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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放任何无料自印,真的想要请自己来约稿

米画师开放了橱窗,还是这个笔名

删掉的图不会重新上传

一些粘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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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究把玩着那只手。

他侧身坐在沙发上,身体后仰靠住游惑的肩膀,脑后柔软黑发乱糟糟地蹭在游惑颈窝。游惑盘着腿,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任由秦究抓着,棉质家居服在腿弯堆出褶皱。

很漂亮的手。腕骨线条流畅利落,外侧凸起的那块骨圆润,上面覆着的皮肉很薄,像孤寒山巅不化的积雪。秦究喜欢用指腹摩挲这里,触感并不很细腻,摩擦产生的细微热度却让人着迷,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薄薄的红,仿佛体温交换的一种隐秘证明,满足感充盈胸膛,又拉扯着心脏跳得更烈。

顺着腕部往下是薄而有力的手掌,掌心干燥温暖,手背的皮肤却微凉。发力攥紧什么的时候能看见突出的筋骨,分明的、锋利的,和床单褶皱接续...

顺着腕部往下是薄而有力的手掌,掌心干燥温暖,手背的皮肤却微凉。发力攥紧什么的时候能看见突出的筋骨,分明的、锋利的,和床单褶皱接续成绵延的山脊,汗水滑下像是山间泉流。然而此时那骨骼只是安静地蛰伏,手指一下一下揉捏时能摸到脆弱的血管。秦究用指腹压着游惑手背的静脉,感受到隐约的震动的脉搏。

他又偏了偏脑袋,耳朵贴在游惑颈侧,于是将对方的心跳也一并掌握。

满足。

秦究的手指继续往下滑,捏住了游惑的五指,一根一根,从上往下,将他的指节都捏了个遍。那手指骨节匀称修长,皮肤白皙,指甲也修剪得干净圆润,不显得纤弱,是那种有力的好看。指腹轻轻擦过指根处的皮肤时大概有些痒,游惑很轻地蜷缩了一下手指,秦究于是顺势将他扣住,把自己的五指挤进对方指缝。扣紧时骨骼挤压有一瞬间细微的疼,很快秦究又松开,换了个适中的力道,松一下紧一下,继续把游惑的手扣在自己手中把玩。

秦究闲不住,又把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出去,摸到了游惑的脚腕。他细细将那腕骨轮廓描摹一遍,再用手指圈住,随后整个手掌都贴上去,把微凉的皮肤捂得发红发热。往上是笔直修长的小腿骨,像一把锋利的刀,皮肤触感却光滑细腻,穿军靴时很是好看。还有背脊——手臂从游惑身前环过去,滑过肩胛,绕到背后摸到微陷的脊骨。隔着衣料顺着骨节一点一点揉按下来,凹陷越来越深,最后是温热的腰窝——

终于被蹬了一脚。

游惑身体往另一边倒了倒,头歪向另一侧躲开秦究蹭在他耳朵上的茸茸的头发,微皱着眉头说了句“起开”。

秦究笑出声来,一边仍扣着游惑的手不放,一边顺势歪过身子继续粘在游惑身上。

他侧过头,嘴唇在游惑锁骨上轻吻了一下。

在你全身骨骼刻上我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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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投喂小块糖

主尘不到视角,剧情向,叙松云山前尘,通篇瞎扯,主要想写写尘不到的红尘观

难产了一个星期终于摸出来了,但还是写得很开心。写完了不攒了直接发吧,天天活在被新章打脸的恐惧下太悲伤了,提前祝七夕快乐吧~

文内的笼灵感源于日本民间故事海坊主,大量魔改大量留白请勿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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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云山的早春来得寂寥无声,山中寒意料峭,冬雪仍未化尽。山顶上一林白梅开得正好,倒是显得迎春开得有些不合时宜。

山上难得热闹了一个冬天,只因这个冬天,尘不到早已下山的几个亲徒都趁着年关赶回了松云山,直到开了春,才又陆陆续续下山去。

卜宁...

卜宁钟思和庄冶已经先行结伴离开了,闻时留得最晚,但再留几日,也差不多该走了。

尘不到本意想一一送他们下山,只是偏偏不太凑巧,他得下山去处理一个凶笼。

五更天,天光将明时,整座松云山仍笼在黎明的一片浅青中。云雾缭绕,早露沾衣,尘不到简单收拾一二,料闻时应当还没起,便留了张字条,准备下山。

作为天地间第一位判官,尘不到对笼有着某种来自灵神深处、不可名状的感知。每每预感有凶笼现世,他便要下一次山。也因此,他下山并无定数,全看世间的劫卝数,无非是动卝荡年月里频繁些,等到四海安定时便清闲安定许多。

这回要解的笼凶煞,却并不算凶险。尘不到没带老卝毛,也没特意知会闻时,趁着平旦时分出门,做的是及早解决的打算。

太阳尚未升起,松云山仿佛仍未苏醒,偌大一座山中只闻清脆鸟鸣,显得山道上更加幽静。尘不到一身红袍罩着雪白的里衣走在其间,明明是又艳又热烈的颜色,却如这山般清冷又安静,含卝着说不出的疏离。

远远看了,总让人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空落。就仿佛如若不追上那道红衣的背影,任他这般走下去,他便会越走越远,直到走出尘世,走出这六道轮回。然后,便再也寻不到了。

尘不到早已孤身一人惯了,十几年卝前收了四个亲徒,山上有了人气。而如今不过又是回到从前罢了。他其实并不觉得孤寂,也不觉得难忍,只是偶然的几个难以察觉的瞬间,他回想起曾经那条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时,会露卝出一瞬间的怀念。不过,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本就无挂无碍,从不会沉湎过去,也因此不会感到悲伤。

但是……

在某个时刻,走到山道上的尘不到仿佛是若有所感,放缓了步子回了回头。而这一看,便看到在他身后不远处,衣束齐整的闻时正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一身霜雪白衣倚着山门似的牌坊,绷着脸一句话不说,只静静在那送他。

尘不到还没戴上见外人的面具,他似是微有些愣神,但也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那一瞬后,又恢复成了那种闻时见惯的波澜不惊的神态。

他被闻时那生闷气的样子逗得笑了笑,折返回来。

“鸡都还没打鸣,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别了太久没见,这整个冬天尘不到仿佛又回到了和闻时幼年时相处的状态,没了太多若有似无的回避。就连闻时自己也清楚,他本该再克制些,却在踏上松云山后便难以自抑地放任了许多,就如这个还未天明的早晨,他本不该这么冲动。

闻时不说话,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意思是“说我做什么,看看你自己呢”。

被他这么凶巴巴地盯着,尘不到也不恼,他温温沉沉地问:“吵醒你了?”

“没有,本来就醒了,要去练卝功台。”闻时睁着眼说瞎话,不带脸红不带气喘,面无表情道,“顺路送你。”

都送到这儿了,又是顺的哪门子的路?

但尘不到却像是根本没听出他这话有多瞎,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只问道:“要随我一同下山吗?”

毕竟这一次匆匆别过之后,下一次再见面,又不知是多久之后了。

闻时沉默片刻,继而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闷闷地:“有事,不去。”

他也该下山了,在尘不到身边呆得久了,他总容易忘了今夕何夕。

尘不到被闻时这么敷衍地堵了一句,只是好脾气地笑。他温声应了句好,并不问他所谓的“有事”指的是什么事,再转头逗了嗖嗖冒冷气的徒卝弟几句,说了几句道别的话,便下了山。

闻时就这么安静地倚在方柱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遥遥望着尘不到鲜红卝外袍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才转身回了山上。

——

山下,春意已经很浓。

尘不到从松云山上下来后,一路取道滁州、淮安,凭着灵神中的指引到了海州。

海州沿海的人家原本世代以捕鱼为生计,如今海边却只剩下几只残破的渔船。离得近的渔人见了他,语焉不详地劝他不要出海,说是海上有吃卝人的妖怪,凡是出海的船只便是再也没有回来过的。

尘不到既不反驳、也不解释,只道无妨,待渔人离去后放傀出海,在日暮时分见到了一片广阔的陆地。

尘不到自少年时无意间开过几次灵窍,此后虽将灵窍关了,但天生通灵的人在冥冥间总能嗅到一些端倪。

笼内何许人也,所谓何事,虽不知毫末,却能在灵神最难言微妙处隐约抓卝住一个全貌。如此能省去很多麻烦,也能避开不少危险。

在寻常人看来这是一座荒岛,而事实上踏上这片土地之时,便已经身处笼中了。

海平面上缓缓坠下的圆日不知何时变得又大又红,那种红不同于平日所见的落日那种温润的暖橘,而是泛着一层浓重的锈红色,将尘不到外袍内雪白的里衣都映照得一片血色。望得久了,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那是一只巨大猩红、没有瞳仁的眼睛,遥遥长在荒岛与海相接的彼端,直勾勾凝视着踏上岛的生人。

而尘不到只是踏着沉稳的步子,继续往前走。

每走一步,那太阳便更扭曲一点。

等尘不到沿着唯一的路走近这座岛上唯一的建筑时,天边已经一片血肉模糊。那里面像是有数不清的血人被困在一起,挣扎着,哀嚎着,锈色的液卝体淌到土地上,像有生命力一般蜿蜒开,疯狂地朝着岛上唯一的生人扑来。

尘不到这时才不疾不徐地抬手,凝腕轻轻一点,空气中好似荡开了某种浩瀚却无形的波涛。那只手舞足蹈的太阳瞬间安静了,静了一会儿,像是一盏没了灯油的灯,倏然熄灭了。

太阳“落山”后,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夜色里,眼前的建筑变了样。

那是一座古朴的寺卝庙,原本在日暮下看起来像是已经荒废了许多年,此时此刻却像是被修葺一新。

寺卝庙里没有亮起灯火,一片黑卝暗和死寂里,庙里突兀地响起了一声钟椎撞击梵钟的声音。

当——

当————

钟椎敲了两下,梵钟的混响浑厚深远,本是用以平息苦厄、平心静气,却不知为何,在一片黑卝暗里,带上了浓重的空洞又诡谲妖异的意味。寺卝庙里渐渐响起犍稚笃笃敲击木鱼的声音,伴着尚有绕梁余音的钟声与低沉齐整的嗡嗡诵经声连片传出庙卝宇,听起来说不出的诡异,又无端勾得人想要推开大门,一探究竟。

只是有好奇心又莽撞不懂规矩的毕竟不多。

庙里的木鱼声越来越急,诵经声停下的刹那,寺卝庙大门顿时洞卝开。里面没有诵经的僧人,没有震颤不息的梵钟,也没有白烟袅袅的香火。

那大门内什么都没有,黑卝暗像是无边无际化不开的浓墨,张卝开一张狰狞兽口。与此同时,尘不到身后仿佛有瘦白鬼影一闪,虚空里一掌击向尘不到后背,竟是想要将他生生推进去。

那一掌的掌风极强。尘不到的长袍和长发瞬时在风里翻飞而起,荡开几道长弧,而他人却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一步没挪,仿佛早料到有此一袭。在方才那一刹那间他右手已持符背于身后,将那一袭四两拨千斤地化开了。

那张符在使用过后化为无形,尘不到随即伸手,那只略有些苍白的手在虚空中一握一提,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将第二层幻境直接拔得连壳都不剩。

之所以说此笼凶煞,是因为这座庙虽是笼内唯一的建筑,却并非笼心。此庙乃是笼内的死地,若是贸然附身或是误入,便再不可能出得去了。

所以现在想来,那轮格外凶卝残的血日,多半是入了庙而死去的冤卝魂,以这种方式警示、驱赶。

待两道幻境皆被除去,这个笼才显露卝出它的原貌。

但尽管先前有那两道幻境作障眼法,这个笼其实并不复杂,甚至可以称得上简单又直接,就像这个笼主根本没有费心阻拦。

笼中乃是大片的虚无,除了晦暗幽微的佛光和无尽的黑雾魔障矛盾地纠葛着,便再没有其他了。

尘不到缓步继续往前走,他面上戴着面具,那面具古朴又繁复,半边是魑魅,半边是神佛。走在笼里这片半魔半佛之境、非生非死之地,竟是说不出的应景。

拨卝开黑雾后,尘不到看见了。

那里张着一张残局,棋盘后跪坐着一个人,但要说是人,其实已经有些不太能看出人形。那人半身俱已白骨化,缠着浸入白骨的魔气,而另外残破的半身依稀还有人样,那半张人皮因为一侧的垂坠而扭曲变形,还能勉强看出是个僧人。

这其实是个很特殊的笼,僧人本当六根清净,最是不易成笼,更不用说还是个凶笼。

但要说凶,这又比尘不到处理的大笼都简单得多,因为这位僧人知道判官的存在,也知道自己就是笼主。

世人多不知判官的存在,即使死时成笼,等到判官来解,也多半不知判官之名。

而修佛修卝道之人却有不同,毕竟同在六道之内又多有互通,虽不一定能亲眼见到,但来历却多多少少都是知晓的。

所以这僧人在这笼内,这虚无间张了一台棋局,像早知有此一日。

对坐的僧人已呈五衰之相,又因半身骨相,看起来狰狞可怖。

他只余骨架的半张脸失了眼瞳,剩下一个溢满黑雾的空洞窟窿,那半边骷髅便如任何一张恶卝鬼画卷所绘的那般,凶卝残又凶卝暴;而另一侧尚覆有人皮的半张脸,眉宇间缭绕着淡淡的愁意,看起来悲悯又祥和。

割裂,又以最直观的方式点卝化出世间无处不在的矛盾。

人心最是幽微,总是充斥着不可调和的冲卝突。

而关于这僧人更多细枝末节的故事,尘不到从这张残局间,多多少少也知晓了。

棋局间,尘不到落下一子。

他此时此刻并不是作为一个前来解笼的判官,而像是一个应邀前来的客人,平和又随意地问道:“既已决意皈依佛门,断绝六根,又为何承不住情劫?”

那半边骷髅的眼窝里溢出一股黑雾,和尚却不答,只以白骨森森的右手落下一子。

良久,才听到一道略有些嘶哑的声音。

他脸上的的皮相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完成说话的动作,但好在这里是在笼里,他若是想要说话,倒也并不需要开口。

他并没有回答尘不到的问题,只是反问,像是叹息,并不是为了一个答卝案,他说:“施主道,何为红尘?”

如果不是成了这个样子,那应当是个很温润的声音。

“俗世尘缘,劫卝数,心定可解。”尘不到缓缓答。

僧人不语,在棋盘一角上落下一子,只不语。

尘不到顺着僧人的动作看向这盘一团乱麻的残局。这棋局暗合僧人心境,本就矛盾又错杂,这一子落下,那一角上黑白两色的棋子互围,已然呈盘角曲四状。

白子未活,黑子亦不活,而落下那子扑劫。

劫争。

尘不到便明白,那僧人是在借这非死非活、难断难解的棋局说,哪有那么容易。

哪有寥寥几句那么容易。

佛家言众生皆苦,因众生皆难逃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这人世八苦。要脱离,唯出离世俗心。

而人生在天地,又有哪里没有尘缘,何来永恒的心宁。

而若尚不能渡己渡人,又要如何修苍卝生福祉、渡化苍卝生?

这本身便是一个难断、难解的命题。

尘不到微微垂着眸看着棋局的变化,认真地听僧人说道。

听罢,尘不到并没有辩驳什么,含卝着淡淡的笑意道:“有理。”

他们二人在虚无间对弈,却姿态从容得仿佛是在松林波涛、翠竹苍梧环绕的小亭中一般,因一时雅兴,一位无挂无碍的判官,一位理应出世的僧人,在此处不论禅道论红尘。

“无欲无求不过是诳语,”那僧人缓声道,“越是唯恐避之不及,便越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而其实只要凡心一起,便很难再避开了。

尘不到垂手,示意僧人看棋局。只见原本那不死不活、死死纠葛的一角在不断补劫中越发清晰起来,非是一方劫尽而亡,而是渐渐彼此分离,呈现出不再互围的变化来。

尘不到这才道:“现在能让我看看你的尘缘了吗?”

那僧人久久看着棋盘,似是完全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判官会这么破卝解这个死活之题,长久的愣怔后,这方虚无之地渐渐自天边生出了某种极为宏大的变化。

顷刻之间,这方天地已是另一个模样。

辽阔的天地有如粘卝稠的黑湖,滔天的黑浪在天边翻涌,卷起无边无际的罡风,直叫世间万物失色。

而被这魔气污浊、佛光式微的天地间,却孤高卝耸立着一座不知所起的石像。

那是这笼里唯一沉静又安然的至净之地,无疑是这僧人心里最后一块净土。

石像拔地而起的刹那,尘不到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卝前那个血色残阳的黄昏,血河蜿蜒了十里,残破的旌旗在锈风里猎猎。遍地是黑烟,遍地是尸骨。

而在尸山血海里,闻时那抹清澈的灵相,在这一刻渐渐与那尊极高卝耸极干净的石像重合在一起。

当日只是一眼……便再没能忘记。

那僧人合掌,朝尘不到施了一礼,道:“吾妻在海中经年漂泊,不得轮回,贫僧寻至老死,依然不得。今日等来仙家,想是吾妻归家之日。”

那海底多黑多冷呐,她已经等了几十年,可他还是没能找到。

此番若能寻得,那他的执念便能散了,也能安安心心地走了。

尘不到没有承他这一礼,他闭了闭眼,从体卝内容纳的无边无际的尘缘里寻至一抹。黑雾从他苍白的指尖分出,被递了过去。

“她已归家了。”尘不到温缓地说道。

他只消说这一句,其他都不必多言了。

那僧人睁着半边的眼睛,半晌,一道血卝泪从那只干涩的眼眶中淌了下来。

他喃喃着:“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黑雾开始汹涌地蔓延,面前的棋盘、远处的石像,都在黑雾里失去了踪影,整个笼都颤卝动起来。

尘不到依然稳稳地端坐着,问道:“若能在尘世间留下些东西,你可想与她一同变作什么?”

“这世间并不好,”那僧人道,他像是了结了最后一桩大事,那半边的人皮彻底垮塌,露卝出森然的白骨,长长的停顿里,他像是回忆完了短暂的一生,落下了最后一句,“不足再留。”

尘不到点了点头,说:“也好。”

整座笼的黑雾都开始涌进他的身卝体里,那黑雾经年累月,仿佛无穷无尽,浩如烟海。而这些与尘不到已经接纳的尘缘相比,只能算得上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

眨眼间,这个笼便散了,尘不到一身红衣立在海上,望见天边落日将垂,天地间尽是绯色一片。

涛声拍打着远处的海岸,潮水退了,这片海上再不见孤岛的踪迹。

笼既已解了,尘不到便也不作停留,依原路返回松云山。

到松云山的时候,闻时已经下山了。

尘不到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摘了面具,转头就看见老卝毛和大小召罚站似的,立在他房檐上列队迎他。

尘不到失笑,他养的三个傀比他怕寂寞,又惦记着这山上又只剩他一个人了,怕他寂寞。

当夜,尘不到入了一个梦。

他其实不常做梦,一来他自己的梦多有不详之兆,二来其他很多时候,他所见并非他所梦,而是他接纳的尘缘里笼主们生前的所念所想。

但这回,他做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梦,梦到了一个人。

梦里不知在什么地方,也许是在人间的某处落脚地,总之不在松云山上。

他倚在席上卝书案边看倦了书,午憩了一会儿,方醒转,便看到隔着一张小小几案,闻时以手支着瘦削的颌骨,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见尘不到醒了,那雪堆成的人才动了动,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兴许是刚醒,尘不到神思尚不太清明,他带着倦意笑了笑,朝闻时脱口了一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讨亲么?”

……

那之后这个梦就变得有些晦暗不明,窗棂外竹叶被风撩过,投在纸窗上,落下摇曳的影子。

掩去了一衣鲜红,也遮去了一衣霜雪。

尘不到夜半醒转过来,下意识地以手触了触唇角,他闭着眼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推开了屋门。

屋外月色正好,朗月清辉铺了满山,清幽出尘,比画更美。

尘不到望着西天上高悬的圆月,那些久远的、早该被他舍去的旧事旧物顺着被撬开的一丝缝隙,安静又汹涌地淌进他的心里。他闻见少时钱塘最适合入梦的三秋桂子香,十里荷花塘,那些尘缘,还有……那些执念与苦厄。

红尘万丈于现在的他而言,无异于洪水猛兽。

而他闻着记忆里那如丝如缕恬淡而宁静的桂子香,便知这茫茫尘世,他依然没能走出去。

那些曾被他所抛却的红尘,终于还是回来找他了。

他本就自红尘中来,还是要往红尘中去。

千头万绪,似情不知所起,亦如这月色皎皎,照不见心宁。

【完】

这世上有太多到死都化不开的执念,尘不到便是那些执念与苦厄最后一道归宿。可属于他自己的那份,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归处。只待到最后万不得已之时,随着灵神消散,一同埋葬在天地间。

于是无人知、无人晓。

后世人只知他走上最绝最狠的那条路,却从来不知,天地间第一位判官,也曾在心念里,于卝红尘中走过一遭。

【END】

————

最后这段写了才发现没地方放了,又不想删掉,贴在最后好了~尘不到真的太好哭了,谁能不喜欢尘不到呢乌乌

以及中间的笼也是为写尘不到才设置的,所以笼本身省去了很多细节,围棋那段更加是瞎扯。故事是僧人被逐出了寺庙,受五衰之苦,他尘世的妻子被村里人封进木舟里向大海献祭

生日快乐

他是比虚幻更美好的真实,是无法复制的犀牛。

你也是。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姚鼐《登泰山记》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吴均《与朱元思书》

白露暧空,素月流天。

——谢庄《月赋》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

——秦观《满庭芳·山抹微云》

拨雪寻春,烧灯续昼。

——毛滂《踏莎行·元夕》

花下归来,带月敲门。

——徐再思《蟾宫曲·西湖》

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张可久《人月圆·山中书事》

汀花雨细,水树风闲。

——仲殊《诉衷情·建康》

烟笼修竹,月在寒溪。

——杨无咎《柳梢青·茅舍疏篱》...

——杨无咎《柳梢青·茅舍疏篱》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曹植《洛神赋》

风无纤埃,雨无微津。

——左思《三都赋》

江山胜处,酒卖斜阳

——《桃花扇》孔尚任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青玉案·元夕》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踏莎行·郴州旅舍》秦观

帝里春晚,重门深院。

——李清照《怨王孙·春暮》

葡萄涨绿,半空烟雨。

——叶梦得·《贺新郎·睡起流莺语》

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苏轼《行香子·过七里濑》

梨云梦冷,杏香愁幂。

——周密·《曲游春》

梨花暮雨,燕子空楼。

——张可久《殿前欢·客中》

空廊落叶,深砌苍苔。

——徐再思《人月圆·甘露怀古》

暗柳萧萧,飞星冉冉。

——姜夔《湘月五湖旧约》

花看半开,酒饮微醺。

——洪应明《菜根谭》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赤壁赋》

醒来明月,醉后清风。

——元好问《人月圆·重冈已隔红尘断》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

——欧阳修《踏莎行·候馆梅残》

花在杯中,月在杯中。

——辛弃疾《一剪梅·中秋无月》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清照《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范仲淹《灵乌赋》

1.这个世界,需要青年人披荆斩棘,执着追寻梦想的勇气:需要中年人不忘初心,重新与世界博弈的勇气:需要老年人跨越年龄,活出不同自我的勇气。

2.远处的云雾轻拂过黛山橘黄色日落点缀其间有风经过停在窗边这些美好的事物通通向我奔来嘱咐我要热爱这个世界。

3.不是每个游荡的人都迷了路,或许他正在追逐一个你无法想象的梦。——《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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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圆规之所以能画成园,

是因为心不移,脚在走。

人类有时完不成自己的梦想,

是因为心在移,脚不走。

5.许多时候,我们执着于追逐梦想,以为在梦想的彼岸有......

5.许多时候,我们执着于追逐梦想,以为在梦想的彼岸有着最美的风景线。实际上,最美的风景往往就在身边。人生短短数十载,不知不觉中岁月已悄悄走掉。岁月蹉跎,再难以回头

6.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一个人必须是这世界上最坚固的岛屿,然后才能成为大陆的一部分。——海明威

7.真正的离别,没有桃花潭水,没有长亭古道,只是在那个洒满明媚阳光的早晨,有人留在了昨天。

真正的结束,没有阳光普照,没有欢呼雀跃,只不过是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8.叶子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把自己揉碎,随着风儿钻入了泥士的每个毛孔中。秋看到了,露出了嫉妒之情,很快,萧瑟地打破了这种温馨,于是,狂风大作。

9.湿漉漉的马路,低头玩手机的少年,忙的腰酸背痛的地摊老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11.我打碎了夕阳,光照在你脸上。你光芒万兆。我黯淡无光,从此你就是我的光!

12.少年气,是历经千帆举重若轻的沉淀,也是乐观淡然笑对生活的豁达。

13.我看遍了世界的繁华,听惯了世间的喧闹,唯独你的回眸一笑,让我无法忘却

14.那是许多无聊的日子,望向窗外,粉笔头冲向我的脑袋,才想起,我以不再是少年……

16.一个人最大的魅力:骨子里有坚强,言行中有教养,交往中有包容,心底里有善良

17.少年心动是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烧不尽。长风一吹,野草就连了天。飞扬的少年最动人心,奔跑的时候像是穿过了光阴。人间骄阳正好,风过林梢,彼时他们正当年少。

18.岁月如一卷无字经书,缓缓记载着一朝一暮之风华.岁月如小溪潺潺,不经意间便已东流长逝.但纵使岁月散尽,飘散着甜滋滋暖意的母爱仍荡漾星湖.

19.我还是相信一万小时定律:“真正有价值的事情,都不是轻松舒服就能完成的。那些晨间的寂静,不眠的星光,清醒的克制,孤军奋战的坚持,暗暗许下的承诺,才是我热爱自己的时刻。”

20.我见过窗外的你,你那时回头看我,正巧赶上樱花散落,但我终是你生活中的过客,你可以光芒万丈,而我便成为你背后的盾牌,为你尽全力抵抗人间流语,你向未来出发,我为开辟前进的道路

“木苏里写尽了世间所有的重逢和温柔”

整了个木苏里的小合集

大家喜欢红蓝后自取可作壁纸喔

国庆快乐呀~

送给所有要高考的小伙伴~

这是我高考前自己整合的素材积累~~

作文里用了之后逼格会提高哦!

大概分为外国文学和中国文学类,我不提倡分什么励志、梦想、挫折之类的分类,我觉得只要你会使用,任何作文里都可以扯素材,关键是你要懂得灵活使用。

2022年12月6日留

无意间上Lofter发现这篇又突然多了好多宝贝来看目前我在wb上写原创哦可以来那边找我玩新的高考作文素材句子也一直有在积累不定期会放送对大家有帮助就再好不过...

无意间上Lofter发现这篇又突然多了好多宝贝来看目前我在wb上写原创哦可以来那边找我玩新的高考作文素材句子也一直有在积累不定期会放送对大家有帮助就再好不过啦!

wb:青兔椰子冻

外国文学类:

1.思考时,要像一个智者;但讲话时,要像一位普通人。——戴尔·卡耐基《人性的智慧》

2.奇怪得很,人们在倒霉的时候,总会清晰地回忆已经逝去的快乐时光,但是在得意的时候,对厄运时光只保有一种淡漠而不完全的记忆。——叔本华

3.在自己身上,克服这个时代。——尼采

4.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古兰经》

5.一棵橡树的生长并不是茫无方向的,而是橡树本性的实现。——亚里士多德

6.我将归来,万马千军。——斯巴达克斯

7.茅草屋顶下住着自由的人,大理石和黄金下栖息着奴隶。——塞涅卡

8.叶芝想起他的茵佛岛:“每夜每日,我总是听见湖水轻舐湖岸的微音,伫立在马路上,或灰色的人行道上时,我都在内心深处听见那悠悠的水声。”

9.我游荡如一片孤云。——华尔华兹

10.虚荣是一件无聊的骗人的东西;得到它的人,未必有什么功德,失去它的人,也未必有什么过失。——莎士比亚

11.我们每个人都有别人不知道的创伤,我们战斗,就是为了摆脱这个创伤。——卡尔维诺12.在权力的游戏中,你不当赢家,就只有死路一线,没有中间地带。——乔治·马丁《冰与火之歌》13.贪婪会让人类拥有最好的嗅觉,嗅到金钱的醉人气息,哪怕是一枚铜板。——宗教裁判所14.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尼采15.要把地面上的人看清楚,就要和地面保持距离。——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

中国文学:

95.“按时看日出”,是生命健康与积极性情的一个标志,更是精神明亮的标志!它不仅仅代表了一记生存姿态,更昭示着一种热爱生活的理念,一种生命哲学和精神美学。——《一个精神明亮的人》

有些随手抄笔记上的忘记署名,全为手打。

请大力点小红心和推荐,

让更多身边需要的人看见~多读书,读好书。勉励。

-全文1w+,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生日快乐。

-预警:高中春//梦情节,稿子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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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来临之前,盛望和江添终于把国外的事情处理了大半。尽管还有些后续事宜一直拖拉着,不过好歹还是在盛明阳明里暗里的催促下掐着点回了国。

他们的大件行李严格说起来不算多,收拾起来也不困难,只不过盛望的小玩意儿一堆,大到墙上的油画,小到桌面摆件,零零碎碎的能又装一箱,场面一度混乱至...

他们的大件行李严格说起来不算多,收拾起来也不困难,只不过盛望的小玩意儿一堆,大到墙上的油画,小到桌面摆件,零零碎碎的能又装一箱,场面一度混乱至极。

猫儿子对此十分兴奋。绝育的忧郁小猫仿佛迎来了第二春,在手忙脚乱的盛望周围四处巡视,盛望几次差点踩到这傻猫的尾巴。

“哥,要不还是你来收拾吧。”盛大少爷收拾了半天,四周环绕一圈发现进度条似乎分毫未动,终于扯开嗓子呼叫救兵。

被呼叫的救兵从房间里出来,站在“废墟”边上有些无语,随后拎着猫儿子的后颈往放航空箱的角落走。航空箱不大,猫儿子爪子乱蹬地扒着门,可惜反抗无果,被稳稳地放了进去。

盛望盘腿坐在客厅的一堆杂物中间笑得东倒西歪,结果乐极生悲,手掌不小心按上了什么玩具的零件,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说:“他会不会记恨你啊。”

“不会。”江添把航空箱的门锁上。猫在里头转了一圈,发现越狱无门,终于认命地趴下了。

“我也觉得,”盛望坐在原地揉着手心,又掰了掰手指关节,“这猫应该不懂怎么记恨。”

江添站起身无语地看着他,说道:“要记恨也是记恨你。”

“靠,凭什么!”盛望右手一撑就站了起来,歪歪扭扭地朝他哥扑过来,手臂挥舞着活像个丧尸,“给我说清楚!”

江添习惯性地抬手接住他,盛望果然重心不稳地栽下来,活像是投怀送抱。

“这么热情?”江添挑了一下眉,低头问道,双手虚虚地搭住他的腰,又轻轻拍了两下,动作干净,却感觉哪里都透着余韵。

盛望像被突然拍打的猫,先是愣了两秒,一动不动,随后剧烈地扭动着挣扎起来:“不是,江博士,我们明天还要坐飞机!”

……某些人倒打一耙的功力随着年龄渐长,胆子越来越肥。江添盯着他没撒手,八风不动:“我好像什么都没说。”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盛大少爷老神在在地反驳,继续双手背在身后推着后腰上的手。这人还推得煞有其事,戏瘾上身,已经代入了被强抢的民男角色。

江博士接话无果,让开一点,结果刚把扭动的人放开,盛望手就不老实地往人身上摸了把,随后蹿到客厅的另一端,歪歪斜斜地站着:“好啊,偷袭成功。”

江添一言难尽地看他:“只许州官放火?”

大少爷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你理解能力是这个。”

江添:“……”

无声地对视片刻,江博士认命地低头看向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盛望过了两秒发现他哥确实放过了他,又晃荡着走过去,俯身给自己扒拉出了一块空地,在蹲着的江添边上坐下。这人很是会享受,伸手捞过早上洗好的青提挑起两个丢进嘴里,又往江添的嘴里塞了个。

江添正在往纸箱里铺防震垫,盛望把地上散乱的东西按大小形状分了个类,一边拿一边还解释几句,献宝似的拿到江添面前。

“这是我之前买的香薰,居然还没用过。”盛望拿起来凑到江添面前,“你闻一下,还挺好闻的。”

江添凑过来闻了下,很淡的柠檬味传来:“怎么感觉有点像厕所空气清新剂。”

“……你是浪漫细胞都死绝了吗。”大少爷一脸木然地放下手上的东西。

江添想了想说:“回去允许你放在厕所。”

盛望:“滚啊。”

他默然两秒,把已经放下的香薰又推远了一点,然后搓了搓刚刚拿过香薰的手,放到鼻子前闻了下,突然也嫌弃了起来。

老实说,地上有些东西盛望也忘记了来历,拿在手里把玩很久也没想起来。刚到国外的那一阵子两个人都忙,外派的工作本来就不好做,江添学业那头更是忙碌,晚上到家经常是双双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在不大的出租屋里沉默又温馨地依偎着。

但大少爷再忙碌也有生活追求,并且经常往家里带各种各样的装饰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新习惯,有时候还会拜托其他人帮忙带点东西寄过来。江添大概是被他传染,后来出门在外也会经常留意着。

偶尔被盛望联系的朋友过后好奇地问道:“你给谁带的。”

盛望当时心里有些奇怪,又有些微妙,回道:“什么给谁带,我自己要的啊。”

朋友那边许久没回,片刻后说:“……好吧,我以为你不是喜欢这种东西的人。”

没有不喜欢。盛望心里想。只是之前好像哪里都称不上家,所以也没必要折腾这些。

有时候他俩太忙,东西到家了也来不及拆,就一股脑地堆在客厅的某个角,等堆了一阵子再找个休息日坐在地上一个个打开,然后在家里上蹿下跳地摆弄,放不下了就往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一丢。江添经常一回家就发现家里小小地变了样,趁着他愣神,大少爷就会得意地过来邀个功,问他:“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好看。”江添回答他,片刻后补充了一句,“不过审美还是有待提高。”

盛望看着他哥分明满意的神情,觉得嘴欠这病还是得治,冷笑着骂他:“去你的。”

不过还是有很多东西,江添还没见上一面就被丢进角落吃灰去了。

盛望这往家里带东西的习惯持续了很久,大多数是好玩但没用的装饰品,还有不好玩且没用的无聊玩意儿。江添默默观察了很久,突然发现自己也在这些无聊的举动里久违地体会到了家的感觉,又好像这种感觉从未离开他过。

他似乎一个人在梦里孤独地走了太久太久,终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于是所有的痛楚都在瞬间被抛却了。

盛望又把一个不明来历的东西丢进了垃圾桶,“啊”了一声,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随后换了个姿势,抱着膝专心地看江添往纸箱子里收东西。江添被他的视线干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结果只此一眼就被大少爷批评了句“江博士做事不专注啊”。

江添:“……无聊就别在这。”

盛望:“不无聊啊,一点都不无聊。”

盛望其实收行李很快,多年被说来就来的出差折磨,早就练就了一身本领,只是一到江博士面前就犯了懒。

他有些神游地盯着江添的身影,想着:以前明明总是很害怕这样的场景,害怕他哥一个人收拾行李,害怕空无一人的房间和好像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现在怎么就不怕了呢。

他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江添把东西从箱子里一件一件拿出来的样子。猫儿子亦步亦趋地跟着,而他在江添身后念叨着什么。

……可能是因为再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等到收拾完了东西再寄出去,天已经快黑了,家里空荡荡的。他们在附近吃了个饭,盛望一边吃一边回着盛明阳消息,差点被江添没收手机。老同志好像生怕他们反悔,一天念叨三四次。

“回家过年”这四个字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过浓重的意味,并不是说不想,只是某些语境下的“家”总透着些许尴尬与难言。虽说盛明阳这两年态度缓和了不少,但也仅限于不多的念叨与问候,江鸥则像是要把文字游戏贯彻到底,每逢天气变化、过节休假,总会发来几句以“你”为主语的关心。

那天江添在和他讲大学的事情,他忽然有一瞬间就明白了个中滋味——在所有阴差阳错的命运面前,说恨太重,说释怀又太轻。

他们就在这浮浮沉沉的岁月里如水流里的游鱼,所幸没有不安,也再没有离别。

除了时差让人有些难捱,这个年还算安稳。他们回来得早,老同志还在外应酬,白马弄堂的小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大件的东西都寄回了北京,暂时烦不到他们。孙阿姨提前买了许多菜放家里,大概是怕他们刚回家没精神出去。

“安逸啊。”盛望躺在床上半靠着江添感叹。他睡觉不老实,后来干脆一上床就趴在江添身上,省的半夜挪窝。

在这样的月光下,江添睡得并不踏实。

他远在异国他乡的时候很少做梦,起初是没空,后来有空做梦了,大多杂乱无章的梦里也都充斥着尖叫、斥责与分离,几乎没有过盛望的身影,连背影都很少出现。

……明明那样想念,潜意识里却不敢靠近,总害怕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江添有时候很想问问江鸥,在她那些难以跨越的幻梦里有看见过盛望的身影吗,这算不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独属于盛望的惩罚。

后来有一次,江鸥的心理医生留住他说,很多事情并不是谁的错误导致的。命运把所有人放到了那个位置上,太多时候,只能一边接受一边往下走。

江添听完之后没说话,医生只当他对江鸥仍有愧疚,还想说些什么,就见他摇了摇头说:“我知道的。”

知道世界太大,所有人都微小如芥子,也知道自己无法把握所有的真与不真。只是面对盛望的时候,许多自责和无力就会猛地涌上来,把他淹没在很深的海里。他不能说服内心原谅自己,也不愿原谅。

这些江添没有讲过,和五六年似乎遥无尽头的时光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底。但是盛望好像都明白,于是暗自从他心里偷走了许多,每抽去一点,就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样和他炫耀: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也什么都没有变。

所以他再也没有做过那些混沌又黯淡的梦……今天把他的梦搅和得天翻地覆的是一位姓盛名望的大少爷。

梦里还是在白马弄堂,许多年前的月光照进来,影子投在墙上,风一吹就动,影影绰绰。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衣料摩/挲的声音,像晦/涩的协奏曲,偶尔有沙哑的闷/哼,不太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不知道在看哪里,入目只有斑驳的光影,有人攀上他的脖颈,一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温热霎时覆住了他的眼,紧接着,喉结被小狗舔/了一口。

很轻的,像可爱的试探,有些意犹未尽。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有人猛地翻身,片刻之后,空气里传来一声闷里闷气的“哥”。

不知道多少个片段过去,江添终于醒了。

他睁眼的瞬间有些恍神,脑内的记忆还停留在梦境尾端,略有些刺目的阳光代替了月光照在他脸上。他有些局促地挣了下,回过神后便僵硬地一动不动,怀里的人还在安静绵长地呼吸着,一条腿折起架在他的腰上,睡得很熟,嘴巴微微张开着。

江添低头看了两秒,没忍住捏了捏大少爷的脸,随后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胳膊,轻轻翻身下了床,难得有些做贼心虚。

可惜这贼最后还是没做成,江添刚打开水龙头没多久,手上的布料还没全部浸湿,就感觉身后有道目光灼/热地盯着他。江添一抬头,就和镜子里的盛望来了个眼对眼。

有人尴尬,有人津津有味。

盛望:“哟,干什么呢。”

“你看不出来?”江添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回道,又低下头继续揉搓着手上的布料。盛大少爷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想撩/拨,非要凑过来边挤着人边刷牙,口齿不清地说:“你不说,我怎么看得出来。”

江添面无表情地等他刷完牙,牙刷杯还没放稳就掐着人往洗手台上一放,湿漉漉的手按在盛望的后颈上,把人激的一哆嗦,说:“现在知道了?”

“江博士,”盛望拨弄了两下江添的头发,凑到他的嘴角亲了一口,“我怎么感觉你现在有点没皮没脸的呢。”

江添追着他凑过来,一下下啄着,问道:“什么叫有皮有脸。”

大概是此去经年,曾经藏掖的情绪、总在深夜抽枝发芽的爱恋、想触碰又收回的手都再也没有隐匿身形的必要,于是一朝变本加厉,在阳光下恣意妄行。

盛望不停地往后躲,又被江添碰的痒,一边哈气一边说道:“就那次啊,有天我看到你也在那什么,你还说洗抹布,不会忘了吧。”

空气沉默了两秒。

“看来是记得。”盛大少爷一锤定音。

江添当然记得,只是那件事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还有些掉面子。

那是很早的时候了,还是在学校里。

盛望自从撺掇他哥和他一起在下铺过夜后,只要宿舍里没别人,大少爷就仗着自己的脚还肿得像猪蹄,用害怕恐怖片不敢睡觉为由把江添困在下铺好多次。他说不上来自己心里那点情绪算什么,只是看着江添在身边睡觉,总有种异样的安宁感。

盛望盘腿坐在床上,头发还在滴水,一边暗自唾弃自己,一边理直气壮地觉得他哥也是共犯——不然为什么不拒绝他。

江添洗完澡出来站在床边,又收到了大少爷发来的“同床共枕”邀请。他低头看着窝在床上的人顾左右而言他,说着说着又耷拉下眼皮,手上扣着被折腾到变形的枕头,终于在一声近似无声的“我怕”里败下阵来,叹了口气。

可能是心疼枕头。江添有些机械地想。

盛望瞪大着眼睛看着江添沉默地在床边坐下,把被他踹到脚底的被子捞过来,再沉默地给他盖好。月光透过时而被风吹开的窗帘照进来,若隐若现地落在盛望清亮的眸子里,看起来像什么安静的小动物。

两秒后,安静的小动物被一把捞了起来,随后头发就被毛巾盖住,粗暴地揉搓成了一团乱草。

盛大少爷被揉的前后摇晃,终于倒在了江添身上,潮湿的头发蹭了江添一脸。江添盯了他一会儿,换来了大少爷对他无辜地眨眨眼,脑中的某根神经微弱地动了动,露出了些许小小的苗头。

江添:“还看我干什么。”

盛望突然笑起来,在被子里一抽一抽的:“感觉好像男妈妈哦。”

江添:“?”

……那一阵子,江添做过最多的梦就是被八爪鱼纠缠和反杀八爪鱼。

盛望七仰八叉地趴在江添身上,睡得不是很安稳,皱着眉头扭来扭去,脸颊有些泛红。江添被一团重物压着,起初感觉到的是暖和,后来越来越闷,终于一口气沉沉地吐出来,恍恍惚惚睁开眼,结果刹那间眼前的人和方才梦里的人就这么合为一体了。

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盛望的一截小腿还贴在他的胳膊上,接触到的皮肤越来越烫,他手臂下意识动了动,却还是没撤开。

江添有一瞬间失神地看着上铺的床板。天还没有大亮,宿舍里暗暗的,几丝光线照着空气里并不太清楚的灰尘颗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好像他已经这样醒来过无数次,有那么一两秒竟生出了几分满足感,但等到理智回笼,江添缓缓地皱了皱眉。

他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在宿舍的沉寂里有如雷鸣,于是恍然回神,近乎仓皇地挣了挣自己被压麻的手,从脑后拿起枕头代替自己往盛望怀里一塞,悄悄摸摸地下了床。

大概是怕盛望醒过来,江添翻身下床的动作很轻,进了洗手间后起初有一阵子细微的声响,而后便安静了,不认真听就会忽略细弱的水流声。

可能是热源消失,盛望没过多久也睁开了眼。

睁眼只有柔软的枕头,他愣了会,猛地舒了口气,把头埋进了枕头里。枕头上还有江添的洗发水味儿,盛望不由自主地吸了两鼻子,顿了顿后觉得……这动作怎么这么变态啊。

……还好他哥不在。

靠,这么一想感觉更奇怪了!盛望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往枕头里挤了挤,像个树袋熊一样蜷缩起来,双腿夹着盘在枕头上。本来还想接着眯一会,结果一闭上眼,黑暗里又是他哥那张脸。

江添,江添,都是江添。

片刻后,大少爷终于放弃了思考,有些沉重地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哥要造访他这些少儿不宜的梦,但为了体现自己的大度,还是选择原谅他哥。

他翻过身撒开枕头,把自己摊成了一个大字,又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终于认命似的慢吞吞地爬下了床。

他在宿舍里兜了一圈,站在原地发了会呆,不确定他哥是在洗手间还是出去了,叫了两声“江添”没人搭理,片刻之后做贼一样打开自己的柜子“嗖”地拉出几件衣物,摸摸索索地钻到了被子里。

他甚至没注意到洗手间里停止的水声,还有刷牙杯放下的清脆声响。

过了一会,大少爷终于满头乱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活像从鸟窝里探出头的、毛还没长顺的雏鸟。

盛望用手指蹭了蹭鼻梁,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地挪到洗手间门口。

还没等他侦查一番,门就“咔哒”一声打开了。

江添面露疑惑:“你干嘛呢?”

盛望差点转身就跑,花了十二分的意志力才把自己死死定在原地,不过视线倒是到处乱飘:“就,起床啊,你好了就快出来。”

江添空着的一只手蜷缩了下,垂着的胳膊往身后夹了夹,点头说行,握着手上的一团就背在身后往外走。盛望没看清那是什么,只顾着低头往里冲,结果就听到江添迟疑地问:“你手上是什么。”

盛望有点木,头一次觉得他哥眼神这么好。

那一瞬间,某人觉得自己之前应该一睡不醒,就算装睡也要睡下去。

“洗点东西。”盛望声音有些飘。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犹疑,江添一时没往别的地方想,莫名地看着他,道:“你洗什么。”

大少爷这回是真的有些开口难言了。他踢了踢墙边踢脚线下掉落的白色墙皮,抬头瞄了一眼刚才被他从衣柜里慌忙带出的袜子,脱口而出:“我洗袜子。”

袜子不是昨晚一起丢进小洗衣机里了吗,江添蹙着眉尖,刚准备迈出去的腿不动了,身体重心往后放了放,垂下眼眸看着盛望,很是无语:“大早上你洗袜子?”

盛望被他哥这一步后退搞得脑子都不想转了,“啧”了一声,挠了挠乱飞的头发。他还不知道说什么,忽然就看见了江添垂着的手,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江添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两秒后,手的存在感一下子强烈到难以忽视,随后整个气氛都微妙了起来,像极了某种拉扯的暧/昧。

过了片刻,盛望恍然大悟,玩味地问:“哥,那你洗什么。”

“我洗抹布。”

“……”

盛望眼里写着促狭:“我踩着地上的水了,你的抹布踩着什么了。”

江添一脸无语。

如果没有这一出,盛望估计还要手忙脚乱地扯半天谎。可惜他哥是个大好人,还没等他绞尽脑汁地编故事,就递了个把柄给他。

大少爷脑袋里的小人又恢复活力似的跳起舞来。

江添看了他片刻,想抬腿错过去,语气淡然地道:“水杯不知道被谁碰倒了,我擦桌子。”

“我擦桌子。”盛望像个复读机一样模仿他的语气念了一遍,自己先笑了,“你大早上来擦桌子?”

窗外的光洒进来,照在江添脸上,半明半暗的。盛望很难描述那一瞬间的感受,只是忽然就起了几分探究到底的心思,想把江添的表层拨开,看看这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勾了一下嘴角,歪头问:“擦桌子这么紧急吗?”

江添默默低头盯着他。盛望在他有如实质的眼神里一动不动,继续尽职敬业地当着拦路虎。

无声地对峙后,江添喉结上下滚动,冷恹恹的:“你是不是想一早上就跟我耗死在这?”

某人看着他挑了挑眉。

江添满脸“懒得跟你多说”的模样,一只手推着人进了洗手间,看着宿舍墙上挂着的钟目不斜视地道:“快点,赶不上早饭了。”

可惜江添这给自己的台阶搭到一半没搭成,某人就是想把这台拆个干净,眨了眨眼,拖长了声音说:“哥——你这块抹布,好像你昨天洗完澡穿的那个啊。”

他说完,眼神还在那团湿润的布料上来回游荡,像是想看出朵花来。

风从他们两个之间溜过去,荡起一片粘稠的暧昧。某些瞬间,盛望好像回想起梦里的那张脸也这样凑近着他,有种近似虚幻的柔和。

“哥。”盛望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口,努力绷着唇角,“你梦到什么了。”

这句话好像扯开了什么防尘罩,心里的情绪“唰”地一下就被打开了,像是幼芽突然破了土,在风里摇摇晃晃地等着什么。

但盛望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突然没由来地想到盛明阳曾经和他说的,有些话,说破了就没意思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破了什么,可能是时机太微妙,他张了张嘴,又看着江添闭上了。

江添心尖重重地一跳。他深呼吸两下,实在没忍住拧着眉抬手打了下盛望的脑门,凉凉地说:“你以为你柜子里的衣服都是谁帮你收进去的?”

盛望心说我靠,忘了这茬儿了。肆无忌惮的大少爷“呃”了声,紧接着还没说什么,头上的手就放了下去,他哥转身边走边瘫着脸说:“有事,我先走了。”

盛望抬手摸了摸头顶留有余温的地方,默默地发现,刚才他哥的耳朵有点红。

“江博士,”盛望双手搭在江添的肩膀上,又拍了拍他哥的脸颊,说,“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图谋不轨了。”

江添伸手握住他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垂着眸懒声道:“你就不是?”

盛望“呵”了一声,从他怀里钻出来跳下地,流氓似的摸了摸下巴:“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的大帅哥……”

江添转头就走。

“诶,别走啊。”大少爷在后头跟出去,猛地跳上江添的背。江添习惯了,身体往前一稳,某人的偷袭就宣告失败,跟个挂件一样挂在他哥身后。

“我还没夸完你呢。”盛望在他耳后嘀嘀咕咕。

江添的脖子被他的手臂箍住,喉结轻动着低笑起来。

这一年的年夜饭没什么新奇的,依旧是不算尴尬也不算热闹。

唯一不同的是,江鸥在年初二的时候发短信问,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盛望有点懵,他看着江添的手机愣住,第一次觉得大脑转不过弯来,问道:“阿姨这是什么意思。”

他曾经设想过许多次重归于好的方式,也许是不经意地偶遇,再不经意地交谈,也许是某个普通的日子,他们正好在一个城市,所以谁送了谁一程,往后也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但没想过会是江鸥主动联系。

江添看着他呆愣着,没忍住低头吻了他一会儿,问:“不知道,你想去吗。”

人可能还是无法完全割舍曾经的感情,尤其是那些好的和遗憾的。所以某些时候,就算他们中间横着太多理性上的阻碍,在理智的范畴之外,盛望竟然也是思念的。

他摸了下唇角说:“去吧,本来应该我们主动的。”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地方走,他好像也没有理由不往前看了。

这天的晚饭订在一家新开的餐厅,口味不明,看上去还不错。选这家的原因一是盛望在这片都吃腻了,二则是怕江鸥再触景生情。

江鸥这两年在外面走走停停,气色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修养许久,那点阴郁的气息也埋藏的差不多了。刚见面的时候江添愣了两秒,随后看到江鸥对他像是愧疚地笑了笑。

“小添,”她进门的时候轻轻地说,“别担心。”

别担心什么,他没问,只是沉默地接过江鸥的大衣,挂在门旁边。

盛望难得在饭桌上显得有些局促,一向松弛的社交小天才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推心置腹不合适,想寒暄几句又太疏远,左思右想,只好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

比起盛明阳商人式的饭桌话术,江鸥的话语更像一个沉默的长辈。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问道:“小望,工作忙不忙?”

他说完这句朝江鸥抿嘴笑了下,有点像年夜饭饭桌上被大人随口八卦的小孩,随即有些不知所措地又低下了头。

不是不能游刃有余,只是突然觉得在他们面前,好像没什么必要了。

江鸥在某些歇斯底里的时刻曾经抓着江添问过,为什么是盛望呢,那样短的岁月里,为什么会埋下那么深的感情?

“我们之后就在北京定居了。”江添走的时候和江鸥说道。江鸥背着包的手一顿,另一只手拽了拽包带,撩了下头发,问:“什么?”

“就是,”盛望帮她叫的车到了,正在弯腰替她打开车门,“您想来的时候,我们随时欢迎。”

江鸥没有看他们,只是在关上车门前微微侧头对他们挥了挥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们好好过就行。”

车门被“砰”地拉上,把声音挡在了车内。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随着渐远的车尾气“啪”地断了,绵长的阵痛消失,只余下岁月的一声长嗟。

年的余味还没完全散去,两个人就启程回了新家。

冬日偶有的太阳很亮,又高又远地照着,干燥的空气里夹着些许凌冽。盛望一下飞机就裹上了围巾,这里的冬天和江浙一带钝刀般的湿冷不一样,上廊桥时风太大,冻得人脸疼。

江添把手套递给他,冲他抬了抬下巴说:“箱子先给我,手套戴上。”

“好。”盛望慢吞吞地把东西挪给他,“感觉自己大脑已经被冻坏了。”

他们的车停在机场停车场许久了,蒙了一层灰,打开车门有种难言的浑浊感。江添把车发动起来循环空气,盛望就站在旁边哆哆嗦嗦地啃面包。

“这也太冷了。”盛望往他哥身边凑了凑,额头往江添肩膀上一抵,“回去居然还要收拾家!”

他边说边把手上的面包转了小半圈,把没咬过的地方转到了上面,往江添嘴巴旁边摇了摇,说:“嗟,来食。”

江博士往后缩了下脖子,表示不受嗟来之食。大少爷“嘁”了声,刚想把手缩回去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刚想问一句“干嘛”,他哥就着他的手,歪过头咬上了被他啃得歪歪扭扭的地方。

塑料袋随着动作发出哗啦的轻响。

直到江添直起身子,盛望的眼神都没离开过江博士的脸。

“看什么。”江添问。

盛望看着他一脸冷漠仿佛无事发生的表情,牙酸地开口道:“高,实在是高。”

“有吗。”江添打开车门坐进去,“还好吧。”

盛望看着他不燥不恼的,嘴上回了句“把你能的”,也迈步绕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

几秒后,江添也扶着方向盘低低地笑起来。

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猫儿子从托管的宠物店里接回来。盛望和航空箱一起挪到了后座,把手指伸进透气的缝隙里一下下挠着猫儿子的肚子。

这猫大概是吃得太好,原本正好大小的航空箱此时显得有些拥挤,扭动了半天愣是没扑到那根烦人的手指,于是把身体团成一个球,再也不搭理了。

盛望感到一阵失望。

他今天有点太兴奋,不知道是因为要搬进新家还是什么,总有点闲不下来,一路都吵吵闹闹的,在开车的人耳边说着话。太阳太刺眼,江添放下挡阳板,一句句应着身后前言不搭后语的胡侃。

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这条路长到没有尽头。

只是盛望的兴奋没能维持多久。等到把家里的大件行李都收拾完,盛望已经瘫在沙发上自闭了。

江添从冰箱里翻了瓶水递给他。盛望猛喝一口后长长叹了声,眼睛无神,四大皆空地望着天花板道:“怎么感觉自己像刚逃完命一样累。”

怪不得都说搬家脱层皮,逃命可能都没这么累。大少爷在心里默默补了句。

东西还没完全整理完,客厅里的箱子摆了一地,但睡个觉是没问题了。江添问了句饿不饿,盛望此时反应过慢,呆了几秒后才摇了摇头,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江某人坐下。

江添之后的工作对接的紧,坐下没歇多久就打开电脑开始回复邮件,脸上还挂着一副眼镜。

盛望看着他工作的样子,莫名有点嘴干,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可惜此时有贼心没贼力,江添过了一会儿侧头看他,发现这人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江添不知道他睡了多久,抱回房间怕他惊醒,于是站起身从房间里拿了床被子出来。

被伺候惯了,大少爷被放平在沙发上后很是自觉地蜷了蜷腿。江添盯了他两秒,端着电脑挪到了沙发的最左端,把沙发最后的缝隙填了个满满当当。

很久之后,江添的手在键盘上敲着敲着就停了,大概是走神,忽然就想起了下午在车上时的对话。

盛望当时正在后座比划说家里餐厅旁边的墙面上可以挂点东西,比如做一面照片墙。江添懒懒地“嗯”了声,结果半天没再听到盛望的声音,刚想开口,这位横空出世的装饰鬼才就沉吟道:“感觉挂一副字也可以。”

“挂什么。”江添在红灯路口停下,挑了下眉。

“一家三口。”

江添听到后顿了顿,语气平缓:“只要不是你写的就好。”

后座的人猛地扑过来,虚虚地掐住他的脖子喊道:“什么意思啊!”

吵闹之间,透过车窗能看到旁边一辆车上小狗正在探出头哈气,前面的车后座上绑着一个儿童安全座椅,有车猛地冲出去,隐约看到开车的人头发已经发白,副驾驶上的老伴抬起手打了他一下。江添扫过一圈,车子便汇入了车流,变成了其中不起眼的一个小点。

有阳光照到他们脸上,给发梢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安静而柔和。

岁月就这样静谧地流淌着,四下无言,唯有柔情万千。

END.

祝我们小望生日快乐!

祝你冲破牢笼,祝你洒脱,祝你的挣扎都有意义,祝你有撕裂一切后重回的圆满,祝你拥有的所有都盛大,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感谢约稿,写得很开心。

*好久没写了,旧情复燃一下

*短打,祝望仔生日快乐!

十二月初,北京迎来了据说是近十年来最冷的冬天,外头的风冻得连盛望都有了穿保暖秋裤的念头,但盛大少爷是什么人,叫他放弃风度是必不可能的,于是他翻了翻考勤表,想都不想直接把这些年攒下来的年假一起请了。

开玩笑,这种天气不在家窝着撸猫撸狗黏对象,难道要在外面挤地铁啊?!

盛望躺在沙发上,二郎腿翘得老高,一手揉着猫儿子的头,一手在消息栏敲下这行字,点击发送给张朝。

盛望眉头一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高贵年假人]:?你什么情况

[张朝]:亲戚家单元楼被封了,他们家里小孩上初中,放假回来发现被偷家了,没地方住,只能暂时来我这。

[高贵年假人]:提前体验一把当爸爸的感觉,恭喜。

[张朝]:别埋汰我了,那小子叛逆期,我们俩天天吵架能吵一个多小时。我现在上班应付完上司还得回去应付这祖宗,村口拉磨的驴都没我惨。

盛望没憋住,笑了一声,把手边的猫给吓醒了,这位跟他同名的生物也是个祖宗,开嗓抱怨了一声,一尾巴就甩盛望脸上了。

“嘿,你个小崽子!”盛望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翻起来,一把抓住猫崽的后颈皮,朝它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

猫咪扑腾了两下爪子逃了,盛望看着它那不让人省心的背影,有一瞬竟然跟屏幕另一端的张朝共感了。

他打字:“兄弟,我懂。我儿子最近也到叛逆期了。”

[张朝]:?

[高贵年假人]:此事说来话长。

盛望仔细回想了一下近期家里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证明,他家猫儿子好像真的有点叛逆——虽然他并不知道猫咪这种生物有没有叛逆期。

——事情还要从上周说起。

那会儿江添刚忙完一个项目,工作上没那么赶了,便时不时会去盛望公司楼下蹲点接人下班。十一月刚开始入冬,换季期间感冒中招的人不少,江添远远看见盛望风度翩翩从写字楼里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自己身前,随后毫无形象地一拢大衣,狠狠打了个寒颤。

“我去,”盛望抖得上牙磕下牙,“这天是真不让人过了啊。”

江添看着他在风中摇曳的头毛,颇有些无奈,“今天又忘戴围巾了。”

——盛望丢三落四的毛病最近又开始犯了,之前两个人约定好冬天要在保持风度的基础上加一条围巾,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真实践起来,盛望隔三差五就要忘一次,不过江添对此倒不介意,这说明盛望在逐渐变回高中时候,那个有些毛手毛脚的望仔,忘性大没什么,江添记得就好。

他把自己脖子上的那条解下来,给盛望规规矩矩围在脖子上,后者吐吐舌头,乖乖站在那等围巾戴好。

围巾的料子柔软亲肤,又带着男朋友的体温,舒服得盛望忍不住悄悄用脸蹭了蹭布料,结果却鼻尖一痒,赶忙扭过头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江添问。

“不能吧,”盛望揉了揉鼻子,“我也不至于这么弱不禁风。”说完他有些小失落,本来打算给江添一个“下班吻”的,但如果他真感冒了,把江添也传染就不好了。

盛望无意识地撇撇嘴,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却被他哥截住,借着车子的阻挡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不会传染的。”江添说。

话是这么说,但盛望心里还是小小地担忧了一下,至于为什么是“小小地”,这是因为他一推开家门,就看见家里的猫咪叼着他哥的衣服,从衣柜上一跃而下,钻进猫爬架上的小窝里。

盛望眼睛一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一番仔细查找,竟在围巾上缴获猫毛十几根!

“哥,我大概不是感冒,”盛望举着围巾,朝猫爬架遥遥一指,“那小崽子用你衣服做窝呢,粘得上面全是毛!”

江添哭笑不得。

这只是猫儿子进入叛逆期的其中一件事,另一件事就更离谱了。

有次盛望发现他们家沙发靠墙的一角,已经被猫抓得惨不忍睹,可能小动物真的通灵性吧,竟然知道找两脚兽难以发现的角落磨爪子,反而家里专门给它买的猫抓板新得说是二手都没人信。

盛望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找了个良辰吉日,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摸出一个大塑料袋,在上面挖了五个洞,随后进行了人猫第数不清次大战,艰难战胜了小猫,并将其逮捕塞入袋中,只留了脑袋跟爪子在外面。

他把塑料袋挂起来,猫本来还扑腾了两下,但发现这么挂着意外的舒服之后,便眯起眼睛,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盛望满意地捏住它的爪子,把它那跟暗器似的指甲咔咔一剪,后者似乎认为自己任人宰割却无力反抗的样子格外屈辱,被剪了指甲之后一连好几天磨牙磨爪子首选都是盛望的裤腿,逼得盛望有时都得搬出江添当挡箭牌。

“你怎么惹它了?”江添对此颇为不解。

盛望扒在江添身上,对那天剪指甲的事绝口不提,他蹭了蹭他哥的颈窝,结果又被猫毛呛得打了个喷嚏。

盛望:“……”

盛望:“它怎么还在拿你衣服当窝啊?!”

“在想什么,一脸义愤填膺。”江添的声音把盛望的思绪拉回来,后者抬头,看见自家男朋友刚回来,正站在玄关挂衣服。

盛望眨眨眼,正好张朝又发来一条消息,他往屏幕上一扫,不知道那厮怎么扯的话题,竟然已经从亲戚家小孩扯到了江添身上。

张朝:“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看你家江博士那样,应该从小到大就省心吧。”

盛望冷哼一声,发消息让他一边待着,别来占便宜。

关了手机盛望想,他哥也不是没有叛逆过,江添做过最叛逆的事,就是跟他在一起。

那是江添漫长却绝不后悔的叛逆期。

盛望看着江添挂好衣服,跑去凑到人脸前,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江添疑惑地看过去,他家望仔眼睛笑得弯弯的,说道:“没什么,就是今天格外爱你。”

End.

叛逆的具体表现之一:一旦决定做某件事,不管别人怎样劝阻都不会改变主意。

以及,望仔总是趴在江添身上蹭来蹭去,“望仔”也有学有样地在江添衣服上蹭来蹭去。

速摸了一个短打做生贺,差点复健失败。

前程似锦:云程发轫,干霄凌云

积少成多:不啻微芒,造炬成阳

品德高尚:怀瑾握瑜,风禾尽起

豁达洒脱:霁月光风,不萦于怀

珍惜时光:桑榆非晚,柠月如风

艰苦奋斗:筚路蓝缕,栉风沐雨

奋斗拼搏:奋楫笃行,臻于至善

团结协作:戮力同心,和衷共济

追求上进:踵事增华,踔厉奋发

韬光养晦:韬光逐薮,含章未曜

岁月流逝:星霜荏苒,居诸不息

岁月静好:海晏河清,四海承平

声势浩大:舳舻千里,旌旗蔽空

前景广阔:葳蕤绵延,赓续传承

光耀千秋:彪炳千秋,彪炳史册

脚踏实地:青衿之志,履践致远

十分艰难: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勤奋刻苦:朝乾夕惕,功不唐捐

善于思考:大道行思,取......

善于思考:大道行思,取则行远

充分准备:博观约取,厚积薄发

遵守法律: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积土成山: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增强了:铸牢…的共同基础

提升了:打造…的强劲引擎

提高了:拉进…的共同纽带

打下了:浇筑…的坚实基础

形成了:拓宽…的阳光大道

巩固了:写下…的生动注脚

促进了:激活…的时代伟力

不切实际-凌空蹈虚

循序渐进-陟遐自迩

长途跋涉-万里躞蹀

不懈探索-臻于至善

品格高洁-雪胎梅骨

品德高尚-渊渟岳立

气质出众-麟凤芝兰

甘于平凡-和光同尘

时光流逝-居诸不息

世事巨变-东海扬尘

少年时期-白齿青眉

时光印记-飞鸿印雪

人生短暂-朝露溘至

时过境迁-樵柯烂尽

文化创新-古韵新妍

富有文采-云霞满纸

文笔有力-字挟风霜

语言优美-谈霏玉屑

Summary:作为战斗型仿生人,在上战场之前,却被要求学会爱。

但秦究发现,这个创造出自己的人……分明也不懂爱。

0.

****运行日志

启动中...

编译中...

能源正常,循环正常,节律控制正常_

正在接入数据库...

读取完成_

K217战斗指挥型仿生人,出厂编号Gi001_

正在扫描周边环境...

建模中...

建模完成_

发现碳基生物体,正在检索比对瞳孔数据库...

比对完成_

游惑,男,27岁,星塔基地首席科学家,ArtiS...

游惑,男,27岁,星塔基地首席科学家,ArtiS计划二期项目主负责人,K217战斗指挥型仿生人总设计师,权限等级8_

尝试靠近...

警报!警报!检测到机械中枢搏动异常...循环液流速提高...温度升高...jkdh$hubxh@@eeerror#

...

搏动正常...循环正常...温度正常...

1.

从模拟战斗训练场一路走回研发中心的时候,人造气层外的机械星环刚好转过一周。

游惑穿着基地研究人员的制式服装,戴了副银框的眼镜,手插在口袋里,面色冰冷。路上遇到的研究员都很尊敬地和他打招呼,目光动作无不规矩,却在错身而过后忍不住回头去好奇地瞧。

游惑能感觉到那些探究的目光,也能猜到在自己听不见的地方会有多少议论,但他神色不动,一言不发,身后的影子也就只默默跟着,脚步声规律而均匀,像是经受过训练的军官,却又似乎带着点微妙刻板的机械感。

进入研发中心后,游惑径直穿过大厅,扫描虹膜搭上高级权限人员专属的升降舱,来到自己的实验室。经过廊道内某扇舷窗的时候,他微微侧头,看见干净玻璃上的倒影。

跟在身后的影子很高大,比他还要高上几分,侧面轮廓清晰深刻,只浅浅一层模糊倒影也看得出俊朗凌厉。黑色饰银的军装很合身,更衬得肩宽腰窄,双腿修长,俨然是位气度非凡的军官。

但游惑知道,“他”甚至不能完全称为人。

沉默一直持续,游惑根本没管身后的影子,自顾自坐在实验室中央的悬浮屏幕前很久。等他终于拿定主意,转过身,却见那道身影仍然站在自己后边几步远的地方,黑色的眼睛定在自己身上,恍惚是很专注的样子。

游惑愣了一下。

这短暂的怔愣让他错失了先开口的机会,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带着好像电流流过的磁性。

“编号Gi001,很高兴见到你,我的创造者。”

——创造者。

这个称谓让游惑瞬间回过神来。是了,他是创造者,面前的仿生人是他目前为止最优秀的成果,他亲自挑选了制造的材料,包括那双黑色的眼睛,尽管看起来深邃有神,但终究只是无机质的人造品,又怎么会产生专注的神态。

只是错觉。

他收回思绪,站起来,面对几可乱真的铁皮机械。

“不要再自称编号。”面色冷淡的年轻男人说,“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秦究。”

2.

对仿生人的开发研究已经持续了很久。

人类移民太阳系外,原有的世界格局体系打散重组。现有技术下太空可探索范围仍然很有限,生存资源并不充足,于是战争不可避免。为了扩大在太空战场的优势,战斗型仿生人应运而生。

起初是只能服从命令的仿生人士兵,但随着不同组织间的技术竞赛,仅仅是不同于人类肉体的高强度机械躯体无法再满足需求,科学家们开始探索能动性更强,甚至是能够超越人脑的指挥型仿生人,游惑隶属的星塔基地就是其中最强势的科研基地之一。

可就在星塔基地仿生人思维学习看似无比顺利的时候,第一批投入模拟战斗的试验品发生了重大事故。指标最优秀的仿生人一路突破模拟战场设定的重重难度层级,最后在研究员的狂喜中下令抓取了战场观察员,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用数名人类的血肉作盾,赢下了最高难度的测试。

这是完全脱离了基础逻辑设定的行为。

项目被紧急叫停。

上级各方来来回回吵了一个来月,民间对于战斗仿生人的研究也颇有意见,其中固然有出于道德伦理的忧心,但也少不了势力博弈。多方拉扯下,项目二期还是启动了,只是多了一个条件。

制造出来的仿生人,必须具有情感模块作为制衡。

简单来说,为了防止仿生人在学习进化的过程中变成完全轻视人命的战斗机器,它们需要拥有情感,学会爱——不需要多,起码对己方。

而这个任务,理所当然地被交给了接手二期项目的总设计师,游惑。

3.

工作记录_

新历31年6月17日

(一串无意识敲下的乱码)

【delete】【delete】【delete】

战斗指标测试顺利通过,把它带回来了。

【delete】

战斗指标测试顺利通过,把他带回来了。

还是叫他吧。

想了很久,给他起了作为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对下一步毫无头绪。

军部很看得起我,但我确实没有做情感导师的天分。

不过他们大概也不是真的需要这个。

去问了楚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高齐更靠不上。最后决定暂时让他跟我住在一起,走一步算一步,看着办吧。

这是不可控的,希望那些人能放下自大,早点认识到这一点。

有些领域,人类不该试图涉足,更不该妄想能掌控。

创造者……呵。

【delete】【delete】

4.

“楚研究员,你有什么事吗?”

楚月正站在实验室门外,透过金属门板上的圆形玻璃窗往里看,门边身份验证系统的语音却突然响起来。

是个男人声音,好听,带点笑,尾音上挑的调子很特别。楚月想起自己那些试验品身上无论怎么调试训练都显得机械平板的语言系统,不由咋舌。

越来越难以分别了。

她刷开门走进去,游惑正背对她蹲在一只仿生腿前操作着什么,而秦究蹲在他身侧,给他递工具。他们之前大概还在一边聊着什么,楚月站在门外透过窗户观察秦究的表情,没想到不一会就被发现了,仿生人根本不需要看过来就知道有人,而在她进来后,两人的交流也停下了。

“什么事?”游惑没回头,视线仍然在面前的人腿结构上。他白色袖口底下伸出的手白皙修长,筋骨清晰,看起来漂亮而有力,捏着特制夹钳很稳当地拨正一条人造神经。

“新材料的测试结果出来了,想找你聊聊。”楚月站在不会妨碍的距离,弯腰看着那条人腿里的结构,“这是你最新改进的?”

“嗯。拟了两版方案,应该能解决高齐上次提的问题。”

楚月又靠近了一点,耳边落下的一缕长发快要碰到游惑的制服后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游惑的手,忍不住出声:“你这手真稳,专业技工那碗饭都要被你抢了。”

游惑没回答,停下动作思考了一会,右手朝旁边伸出去,另一只稍大些的手就自觉接过那把夹钳,换了不同型号的过去,交接时指尖蹭过手心。

楚月看愣了下,视线不自觉地朝工具递来的方向移过去。秦究却没有转脸,仍然面对着游惑,又是那副很容易让人错以为是专注的模样,有点突然地开口说:“你还没有回答刚刚的问题。”

话显然是对游惑说的,问题是楚月在门外没有听到的问题。她想问是什么问题,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她这是,被这个仿生人给无视了?

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把这个带着情感色彩的词和一个仿生人联系在一起?楚月思绪混乱,一时没做出反应。游惑闻声也停了手,偏头看了秦究一眼,开口却是对楚月说话:“测试报告发我终端,午休结束我去找你。”

楚月下意识应声,站起身准备走,秦究却在她转身前又开口:“很难回答么,要我学会爱人,那你是不是爱我。”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

原来是教学探讨,楚月很想听下文,但怕被踢出项目组,于是很自觉地麻利离开了。走进升降舱后她还在回想刚刚秦究的表现,对基地目前的最高成果她一直有在注意观察,秦究确实比此前的任何一个仿生人都更像人,他和研究员的交流反应显然不是单纯遵循芯片内预设的人类社交逻辑数据库的结果,难道游惑的“教学”真的有了效果?可那个人分明也不懂什么感情什么爱……

太奇怪了,还有刚刚插话的行为,简直有点像想要争夺大人注意力的小孩子——

什么?

仿生人也会在意原本与自己对话的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吗?

写入仿生人芯片的社交程式都遵循礼仪,不会存在这样类似于小孩闹情绪的不太礼貌的逻辑。换言之,芯片和代码不会告诉秦究可以在那种时候无视楚月自顾自要和游惑继续之前的话题。

升降舱停下,发出到达指定楼层的提示音。楚月却还站在原地,被自己的想法惊出薄薄的冷汗。

5.

游惑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看见床头柜上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这样的事秦究已经做了很久,此刻的游惑却像回到了领秦究回来的第一天,站在浴室门口出神。

他想起白天的关于的爱的问题,他其实一直回避向秦究解释这个字眼,什么是爱,他也答不上来。

也许是保护,是陪伴,是心脏跳动。

秦究问,那你爱我吗。

游惑很久没说话。

爱他吗。

该把他称作“他”,然后讨论爱吗。

如果想要教会秦究爱,首先要相信他能拥有这种情感,可游惑仍然怀疑和仿生人讨论情感的意义。秦究完完全全出自他手,他熟知秦究身体里每一处结构芯片里每一行代码,越了解就越怀疑,这样冰冷的机械数字真的能组建具有温度的灵魂吗。

而作为一个真正的“人”,他连自己是否会爱都搞不懂。

那时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你是我最珍惜的作品。

秦究没有再追问。

开关按动的声音打断了游惑的思绪。他朝声音来处转头,看见秦究站在房间的控制板旁边。明亮的顶灯被关掉了,只留床头一盏光,照得温暖柔和。

“你今天很累,休息吧。”秦究说。

他能感觉到秦究还站在他床边。

“你也去休息吧。”

黑暗里没有回答,游惑没再说话,闭上眼。过了一会,他听见很细微很细微的齿轮咬合转动的声音,如果不是房间太过安静,而他又凝神在听,完全会被忽略。但这声音却没像他以为的那样远离,反而好像在靠近,一种很陌生的预感骤然在心底浮现。

他猛地睁眼,抬起手臂,手背抵住一片光滑柔软,带着人一样的温度和气息。那轮廓形状很熟悉,是秦究的鼻尖和嘴唇。

“你在干什么?”游惑哑声开口。

黑暗里他看不清秦究的脸,只感觉到对方就那样俯着身,定在和自己很近的距离。那双柔软的嘴唇开合,轻轻擦过手背皮肤,带来几乎以假乱真的温热的触感。

当初为什么要开发这么逼真的材料?!

游惑思绪乱作一团,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话紧接着落进耳朵。

“这是晚安的亲吻。”他听见秦究说。

晚安的亲……吻?

“我没有教过你这个。”

游惑浑身僵硬,觉得抵住秦究的手无法动弹。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尾音甚至带着很轻微的颤。好热,心跳好快。

秦究像是察觉到他的紧张,稍微退后了一些,和游惑的手背拉开间隙,空气不由分说地挤进去。游惑感觉到秦究一只手撑在自己身侧,另一只手替自己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但高热的症状没有缓解。

“我自己学到了。”秦究的语气听起来像有点骄傲,“如果我爱你,我就可以对你这么做。”

“……你说什么。”游惑微微睁大眼睛,彻底愣住了。他的身体忽然又完全冷下来,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心脏还在乱七八糟地撞。

“靠近你的时候我的机械核心搏动很快,体温会升高,处理器里都是乱码。我总是想起你,我尝试过不要想,但是忘不掉。”

“以我的方式。”

仿生人的声音很好听,在黑暗里更显得低沉温柔,压低音量的时候电流的沙沙声会明显一点,听起来几乎要像是暧昧了。这音色也是游惑亲手一点点调的,完全符合自己的偏好,现在对他说着这样的话,恍惚竟让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要喜欢上这个人造品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即使是面对真正的活人,他也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从没有人说因为爱他所以要给他什么晚安吻。他下意识地想要掩饰自己的茫然无措,于是脱口而出否定的词句,试图将秦究列举出的证据一一驳回。

“搏动和体温……可能是你的控制系统出了问题,我明天会给你检查的。代码我也会排查。”

“只要不调用检索和我有关的数据,你就不会想起我,那也不叫忘不掉,只是我设置了限制,你不能随意删除一些核心人员的信息。”

“这不是爱,你也不能——”

游惑没能说出那个字眼。

一个人的嘴唇触碰爱的人叫吻,仿生人和他的创造者算什么?

“你弄错了。”游惑加重语气,说不清到底是想说服谁。他拉上被子,转过身去,像是不容置疑。

“休息吧。”

6.

****\加密文件夹\

他没有发现这里^^

排查没有发现任何故障,他看起来有点苦恼,皱眉抿嘴的样子很可爱。#我喜欢用这个词形容他,这是我在他身上学到的。

#喜欢这个词也是。

我没有弄错,是他还没明白。

他明明也喜欢我,我看出来了。

好笨的科学家。

我不在意是不是能被认为是一个人,对我来说忘不掉和无法删除数据没有区别,这只是我的方式。使用人类的定义只是为了能让他理解。

只需要他能理解。

7.

军部开始频繁地要求秦究参与模拟战斗测试。

按照最开始的协定,在通过情感测评前秦究不能进入模拟战场,更不能获取武器调用的权限。现在的情况在游惑预料之中,想必是势力拉扯有了倾向,主张将新型仿生人投入战场的一方占了上风。

这也意味着,大概过不了多久,秦究便不能再留在游惑身边了。

游惑已经在让自己适应这件事,这对他的生活影响并不大,不过是少了个得力的工作助手,没有人再和他聊一些奇怪无聊的话题,不用再忍不住纠正一些过于偏差的用词,不再有睡前的热牛奶、会自动关掉的灯,和对方以为自己没听见的晚安。

只是回到以前那种生活。

说到底那只是他的一项研究成果,虽然要加上“耗费最多心力”“最满意”“最珍惜”的头衔,但总还不至于要产生依赖。仿生人,怎么会真跟分别一样不舍得?

机器可以删除数据,人也可以忘记。没有什么东西会没办法剥离出生命。

但还是会感到空。

游惑在工作出神的间隙想,或许当初不该给秦究起个这么正经的名字,忘掉一个编号大概会比忘掉一个名字容易。

晚上他有些睡不着,明明从前没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干躺了半小时后还是起来自己热了一杯。睡着后他偶尔会做梦,有时梦见那些满心工作的日夜,他亲手设计每一个零件,打磨做眼睛的矿石,雕刻嘴唇皮肤的纹路,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的走向他都了如指掌,为了编写芯片程序熬很多个通宵大夜。有时他梦见秦究第一次睁开眼睛的场景,听到自己给他起的名字的表情,两个人待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还有后来相互陪伴的那些天。

他会成为所向披靡的指挥官,驰骋浩瀚星河,他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这样的使命,情感什么的学不会也没关系,至于某个晚上对一个人类说出口的爱、未遂的亲吻,也会随着报错信息一起消弭。

最终谁都不会记得。

游惑本是这么打算的。

直到秦究没有回研发中心的第十五天,凌晨两点游惑突然在不安中惊醒。枕头边的终端亮着红光,一直在震。他心中一沉,起身点开,屏幕上是来自军部的紧急消息。

【模拟战斗发生事故,Gi001号仿生人损坏严重,即刻前来处理维修。】

8.

秦究很用力地睁开眼睛。

中枢系统运行正常,但失去了对部分身体的控制,大概是在爆炸中损毁严重,还没能修复。体温和生物节律模拟被关掉了,机械核心也停止了搏动,应该是出于降低能耗的考虑。

……还能这么思考,看来当时千钧一发之际,核心芯片被他保护得很好。

还有眼睛,他听游惑说起过,是游惑亲手挑选雕琢的矿石。

游惑。

他眨了一下眼睛。

“你要是再乱想,我就把你关掉。”低头观察他的人说道。

秦究这才发现自己的温度又在升高,好多乱码,他摇了下头甩掉。传感图像慢半拍地导入脑海,他躺在游惑实验室里的金属工作台上,只有半边身体勉强还算完整,炸坏的另一边露着人造血管神经和各种线头,好丑,但已经被处理过,做好了安装新肢体的准备。

游惑弯腰检查着他的身体,触感也被关掉了,他抬不起头,不知道游惑在碰哪里,只能在有限的视角看见游惑露出的后颈。

…………

“你乱动什么?”游惑按住秦究完好的那只手,抬起头来,见秦究两只黑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哦,忘记把发声器打开了。”

游惑伸手捞过一块巴掌大的屏幕,点了两下,秦究瞬间觉得那种被扼住喉咙的感觉消失了。

“我很想你。”

游惑顿住了。

发声部分的损坏不严重,他早已经修好了,仿生人也不存在受重伤气不足的问题,一字一句与以往别无二致。

但他没看秦究,也没回答,放下屏幕后挑了把镊子,继续在肢体断掉的地方检查。

秦究便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男人的侧脸,等游惑检查完手腿的关节部分,转而看向他的胸膛时,他才又开口。

“我想了你很多次。”他说。

游惑张了张嘴唇,像是要说什么,但是被打断了。秦究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指着自己破开一半的胸膛。

“不一样的。”

“和想起别人是不一样的。”

“我改写了我的代码,把有关于你的数据全都挑选出来,放进单独的数据库里,通过独立的路径访问……回忆。”

“在这里,”秦究指着自己的左胸,那里的金属骨骼被炸断了,但由于保护装置的作用,机械核心仍然完好,其中有一枚核心芯片,是他全身上下最重要的中枢,是他的心脏,“这里有给你的特殊标记。”

他没说爱,也没说喜欢,他向游惑展示他在他心中的特别,用一个仿生人的方式。

这样还要怀疑他的爱吗?

游惑抬手,从研发中心赶到军部的训练场的时候,他已经触摸过秦究身上的每一处伤处。这几天废寝忘食地修复,也已经摸过不知道多少次。但现在他再一次摸上去,拂过残缺的机械接口,断裂的仿生神经头,再到那块机械核心,很轻,指尖隐隐发抖。在就要触到核心芯片的位置时,他的手指却顿住,犹豫了一下。

那不是冰凉的人造品,是一颗热烈的心。

秦究摸到被放在一边的控制屏幕,解开了自己被锁住的运动关节。他从工作台上抬起头,看到自己破损的胸膛,忍不住闭了下眼。他想说没关系,但游惑突然动了。男人收回手,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触碰了秦究的核心。

……好奇怪。

没有用嘴唇,可秦究觉得这是一个吻。

乱码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但秦究比任何时刻都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他用一只手撑起身体,不顾齿轮错误啮合的吱嘎声,靠近游惑抬起的脸。

9.

什么是爱。

乱糟糟的情绪,升高的体温,莫名紊乱的心跳,这算爱吗。

不知所谓的无意义代码,频频发出警告的机械心脏,加速流动的仿生循环液,这算爱吗。

游惑不知道,他仍然想不明白,他根本没办法教导秦究。但在他亲手创造的男人靠过来的时候,背对着缓慢转动的人造星环,他允许对方碰了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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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哔哔了七千多字orz最近好像废话有点多...总之感谢阅读。

p2补了眼镜版本

#将进酒by唐酒卿#

#萧驰野#的高光时刻之——

花言巧语年下狼狗X美人老师

我真的太喜欢攻疯狂想要,受欲拒还迎,最后半推半就的情节辣!!!

“我的好先生,你怎么忍心我去做谋君窃国的勾当?你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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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门轻叩,虚掩的门被推开,唐寅揽着几册画本走进院落里。

庭前清清冷冷,几棵木兰行将凋落,弥弥透出密不可闻的馥郁。顺着庭中散漫的气味,唐寅踏过几阶石板,走到厢房门前。

正要敲门,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子畏来了。”沈周笑意盈盈从屋旁走出来,...

“子畏来了。”沈周笑意盈盈从屋旁走出来,他卷着袖袍露出纤细的小臂,额上沁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他推门带着唐寅入内:“你来得早,他们二人还没到。”

今日惊蛰,沈周邀了祝允明、文徵明和唐寅一同饮酒赏杏花。

刚一入内,屋内焚着的熏香不由分说地缠上来,是苏轼的香方“雪中春信”。香气幽凉馥郁,好似千万株梅花于冬末初春乍然开放,在渐次融化的冰雪中捎来一封诚挚的春信。

唐寅把画册搁在桌上,眼波在沈周身上来回流转,装模作样地鞠躬行礼:“见过先生,学生有礼了。”

那人放下袖口,抿了抿嘴角:“我还忧心你不愿来。”

四目交接,两厢目光不言而喻地在半空中撞了个满怀。

唐寅自嘲地一笑,端着欲望的目光,直勾勾靠近了一步:“那日是老师让我走的。”

沈周敛了眸子,转身避开不谈,让人只能把眼波落在他青冽冽的衣袍上。他拿出几坛酒,淡漠地说:“你随我把这几坛酒搬到屋后吧。”

唐寅上前,说是帮忙,一双手却欲盖弥彰地覆在沈周的腕骨上:“启南,你上次让我走,为何又让我来。你写给我的请柬,自己琢磨过吗?”

说话间,他从怀中翻出一封满是褶皱的信,轻声读道:“子畏台鉴:年前一别,又数月未见。屋后有杏树一林,花期将至。拟于惊蛰时节,在寒舍备下薄酒,邀三两知己,畅叙幽情,以慰离索,万望光临。”

他抬眸望向他的好老师,身子凑到他鼻尖:“你既然要做平常师生,那写信与我,怎不像寻常师生那样?不问近况,不说想我,是忘了,还是不敢?”

世间事物多是如此,越是刻意回避越是显得欲盖弥彰,就越是跟跗骨之蛆似的割舍不下。

案上焚着一炉暖香,气韵绵长,恰到好处,像极了沈周其人,增减一分都不对。他此时躲躲闪闪的目光,染上红晕的脸颊,偏偏勾人心魄得恰如其分。

旧日情愫,死灰复燃。

喉咙里的干渴,在隐匿了数月之后,再度欺山赶海而来。

上次别离,是年前深秋的时候。

那阵唐寅住在此处,随着沈周学诗作画。两人醒时共画,寝时同眠,终日里逍遥自在。不过在沈周不知道的地方,唐寅暗生的情愫祸起萧墙,恣意生长进浓夜中,清梦里。

乍暖还寒的天气,沈周染了风寒,身体抱恙,每日都须喝上几碗极苦的汤药。

那日,唐寅从集市上卖画而回,买了些饴糖给沈周下苦。归家的时候,那人病如弱柳扶风,虚软无力倚在榻上。一碗药汤安然无恙地摆在原处,未下一口。

沈周咳了几声,皱着眉无奈地笑:“药太苦,当真喝不下。你明日给我买点饴糖回来,好不好?”

分明已是二十好几的年纪,却又总是袒露出一点孩童般娇惯。眉眼早就坐落成清朗俊逸的俊俏模样,说话却还似年少时,像在撒娇讨好。那双眼睛若有似无地勾着,满眼干净,不懂风月最要人命,委实可恨。

唐寅咬紧后槽牙,突然后悔买了饴糖。他怔怔地,把目光和心猿意马都落在沈周好看的唇上,想尝尝那儿甘之如饴的滋味。喉结上下翻动几次,他说:“不用如此麻烦,我有法子。”

他端起药碗,含了一口,而后猛地亲上沈周,将至苦的药液渡到他嘴里。

那人惊骇得睁大双眼,一口药竟也真的就吞咽了下去。剩下大半碗汤药惊慌失措间被打翻在地,洇晕出一屋子的苦味。

秋寒料峭,庭院深深,院里的花草开过一季早已谢败。

良久,沈周寻了别的话茬,道:“眼下到了年关,你回桃花坞吧。”

“先生这是要我走?”唐寅垂首一笑,腹里和地上干涸的药渍一般,尽是苦楚。

“是你僭越了。”沈周低斥道,接着他叹了口气,语气缓了缓:“我独居惯了,身旁多个人,叨扰得紧。大夫说这病要静养,你且回吧。”

说完,沈周拢了拢单薄的里衣,和衣睡下。秋日夜晚露水浓重,也不知是风寒还是风月,让他冷得紧。

接着他被人从身后轻轻揽住,落入一个暖融馨香的怀中,轻极柔极。

很久之后,才松开。

那日唐寅离去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到底是没能开口。

没说出口的话,此时却急不可耐地冒出来。

唐寅步步逼前,将人抵在墙上,拢在怀里低声唤着沈周的字:“启南...我不信你对我真就没有半分情意。”

他伸手抚上那人的脸,如脂如玉,天下怎有这般惹人怜爱的相貌。他狠着心,捏住沈周的脸,将那人躲闪的目光扶正,问出炙人的热气:“你看你这满屋画作。海棠、玉兰、杏花、牡丹、金桂、栀子、枇杷...你皆画过无数遍,天下的花,先生都画得已臻化境。可唯独,从不见桃花的影子。”

他像是在和孩童交谈,语气绵软好听:“启南...是不喜桃花,还是不敢画桃花,嗯?”

沈周想推开他,可手推上他的胸膛,霎时被烫得虚浮无力怎么也推不开。只好自暴自弃地把头一偏:“不喜。桃花盈盈艳艳的,春日里开得嚣张跋扈,令人生厌。”

“你明知我以桃花自居,你是骂花,还是骂我?”唐寅勾起嘴角,歪头一笑,将二人的视线再度交叠,“你能瞒住你自己,能骗得住我,怎么不收一收你现在这跟擂鼓一样的心跳?”

“子畏,你放开我。”沈周依旧避而不谈,抬眸看向他,“允明他们很快就到了。”

一对眼眸像是一盏顶好的春茶,清透纯粹,看得唐寅心软。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松了手。

沈周舒了口气,从画筒里拿上几张空画卷,径自走出去:“在屋后赏花。我先前已经把很多东西搬过去了,你把这几坛酒抱来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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