1920年,南部中国,某处铁轨上几匹纯血高头白马四蹄翻飞,车轮撞击隆隆作响,两节火车正以“马拉火车”的梦幻奇景奔腾在崇山峻岭之间。
这是2010年上映的电影《让子弹飞》的开头场面。
2020年,贵州省盘州市政府旁边的红果大酒店,人来人往。
这家酒店价值人民币86279653元。所有权经历了多方转让,于2007年转让给现在的主人,何成强。
何成强的故事,也得从这个酒店讲起。这个故事,是电影《让子弹飞》的现实版,就在贵州省盘州市真实上映。
一
1990年代,何成强独自一人在铁轨上穿梭,远离家乡盘州,走出家乡的煤厂,赶赴云南。
开了一年多的拖拉机后,他就自己买煤炭来炼焦煤卖,再过了些日子,又帮哥哥何成礼开货车拉煤炭,经年累月地睡在煤上,黑头土脸。
就这么摸爬滚打,何成强赚到了第一桶金。
2007年,红果大酒店出现严重的危机,数百名工人面临下岗。
何成强明白,失业对于老家工人的影响。出身贫寒,自幼辍学在家,他是呆在煤炭堆里长大的,肤色黝黑,现在都还有人叫他外号“老黑”,这总提醒着他那些呆在坑里的童年夜晚,肮脏不堪。经历过这种生活的他,更懂得穷令人如何窘迫与痛苦。
深知这种痛苦的他准备回乡。
他再三考虑,也多次跟朋友争吵,最后他决定用尽自己的血汗钱,并且想法设法借钱周转,最终他从县政府手里盘下了红果大酒店。
为此,他一个人倾尽十多年所有打拼所得,并硬扛下了一身债务。
盘下酒店后,他完善员工的各项福利待遇,引领着这几百号人,不但没有降低工资,反而比原先的更高。他的行为带来了很好的口碑,红果大酒店的生意也较原来好了不少。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侠客作风”可能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二
“来者不善啊”
“你才是来者”
何成强盘下的盘州红果大酒店,与盘州市党政司法机关,即四大班子(即党委、人大、政府、政协)以及公检法机关,有直接的利益关系。
在何成强接手盘州大酒店以前,盘州政府有红果大酒店的股份。接手后,酒店一直承接着盘州市政府机关的各项政府接待任务。
2009年1月1日,红果大酒店重新开业后,盘州市几乎所有的公务接待、住宿、重要大型会议都由红果大酒店承担。
历年来,红果大酒店营业收入来自盘州市务部门的比例基本上维持30%-40%之间。2009年至2018年每年的政府接待(政府接待就是指政府四大班子的接待)费用大概在200万元以上。
2014年10月份,盘州市领导认为红果大酒店装修以及设施不适应当时的接待需求,需要重新装修,但酒店资金周转困难,不同意装修。
后经协商,由盘县县政府(盘州市人民政府)垫付装修款,引进装修公司。
2015年工程结算后,告知总的装修费将近500万元,酒店垫付尾款30万元(直接付给装修方,分三次支付)。
政府已支付的装修款具体多少不清、以账单为准,后来政府办的多次找酒店要求还款,因资金困难,酒店方同意从政务部门拖欠红果大酒店的接待费中冲抵。先后冲抵68万元。
这些利益往来,被盘州政府暗暗记下了,火锅边,餐桌旁,他们等待着一个时机。
三
“康城富饶,鹅城凶险。”
何成强经过经济环境的分析,在酒店重新步入正轨后,重新坐着列车驶往昆明。
到了云南昆明,这个对于何成强来说是“康城”的城市,何成强放下在“鹅城”盘州的包袱,着手开创新的天地。
2010年起,何成强定居昆明。这个城市,在这多年的汗水下,早已成为何成强打拼多年的第二故乡。随着他正确的分析,他很快就东山再起,并偿还了债务。
在昆明取得一定发展后,他选择了在昆明定居。离开盘州后,何成强居住在云南省昆明市西山区红塔东路21号。一住就是十一年。
何成强主要活动地、主要资产所在地均为云南省昆明市、曲靖市。
此时,何成强,剩下的,和盘州唯一有关的只有他的户籍了。
2020年初,盘州政府等的那个时机到了。
国家扫黑办打响了“扫黑除恶”斗争。盘州政府借机把黑社会的帽子戴在了何成强的头上。
几人“吃着火锅唱着歌”,一商定,离他们完成“百强县扫除十大黑社会”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盘州市检在5人22天完成涉及21名被告人、28桩犯罪事实的审查公诉。
这目的明确,突如其来的“围剿”,迅速达成了看似美好的“功绩”,盘州的每个民营企业都在心惊胆战之中,如《让子弹飞》中汤师爷的那句话:“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2020年,在何成强案还未涉黑立案之前,盘州市人民法院就开始长达数月,持续在法院电梯内及其他区域播放“打掉何成强团伙”的公告。
同年6月5日,盘州市公安局发布了征集何成强涉黑涉恶的犯罪线索公告,盘州市人民法院广泛转发。
公告名为《关于公开征集何成强等人涉嫌黑恶犯罪线索的公告》,公告文的第一句就是“近日,六盘水市公安机关成功打掉何成强等人涉嫌黑恶犯罪团伙……”
这一公告震惊了许许多多曾经被帮助过的人。
但案件还没有被最终审判,却在这一次次的转发中落下了定音锤,何成强涉黑不知不觉中,已经板上钉钉······
但,作为他主要资产所在地的云南省昆明市,该地的扫黑办,早已于2019年经调查确认何成强等人“不存在犯罪嫌疑”。(见《关于群众化名举报何成强涉嫌违法犯罪线索的结论性核查报告》)
由盘州公安指控的多起寻衅滋事案、开设赌场案、强迫交易案的行为或结果发生地在云南省。
其中关于在云南赌博案,昆明警方已经作出“仅涉及治安违法行为且已过追究时效”的结论,并且发生地不在盘州,盘州市司法机关无管辖权。
却由盘州政府来审判,且昆明扫黑办都已答复“不存在犯罪嫌疑”。
案子还在审判阶段,盘州侦查机关先查封了何成强的十四处不动产、经营的云南志鸿管理有限公司、何成强名下的四辆车。这些财产,均位于云南省。
自2010年何成强的投资产业(休闲娱乐业、管理服务业、工业等)基本都在云南省,除了之前的红果酒店等,与贵州省盘州市毫无关系。
在“康城”被反复确认无罪之人,到了“鹅城"却变成了黑社会。
他唯一的错误就是出身于这个城市。雨是不公道的,因为他落在了不公道的世上。
鹅城的凶险从不是因为它在哪,而是它无处不在。
四
“今天,我要你们扮成麻匪。”
没有人知道,在外打拼的何成强还想着回乡,如何回乡建设家乡,与此同时,而党委政府的某些官员却打着某些见不得光的主意。
他们不仅吃到将要兑付于何成强的债务,并将他幸苦所得作为胜利的果实。
于是他们准备把何成强“包装成”麻匪“。
在几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间,一个人一辈子的努力化为乌有。
在公安发布通告后,多项莫须有的罪名像大山一样突然压下,出其不意,悄无声息。
一边在“康城”昆明工作生活,一边镇守新“鹅城”盘州市,虎视眈眈,为着如何在“扫黑除恶”中邀功请赏而苦恼。
他们认为何成强此人不过又是一个可以用来邀功用的棋子,完成“扫黑除恶”指标的脚下石。
心怀鬼胎的他们,把早已远走他乡,奔波闯荡的创业者视为了下一个目标。
何成强自13岁起,在富源、曲靖、火铺等地开拖拉机买煤炭卖。
开了一年多的拖拉机后,他就自己买煤炭来炼焦煤卖,再过了些日子,又帮其哥何成礼开货车拉煤炭,经年累月地睡在煤上,黑头土脸。
由于常年脏兮兮,他被小时候的玩伴称作“老黑,何老黑,小老黑,小黑鬼”,这样外号也顺着,被老朋友叫到了今日。
何成强既然有“老黑,何老黑,小老黑,小黑鬼”的外号。
“老黑”和“黑社会”都有个“黑”,你还说你不是“黑社会”?何成强肯定是黑社会!手段黑!不然,也不会怎么会有“小老黑、小黑鬼”这般带称谓。
儿时的外号过了三四十个年头却成为了指控成“黑社会”的证据。
盘州政府公安硬生生把“九饼”套到了何成强的头上,朝着他被套上的饼,连开了几枪,便开始邀功——我杀死了张麻子!
你好排场,喜立功。扫黑不扫你扫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五
“什么鸿门宴,就是恶霸请土匪。”
何成强,收到了多起指控,还未到来审判成为了鸿门宴。
罪名一:打架斗殴
天色很晚,已起了一层低低的晨雾,几个湖南人酒后不省人事,在红果大酒店内大打出手。
政府公务接待的服务员被打伤,酒店安保人员强忍着睡意,上前维护秩序,以免影响其他房客的休息。
这一小小的尽职行为却被有关公安与另一日,一人在酒后打碎大厅花瓶一起,被当作何成强打架斗殴的证据。
罪名二:敲诈勒索
在公安发布布告后,“被害人”赵某趁火打劫被敲诈勒索案。债务人赵永平向老何借款100万元,不还本金,请其朋友还了20万利息却诬陷何成强敲诈勒索,赖债意图一目了然。
罪名三:强迫交易
“被害人”邱某,云南的房产估值仅536万余元,邱成良提出作为欠款利息850万元抵债给何成强。
何成强也没有收回本金的打算,只当邱成良也不容易,能还一点是一点就答应了。
然而,这一本就不情愿的交易被认定为强迫交易。赵永平反咬一口,十分顺利的抵赖掉了本应归还的债务。
罪名四:寻衅滋事
多年前,云南禄丰县奕标水泥厂由职工堵厂造成了一些争执,且当时被当地司法机关依法认定为仅行政案件,却与多年以后被当作寻衅滋事记入。
刑法学家清华大学张明楷教授明确呼吁此种情形依法不构成寻衅滋事罪(2020,北京)
2008年前后,老何投资了面临倒闭的云南奕标水泥集团有限公司、与禄丰县人民政府合作建设禄丰县第二高级中学等。
正是这些投资大量钱财,希望能在商业成功的同时,回馈社会的行为。这些他认为的“留名好事”,使他成为了这杆枪要打的“出头鸟”,使他成为了政府锚定的对象。
几声枪响划破天际,随着“扫黑除恶”的话音落下,一场让人眼花缭乱的“策划安排”就此展开。火车腾空而起跌落水中。
一边是“恶霸”,为了利益早已为无罪者定罪,一边是“土匪”,既可不偿还债务还能有所收获,何乐而不为,此时法制二字早已被他们踩在脚下,或当作牟利的令箭。
六
“赴宴,正好借机把黄四郎也笼络过来,咱们三个联手一起捞钱。”
决定对何成强刑事立案,调查涉黑的盘州市政法委、公安局与何成强存在直接的经济往来利益关系。
本案侦查机关、审查起诉机关存在违法查封、扣押、冻结巨额案外人或与案件无关的资产,公检法三机关联合办案、会商定性、未审先判,严重侵害辩护权等多种违法行为。
盘州市党委政府机关与何成强存在诸多经济往来,债权债务关系至今未予清算,本案明显趋利性执法,党委政府不顾门前悬挂的党徽所包含的深刻蕴意,唯利是图。
盘州市人民检察院办案人通过诬告陷害、拔高凑数等方式,滥用职权,干扰、威胁、阻碍辩护人正常履行辩护职责。
检察院现已与本案辩护人形成控告与被控告的重大利害关系,本应当全体回避。
并且,律师们向检察机关表达了“检辩双方尽量多沟通,依法和谐推进本案的办理”。
2020年11月26日,盘州市检察院仍然强行起诉,对于律师提交的调取证据申请完全不予理会。拒绝保障律师阅卷权、拒绝听取律师意见、拒绝答复律师调取证据的申请。
对于捞钱,他们丝毫不马虎。
段红英,何成强离婚十二年的前妻,在公安突然的上门后,被一并当作了处置对象,不加甄别的以“充公”的名义,搜刮了她的私人财产。
这位单亲母亲和两个孩子,好不容易从久久无法平息的婚姻失败中走出来,又要面对突如其来的收缴。
“犯下错误的往往不是那些号称‘邪恶’之人,而是那些自诩正义的人。魔鬼隐藏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他们缜密地布置好了,到了真正抓捕,只是将推杯换盏间敲定的“线索”“证据”,故作严肃震惊地摆到了台面上。
盘州市公安局内设置了公检法专门的会商办公室——盘州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公检法案件会商介入室——“要案会商”成了“合署办公”。
本案证据中多份笔录,是在该公检法会商介入室内形成的,给被制作笔录的人一个暗示,整个盘州的公检法都要办成这个案子了,谁敢不配合?明显违法。
老赖迎来了狂欢,既不用还债还有“意外收获”。大额的欠款反而成为了其诬告可为其的“证据”。
某些执法人员内心的一丝幽暗使司法这一“正义”的职业蒙上灰尘,他们试图以“目的的崇高”掩盖“手段的黑暗”。
公检法三机关联合办案、会商定性、未审先判,严重侵害辩护权。三方一拍即合,联手一起捞钱。这个审判里没有被告席,每个人都该是被告。
“什么他妈的鸿门宴,就是恶霸请土匪”,对盘州公安来说何成强的存在,可能比《让子弹飞》所言的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