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猫咪的推荐LOFTER(乐乎)

摸点非常我流理解的东西!!竟然画完了我太强了……

放假的头一天,薛珅从美国回来了,他说他等了三年就盼着撕一回书,跟着爽一爽,现如今终于到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张涛摸着鼻子损他:“你是等着来跟我们一块拍毕业照的吧。”

广播...

广播里声音响起:“亲爱的高三的同学们,我们即将奔赴高考的战场,请大家收拾好桌椅板凳,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离开校园,请相信,无论高考给你一个怎样的回答,你都为你的青春、你的人生提交了一份无悔的答卷。”

薛珅抱臂看着头上的广播:“最后的时刻,我总得回来和你们站在一起吧,虽然,我的确不用考试。”

张涛想跟他拥抱的心情欲言又止,我在一边损他:“可惜你炫耀错了,这个班里的人没人害怕考试。”

薛珅走过来冲我张开双臂,把我和张涛两个人一块挤到怀里,我知道他刚才梗着脖子是因为想哭,跟着张涛在一起久了,总要学会一点对方身上的细腻。

“加油吧,你们两个。”

“为什么抱抱不带着我”

陈希凑过来跟我们挤到一起,他的手搭在我和张涛的肩膀上。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几个人上次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薛珅离开那会,我们在树下躺在一起,现在感觉当初的一切都跟一场梦一样。

我们班没有撕书的习惯,看向窗外,哇啦啦的白纸蝴蝶一般在空中飘落,保洁阿姨冲着校长抱怨,校长只是在笑,安慰着阿姨说是一会让办公桌的老师都帮忙去打扫。

“憋了三年了,也该让他们疯上一回。”

一片纸落在阿姨身上,她忍不住说道:“我家小儿子,今年高二,明年这个时候也该高考了,大儿子已经考上了,一本,出息着呢。”

校长随着阿姨的心意附和了几句,带着几片飞到自己西装上的草稿纸回到办公室里。

蔓蔓从三楼上跑下来找张涛,请他回去到三班看看。

张涛拉着我一块过去,一进到教室里面,人就愣住了。

他一声不吭的握着我的手,几乎没有勇气面对那面写满了字的黑板。

“张涛,班主任说了,无论你在哪里,三班永远是你的家,现在高考了,他害怕你以后找不到家,所以呢——【欢迎张涛回家看看】。”

“老师。”

张涛已经算是在哽咽了,他握着我的手,手心在出汗。

“我一直害怕我不够好,我一直害怕我在给咱们班同学丢人,我其实一直很辛苦很害怕,老师,我不想说这些的,可是我没办法再憋下去了,高三真的好累啊。”

班里面隐约有了一些抽噎声,地面上一片狼藉,显然刚才他们已经疯过了。

对于三班而言,考上重点可能只是头几名的事情,前十之后,就要考虑一本还是二本,二十名开外的人,就要考虑民办还是专科。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原来高考也是一种竞争,我按着自己的方式生活,但是生活要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太多。

蔓蔓走到张涛的身边,她的眼圈通红,像是被眼前的一切所感动了:“小涛,你知道吗?一直以来,你都是班主任的骄傲,不是因为你进了尖子班,也不是因为你的排名和成绩,而是你是个很好的人,善良,坚持,你会对抗住所有困难的,张涛,你会成功的,我们也会,我们三班的同学都会成功的。可能有些人的成功不在高考,前两天我一直很怕,又怕又兴奋,我觉得这一切快结束了,可是我也知道,以我的成绩就算发挥的好,也只是去个二本。三模那时候我很怕,但现在我不怕了,我的成功或许在别的地方呢。”

“蔓蔓,谢谢你们的信,那封信让我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光,姜凡作证,能够在三班上学,能够认识三班这么一帮真心实意对我好的朋友,是我一辈子的福气,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

张涛说完,对着他们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我受邀当了摄影师,给他们留了一张大合照,放在三班班主任的手机里面,他说回去要发朋友圈,张涛坐在正中间跟他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些之前来找过他的熟人,我调着焦距,也想流泪。

张涛摸着脑袋只是笑,我也没吭声。

“高三都要结束了,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直面一下对方啊。”

唐河说完就没再理我们,拐着林小小一块回她家了。

离高考第一场考试还有54个小时的时候,我终于失眠了,我醒的很早,在家里的床上躺着,明天我们要去看考场和临近的酒店,我和张涛定了同一间,是张涛妈妈预留的,说是定都定了,赶在一起也方便。

我给张涛发消息,心想他不会回什么,但是他几乎是立刻就回了我。

“同桌,考试起那么早,容易精神不足的。”

唐河说的话一直在我脑子里面转悠,可是我又不敢现在就对着张涛说这些,他心里怎么想,有没有我想的那种意思,说出来他会不会多想,正重要的是,想这些会不会影响他考试。

我不敢说,但是我总是在想,几乎想了整整一夜,我想在之前问张涛要一个答案,其实可能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或许张涛也在想问我要一个答案,不然为什么他会这么快的回我的消息

可能我真的会为了高考而紧张,所以我真的想问。

而张涛比我反应的更快,他说:“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来,咱们出来聊会天吧,海滩上,我等你。”

现在是凌晨四点,我披着衣服骑车去找他,他已经到那有一会了,在海滩上用沙子写着我们俩的名字。

“姜凡。”

他用力的拥抱着我,几乎显得有些暧昧。

“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你先来。”

我们几乎是同时把这两句话说出来了,张涛低着头笑,似乎在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那我先说,姜凡,可能我之前从来没说过,你是我最好的同桌,最好的同学,甚至的最好的朋友,在此之前,我有很多的朋友。但是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我突然之间觉得要跟他有一些以后,他要去的城市我想去,他要去的大学我也想去,甚至他要拥有的生活,我也想参与。你别说话,我知道我有时候太贪心,要了一样就想接着要第二样,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可是我自私了,我太自私了,唐河说完之后这话就跟紧箍咒一样在我脑子里面一直在念叨,我想,这话应该不会耽误你考试,毕竟你闭着眼睛都能收到最好的那张录取通知书,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有这个想法了,有一次我还冲你发脾气,那不是冲你,那是冲我自己。同桌,真高兴我的高中是和你在一起的,我说完了,你现在可以审判我了。”

“我没什么可以审判你的。”

张涛把脸耷拉下去,沉默的用手指在沙滩上画圈。

“因为我和你想的一样,并且还比你更早一些,之前我没想过,现在我愿意想了,也愿意承认,张涛,要是你和我想的一样,咱们两个人现在伸出手来,把要说给对方的话写在上面,行吗。”

张涛犹犹豫豫的伸出右手,我把左手跟他的手对在一起,我们闭眼,在对方的手心上写字。

“我”字,一共有七画,从张涛转到尖子班来,一共大大小小经历了七次考试,两次期中,两次期末,三次模拟,现在马上要迎来最后一场,张涛的那个“我”现在不止有了他一个,还有了另一个。

“爱”写起来很复杂,复杂到写得时候你就不由得去想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和他一块笑的时刻,拉着他的手往前跑的时刻,喝酒的时候一块唱歌的时刻,看着他流泪的时刻,你只有珍惜了那些时刻,你才能够从里到外的明白张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看懂了一些,我开始大言不惭的说爱,而对方竟然回应了一个相同的字给我,我很想感谢。

“你”。

很多时候,你是我们用到的最多的一个字,现在我们拿这个字仅仅指向对方。

张涛握着我的手腕,没有抬头看我。我探过头去看他的眼睛,他果然在哭,睫毛上沾满了泪,我应该做什么,安慰还是拥抱,但是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掰过他的脸来寻找他的嘴唇。

接吻是一种什么感觉,第一感觉是有些热,因为自己的嘴唇上现在贴了一种和自己嘴唇构造一样的东西,第二个感觉是想要呼吸,所以只能被迫的打开对方的口腔让自己的气息能够过度过去。

我们现在在接吻,张涛的脸捏着有些软,连肩膀也有些软。

他现在终于肯睁开眼睛看我,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我感觉到从心里涌上来一股热浪,把我从岸边带回到海里,我像是大海里的一朵浪花,轻而易举的被海浪带走,但是我要留在岩石上面,唇齿溅起飞沫,岸边传来哨声,现在我也闭上眼睛,这是一场很好很好的梦境。

太阳从东边升起来,初升的时候,只是雾蒙蒙的亮,并不刺眼,等照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才从彼此的怀抱里面分开。

张涛不想看我,我也低着头不去看他,过了一会我们同时看向对方,兴致勃勃的大笑起来。

我们的初吻是在一个太阳很好的时刻发生的,它照耀着我们,就像也会照耀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那样。

回去的路上,我对张涛说:“不止是你想去我要去的地方,我要去的地方,也必须要你一起去。”

我们看考场,收拾东西进了酒店,一人躺在酒店的一张床上。张涛在看单词,说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同意,随口给他提了几个,张涛稍一愣神,然后对答如流。

数学公式他已经写得比自己的名字还要顺溜,张涛在本子上把这几年学得所有的公式都默写了一遍,整整默写了五张纸,他拿着给我看,感慨的说:“没想到这三年折磨人的东西,其实合在一起也就这几页内容。”

“同桌,你说今年的语文考试会考什么,咱们来压作文题目吧,放松放松。”

我笑他跟我学得太像,现在这种事情已经变成了张涛的放松方式了。

“我想着要和梦有关,未来的,大的,一场很大的梦,或者眼前的,小的,一场很小的梦。同桌,你平时做梦吗?会梦到什么”

“梦到和你一起高考。”

“这是现实,不是梦。我有一回梦见你了,梦见你坐在一个咖啡馆里面,咱们俩很久没见面了。我去点咖啡,然后跟你打招呼,你也站起来跟我打招呼。我的咖啡还没做好,所以我走到你身边跟你聊天,你的手上捧着一本科学杂志,天体物理那方面,你跟我说了几句话,我的咖啡做好了,然后我把咖啡打包带走,你继续埋下头看自己的书,然后我就被吓醒了。”

“我到那时候说了什么。”

“客气话吧,其实这个梦没有什么,就是咱们俩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远到我有些害怕。”

“我想,题目或许跟语言有关。”

“语言”

“一切吧,其实一切都跟语言有关。”

张涛窝在我身边不说话了,高考前的第一个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相拥而眠。

母亲看见张涛紧张,便只是笑:“姜凡能有今天的样子,很感谢你,小涛。”

“不不不,阿姨,哪里哪里,同桌才是帮助我最多的那个。”

“可是你让他有了人气,懂了珍惜,这可比几张高考试卷珍贵得多。”

“真的吗?”

真的,我抱着他的脑袋想要亲他,突然想起来视频画面还没断。

母亲在视频那头看着我们两个,她说:“等到事情完成的那一刻,你们可以去进行一切的选择。”

高考的第二天,我看着张涛进入考场。

张涛从考场出来,奔向我,我们在很多人面前拥抱,但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学校为了高考的学生开放了校园三天,我们几个人约定在学校的花园面前照这么一张相,照相的人都已经找好了,三班班主任特别愿意代劳。

考试结束,我们默契的不去提任何一句关于书本和考试的内容,任何人都不准提,惩罚是请所有人吃饭。

唐河的你那道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林小小捂住了嘴,她只好作罢,但是表情动作都像有东西在挠一样,林小小耳语几句,她便笑了,低声说:“那你晚上不许烦我。”

张涛瞪大眼睛看她们:“你们怎么白天聊这个。”

唐河回身嚷道:“我们低声谈怎么了,不让和你对答案,还不能我俩私下晚上回去说了。”

张涛连声抱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刚才聊得是这个。”

唐河大睁着眼睛看他:“你以为我们聊的是什么,你和姜凡绝对在一起了,说开了是吧,小涛你之前从来不这样的。”

薛珅碰碰我的胳膊:“在一起了”

“你不甘心”

“我说有点你会跟我打架吗?”

“今天不会。”

“一会我要跟他拥抱,你会答应吗?”

“他是他自己的,这你得问他,不过也不要抱太久了。”

薛珅在笑,他走到张涛面前,大大方方的问他要了一个拥抱。

我看着他们拥抱在一起,但并不吃醋。

陈希拿着手机东拍西拍,他说突然感觉到这个校园很新奇。他拿着手机,开始跟我们每一个人打招呼:“我叫陈希,现在我们来到了实验一班,在这里坐着的就是实验一班的张涛同学,作为刚刚转过实验一班的一名学生,想必张涛同学有很多话对着大家说。”

张涛配合的点头:“我叫张涛,谢谢大家的关心照顾,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小涛你配合一点,现在是你才刚转过来呢。”

“我刚转过来也有人很关心照顾我,我确实很开心,没说错啊。”

陈希啧啧两声又把镜头对准我:“这位是刚才那位张涛同学的同桌,姜凡同学,请问你对张涛这个新同桌有什么看法。”

“能认识他,是我高中最好的一件事。”

“好了,我们对姜凡同学的采访到此结束,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其他人此时此刻现在在想些什么。”

陈希拿着手机在人群里穿梭,录了很久才把手机放到裤兜里面。

三班班主任张罗着我们几个人怎么样才能最有美感的坐在一块,江老师和小小他们几个去办公室里搬来凳子。唐河林小小还江老师坐在前面,我们四个在后面站着。

林达蹭蹭蹭从楼梯上蹿上去,溜进学校里的广播室。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

广播里第一句传来的时候,我们都在往后看。

林达把脑袋垫在手背上,扶着栏杆往下看我们。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我们也曾历尽苦辛,到处奔波流浪。”

起初是唐河,然后是江老师,最后所有人都在唱,边唱边落泪:“举杯痛饮同声歌唱,友谊地久天长。”

三班的老师跟我们招手,按下了三二一的暂停键然后跑回到我们身边。

我们几个人在照片里面微笑,林达在楼上冲着下面比耶,景别很大,所有人都照进了这张照片里面,甚至连广播室里传出来的声音也照了进去。

朋友万岁,爱人万岁,友谊地久天长。

ps:写得很草,会修文。

*同人画手黑×同人画手月

*嗑ABcp的黑×嗑BAcp的月

00

01

盛夏将至,气温逐渐逼近让人难以忍受的临界点。更难熬的还有大雨倾盆前沉闷空气中满溢的湿热和室外甩不掉的乌云。哪怕待在空调房中,甚至还开着那台老旧的吱呀作响的电扇,也不能抵挡这般氛围中的躁动。

黑尾铁朗不知道今天第几次地走...

黑尾铁朗不知道今天第几次地走进卫生间往脸上泼水,双手架在窄小的台面,等待水顺着眼角、鼻梁、脸颊和下巴流到赤裸的胸膛,然后走回堆满范例、石膏体、画架、颜料和发烫的电子设备的小出租间,坐进好不容易清理出的空地板,盘起腿继续赶制下一期周刊的截稿。

本来不温不火的原创故事,却因为他是名叫“夜”的同人画手这一消息被扒出后突爆热度,销量直逼月榜第一,并且估计确实能在月底将现在的第一名拖下宝座。而颇具戏剧性的是,现在的月榜第一就是他创作的同人作品的原作。

就在昨天,在公司的应酬中,他还穿着仓促下没有熨平整的西服,对月榜第一的作者的轻松调侃摆出尴尬的笑容,并不小心将一杯啤酒泼到了旁边喝醉酒的主编身上。他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也一直很欣赏他的同人作品甚至原作,还放出想要和他合作的口风。

但是总觉得有点微妙。

这突如其来的热度,让他无法适应,也无法接受。他之所以想把作为同人创作者“夜”和原创漫画作者“黑尾铁朗”完全分开,就是不希望来自“夜”的各种巧合事件带到“黑尾铁朗”的生活和作品中。

毕竟来自“夜”的热度,有一半是由“月”引起的。他受之有愧。

这大概也是他今天如此躁动的原因之一。草稿的线都打得花里胡哨看不清主次,勾线的时候还险些描错边——让一个人物的手从另一个人物的脸上透出来——要不是及时打住,一部正常的青春少女恋爱作品就要突变恐怖片。

雨怎么还不下。

黑尾铁朗叹着气,将笔撂下地板,双手支在身后撑起身子,抬头看那已经老化的灯管,思考自己的银行卡里有几位数,计算当前的房价。然而在这种沉闷天气和截稿日期的摧残下已经成为一团浆糊的思路让他选择放弃。转头看向窗外——依旧黑压压的一团——估计这个点的地铁会比窗外的天气更黑暗。

电脑屏幕显示有消息。他维持后仰的姿势眯起眼,在已经作画一下午导致的恍惚中分辨是谁的聊天即将给他一个休息的借口。

千万别是责编——

月?

他立刻直起身弓下腰点开弹窗,挥手打到本就不稳的橘子模型:依据前车之鉴,这恐怕这不会是一个休息的借口,而会是更大的麻烦。

橘子滚了一地,事实也证明,他猜对了。

是一个平台上的分析帖。光是标题就已经让黑尾铁朗感到深深的无力——

《夜与月的告白——今天两位画手也暴露了什么吗?》

——我觉得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人的恋爱经历估计挺有意思的。

——我也这么觉得。

02

黑尾铁朗和月搭上关系,还是在几个月以前。

当时他的同人作品以同人创作家“夜”的名义和月的同人作品一起被选中刊登在原作所属连载刊物最后——当然也是黑尾铁朗所工作的公司的出版物的最后——就此引发轩然大波。

画风、色彩运用、构图,都太过于相像。除了最后附在作品下的留言有明显的语言风格差异外,说这两张图是一个人画的都不为过。然而这确确实实是两个人画出来的作品。没有合谋,没有沟通,没有抄袭。

这都是一夜之间的事。

随后,所有人都开始对他们两个人待过的其他社交平台和其他圈子进行考古,把旧图拎出来进行“进化论”分析、对比、色彩鉴定,吵得不亦乐乎。更有甚者,还将他们暴露过的个人细节进行探究。比方,两个人都在网络上公开自己是同性恋,年龄似乎只差两岁,可能居住在同一个城市,发过的唯一照片都是戴着帽子看不见细节的模糊背影,都很高,都长期混在冷圈所以不为人所知直到这次突发事件……

所以有人得出结论,或许他们在现实生活中认识,甚至看对方不爽乃至有什么私人恩怨,所以选择了逆CP开始发表作品并有惊人的一致性,以达到膈应对方的目的,甚至圈名都看起来遥相呼应。

然而这一切真的纯属巧合。

——你相信我抄袭你吗?

——你不认为是那就不是。

——信任万岁。

——只不过是一群嫌工作不够忙、应酬不够热闹、作业不够多、社团活动不够他们释放的无聊人没事找事干罢了。

——也是缘分。

——都是瞎编。

——虽然是逆家,但是我觉得你画得挺好的。

——多谢夸奖,不过和他们一样,普通地没事找事干而已。

这么想想,月还没有被揭露真面目,也算是一种能耐。

这是当时黑尾铁朗的感叹。也是一切好奇的开始。

03

——所以,这次怎么办?

——这种东西举报有用吗。最好直接把账号一锅端。

——上次的难道奏效?还不是直接发展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多少发个声,不然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也不想一直和一个逆家绑在一起炒作吧。

——……

——万一以后我们两个就这么绑住了,到时候发个图都会混乱,哪怕有标签恐怕都会被误认。上下位被颠倒这种事,说实话,我很不舒服。

黑尾铁朗将消息发出去后,才感觉或许语气有些急躁。虽然确确实实和一个逆家对绑很不舒服,但恐怕对方也是同样的心情。但是消息发送的时候,自己却似乎没能考虑到对方的情感,就冒冒失失地表示“我很不舒服”。

估计会让这个陌生人更难受了。

今天真是焦虑的一天。

窗外的云被压在傍晚的昏沉下,大雨仍然迟迟没有降临。

黑尾铁朗感觉有汗从脑门直冲冲地往下流,还是冰凉的——也或许是刚刚没擦干的水——键盘上的黑底白字看着也有些晃眼,大脑依旧晕乎乎地旋转着,好似被乌云扣住的动弹不得胡乱盘旋的风。

而月的下一条消息始终没有来。

黑尾铁朗等待着,频繁地看钟,以为已经过了十五分钟,实际上五分钟都不到。

去做饭好了。

这么想着,打开消息提示音,起身,好像无所谓地拍拍实际上没有任何灰的短款裤子,光脚踩进厨房,手撞上厨房门框。拉开冰箱,冷气铺面——似乎比空调的效果好上不少。

冰箱里没多少东西。两三个鸡蛋立在架子中,半瓶酸奶搁在鸡蛋架下边。抽柜里是半颗卷心菜、半截胡萝卜、一颗洋葱。还有中午因为过于炎热没有食欲,所以最终没有下锅的半成品自制炸猪排。

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咖喱粉。现在淘米煮饭估计也还来得及——

“滴”——

黑尾铁朗从厨房冲回房内,绊到了刚刚滚落一地的橘子模型,在电脑前一下子趴下,揉着磕到地板的下巴,神情严肃地看完月的长消息,终是松了口气。

——合适的话就直接发。

看来没有生气,真是万幸。

——好,谢谢月月!

——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这么叫我了。我们不熟,夜先生。

——啊顺手就,抱歉抱歉。

这句话发送后,黑尾铁朗就看见月的头像阴沉下去,并发觉自己刚刚认为键盘晃眼,实际上是因为房间的灯没有开。

玻璃窗渐渐泛出响。已经看不清窗外有什么,但白光还是在一瞬间将室内照得透亮。

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可惜,是逆家。

04

而在两个人发出即将发售同人本的消息时,这两个标签热度剧增。

黑尾铁朗本身就极其高产。虽然他的漫画连载稿可以修修改改拖到截稿日期当天的二十三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但面对同人却充满激情——这大概就是工作和兴趣的本质差异。

并且,虽然他对月的了解仅仅只是只言片语,但对方高产这件事他也心知肚明。而哪怕线上聊天看起来和和睦睦,似乎没什么波澜,黑尾铁朗甚至还会顾及到对方的心情并时不时用一些亲近的称呼,但至少对黑尾铁朗自身而言,因为相似的画风、相似的构图、相似的色彩,又处在完全敌对的阵营中,难免会有些竞争的引子在作怪。

和睦、顾及他者心情和竞争的欲望并不相悖。相爱相杀,或许有半句话是对的。

然后很不巧,两个人公开同人本发售事宜的日期又撞了。

——你在做什么?

——我也想这么问。

甚至还有人想要把他俩扯上关系。

“所以,你说什么?”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黑尾。”

玻璃杯里垫底的无法吸上来的麦茶和变形的冰块搅和在一起,透明吸管在开到最大档却没什么用的咖啡厅吊顶电扇下晃晃悠悠——这种风力大概也只配让吸管晃悠。

“我说,编辑部那边要专门办一场发售漫画的活动。”

“我知道,然后呢?”

“邀请你去现场签售你的同人本和漫画。”

“我没聋。然后呢?”

“也邀请了月。”

“什么?”

“我说,也,邀请了,月。听清楚了吗,选择性耳聋的黑尾先生。”

“我可以不去吗?”

“主编说要是你不去,就让财务部找个名义扣你年终奖金。”

黑尾铁朗再次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尾数。

“能戴口罩对吧。”

“当然——你也别太担心。”

“——但愿。”黑尾铁朗把杯中的冰块带着冰水一口气全咽下肚,“你们是不是甚至还在考虑炒作我和月?”

“你猜对了。但是分析下来发现不太行,主管才放弃的。”

黑尾铁朗在考虑接下来每天吃两根冰淇淋并且在日常跑步后立刻吹十六度空调患病不出席活动逃离杂志社的可能性。

被现实紧紧扼住后路。

——其实也没什么。

大暴雨,皮鞋后跟和人模人样特地被要求熨平的西装裤后半截都湿得彻彻底底,而黑尾铁朗准时出现在了活动会场。

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应该看看天气预报,把西装带过来换才是。

这么想着,黑尾铁朗拎上公司“贴心”准备的吹风机走进卫生间。

会碰上他吗?

稍显奇怪的捆绑,奇怪的炒作,奇怪的竞争心,带来奇怪的爆红和奇怪的事。

如果只是我的作品得到的这些,或许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敢和月正面碰上。毕竟本来也只不过是个逆家的同人创作者罢了。

他一手握住吹风机,一手拽着翘起的腿的裤边,领带还不小心浸进台面上没抹去的水中——大概是哪个没带伞的倒霉蛋——于是他索性把领带随意往肩上一搭。而因为不方便,他早已把外套留给了负责他的摊位的工作人员,并解开了衬衫扣子,将衣袖挽至手肘。

线不够长,不然就直接蹲下来吹了。

真是狼狈。

身后传来隔间门打开的声音,黑尾铁朗便往边上让了些位置,听见来人对他说了句“谢谢”。

“不好意思。”他这么回答,发觉对方的声音挺好听。

作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同性爱好者,黑尾铁朗当然对同性具有相当的敏感度。就算确实和所有人一样,不是会喜欢每个人——毕竟不是什么变态——但是该欣赏的总该好好欣赏。

“今天天气不太好啊。”黑尾铁朗听声音知道对方在洗手,便开口寒暄了两句,也顺便为自己的行为和有些尴尬的姿态找到合适的理由。

“嗯。”

黑尾铁朗瞥见他手里装着短袖上衣的纸袋——看来是个早起听到天气预报的幸运儿——再从镜子里看见对方的正脸——本来拽着西装裤的手松开布料,身体平衡被打破,他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没事吧。”

“没事——失礼了。”

我刚才的姿势是不是很糟糕?该死的,这完全就是我的心动对象啊,偏偏这种时候——

“小心点。电吹风的线不太长。”

“谢谢提醒。”

对方离开后,黑尾铁朗才松开提住的一口气。

待衣服吹干,卷好吹风机的线,他便掏掏口袋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同好群。

——刚刚碰到一个小美人,完美狙击我的喜好。

——真的假的?狙击到夜的喜好标准可不太容易啊?

——有图吗?什么样子?

——前几天还看见有人在说夜和那个谁绑定的事情,现在看来真是毫无可能。

——当然不可能啊,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到怎么可能和他有情侣关系?

——行了行了,所以小帅哥到底长什么样?

——金色头发,卷卷的。戴眼镜,眼睛挺漂亮的!个子也挺高,看起来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

——我觉得你说了等于白说。

——我也觉得,完全想象不出来长什么样。

——拜托,我是个画画的不是写文的。

——那不然夜你参加完活动后画一张放群里?

木椅无论怎么坐都不可能有多舒服,他干脆站起来打字。在看见自己的提案得到众多回应和赞同时,他的嘴角弯了起来。

原来我竟然也是你的喜好吗,黑尾铁朗先生。

“您的衣服——”

“谢谢,不麻烦,我自己处理就可以。”

他回答着工作人员的客套语,关上手机,把装有换下的短袖和长裤的纸袋折好放在桌子下方,将本就系得完美的领带再度审视一番。

进会场前,他就已经从群里知道今天“夜”的打扮和领带颜色,并很顺利地在入场的工作人员和参与者中找到本人。本来仅仅只是想提前打探“敌情”,好方便在万一正面对上时能够快速地先发制人。谁知道对方不知怎么长的,完完全全生在所有他的兴趣点上——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就是很像在雨天翻着肚皮撒娇的猫。

怀揣试看看的心思,走进卫生间换好正装,想着如何才能和黑尾铁朗碰面——

我们两个人之间,未免充斥太多巧合。

05

黑尾铁朗很快就再次看见了位于在其他场区的“美少年”。但显然,不同场区意味着不同阵营。何况这次杂志社为让活动更有噱头,把逆家基本上都安排在了隔壁。

很不巧,黑尾铁朗的心动选手就在他隔壁不远,不到十五米的距离。

——看来不太容易和他说上话。

——夜难得的心动也要被扼杀了。

——他真的好好看啊。

——我已经能感觉到夜像变态一样的表情。

——别吓到人家小朋友。

——真的有那么好看吗?夜的眼睛难道不是自带滤镜?

黑尾铁朗身体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就已经让木椅的两条前腿脱离地面。读完最新一条消息,他回过头去再度仔细打量对方。

头发不会特别卷,不像是烫的,应该是天生如此。眼睛的琥珀色在会展厅的光照下更像宝石。眼镜架在他鼻梁上倒不显呆板,还添上不少绅士感。身高大概确实和我差不多,但是好像比我瘦,又不至于到“瘦弱”的地步。确确实实是美人,我没有夸张成分。

不过拍照大概不合适,毕竟也就见过一次而已,对方记不记得我都还不一定——

“嘭”——

黑尾铁朗在头磕上地面时,看见对方转过来的带有惊异表情的脸,感受到自己瞬间升温的脸——但这大概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他摔倒后导致的面部充血。

太逊了。

他敲敲自己被磕痛的后脑勺,发觉面前有只手想拉他起来,便搭住对方顺势站起。

“不好意思——”

“你已经是第二次跟我说这句话了。”

今天的脸红怕是一早上都好不了。

“啊——谢谢。”黑尾铁朗仍然凭借自己养成的成熟职业男性的“优良”习性和作为少女漫画家的素养,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麻烦你了。”

“不麻烦。”对方的声音依旧保持镇定并带着略有疏离的口气,“工作人员都挺忙,也帮不上你。”

“真是——”黑尾铁朗收回手,揉揉后颈,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甚至在考虑如何得到对方的手机号——不过本来这场对话本就该结束了。

而他发觉对方在不动声色地打量摆放在一旁的漫画和同人本后,先没有吭声。

万一他有兴趣——不对,他的上下位和我是反的——该死。

“夜——吗。”

黑尾铁朗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对方的语调突然提高,并带有十足的调侃与戏谑意味——和刚刚似乎与世无争的美少年感毫无关系的语气——这不是一种透露出“感兴趣”声音,而是一种实实在在表现着“过分感兴趣”的声音。

“是的?”

一瞬间黑尾铁朗不知道如何接话,但还是抬头看向对方,看见再度伸向他的手。

“初次见面,还真是失礼。”明明是敬语,却讲出骂脏话的感觉,还让人生不起气。

“啊——初次见面。”黑尾铁朗被这突然由对方主导的聊天走向和高挑的音声音调绕得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放过这个继续话题的机会。

我只是刚刚不小心不太雅观地摔下椅子,应该没有惹到他才是——

夜?

黑尾铁朗顺着双方握在一起的手向上看,撞见对方笑眯眯却让人能够看出些许敌意的五官。

“你是——”不会吧?

“我是你网友。那个和你捆在一起的倒霉蛋。”

月的笑容很好看,但是黑尾铁朗觉得自己眼睛里被撒下一把毒药——还带有致幻成分。

现在是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是不是应该说好久不见,月月?”

“我说了很多遍不要这么叫我,并且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夜。”月收回手,从桌上抽取主办方准备的面巾纸把每个手指都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还是,我应该称呼你黑尾铁朗?”

“——我比你大,叫前辈吧。”——如果是月的话,比我小两岁。

黑尾铁朗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或许是卫生间里电吹风从裤底灌进身体里的热风——又或者是身为黑猫与生俱来的本能。

“好的,黑尾前辈。”月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我很期待,今天的销量。”

——究竟谁比较高。

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黑尾铁朗的手还停在半空,目视月坐到离他仅仅不到十五米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地拿出一本史书开始阅读。如果不是刚刚那么一出“闹剧”,黑尾铁朗仍然会认为他是只能用来欣赏的小美人,但是现在,已经掉落人间了。

就看他自己要不要接住他。又或是接住后让他摔得更惨。

究竟要选择哪一种,黑尾铁朗暂时没办法决断。

在此之前,还是先戴上口罩吧。

06

晚高峰的地铁人挤人。尤其是刚刚结束活动的会场旁的地铁口。

黑尾铁朗已经延后半小时才从会场离开,但仍然觉得自己大约是挤不过汹涌的人潮,于是走进街边的咖啡店打算再等待片刻。而进门环视一周对上对方的视线后,他刚想赶紧离开,就被对方勾起的手指“牵”到对面的座位上。

鬼迷心窍也不过如此。

“怎么又是你。”

“……又是我,还朝我招手让我过来?”

黑尾铁朗冲月挑挑眉,“小朋友,招惹大人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你知道吗,”月将蛋糕上的草莓送到嘴边,“一般比较弱的流氓都会靠宣称自己是流氓来加强气势。”然后才将草莓放进嘴里,唇上多少有些粉色的奶油痕迹。

真想咬一口。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叫我干什么?”

“销量?”月倒也不跟他绕弯子。

“卖空了,还有现场预售的。”

“真巧,我也。”

虽然没有提到现货数额,但通过各种途径,双方实际上都知道对面的人这一次有多少家底。看起来应该是平手。

“很多女孩子找你要合照啊。”

月将最后一口草莓蛋糕咽进肚中,拿叉子仔细刮着盘中的一点奶油。

“关心对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比起“对手”,更感兴趣的应该是“月”本身。

“我没有跟任何人合照。”月招招手示意服务生,“带着口罩也没什么好合的。”

怎么没什么好合的,你的眼睛明明很好看,还有翘起来的头发,看上去就很好摸。

“——先生,您要点什么吗。”

“一杯摩卡,再一份草莓蛋糕,谢谢。”——不小心就选草莓蛋糕了。

服务生收回菜单后,黑尾铁朗观察起对面的小美人的反应,瞧见他弯起来的眼角,瞧见他游刃有余地搅动面前的草莓汁。

“这个季节的草莓可是很贵的,黑尾铁朗先生。”月没有把杯子拿起来,而是俯身去蹭那满杯的草莓汁,并抬手将有些长的鬓角的发丝揽至耳后,“你也喜欢草莓?”

“不,一般般吧。”

“那为什么点这个。”

黑尾铁朗感觉自己正在走向一个圈套,但又得心甘情愿地跳进去。

“因为看到你点了,大概味道不错。”毫不避讳,清晰而直白。

月也并没有再度穷追不舍而是安静地盯着落地窗外的地铁口发呆。

“人很多啊。”

“大概七点能好些。”月回复他,像一个乖小孩。

“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

“和我见面的感觉。”

“毕竟是我逆家。”

“说的也是呢。”

“但也就这样。”

“……也就?”

“最多就是想要竞争,并且怀疑你的站队品味。”

草莓蛋糕、摩卡和粉色的马卡龙端上来。

“你不讨厌吗。”

“讨厌什么?你?”

“对啊。”黑尾铁朗双手交叉,搁在下巴上,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月的回复,并注视摩卡咖啡上的一层奶油,考虑是要和平时一样直接喝下去还是使用小勺。

“你有什么可讨厌的。”

“我和你因为画风的事被谈论了,不是吗。”

“那和你本人又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没关系吗。”

“当然。”

“那因为这种事带来的热度呢。那些不知道掺了多少水分的热度——”

“你是指作品热度吧。”月吃下一口马卡龙,“我们的同人和你的原创。”

“你不觉得不舒服?”

“因为你认为事件增加了曝光度才导致了热卖?”

黑尾铁朗头一次长久地注视月的眼睛——对方恐怕并没有和他持有相同观点。

“哪怕有曝光度,你画的不好、剧情猎奇、不能引发共鸣,同样也不可能得到喜爱。”月将剩下的半个马卡龙拿在手上,“这最终都是你自己的东西。”

如果现在亲吻他,是否能尝到甜味。

黑尾铁朗不知道。只是依旧注视着月。

“哪怕曝光度有我的贡献,”月这才将这个马卡龙吃掉,“那也是你的作品,和我的作品。”

理智,并且从容。

“你该不会因为这个事纠结了很久吧,黑、尾、先、辈?”

还有一种可爱的讨人嫌。

“啊——是啊。”黑尾铁朗耸耸肩,“纠结了很久。甚至有点讨厌你了。”

“很干脆。”月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讨厌”这个词,挑起眉笑,像是他早就预料到一般,并将最后的草莓汁喝完,直到吸管发出空响。

“不过现在,”黑尾铁朗的身体微微前倾,

“我想我可能更多的是喜欢。”

“你在为你的少女漫画取材吗。”

黑尾铁朗将没有动过的草莓蛋糕推给月,用勺子舀起摩卡的奶油抿进嘴里。

“我想我是认真的。”

月没跟他客气,将草莓蛋糕拉向自己。

“祝你好运。”

“那就请你记住你祝我好运。”黑尾铁朗笑看月有些发红的耳尖。——好在是少女漫画家,套路比较多。

“要一起搭地铁吗。”

“如果你真的已经不讨厌和莫名其妙跟你扯上关系的逆家一起走的话。”

“当然,刚刚不是已经——”

月突然伸手挑起黑尾铁朗的下巴。

“那我很希望你的喜欢没有那么廉价。”

到底是谁掉入了谁的陷阱?

07

出乎意料的,双方的住处距离不远,同一条地铁线间隔三四站而已。

而自从黑尾铁朗说出“喜欢”这个词后,每天和月道早晚安就成为了他的日常。

竞争心态仍然存在,但是本来就并不彻底的反感和些许的奇怪早已在月的注视和话语下土崩瓦解——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对方有意思的带些小恶劣的性格和好看的脸诱惑住了因为标准过高而根本没有恋爱经历的黑尾铁朗。

相爱相杀会成为现实吗?

谁不喜欢和小美人扯上关系?哪怕就从欣赏的角度看也很赚。

——你是真的很闲啊,漫画家黑尾。

——总结会太无趣了而已。

——月月是做什么工作的?

——和你有关系吗?

——你都知道我的工作了,起码应该遵循互惠的原则吧。

——我是排球运动员。

——真的假的?

——当然是骗你的。

赶稿期间顺带调戏月逐渐成为黑尾铁朗恶劣的休息方式。而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虽然每次月都不会说些什么很顺耳的话,但基本上他的问候都会在中午、傍晚或是睡前得到答复。

好像是不愿意理人,但又怕你真的不理他的小宠物。

在某次聊天后,黑尾铁朗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立刻滚到床上用枕头捂住脑袋。

哪怕他看起来似乎很平稳地应对来自月的消息,甚至像一个混迹情场多年的老手,但究其本质,不过是一个在理论上储备充分的少女漫画家,实践还是头一遭,暗地里的反应自然也不像同对别人展现的那般得心应手。

在听见“那我很希望你的喜欢没有那么廉价”这句话时,黑尾铁朗放在咖啡桌下的腿甚至在抖。

也因此,他没有考虑过为什么月会同样如此得心应手地讲出这种话。

08

牢牢记住地址的人正在地铁上焦虑地跺脚,不断期待地铁的速度可以再快一些——即便这是不可能的。

整整两天都没有在中午、傍晚和睡前收到消息的黑尾铁朗险些就要报警,但最终在昨天得到了回答。是没有前因后果,没有任何解释就发过来的住址。

明明连男朋友都算不上,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过去了。

跑下地铁时,黑尾铁朗才记起自己最多是在追求对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或者说,除了“月”作为同人画家的身份,以及他的样貌和展现出的部分恶劣性格以外,他对他一无所知。

从一开始,“月”就把自己藏得很深。没有人找到他的任何真实消息。没有人能够得到他。

他是谁?

黑尾铁朗被自己的想法绊住脚步,但随即又再度奔跑。

既然没人知道,那我就会是第一个。

月居住的地方比黑尾铁朗更加靠近城市中心,是某一栋能够在太阳下发光的高层公寓大楼的其中一间——让黑尾铁朗看见了就会想起自己的银行卡尾数的那种大楼。

都是二十几岁,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但是现在,这不是黑尾铁朗想思考的问题。

应该敲门比较好还是按门铃比较好?或者给月月发消息吗?

不,他大概是看不了的。而门铃又太吵,大早上的万一在睡觉的话就不妙了。

于是黑尾铁朗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门板——会不会太轻了——

门立刻被打开来,三秒钟以内的事。

黑尾铁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双眼睛盯着他,看见月的肩部突然松垮,听见他似乎放下心来的呼吸,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很烫。很轻。

黑尾铁朗随即将月抱起,走进客厅,揽过靠垫让他先躺在沙发上,而后打量室内,打开他认为可能是房间的屋门进行确定后,再把月抱回他的房间。医药箱就在房间桌面上很显著的位置,还有医院的病历和开好的药。

肠胃炎——可能是引发发烧了。

为什么他能立刻给我开门?

早上六点。

现在是八点多。

也就是说他——该不会在门边等了两个多小时?

黑尾铁朗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月。

虽然应该是陷入沉睡,但是眼睫毛还在不断抖动,不太安稳的样子。唇微微张开,喘气有些粗重。桌上的药已经有打开的痕迹,应该好好地吃下去了。

还是很难受吗。

黑尾铁朗牵住月靠在床边的手,感受他的体温。

为什么找的人是我。一个对他而言,并不能算得上熟悉的家伙——虽然还是冒冒失失地跑过来,但有点奇怪。

调成震动的手机有消息。

——话说,夜和那个小美人怎么样了?

——对啊,那天活动后就没声音了。你们谁有去现场吗?

——没呢,太远了过不去。

——我去了我去了!夜看起来挺高的!不过因为坐着,不知道具体身高到底多少。

——好不好看?

——戴口罩没看见。

——这么感兴趣我长什么样吗?

——夜!老实交代,你到底看上谁了?

——对啊对啊,说好的要画图的怎么没动静?

——我没有答应说要画图吧。

如果告诉他们这个人是月的话,那就闹大了。

——现在还在追他,暂时没什么进展。

——终于真的碰上喜欢的人了啊,恭喜恭喜。

——话说,我去现场时,还看见那个人了。

——月吗?

——嗯,不过因为是他所以没怎么注意长相,拿了夜的签绘就跑回家了。

……还好你没注意,不然就真的要出事。

黑尾铁朗叹气,关上手机,磨蹭着月的指尖。现在的月看起来真的很乖。虽然是夏天,空调温度也没有特别低,但他整个人还是有意无意地往被子里缩,想要在床上团成一个球藏起来。可是手却平稳地塞在黑尾铁朗的掌心里不争不闹,扯着他不让他跑。

这仅仅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莫名其妙的见面,黑尾铁朗却感觉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你究竟为什么找的是我,月月。因为想到我,还是因为别无选择。

——说实话,我不希望是后者。

“因为除了你我没有能找的其他人。”

月躺在床上喝粥时这么回答了黑尾铁朗,而黑尾铁朗无法立刻接下话。他不太愿意轻易地询问一个人的家庭状况或者人际关系。这很不礼貌,也很不友好。

“那这或许是我的荣幸。”

过了几秒,没头没脑冒出来的话脱口而出,黑尾铁朗还是淡定地继续把粥吹凉喂给月。

“母亲和哥哥在外地,赶不过来。也没什么信得过的朋友。”

月倒是很自然地向黑尾铁朗解释起来。

“信得过我?”

“起码也是说喜欢我的人,”月冲他笑,还是那般戏谑,只不过带着些苍白,“恭喜你测试合格。”

“那是不是可以做你男朋友了?”黑尾铁朗调侃道。

“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不是吗,黑尾前辈。”

他知道自己隐藏的很好。

“但我觉得我可以了解。”黑尾铁朗将空碗放在床头,注视月重新躺下。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月的脸裹在被子里显得很小。

“那或许我可以成为第一个这么做的人。”黑尾铁朗再帮他掖好被角,思考一般少女漫画的主角应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月隔着被子用脚戳戳黑尾铁朗的腰。

“那真可惜。”黑尾铁朗起身端起碗,“我看起来似乎喜欢上了一个情场老手。”

你的话有几分假几分真,月。

“不过这很有趣,不是吗。”黑尾铁朗往房门外走,“我喜欢的你和其他人喜欢的你,是不一样的。”

他确实不在意自己喜欢的对象究竟有多少前任恋人。只要不是欺骗别人感情之类的混蛋就无所谓。哪怕是和别人上过床都没问题。

“月岛萤。”

黑尾铁朗关门前听到了。

属于月的名字,现在也属于他,

09

——月月,今天晚饭想吃什么?

——草莓蛋糕。

——……我上次带的就吃完了?

——昨天就没了。

月岛萤生病期间,黑尾铁朗除了晚上睡觉回自己家以外,几乎全程陪同。当他提出希望照顾月岛萤的时候,他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干脆利落,甚至允许他用自己的画板、电脑等一系列作画工具完成工作稿。

月岛萤也仍然默认他的行为,并每周往他卡里转账。每一笔钱算的清清楚楚毫无错漏。本来开始时还会以工资的名义多转钱,结果每次都被黑尾铁朗重新退回来,他才作罢。

——与其给我转账,不如考虑让我抱一下?

黑尾铁朗当时发出这条消息后,发现月岛萤立刻下线了。

不过当晚,黑尾铁朗离开前给月岛萤的拥抱,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

黑尾铁朗现在了解的就是这些。或许看样子不算少,但是再往深处,月岛萤什么也没说。

他依旧藏起了他自己。

应该怎样才能让他开口?

黑尾铁朗在排队为月岛萤补充草莓蛋糕储备时思考着这个问题,但马上就否定了自己应该为此做些什么的想法。

不应该是我让他开口,而是他希望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我需要成为的是他希望倾诉的对象,而不是逼他讲话的人。不然就太糟糕了。

队伍仍然很长,大概是因为今天这家月岛萤格外青睐的店铺突然出了新品。而黑尾铁朗在女孩子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虽然他不是很在意这种事,但是身边女孩子们的议论还是听得见的。

“来给女朋友买的吗?”

“这也太棒了吧——”

才不是女朋友。

黑尾铁朗打开手机软件打算看看最近有没有新的同人作品或者新人参与进圈子,结果就被置顶系统随机推荐勾住目光。

更主要的,标签分明就是“TSUKIYORU”。

拜托,我怎么可能在下面——我没有屏蔽那两个标签吗。

黑尾铁朗记起,他当时想要屏蔽标签时,厨房里炖的汤突然扑锅,慌慌张张中就忘记这回事了。

然后他点开了这篇文。

——被月月压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他愿意的话。

但是估计他不是会主动的类型,可行性不高。

文笔倒还不错。不过对月月的毒舌性格把握的不够好,太偏颇了,他哪里有那么恶劣,明明是可爱的恶劣的。描写得也有点过,搞得我像女孩子一样——我才不会发出什么“黏腻的呻吟”啊。

但是如果,倒过来——

黑尾铁朗观察着面前的队伍,估计没有半小时是到不了他的——于是他点进了“YORUTSUKI”的标签。

官方有时真的没有同人进度快。

“好慢。”

“今天那家店推新品了,队伍有点长。”

“什么新品?”

“草莓千层。”

在月岛萤问下一句话之前,黑尾铁朗就已经将手里的新包装冲他挥了挥:“吃饭前不准吃。”

好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黑尾铁朗在厨房里准备味增汤时,听见月岛萤走来的声音。刚想回头让他小心火,就被他搂住腰,并感受到肩膀上撑住了他的脑袋的重量。

黑尾铁朗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月岛萤生病期间,就曾经明确“警告”过黑尾铁朗,追他要做好觉悟。

第一,很容易被甩。第二,他从来不会主动拥抱或者亲吻。第三,他绝对不会称呼任何人为他的男朋友或恋人。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黑尾铁朗没有问为什么。因为说出这三句话的月岛萤似乎很消沉,但似乎不是因为肠胃炎或是发烧引发的身体不适导致的情绪低落。

这是他真实的某一面而已。

而比起担心所谓“警告”,黑尾铁朗更想要知道“月岛萤”究竟是谁。

“……你不是说不主动抱人吗?”

“心情好。”

黑尾铁朗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怎么,不乐意?那还是算了。”月岛萤在他耳边讲话,气息让耳廓有些痒。他的手好像要放开,但是头没有想挪位置的样子。

黑尾铁朗扣住了环在腰上的手。

“只是有点惊讶,被抱还是十分乐意的。”

说罢就试着第一次吻上月岛萤的额头——也是第一次亲吻对方。

“你还真是少见的没有和我有所关系时马上就亲的人之一。”

“怎么,很多前——呃——前朋友一和你有关系就亲上来了?”

“留吻痕的也有。”月岛萤无所谓地在黑尾铁朗的肩上蹭了蹭.

“不过也确实,能对美人有所克制的没几个。”

“你是在变相夸奖你自己吗,黑尾前辈。”

“你怎么不说我是在夸你,月月?”

黑尾铁朗放开手,侧过头去又亲了亲月岛萤的脸。

“等着吃饭。”——食髓知味了。

月岛萤似乎停顿了片刻,才把手松开。

“黑尾铁朗。”

“啊怎么?”但凡被月月叫全名,那估计下一句恐怕会很危险。

“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有肠胃炎后会来天天给我做饭并坚持超过一周的人。

“‘祝你好运’。我还记得我说过这句话。”

越陷越深的危险。

10

月亮缓慢地在夜里下沉。

夏天嘈杂的蝉鸣。放假前躁动不安的班级。昏昏沉沉的黄昏。还有看不清五官的人的脸。

被撕碎的粉色情书被踩踏后扔进垃圾桶,或是从教室窗户中抛下。纷纷扬扬像一场不会融化的雪,带来不会融化的冬天。

办公室老师沉默的口腔爆发着不知所措的字眼。

他只是看着,平稳而不动声色。

他似乎看到老师在问他,你有什么想解释的没有。

于是他开了口。

“那只是我替我的好朋友写给她喜欢的人的。

“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彻彻底底地撒谎。

“她”从来都不存在。

但是他还需要在班级里活着。

那些是他对自己的警告。

醒来后,他想,自己大概不会主动拥抱他第二次。

11

——你们觉得月和夜平时的相处模式会是什么样的?

——月应该属于冷美人,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夜应该套路比较多?毕竟是少女漫画的作者。

——我觉得夜的情感经历应该很丰富,而月反而不太像会有情感经历的人。

——我同意。

——赞成。

拜托,完全反了好吗?设定人设也要有个限度啊。

黑尾铁朗盯着他和月的CP群聊消息,表情十分复杂。

——那如果是相反的情况呢?

还是忍不住发出去了。

——不会吧?

——真的假的——

——但是想想如果相反的话……

——还挺可爱的?

——其实还真是有点意思。

——少女漫画家实际上没有谈过恋爱,看起来人畜无害冰山美人其实是情场老手?

——还有本来只是想要玩玩而已结果成功转正?

“你在看什么?”

黑尾铁朗立刻关闭屏幕回头冲月岛萤笑,险些把手机从手里摔出去。

“你收拾好了?”

“好了。”月岛萤直起刚刚为了查看黑尾铁朗屏幕而弯下的腰,“刚刚你的表情像个笨蛋一样。”

“是吗,不过是聊天消息而已。”黑尾铁朗伸手将月岛萤的身子重新往下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拿鼻尖碰碰他的嘴唇,“这样不算主动亲吻对吧。”

“当然,我是被动的那个。”月岛萤同样捏住黑尾铁朗的下巴——不过或许更像掐,“所以你真的只是要外出采景?”

“同时我很需要一个模特。”

黑尾铁朗从沙发上坐起,“毕竟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性角色和背景的关系不太好找。”

“那只能说明你绘画功底不到家,黑尾前、辈。”

月岛萤在黑尾铁朗松开他的下巴后才同样放开他。

“好吧,我只是想找个借口让月月穿上我选的衣服然后和我约会。顺便取个景安排一下男二号的出场。”

“我只是个男二号,被女主角甩的那个?”

“对啊。”黑尾铁朗起身从背后圈住月岛萤,“然后便宜某个三流漫画家。”

“你也知道你三流吗。”月岛萤耸耸肩,轻轻推开了黑尾铁朗,“走吧。”

“……月月觉得我还能在你身边待多久。”

“我说了,祝你好运。”

月岛萤走到玄关,穿上鞋,走近黄昏的阴影里。

等着黑尾铁朗的到来。

他们去了盛夏傍晚没什么人的公园,穿过鸟居去了神社,又闯进仍然热闹的小商业街,也走到开足冷气的商场。在公园讨论女孩子应该在哪个角落因为分手而哭泣,在神社讨论应不应该让主角和主角在这里展开一场谈话,在小商业街讨论怎样的醉酒才最可爱,在商场讨论角色会怎样穿搭。

当然,还有自家CP究竟谁应该在上面。不过反正谁也吵不过谁。

“月月。”

“怎么。”

月岛萤手里还拿着黑尾铁朗买的冰沙。

黑尾铁朗犹豫了一下,想要牵起月岛萤的手,却被对方回避了。

“想要打破记录吗。”

“因为现在在你身边的是我,所以多少有些嫉妒啊。”

“你自己不是说过,你喜欢的我和其他人喜欢的我不一样,这种看起来很少女漫画的话吗。”

“说是这么说——但是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我觉得你都没有告诉我。

但哪怕这样,我都已经想一直陪着你了。

“那如果我说,直到现在呢。”

黑尾铁朗转头看他。他手里的冰沙已经有些化了,水珠顺着纸杯往他的手指上滑。

“那个人现在仍然还在。”

黑尾铁朗注视着落进月岛萤眼里的霓虹灯。

“……在你心里吗。”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挺恶心的。”月岛萤也转过头来看他,“但很遗憾,是的。”

他的眼睛里明明映着黑尾铁朗的身影,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和前几天主动抱住他的那个月岛萤是一个人,却又不是同一个人。

本来想要玩玩结果成功转正,这种事情其实很难。

哪怕一开始就不是只想要玩玩而已。

“你自己看吧。”

责编将读者来信抱给黑尾铁朗时,特地单独抽出了一封放在他手里。

“杂志社那边还不知道。但是作为已经逐渐走向大众的漫画家,我建议你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怎么?”

“我没有拆过。但是我看到了信封的字。”

黑尾铁朗将信封翻了过来。

字不大,在信封下方。如果不是黑尾铁朗的责编一向细心,也不容易察觉。

“……这是什么。”

“我想,应该问你本人比较合适。”责编拿起公文包,准备离开出租屋,“我无意过问你的情感生活,但是还是小心些吧黑尾。能稍微解释一下的话我很乐意听,并且如果出现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责编离开后,黑尾铁朗立刻走上前把门反锁——哪怕其实不会有人找他。

这是什么。

对方想说什么。

“月月,我收到了一封信。”

黑尾铁朗照例去月岛萤家里为他做晚饭时,很直白地告诉了他今天发生的事。

如果没有预计错的话。

“很巧,我也有。”月岛萤蜷在沙发里,看着电视的新闻节目,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会发生什么。这样淡然的态度让黑尾铁朗以为自己可以放心。

黑尾铁朗把盖饭端到餐桌,而月岛萤没有下文。

“那种东西——”

“无所谓的。”月岛萤起身走向餐桌。

“反正都是在诋毁的吧。”黑尾铁朗冲月岛萤笑。

“不。”月岛萤拉开椅子坐下,“除了情绪激动了一些,其他都还行。”

“不对感情认真负责……”

“我觉得说的很对啊。”

“那骗子……”

“倒是很心甘情愿地义务帮我做事情呢,黑尾前辈。”

“又不是无偿——”

“不觉得很像家政保姆吗。不是无偿就更像在骗取劳动力了。”

“那炮友和上床——”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月岛萤把盖饭好好地搅拌均匀,“人在气头上,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一点都不恼火,也一点都不急。

但我仍然觉得他在撒谎。

“你说的是真话吗,月月。”

“是啊。当然。”月岛萤放下勺,双手交叉撑住下巴,“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才被揭穿真面目。我运气不错。”他戏谑地笑着,依旧是可爱的恶劣。

黑尾铁朗仍然觉得他在欲盖弥彰。但他自己知道,今天大概是问不出什么了。

“草莓蛋糕吃完了吗。”

没有人再讲话。

临走前,黑尾铁朗依旧照例朝月岛萤张开手。月岛萤也依旧随他抱住自己。

“好好休息,记得吃早饭,明天别迟到了。”

黑尾铁朗已经站在门外,叮嘱着门内的月岛萤。

月岛萤和往常一样点头。

“那我走了。”

“再见。”

黑尾铁朗突然想要重新走回门内。

但是这是第一次,月岛萤没有等他离开视线就在他面前阖上了门。

12

你好恶心。

他又在半夜惊醒。

但除了和平时一样独自承受外别无他法。

他头一次陷得这么深。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在某一天告诉他些什么。

他将会成为所有人中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但在那天来临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和他有交集。

除了网上始终热度高涨的幻想家们的臆造,和他少见的美梦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突然不再愿意一个人。

或许是从那句“谢谢”和“不好意思”的开场白开始。

13

责编再度来到黑尾铁朗家中时,带着一枝玫瑰花。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情调?”黑尾铁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调侃着他。

“主编收到了前男友的花,想要复合。还不爽着呢,就把花全部门分了个遍。”责编把玫瑰花在黑尾铁朗满满当当的茶几上随便找了个位置放下,“我要是带着这个回去会被太太骂死。”

“不直接扔了?”

“主编不让。”

“……估计还喜欢对方吧。”

“恐怕。”

黑尾铁朗当然知道责编想要说的实际是什么。但是他没打算接下这个话题。

他满脑子都还是昨晚被月岛萤关门的画面。

他对当时没有重新敲门而是在犹豫中最终离开的自己表示生气。

“现在是玫瑰花的季节吗?”

“为了分分合合的情侣,不是一直都在卖吗。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普通的作画参考而已。”

月岛萤打开门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整捧艳丽无比的玫瑰,还夸张地沾有水珠,然后是装着新采购食材的购物袋,还有双份的草莓蛋糕。

“报销一下啊。”

黑尾铁朗的脸出现在玫瑰背后,“玫瑰算我的。”

他看着月岛萤站在门后,从面无表情,到憋不住的笑容,再到调笑。

“我已经说了再见了。所以这些算你自愿。”

“也行。”黑尾铁朗把玫瑰往月岛萤怀里一塞,“那就重来一遍吧。”

他笑得很开心,隔着送给对方的玫瑰,拎着满手东西,就这么拥抱了他的情人。

不需要重来,黑尾铁朗。

你其实早已在这里。

黑尾铁朗还在餐桌整理东西准备放进冰箱时,月岛萤拿着一枝玫瑰走到他身边。

“你的审美真是恶俗。”

“怎么,玫瑰不好看啊。”黑尾铁朗上手揉起月岛萤的头发,“少女漫画多看看就觉得玫瑰好看了。”

他看着月岛萤用指尖拨弄着玫瑰花瓣,并凑上去闻了闻气味。

突然就连一朵玫瑰花都会让人嫉妒。

月岛萤还亲吻了玫瑰。

他确实是个美人。

不过虽然嫉妒一朵玫瑰能和月岛萤的嘴唇如此靠近,黑尾铁朗也仍然希望拍下一张照片。

玫瑰花不知何时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接触的地方,就是他的美人刚刚亲吻的地方。

他在对他笑。

并问他,他想不想知道他的故事。

14

不过是中学时代某次放假前的骚动而已。不过是在大扫除落到地上的粉色情书被看见了而已。不过是因为开头写着的要赠与的人是男生而已。不过是因为情书掉落的位置的主人也是男生而已。

不过是不凑巧的,有无聊又无知的人打开了情书而已。

然后就是混合在夏季空气里黏腻的起哄、嘲笑和台风般的广而告之。

优等生的真面目终于被撕下来。

他们笑着说出这样的句子。带着天真的恶意。

他看见本将收到这封情书的主人站在他面前,想要维护他,替他说话。却毫无作用,甚至被诋毁的越来越深。

直到老师走来,牵住他的手把他领走。

他看见还在保护他的人张开的手臂始终都没有放下。

老师的询问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能感受到虽然对方在极力克制自己,但仍然不愿意相信班里最好的孩子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老师。”他直视对方的眼睛,缓慢而平静,“那只是我替我的好朋友写给她喜欢的人的。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封情书还没有来得及署名。这或许是他当时的幸运。

他看见老师松了一口气。

他的成绩很好,文笔很好,被拜托做这种事看起来合情合理,毫无破绽,老师甚至都没有追问任何一句话,就在班级中澄清了这件事。

自以为知晓真相的孩子都默默低下头向他道歉。

本会收到情书的人的脸上是很轻很轻的落寞。

“萤,你的朋友真的存在吗。”

直到中学毕业时,对方才抱着送给他的花,问出这句话。

“存在。但是已经去世了。”月岛萤接过了他的花,向他笑,“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

这是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喜欢一个人。

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其实很普通,和所有人一样,害怕真相。

而第二次知道自己害怕真相,是在他的英雄在他面前彻底瓦解时。本来应该站在网前的王牌只不过是坐在观众席上加油的人。他看见了他。

然后摧毁了。

无法喜欢上别人、别扭而恶劣的灵魂,却又拥有可以欺骗所有人的五官。

他只不过想在一次次的分合中找到他自己。

但谁都不在那里。

“可我看着你的时候,突然觉得我找到了。”

月岛萤靠在他怀里拨弄着他的头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什么时候?”黑尾铁朗握住还在拨弄他的头发的指尖。

“——每一次。”月岛萤依旧是那张开玩笑般的脸。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但黑尾铁朗觉得,今天的月岛萤才是真真切切活在他身边。

15

——你们觉得要正式表白的话去哪里比较好?

——游乐场。

——如果夜月要表白应该在哪里比较好?

——游乐场!

——为什么?

——要是成功了就能狂欢,失败了就能发泄。

——我就是想看摩天轮接吻的老套剧情。

不可能失败的。

摩天轮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

“在想什么?”

“在考虑应该在哪里跟你表白。”

黑尾铁朗一转身就搂住了月岛萤,把他摁在床上亲了一口——因为今天两个人都处于休假状态,黑尾铁朗在昨晚完成做饭工作后干脆就留下来陪着月岛萤。

虽然基本上能算确定长期关系,但月岛萤仍然没有主动亲过黑尾铁朗——真真切切吻在唇上的那种——也仍然没有称呼黑尾铁朗为“男朋友”。

黑尾铁朗想要的还有很多。正式表白不过是一小步。

“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月岛萤关闭聊天室界面放下手机。

“去游乐场吗?”

“随你。”月岛萤坐起身,却又被黑尾铁朗拉回怀里。

“等我看看有没有票,今天工作日,人应该不会很多——”

月岛萤也就随他抱着。

游乐场比较保险。

总不至于去坐旋转木马。

“月月,”黑尾铁朗扯着月岛萤的衣角,“去坐旋转木马吗?”

不过或许他低估了这个人的幼稚程度。

月岛萤将猫咪头箍扣在他的头上表示不满,但还是被拉着坐了上去——某一匹粉色的独角兽。

黑尾铁朗就坐在他身后不远处。他在叫他名字。

月岛萤回头看他。他挥着手机说要给他拍照。

“你小心手机掉下去。”

黑尾铁朗听见月岛萤这么回应他,而看见他还是为了拍照整理好有些乱的头发,乖乖注视镜头。

两个人都不过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恋爱。

那天在咖啡店的发抖的腿和发红的耳尖都是真的。

黑尾铁朗牵住月岛萤,去坐过山车、跳楼机和海盗船,跑进鬼屋里一起吓唬工作人员,到碰碰车和旋转杯同家长和小朋友“抢”位置,吐槽游乐场餐厅高的惊人的物价,挤到前排朝花车游行队伍招手,甚至得到了穿着小熊布偶服的工作人员巨大的拥抱。

热是真的热,快乐也是真的快乐。

他看见月岛萤被汗水稍微打湿的额前卷卷的刘海,看见他在接受小熊的拥抱时露出的笑脸,看见他在今天很棒的天气下闪闪发光。大概是接受了游乐场的狂欢氛围,他带着那样的笑容转过头来找他,在人群里朝他伸手。

“接下来去哪里?”

他是谁呢。

是黑夜的月亮,是黑尾铁朗的月岛萤。

不用去摩天轮。

现在就可以。

黑尾铁朗接过月岛萤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第一次亲上他的唇。

快速而轻巧——担心月岛萤怕被别人注意。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比方“我喜欢你”“我想被你亲吻”“我想成为唯一那个能被你称作你的男朋友的人”。

在他组织好语言说出口之前,月岛萤就已经环住他的脖子回应了他的愿望。

“你运气不错,黑尾前辈。”

手机握在他手里,这张照片很完美。

“回应你应该要来游乐场表白的是我的小号。”

糟糕极了。

“——其实有两个群都说要来游乐场。”

“是吗。我只有一个小号。”

“有一个说想看摩天轮接吻——”

“那走吧。”月岛萤眯起眼睛,“配图总不能一模一样,多没意思。”

“所以那个说可能成功可能失败的是你?”

“你不妨猜猜看。”

现在是月岛萤拽着他往外走。

“猜对了,或许我考虑今晚就和你上床。”

“我能猜两次吗?”

“当然可以。”

在摩天轮的顶点,他们已经记不清是谁先拥吻了谁。

16

此前在网络传播的言论确实给画手双方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我们很感谢部分不实言论已经得到删除。而为保证言论的真实可靠,从今往后,所有事宜将由双方官方账户进行部分公开,并在此宣布,双方于今日明确恋爱关系,但今日之前所有恋爱传闻纯属杜撰。

配图分别是在花车巡游的吵闹人群中和傍晚的摩天轮里的合照,还有对方的背影。

一个带着猫的头箍,一个高举月亮形的棉花糖。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朋友。”

画师:あおの@aonogrn

禁止二次转载和商用

睡迷糊的五悠

只是doi

只是上传图就屏了我一张,后续看置顶去wb吧

疯批恶劣雪豹alpha五x正直敏锐老虎omega悠

兽人abo,前后辈,生子提及

五条家的小少爷是一头雪豹。

而且是一头天生自带六眼,出生就改变了两个平衡的雪豹。

第一个平衡是人类与咒灵的平衡,第二个平衡是人类与兽人的平衡,前者是使人类处于了优势,后者是使人类处于了劣势。

兽人在这个世界并不算常见,大概占总人口的百分之零点零七,而在这百分之零点零七里,身体里带着咒力和术式的更是少之又少,换言之,既是兽人又是咒术师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就算是祖上带着兽人血统的五条家,也不见得每一代子孙都是纯正的兽人,多的是无法变换形态,或者被兽人......

兽人在这个世界并不算常见,大概占总人口的百分之零点零七,而在这百分之零点零七里,身体里带着咒力和术式的更是少之又少,换言之,既是兽人又是咒术师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就算是祖上带着兽人血统的五条家,也不见得每一代子孙都是纯正的兽人,多的是无法变换形态,或者被兽人血统影响了咒力的人,到了五条悟这一代,被五条家深恶痛绝的兽人血统才真正转变为了优势,因为五条悟将兽人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他兼具了人类的头脑和野兽的力量,就连外表都像是真正的雪豹一样,漂亮且带有侵略性,仿佛随时都能锁定猎物,扑上去给予致命一击。

五条家的人享受着这位小少爷带来的声誉,却打从心底忌惮他身为野兽的天性,有人曾亲眼见过他在悬崖峭壁之间捕猎,身上遍布黑色斑纹的雪豹从数百米高的地方飞身跃下,咬断了一头羚羊的脖子,正当那人胆战心惊地想要逃跑之时,他却变回了人类的形态,刚过十五岁生日的小少爷用手掐住来人的脖子,唇边还留着那头羚羊余温尚存的血,他偏了偏头,对已经震惊到失语的人露出一个轻佻且漫不经心的笑:“找我有事吗?”

那人连连摇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五条悟捕猎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吃,而是为了保持一种感觉——

那种不受束缚,自由自在的感觉。

这大概也是兽人的天性,他们内心里总保留着一部分野性,而这部分野性促使着他们去做与野兽无异的事。

比如捕猎,又比如求偶。

五条悟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遇到命中注定的omega,直到那天新生入学的时候,他兴致缺缺地躺在天台上,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而自己唯一的好友在旁边用一种看见新大陆的语气说:“真稀奇呢,悟,今年居然招进来一个和你一样的兽人。”

那确实是个兽人。

而且还是一头小老虎。

五条悟趴在栏杆上,舌头卷着棒棒糖在嘴里转了一圈,用像是捕猎者评估猎物的眼神,将底下正和其他新生交流的小孩里里外外都看了个清楚。

小孩长着一头樱色的头发,眼睑下方有两道开口,昭示着身体里有诅咒存在,他看见小孩收起来的尾巴,乖乖地卷起来藏在宽松的裤子里。他明显还在成长期,并不能很随意地转换身体的形态,和他交流的新生像是说了句什么,小孩脸上表情有点尴尬,然后挠了挠头,连老虎耳朵都差点露了出来。

五条悟猜,对方肯定是说了“既然你是兽人,能不能看看尾巴和耳朵”之类的话吧。

小孩看上去脾气挺好,就算是这样也没真的生气,他和那几个新生打闹着,从五条悟的眼皮子底下走过去,快要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里的时候,小孩抬起头,往五条悟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里蕴含的不悦彻底让五条悟对他有了兴趣。

他知道自己看这个新生的眼神不太礼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冒犯,但五条悟从来不在意这个,他从小想要什么都有,想做什么就做,天生反骨,厌恶正论,既然这小孩这么讨厌他,他就一定要把他标记成属于自己的东西。

“杰,”五条悟咬碎了嘴里那颗糖,尖利犬齿咬碎糖果的声音只是听着就令人牙酸,夏油杰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正好看到这位本体是雪豹的小少爷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苍蓝的眼睛霎时变得与兽类无异,让人心底发寒,“我要标记他。”

……

虎杖悠仁没想到自己身为一头老虎,竟然会被雪豹盯上。

他在经过走廊转角的时候被人扯着防咬项圈拖到窗边,抬头就看到和自己一样穿着高专校服的五条悟正眯着眼打量他。

同为兽人,虎杖悠仁当然知道他的品种。

五条悟的手扯着他的防咬项圈,甚至连手指都得寸进尺地挤进去,抚摸他作为omega的鲜嫩腺体。

虎杖悠仁回忆起自己刚进校门时,被陌生alpha用视线一寸寸扫遍全身的被冒犯感,他推开五条悟,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

“生气了?”五条悟捻了捻手指,似乎正在回味第一次触摸omega腺体的感觉,omega的腺体是他们身上最脆弱也最重要的部位,所以才需要用项圈保护起来,不论是用指尖触碰,还是用牙齿穿透,都会让omega感到莫大的刺激和疼痛,五条悟知道这点,所以这种将完整的东西破坏殆尽的感觉才更让他上瘾。

他不禁开始后悔起刚才没有趁机弄坏他的项圈,那样的话,就能看到小老虎惊慌失措的表情了。

虎杖悠仁梗着脖子对他说:“前辈,我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你。”

“你刚进校门的时候瞪我了吧?”五条悟轻松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放下了刚刚触摸过他腺体的手,小老虎的信息素是很淡的甜橙味,留在手指上过不了多久就会挥发,他在觉得可惜的同时,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的信息素和自己交融的场景,就像雪地里的饱满果实,被厚重的雪压出清甜的汁液,然后被压出的汁液又尽数渗透回雪地里,不管怎么想都是一副好景象。

虎杖悠仁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从他的表情上判断出他一定在脑子里构思非常可怕的画面,明明雪豹和老虎相比,在体型上并不占优势,而且自己戴着项圈,眼前的alpha也不能做出更加逾矩的举动,可虎杖悠仁就是觉得他会在自己放松戒备的时候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对他进行标记。虎杖悠仁从来没和雪豹打过交道,在他的印象里,这种生物只应该出现在白雪皑皑的山峰,在悬崖峭壁之间奔走跳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地出现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冒犯他,仿佛把他当成了交配对象。

等等……交配对象?

这个词刚一在脑海中出现,就让虎杖悠仁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虽然他也是兽人,而且是个omega,但他从来没想过和同为兽人的alpha结合。

因为他实在太清楚倒刺会让人有多疼了。

普通alpha的结就已经很大了,猫科动物的结只会比那更大,也更加恐怖,而且当猫科动物兴奋起来的时候,巨大的结上还会张开倒刺,让Omega的内部彻底变成自己的形状,这即使对习惯了疼痛的虎杖悠仁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宁可和特级咒灵厮杀三天三夜,也不肯让兽人alpha近自己的身。

五条悟掰着他的肩膀,俯下身,强迫他和自己对视,那双苍蓝的眼瞳像是空无一物,又像是囊括了宇宙万物,虎杖悠仁看到自己的脸被清晰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仿佛已经被这头危险而凶戾的雪豹划进了自己的领地:“悠仁,你是在走神吗?”

虎杖悠仁皱了皱眉:“前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名字这种东西,问问不就知道了?”五条悟捏着他肩膀的力道明明很轻,但虎杖悠仁却有种动弹不错的错觉,他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肩膀,想让五条悟把手拿开,然而下一秒,五条悟的手指却悄然转化成了雪豹的形态,尖利的指甲抵着那块皮肉,像是威胁,又像是无关痛痒的打闹。

“别动啊,悠仁,受伤了怎么办,我不想碰有伤痕的身体。”

虎杖悠仁这下更加确定自己内心的猜测了:“前辈,你是想和我交配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五条悟放开他的肩膀,笑着用手指弹了弹上面不存在的灰,“更准确地说,我是想标记你,让你生下我的孩子,雪豹和老虎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你难道不好奇吗?”

虎杖悠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就因为好奇,所以要我生下你的孩子?”

“如果我说我对你更加好奇的话,会不会让你更好接受一点?”五条悟刚说完这句话,就感到一阵掌风袭来。

他往后一避,虎杖悠仁的拳头堪堪擦过了他的脸。

五条悟微微掀起眼皮看他,白色睫毛下一双苍蓝的眼睛像是结了冰的湖面,带着隐隐的疯狂与失控,冰冷且具有压迫感地俯视着他。

虎杖悠仁收回拳头,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前辈,你实在是太恶劣了。”

五条悟并不否认。

虎杖悠仁说:“我,不会,给前辈生孩子。”

“无论如何吗?”

“无论如何。”

虎杖悠仁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条悟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用来标记的犬齿有些发痒。

他凛冽的信息素气味在瞬息之间溢满了整个楼道,连来找他的家入硝子都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在学校里乱放什么信息素,”家入硝子抱着胳膊,不满地看他一眼,“连楼道都变冷了。”

五条悟并不反省,只是慢悠悠地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只是楼梯扶手上结的一层冰却没跟着信息素一起消失,他直接用手覆盖上去,冰凉的触感让本体为雪豹的alpha舒服惬意地眯起了眼,他懒懒地问家入硝子:“找我有什么事?”

“是夜蛾老师给你的任务,”家入硝子简短道,“他让你选一个同伴,和你一起去雪地执行任务。”

五条悟想也不想地拒绝:“好麻烦,不想去。”

“你不是雪豹吗?”家入硝子说,“去雪地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谁愿意为了任务去啊。”五条悟打了个呵欠,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用意味深沉的眼神看着她道,“你刚才说,夜蛾老师让我自己选择同伴是吗?”

家入硝子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怵,一边在心里想着到底是谁这么倒霉让他产生了兴趣,一边点头肯定他的说法:“是,夜蛾老师说你想叫谁跟你一起去都行,但是这次任务环境特殊,还是要找一个身体素质比较好的。”

“那不如直接选和我一样的兽人好了。”五条悟斜倚在墙上,姿态随意而放松,就像一头真正的慵懒的雪豹,“虎杖悠仁,一年级新生,本体是老虎的omega,我要带他一起出任务。”

私设夏虎前后辈,all虎汤底

ooc有,注意避雷

他漫长的一生中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本烂俗小说——充斥着油腻和泛上喉底的苦涩,令人作呕。

[1]

夏油杰在树木投下的阴影里站着,嘴里叼着一支冰棒,冰凉刺骨的感触从牙间一直蔓延到骨髓,舌尖除了刺痛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味道,冰棒明明是草莓味的,是他从五条悟那里顺过来的,那个喜欢吃幼稚味道的家伙还纠结了好久,最后被他好气又好笑的抢...

夏油杰在树木投下的阴影里站着,嘴里叼着一支冰棒,冰凉刺骨的感触从牙间一直蔓延到骨髓,舌尖除了刺痛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味道,冰棒明明是草莓味的,是他从五条悟那里顺过来的,那个喜欢吃幼稚味道的家伙还纠结了好久,最后被他好气又好笑的抢过来了——当然免不了一顿打架,直接导致他刚刚才好不容易晾干的由于训练被汗浸湿的外套再度接受潮湿的命运。

啊啊,这日子可是过得无聊透了,每天重复着训练,任务,训练,任务。日复一日吞咽下去的咒灵恶心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在喉管中翻腾,他仿佛能够听到身后的影子里传来的尖啸和泣声,各种千奇百怪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吵的人头皮发麻,或者找个什么地方大吐一场,把那些油腻的东西倒得一干二净。

他不想说每次在咽下便当或者悟偶尔带来的甜到令人发指的甜食时,他都压抑着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欲望保持着得体的表情一口一口咽下去,逐渐他已经能够习惯管理自己的表情和动作,面不改色默不作声的机械的吞下食物,食物和诅咒的味道,已经不大分的清楚了。反正二者的归宿几乎一致,口腔——喉道——胃部,三点一线。

反倒是冰棒和火锅偶尔能引起他的兴趣,原因无他,这种过热或者过冷的食物能够有效刺激到他的痛觉神经,让他许久不曾辨识过味道的大脑勉强感受到食物本质所带来的疼痛。

他正慢悠悠的想着的时候,五条悟从旁边走了过来站定,黑色墨镜挡了一半的眼镜里透出一股子老子天下第一的不耐烦出来,嘴里叼着已经吃完的木棍一口咬碎。夏油杰瞟了他一眼没理会,等着他开口:“喂,杰,听说了吗,今天一年生要来一群小崽子。里面有一个被特级诅咒上了身的。”

“是吗。”扎着发髻的男子轻飘飘的回应了一句并未多在意,咒术高专的人来来往往的多的是,死的死活的活,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身上带了一个特级,自然也没什么好去惊讶的。

“据说,我将来要亲手杀了他。”五条悟的话说的轻描淡写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东西。“又是那帮该死的老东西。”

夏油杰没有说话,咬碎了冰棒,融化的水从下巴滑落滴在地上浸出一滴深色的圆形痕迹。他远远的看见了两男一女从校门进来,并没有多去在意。

[2]

那天他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五条悟和天内理子,正对着水池吐的胃里都泛上来酸水,喉咙干涸的仿佛百年未见雨水的河道般干枯腐朽,却又堆满了腐烂的尸体一般的感觉。当他终于感觉好受些时正打算抬头接点儿水漱漱口,一抬头便看见了一个樱粉色短发的少年正拿着饭盒颇为不知所措的站在几步外。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两个人互相看着现在原地,夏油杰还很傻*的保持着一个拧水龙头的姿势,直到那个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前辈,你看起来好像不太……”

夏油杰没来由的有些烦躁,或许是自己有意去隐藏——虽然也没有花多少额外的心思,不过这样的小事被一个后辈而不是他同级的任何一个人发现都更让他恼火。他也说不清被五条悟发现就能好到哪儿去,但是看到那个后辈琥珀色的眼睛逆着光看过来时,他对于这件事感到了莫名的懊恼。

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拿手捧了水漱口然后吐掉,留着旁边那个低年级生在旁边不知所措的站着,等到他终于直起身子,旁边一只手递过来一张纸和一瓶矿泉水。

夏油杰有些诧异,凭着他几乎不可能发生老年痴呆的记忆,他清楚的记得刚刚看时这个后辈的手上并没有拿除了饭盒之外的东西。他仔细打量,发现他手上的饭盒也不知去向,如果不是他眼花了,那就是这个少年——他跑回了教室一趟。

“你……”夏油杰迟疑着开口又觉得有些好笑,彼此都为咒术师,有点儿什么特殊的小技能想来一点儿也不算奇怪,他又注意到男生的皮肤是小麦色的,上面有一些水珠,想必是跑出来的。

“谢谢。”夏油杰最终决定先打破两人这样在废弃的水池旁边面对面傻站着的局面,这比让五条撞见自己呕吐还难以忍受,而那个后辈的手也固执的一直伸着,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他也就顺势接下来对着瓶口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流过喉间的感觉确实好受些,他那点儿焦躁的心思也被彻底的压了下去。

“夏油前辈,我叫虎杖悠仁!”男生还没等他开口问出“你叫什么”这样的话时便抢先一步回答了他的问题,咧开嘴笑意几乎能把太阳都挡了去,夏油杰看着他这幅样子有些好笑。

这是……笨蛋吧。

“我听五条前辈提起过您的!”听到这句话他没来由的想要下意识扶额叹气,基本不指望五条悟那个人嘴里能吐出来什么好话,不过……虎杖悠仁?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他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那个悟偶然间跟他提过一嘴的后辈,身上附上了诅咒之王的那个,被判处了早晚的死刑的那个虎杖悠仁。

就是这个男生?他少见了产生了兴趣,仔细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少年人樱粉色的短发显得有些细碎而柔软,微微反翘着,边缘勾勒出金色的边缘,衬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身材看起来不算精瘦的类型,反而像是健身的效果不错。而眼睛下面仿佛画上去的花纹则是被夏油杰一眼看出,这是一对阖上的眼睛。

“啊……你好,我是夏油杰。”

他带着浅浅的笑意回应着,眼神却看向那一对眯缝起来的眼睛,他知道那安静平和只不过是表面上保护自身的伪装,传说中的诅咒之王才不会好心善良到被一个肉躯封存,而既然他带着这个炸药包一天,上层就会顾虑一天,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指定了悟去杀了这个孩子。

啊,真的烂透了,这咒术界。就这一点上,他和五条悟的看法持平。

[3]

再次见到虎杖悠仁并没有过多久,他早就听说新入学的一年生被派去处理诅咒那件事,不过彼时他并没有多在意,想着上层就算想杀了悠仁也会顾及这诅咒之王还有十几个分体还流落在外等着收集,丝毫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动手这么快——仿佛是可笑的小孩子想要把能看到的威胁扼杀,然后龟缩在摇篮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自欺欺人。他和五条悟在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是在外面,当即削了手头上堆着的诅咒赶了回去——开什么玩笑,一年生多少算是他们的后辈,又是悟带过的,算是半个老师。再不济,也不能让东京校的自己人被欺负了还不闻不问。

五条仗着天生的六眼比他先到一步,等到他赶到时看到自己的好友阴沉着脸站在旁边,家入硝子正准备着往手上套手套,面前的解剖台被五条悟的身体挡了一半,只能看见横躺的人的小腿和半个脑袋,樱粉色的头发扎的他眼睛一疼。

硝子看到他抬头打了个招呼:“杰,你来了。”

“什么情况。”他的声音有些哑,刚刚吞下的诅咒那股恶心的味道又泛上喉管,他又想吐了,不过现在可没人会给他递瓶矿泉水来,他强忍着恶心往前走了两步,看到那具理所当然的线条分明的身体正中央撕裂开的口子,里面空空落落,回荡着寂寞的风声。

那一瞬间夏油杰掉头冲出了医务室在旁边的厕所隔间吐的昏天地暗,但是他早上并没有吃饭因此什么也吐不出,最后从胃里泛上来酸水和血沫。他和后辈理应是没有过多交集,每次见面连讲话都不超过三句,但在他看到那具尸体苍白的皮肤和关节上泛上的尸斑,在解剖台冷白的灯光下刺眼而扎人,他还是忍不住那股反胃。

夏油杰回到医务室的时候扶着墙,水泥墙面凹凸不平的表面硌的他手心发疼,没有人再说话,直到出乎意外的,虎杖悠仁还是活过来了,无需多说必定是那个该死的诅咒玩儿的把戏,和虎杖悠仁做了什么交易,精明而狡猾。

“夏油前辈——”

男生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夏油杰才醒悟般想起自己应该去打个招呼,有些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的调整过来面带笑意的上前单膝蹲下看着他的眼镜,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欢迎回来。”

身后的悟吵吵嚷嚷的骂人,听着有些好笑。

[4]

后来他们的交集名正言顺的多了起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上头下发的命令让他和五条悟明着上是指导后辈,实际上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监视”二字,当时悟就摔了茶杯对着半个身子埋在黑暗中形容枯槁的老头子直直比了个中指。夏油杰安静的抿了一口茶,在放下杯子的时候瓷片碎了一地,残余的茶叶,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和开口。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监视两面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对吗?”

他像是一条温和的吐着信子的毒蛇,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旁边的五条表现的露骨,但嘴上的话语却更加咄咄逼人。“去监视着他以免在你们能够合理的杀死他之前他先出了什么岔子,或者是和体内的那个东西——诅咒之王达成了什么***的交易,哪一天半夜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来要了你们这群老狗的命——”

“夏油杰,注意你的言行!”

“抱歉。”夏油杰微微颔首并无歉意。

一路上沉默无话,回到高专的时候他们路过操场,看见一年生的三个小崽子在训练,虎杖悠仁在他们中间,似乎是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咧开了嘴大笑,眼角的余光留意到了他们挥手远远的打招呼,笑意刺的人眼睛发疼,他沉默的站在角落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想要点根烟。

这未免太不公平,他想着,所谓的那些高义之士打着正义的名号就能如此名正言顺的夺走一个少年人的生命,理由则是因为他们卑微无能的害怕和恐惧,像是乌龟一样一头扎进脆弱的壳里不闻不问,外界但凡有一点变化都会把他们吓得半死如临大敌——而这个时代早就变化了,不在是过往一样的只有诅咒和咒术师两者之间延续的战斗的年代。

而裹挟在其中的无论是谁,都无法抗拒这种改变,虎杖悠仁只是一个节点,现在他们想提前扼杀这个关键。

真好啊,夏油杰有些感叹,虎杖悠仁总是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能够轻而易举的让人平静下来,连带着他许久没有感受过味道的味觉神经也回忆起了食物的味道,那天中午的饭菜有厚蛋烧和腌梅干,晾晒了很久的梅子酸的要命,男孩子尝了一口便龇着牙吐了出来,然后转头看着黑发的前辈面容平和的咽下一颗梅干,好奇的发问:“呐,夏油前辈为什么会喜欢吃这么酸的东西啊?”

“酸?”被后辈突然问了很奇怪的问题的夏油杰有些愣神的看了看自己筷子上夹的梅子干,嘴里有一丝轻微的酸味“啊,我觉得没有特别酸。”

大概是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味道了吧,他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夏油前辈……是胃口不太好吗?”男孩子认真的说道:“第一次见面时,前辈似乎不太舒服呢。”

“不是哦。”虎杖悠仁的回答让他微微有些诧异:“是那次在操场,夏油前辈和五条前辈在一起的那一次。”

夏油杰挑起了眉头停箸,扭头看着男孩子正拿着筷子回忆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时候——夏油前辈叼着冰棒吧?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一看见前辈就觉得,啊,这个前辈一定食欲不是特别好吧。”

“为什么?”夏油杰有些好笑。

“唔,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前辈有一种很饥饿的感觉吧,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一样。”

夏油杰有些愣神,一时筷子举在半空中,从喉间到胃部中漫长而空旷的空间有风声在呜呜作响,那一瞬间他只剩下一个念头:饥饿。是自从他成为咒术师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的饥饿,那种从胃底猛然涌出的饥饿感包裹了他的大脑,他一瞬间感受到刚刚吞下的腌梅干极度的酸涩味道和厚蛋烧裹挟的油的气味,连带着第一次感受到了虎杖悠仁的味道,怪不得他的那位好友对这个后辈的事这么上心,那是一种干净而纯粹的味道,带着深秋罕见的阳光的气息温暖而明媚。

他一瞬间有些好笑转而恍然,他知道,他完蛋了,去他妈的一生,老子终于活了一回。

[5]

“你说什么!?”

“你他妈闭嘴!你以为我愿意吗!”

夏油杰盯着五条悟冰蓝的眼镜里的血丝沉默了半晌终于松开了他的衣领,五条悟后退了两步,额前散落的碎发挡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东京似乎在下雨,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着。夏油杰突然站起身来,不管不顾的向外走去。

他想起在阳光下的男孩子明亮的眉目如今在雨水中被肮脏透顶的东西侵蚀——真是糟糕透了。他想起已经记不清日子的有一天,虎杖悠仁对他说,前辈,这就是正确的死亡吗。

你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

那个蠢货一定是心甘情愿的,他了解他的后辈,如果是正义凌然的理由,他一定会赴死。

他阴沉着的脸被乍亮的电光照亮了半边,他抿了抿嘴里空气的潮湿味和火烧的气息。他看了看远处突然面容柔和下来,一瞬间收起了满身的戾气,等他再度转过来时已经是惯有的温和表情,却显得更加危险,仿佛是危险的利刃被收了起来,只露出一角。

“既然正统的路救不了他,那就用我的方式来救吧。”

他语气有些淡然,仿佛只是出门去散步或者买个早餐,背后天光乍破。

他踏出门的时候想着,他漫长的一生中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本烂俗小说——充斥着油腻和泛上喉底的苦涩,令人作呕,而这烂透了的一生中如果活过一回就算得上值得,谁要去想以后的事。

感受到大家的热情开文啦!

预警前期已经说过啦,没看过的宝贝先看看合集的上一篇吧|)

注:宿虎双生子,虎子是哥哥。

——

1.

“娜娜明最近好像压力很大的样子呢,来店里的频率也低了好多,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讲哦。”

七海建人看着眼前的粉发男人,静静地喝了一口酒,道:“就算跟你讲了,你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样子。”

“别这样说嘛……我也有努力让娜娜明开.........

“别这样说嘛……我也有努力让娜娜明开心的呀,帮助客人缓解压力是我的工作呀。”

虎杖悠仁,是这家牛郎店的头牌,和七海建人的相遇纯属偶然,只是发现七海压力很大的样子就把人拉到店里进行了一番免费的屈膝长谈。

虽然老板对此颇有微词,但发现随后七海变成常客就没再反对了。

不得不说虎杖悠仁确实有着让人想要与他交谈的魅力,双商颜值在线的还相当体谅人的成年男性谁不喜欢呢?至少店主本人是没见过。

“话说回来,那位先生是你认识的人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你呢!”虎杖悠仁指了指他的身后。

七海建人回头,果不其然地看见了某位道德败坏压榨下属的资本主义上司,这个生性顽劣的家伙已经迫不及待地朝着他挥手,一副“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表情看着他,打着转飘到他身边,调侃:“呀——这不是七海吗?没想到你也会逛牛郎店这种……”

“先生,本店可是合法经营哦。”虎杖悠仁连忙打断他的话,道:“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喝一杯吗?我请客。”

五条悟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本来他以为是虎杖悠仁的脸与当世最强诅咒师两面宿傩过于相似才会吸引七海进去,没想到两个人一副相谈甚欢,一看就是老熟人的样子,五条悟才进来偷听的。

啊,虽然是光明正大地听。

“悠仁是怎么当上牛郎的呢?”不出所料,才谈了没几分钟,这个失德教师就已经粘到人家身上不松手了:“虽然是头牌,但是赚的钱依旧不怎么样吧,还不如当明星呢!”

虽然有些冒犯,但七海建人难得觉得这人说的话有点道理,毕竟牛郎并不是什么好身份,不清楚这个行业的人很有可能会把牛郎与鸭挂上等号,其实两者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不过现在估计也差不多了。

“比起我来五条先生更像明星吧,没想到居然是娜娜明的前辈,完全看不出来呢。”

七海建人就这么看着两个大龄童颜商业互吹,并不想对五条悟口中的英年早衰给予任何回应。

“我从小就是和爷爷一起长大的,对父母并没有什么印象,爷爷把我和弟弟一手养大,在我国中的时候去世了。”

粉发的男人这么说着,露出了怅然若失的回忆表情:“爷爷他啊……是个相当要强的人,在死前却对我说‘你很强,要去帮助他人’,是个很古怪的老头子吧,居然还留下这么麻烦的遗言。”

旁听着的两人也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听着虎杖悠仁的故事。

“然后就是辍学打工供弟弟读书,我当时想着,至少我们家有一个人可以继续学习也好,既然要帮助他人的话,不如先尝试去帮助弟弟吧。”

“结果那家伙,直接离家出走了。”

看着陡然消沉下去的虎杖悠仁,五条悟和七海建人不约而同地对那位不知名的弟弟君升起了一阵怒意。

不可原谅!!!

“不过后来他还是回来了啦,还带了一大笔钱……”虎杖悠仁补充道:“好像是说接了什么工作,因为很危险来钱也很快,他叫我不要担心。”

七海:“不,正常人还是要追问一下到底是什么工作吧,很危险的话你不担心你弟弟出事吗?”

五条悟:……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大概猜出来弟弟君是谁了呢。

“没什么好担心的吧。”虎杖悠仁露出了罕见的欣慰笑容:“因为那孩子从小就很有主见啊……他说不是违法行为所以我就没管他了。”

其余两人异口同声:“你被骗了。”

虎杖悠仁,被击沉。

“嘛嘛——继续往下说吧,所以呢?为什么突然打工打着打着就变成牛郎了?”五条悟兴致勃勃地问道:“是不是有个奇怪的大叔在外面向你招手说‘小弟弟来玩吗’然后把你拐进来这样那样……”

“五条先生,我们这里可是正、规、店、哦!”虎杖悠仁露出了一个不容反驳的微笑:“还请您不要再说这种影响店子声誉的话了,好吗?”

五条悟,击沉。

身高高达一米九的男人委委屈屈地缩起大长腿,皮鞋踩在沙发上,整个人蜷缩成一个球,看上去可怜极了。

虎杖悠仁又去拍他的肩膀,开始内疚起来:“好了……不要这样子了,娜娜明也会很难办的。”毕竟他是被七海建人包下来的,如果五条悟在这里造成什么损失,大概都会被老板算到七海身上吧。

五条悟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凄凄惨惨戚戚,但一听具体说了什么只能让人说一句用心险恶:“那你说声最喜欢五条悟了。”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到底是正经牛郎,虎杖悠仁清了清嗓子,摘下五条悟的墨镜,捧着对方的脸逼迫五条悟直视自己,缓缓将嘴凑到他耳边,青年已经低沉的嗓音压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声调,磁性的声音像是自带小钩子,勾得人耳朵发麻,渗透每一个毛孔流到对方心里。

“最喜欢你了哦,五条悟先生。(轻咬)”

“————!!!!”

看着捂着耳朵一蹦三丈远的大红脸五条悟,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睛,心想:五条先生看上去轻浮,没想到这么纯情啊。

这种程度只是他们牛郎的基本业务啦,毕竟他们就是靠陪酒帮助顾客放松身心……或者说哄着对方续杯点酒水,话说的好听可是必备技能,无论是语言上还是声音上的。

结婚吧!

这才是五条悟的真实想法。

2.

“抱歉,明明应该是我帮娜娜明缓解压力的,结果还麻烦两位听我抱怨了这么多。”虎杖悠仁挠了挠后脑勺,笑容还残留着初出茅庐的青涩感,这也是他吸引人的原因之一吧。

“所以,到最后你也没说为什么会做牛郎啊。”七海建人叹了口气,道:“不想说我也不会为难……”

“不为难哦,只是觉得这份工作是有价值的。”虎杖悠仁眼睑低垂,睫毛掩盖住了眼眸中的神色,青年道:“依靠语言开导那些生活忙碌的人,帮助他们缓解来自生活的压力,我觉得这也是一份能够帮助他人的工作,所以做了牛郎。”

“而且不这么做的话,不就没办法遇见娜娜明了吗?”

虎杖悠仁揉了揉七海建人的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色短发在青年的蹂躏下微微凌乱,自己是被当做小孩子对待了吗?七海建人这么想,有些无奈,毕竟这个男人却实比自己还要大一些啊。

虎杖悠仁本来是想给七海建人一个拥抱的,奈何另外一个人还抱着他不肯松手,虽然说知道五条悟不喝含酒精的饮料后跟人点了果汁,结果这人硬是抢过了虎杖悠仁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悠仁——悠——仁————”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给你添麻烦了,五条先生就由我带回去吧。”

“啊喏……反正我也下班了,要不娜娜明把地址告诉我,我送五条先生过去就行了。”

“为什么要和七海叫一样的称呼啊——凭什么叫他就是娜娜明,我却是五条先生啊?!给我也取一个昵称吧……我以后会常来光顾的!或者叫名字也可以啊,喊我悟就可以了!sa——to——ru——”

“嗨嗨,五条……悟君,这样可以吗?”

“啊!这个称呼好棒!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呢……悠仁专属,嘿嘿……”

不知为何,七海建人没由来地感到了一阵不爽,直言道:“悟君,你该回去了,高专还有学生呢。”

“悟、君?”

恶鬼一样的眼神瞬间就看过来了呢。

这下七海彻底确定了,关于五条悟根本没醉——完全是在装醉欺负牛郎这件事。

“杰那家伙……”

五条悟嘁了一声,直起身子,他虽然不是能喝酒的类型,但一杯香槟还是绰绰有余的。

像只没骨头的大猫一样不舍地抱着虎杖悠仁疯狂贴贴,五条悟把墨镜戴到虎杖悠仁脸上,道:“下次见面也要叫我悟君哦,悠仁~”

“知道了……”

虎杖悠仁艰难地将五条悟从身上撕下来,把墨镜别到胸前的口袋,向五条悟丢了个wink:“悟君再来的时候记得点一个香槟塔,会有特殊服务的哦!”

特!殊!服!务!!!!!

“我现在就点!!!”

“啊……我已经下班了。”

“嘁。”

3.

“今天看上去喝得挺少啊。”

“嗯,有位客人不喝酒。”

虎杖悠仁将大衣挂到衣架上,精致的高定皮鞋放入鞋柜,穿上日常的家居拖鞋,走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没有一丝停留地来到厨房,不出所料,所有需要用刀具切割的佐料全部处理完毕,摆放得整整齐齐,就等他下厨了。虎杖悠仁见怪不怪地系好围裙,准备一天的晚饭。

“我回来的路上带了点天妇罗,要吃吗?”虎杖悠仁朝客厅喊道。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虎杖悠仁的肩膀搭上了一个脑袋,宿傩伸手将虎杖悠仁圈到自己的怀里,徒留一双手还在翻炒着饭菜。

“宿傩!你这样哥哥没法做饭了!”

“管我屁事。”

这什么臭弟弟啊?!!

虎杖悠仁怒气冲冲地回头,一看到宿傩的样子又心软了:“这次工作很麻烦吗?”

“还好吧,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六眼’,”宿傩回忆了一下那个嚣张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啊……烦死了。”

虎杖悠仁:“打不过的话就别干了,哥可以养你啊。”

“然后看你和一群老头子喝酒开房?”宿傩嗤笑道:“你才是那个最不可理喻的吧,帮助别人就去当牛郎,去床上帮吗?!”

虎杖悠仁脑袋冒出一个“#”字,努力心平气和地道:“我只陪酒,不陪睡的。”

“而且……”男人下巴扬起,虎杖悠仁将后脑勺枕在宿傩刻意低下来的肩膀上,轻笑道:“如果是可爱的欧豆豆晚上很寂寞的话,哥哥也不介意陪一下的。”

“好啊。”

“既然如此……嗯?欸?!!!”

“我说——好啊。”宿傩一只手揽着虎杖悠仁的腰,另一只手伸出去关上了炉灶,恶劣地低笑:“这不是你自己先邀请我的吗?”

虎杖悠仁才发现他居然光顾着和宿傩争辩把菜给烧焦了,一时心虚气短,只敢小声嚅喏:“谁让你总是不尊敬我这个哥哥的……”

“嗯?”宿傩扭头,露出一个兴奋地笑,说:“好像有小虫子跑进来了,我去处理一下。”

“?”

虎杖悠仁默默将炒焦的菜丢进垃圾袋,道:“记得清理干净,上次我可是被警视厅给找了啊。”

“废话真多。”

说不清楚宿傩在干什么的,怎么可能。但就算如此,虎杖悠仁也要保护自己的弟弟,哪怕宿傩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咒术界最强诅咒师,两面宿傩——是虎杖悠仁的双生弟弟。

4.

“来座香槟塔。”

打扮得比牛郎还牛郎的家伙大手一挥,做到了虎杖悠仁身边,道:“不给我点跟烟吗?头牌。”

虎杖悠仁扶额:“甚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跑外围’的吧。”

跑外围是从种花家流传过来的名词,大抵就是形容伏黑甚尔这种没有固定工作场地,一般直接在红灯区拉客的职业小白脸,甚至连男公关都比不上——因为他们从不出卖身体。

像虎杖悠仁以及他所在的夜店里的所有牛郎都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在聊天内容与礼仪方面极为讲究技巧,大部分牛郎都认为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其余的某些事情只会间接影响他们的收入。虎杖悠仁虽然对此并不抱有任何看法,但他确实和其他牛郎一样,只会陪客户喝酒聊天,甜言蜜语,谈情说爱,但从不陪出场。

“怎么?牛郎还有歧视链吗?”

伏黑甚尔搂过虎杖悠仁的肩膀,将打火机塞进青年手中,叼着身上仅有的一根烟,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家那小子要去上学了,借我点钱呗。”

点牛郎给牛郎包香槟塔最终目的居然是向牛郎借钱,伏黑甚尔,真有你的。

“所以,你要借多少?”虎杖悠仁道:“看在你给我不少业绩的份上,这次帮你一把。”

伏黑甚尔比了个数。

好家伙,这不就比包他的钱多一点吗?虎杖悠仁眼神死,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道:“伏黑甚尔,你这败家子。”

点牛郎钱本来就不少,更别说是像虎杖悠仁这样的名店头牌了。再加上刚刚的香槟塔……硬了,拳头硬了。虎杖悠仁努力做着深呼吸,才忍下想把对方丢出店门这样掉面子的举动。他还是见过伏黑甚尔的孩子的,是个相当乖巧懂事的男孩,或者说完全是因为父亲的不靠谱而被迫早熟。

总而言之,虎杖悠仁对伏黑甚尔的孩子好感度非常高。

“我本来就是小白脸嘛。”这个男人理直气壮地说着,大手捏了捏虎杖悠仁的脸,低笑道:“想吃头牌牛郎大人的软饭有什么错?”

虎杖悠仁都懒得说他了,看着打火机的牌子,默默调了一下火苗,道:“店里明明有专用的点烟器,总是坏规矩是会被列入本店黑名单的。”

伏黑甚尔将烟取下,等虎杖悠仁将外围的纸卷烧得漆黑,最前端已经成灰,才差不多叫了停。

这是他们之间不可言说的默契。

抖掉最前端的烟灰,伏黑甚尔眯着眼,狠狠吸了一口香烟,吐出形状优美的烟圈,虎杖悠仁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做到的。

“不来一根?”

“我今天没带烟。”

虽然平时虎杖悠仁都是哄着客户帮他买烟的,但……一想到这人是他的同行,那些好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啊!!!

“没事,抽我的。”

伏黑甚尔如此说着,反而将含着的烟取下,将脸凑近虎杖悠仁,对着青年的脸狠狠地呼了一口烟。

虎杖悠仁沉默着推开了他。

“不行,甚尔,只有这点不行。”虎杖悠仁坚定地看着他,道:“钱我可以借,但这个绝对不行。”

“啧。”

伏黑甚尔挠头,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怕是顶级男模看了都要羡慕,看上去一副很不爽的样子,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富有侵略意味的张狂笑容,伴着嘴角那道疤,甚至还有些性感。

“——虎杖悠仁,你等着。”

本来以为可以写到顺平的……但是实在是懒得搞了所以暂且先到这吧orz

爹咪把烟吹到虎子脸上实际上是一种xing暗示,虎子也不是青涩小年轻,所以拒绝了。看上去男友力超足,实际上还是很有贤妻气质的,你看宿虎相处方式——大爷我给你安排了一个这么好的身份你可以好好把握啊啊啊啊啊啊!!!!还有就是伏黑惠的小妈文学(什

最后请欣赏爹咪的经典表情包↓↓↓

再夹就不发了,人晕了

邪恶搞笑黄雯,预警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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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的话,大眼:年少愁愁愁愁愁

五悠双箭头,多捏造内容,7k5+,混乱的叙事

角色死亡预警,路人第一视角,OOC,OOC

Summary:思念过度的五条悟决定寻找已死的虎杖悠仁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个冰冷寂寥的秋天。那年格外冷,寒流错乱一样,风猎猎的刮,雨绵绵的下。朔风呼啦啦一吹,澄黄的叶子就投奔大地了,我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客户大概也被风刮走了。总之,生意非常惨淡,百无聊赖的又混过了一个秋。不过日子倒不窘迫,他出手阔绰,对他来说钱都是身外之物。我太羡慕了,倒不是羡慕这崇高的精神境界,是眼红他户头上的0比路上的0都多。

来我这里的人很多带了口罩,大概是不想被我看见容貌,毕竟这样的事情具有私密性。我尊重他们的...

来我这里的人很多带了口罩,大概是不想被我看见容貌,毕竟这样的事情具有私密性。我尊重他们的隐私,但最后我都毫不例外的会看见他们的脸。大多数都哭的鼻水直流,一张脸皱巴巴像被揉成一团的纸,又像沟壑破碎的土地,被两行眼泪侵蚀出深深的纹路,化了妆的客人哭起来更惊悚,脸就跟墙皮脱落似的,白花花的脸露出黄色的内底。说起纸,在我这里消耗可谓是神速,这些人来之前还以为我可能只是招摇撞骗,心理准备也没怎么做足,纸很明显也没带足,结果一下哭的稀里哗啦一塌糊涂,把我半包纸都折进去了。

他来的时候外面又在下瓢泼的雨,没带伞,但鞋底都是干的,进屋子里连脚印都没有。也没有带口罩,大概是他已经带了黑色的眼罩了,配个什么颜色的口罩都觉得滑稽。哪怕把眼睛遮住,也能看出来他长相非常优越,流畅的脸部线条和挺拔的鼻梁,最耀眼的还是那头竖起的白发,比我人生中见过的所有雪加起来都更洁白。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问些屁话显得太不专业,来这儿的还能有什么事?好不容易有业务,到手的鸭子要是飞了我真得想一头撞死。

他估计也被我这脑残问题问的挺无语,半天没说话,环视我这破地方一圈,“找人。”

“行,您有带什么东西吗?比如要找的人的头发啊、衣物啊之类的?”

“这些都没有,骨灰可以吗?”

我这人三大缺点:好奇心太重、嘴贱、眼高手低。他一说完我这好奇心就开始翻滚了,炸油锅一样噼噼啪啪一直响。这些亲密的东西都没有,倒是有骨灰。什么关系啊?不会是把仇人骨灰扒拉过来再来泄愤吧?

结果来的是一个少年,年纪不大,至多二十岁。他裤子略短,露出一截黑色的袜子,包裹着纤细的脚踝,我都怀疑这么纤细的脚踝是否真的可以撑起这健硕的身体。少年头发是深粉色,毛茸茸的,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配上他清澈的眼睛和蜜色的肌肤实在好看,眼下还有两个小三角,弯弯的像盈盈的皎月。活脱脱一运动型元气少年,一看就没少在球场上挥洒青春的汗水。哪儿都好,可惜就是死的太早。

“你不走吗?”白发青年说话的时候没看过我一眼,注意力全在少年身上。粉发少年还在诧异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招来的人嘛,身子是虚的,看着半透明的身子来了兴致,一会动动腿、一会动动脚的。一听到声音,抬头看着白发男,满眼的惊讶,声音都在颤抖:“五条老师?……你怎么那么快就来了?”

“先生,是这样的,我怕反噬,还是看着比较好。”这话七分是真,三分是假。我的三脚猫功夫着实是不够看,确实是怕引火上身。二来听故事也确实是我爱好之一,这两位一看就很般配,自然不能错过。

“老师没有死哦,只是太想悠仁了,就把悠仁叫过来陪我说说话了。”他一边说一边笑,本来硬朗的五官配上笑容,看起来还挺平易近人的。

本来元气的少年垂下了眼睫,没有看他,闷闷的说:“老师,你该向前看的。”

“确实是在向前看哦,悠仁不用担心,多亏了我的教学成果,现在野蔷薇和惠都成了独当一面的咒术师,高专还来了不少有天赋的新人。”他明知眼前人是假,却还是伸手去触碰少年樱粉色的发,只摸到虚无的空气。

“如果真的向前看,老师你为什么还来找我,你答应了我的……”少年话只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笑容就已经融化了,板着一张脸,锋利的像出鞘的利刃,弯腰平视少年,我总觉得他眼罩下有汹涌的波涛在咆哮。“那悠仁又答应了我什么呢?悠仁太自私了,怎么能让老师一个人活呢?”

“这不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吗?集齐二十根手指之后就会处刑,为什么老师还要这样?”

“你为什么非要死呢?你不用死的,处决你都是高层的决定,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把他们都杀了,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

“老师……你明明知道的,收集了二十根手指就是定时炸弹,死了对大家都好,我从来不后悔做了这个选择。”少年的表情很严肃,结了霜一样冰冷。他不适合这样的表情,明明看起来最多是个大学生的样子,他该多笑,最好那嘴角勾到天上去,露出洁白的牙齿。

高挑的男人没说话,双眉皱紧收拢,双唇抿成薄薄一条线,愤怒的像条保卫自己领地的狮子。我倒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神态这么紧绷,不过他倒是确实挺适合这愤怒的表情,比起笑容还是愤怒跟他更加相衬。

少年没被狰狞的表情吓退,他张开半透明的双臂去拥抱白发男,格外的熟练,就像做了千百万遍一样。明明本该感觉不到任何感觉,白发男还是顺从地弯下身子,脸埋在那半透明的肩膀里,少年虚无的手抚摸雪白的头发,温柔的样子确实像是在揉捻一团细雪。他贴在男人耳边讲了一句暧昧的耳语,就跟蜡烛最后的一点烛光一样,噗呲一声,像白雾一样消失了。

白发男人持续这个别扭的姿势好一会才站直,问我要了一张纸。居然只需要一张,未免也太强了。我本以为可以等到他摘眼罩抹眼泪的时候一睹尊容,结果他好像根本没哭,只是用来擦手心里的汗。

他迈出去的腿都僵住:“不是那种关系……”

哪是什么关系?今天多半是中诅咒了,心里想什么,嘴巴全漏出来。我心里面被猫抓一样难受,怎么今天老是和脑残一样问来问去,又确实太好奇,我还没反应过来,他那腿咻咻的一迈,直接走出了我的视线范围。

他走之后,我总是觉得这个姓氏耳熟。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御三家之一?我一个咒术圈边缘人,圈子里的信息基本靠论坛,居然还有机会接触到这种大家族的人,还能亲眼看到五条家的八卦,实在是好运。

五条先生看着我直勾勾盯着他的伴手礼,直接击破我的幻想:“你以为给你吃的吗?我自己吃的。”

少年看着五条先生,什么都没说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比我这破屋昏暗的灯光明亮的多,一下子我觉得身边就有俩明晃晃的光源,一个帅气十足的五条先生随时随地自发光,一个笑容可以融化坚冰的少年。

“老师,你怎么又来了?”少年语气还有些嗔怪,挺可爱的。

“想来看看悠仁都不可以吗?好冷淡,老师真是伤心呢。”我实在是想吐槽,这人好歹还自称老师,怎么说话比他的学生还幼稚,“我给悠仁带了你喜欢吃的甜品。”他把伴手礼拿到少年面前晃了晃。

“明明就是五条老师自己想吃吧!”五条听到之后还吐了吐舌头。这个人真的是老师吗?确定二位的师生关系没有对调吗?

“说来,伏黑和钉崎怎么样了,感觉明明和他们见面还在昨天,感觉又是好久之前的事情。”

“钉崎还是老样子,一放假就动不动出去逛街,终于被星探发掘了,现在一边拍杂志,一边做咒术师。说起来今天惠还在念,说不是因为你要救他,你就不会吞下手指成两面宿傩的容器,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呢。”

两面宿傩?这少年居然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两面宿傩的容器?怎么也没法把阳光的少年和暴戾的咒物联系起来。何况我一个可以说是在论坛买房的人,这个少年居然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时候成的容器我没听说过,甚至少年什么时候死,我也没听说过。如果不是这位五条先生来找,我都不会知道有这个人。

“啊,伏黑总是这样,都给他说了很多次,我完全不后悔做容器,我想多帮助别人,结果他到现在还是很自责。”

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少年是不知道吃下咒物的严重性吗?为了救人,为了多帮助别人,做这种大概率会把自己半条命都搭进去的事情,实在是傻的冒泡。本来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做了容器之后牺牲了一生中太多的可能性,年纪轻轻就死去,还说不后悔?

“每次悠仁说不后悔的时候,我都很好奇悠仁到底有没有后悔过什么。”

少年摸了摸头发,这个问题好像对他难度有些超标,思考了好一会才说话:“没什么好后悔的,毕竟已经被人簇拥着死去了嘛……”

簇拥着死去?有名的咒术师的死讯起码在论坛上会掀起一阵讨论狂潮,这位少年既然是容器,就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使命,这样年纪轻轻就已经和诅咒同归于尽,再怎么说也该在论坛上整个加精贴置顶在首页,结果我根本没听说过有这号人,实在是奇怪。我这时才注意到五条咬紧牙关,双手攥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让同伴们因为我体内有咒物的原因受伤了吧,像钉崎啊、伏黑啊,还有顺平好多好多的人,都是因为我……我想保护他们,但是我没有做到……不过现在好了,我死之后不会有人再受伤了。”世界上真的会有人这么想吗?真的会把同伴受的罪往身上揽吗?他这么年轻,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赴死的?他会动摇吗?他会留恋吗?我好想问问这个少年,你痛不痛啊?

少年看五条一直沉默不语,缓缓开口:“不过最后悔的事情应该是没有回应五条老师的心意吧。”

五条的脸终于舒展开来,不再那么紧绷,“我还以为悠仁真是迟钝,我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结果悠仁还是一直不回应老师呢。”

“是因为要是和五条老师交往的话,老师就有理由一直缠着我,不让我死了啊。五条老师也会因为我一直伤心吧。”

少年伸手触碰他的眼罩,他毫不犹豫地把眼罩摘下,我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眼睛,也是第一次在客人没哭的时候看见全脸。少年飘渺的手指顺着他白茫茫的睫毛描绘,上睫毛、下睫毛、眼尾……最后手抚上他的脸,极其近的距离,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像一对天鹅。少年说,五条老师,我会等你的,所以你一定要晚点来。一定要晚点来啊。一定。

我觉得鼻子发酸,脸上湿漉漉的,娘的,不会楼上漏水了吧。一摸脸,滑溜溜的全是泪。泪腺成了不受控制的水管,噗噗的一直喷水。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哭成这样,到底是为了这少年哭,还是为了他们俩而哭。

“那么好的孩子……谁……谁下得去手杀啊,太坏了……怎么都要留住啊,你说是吧,五条先生。”哭的说话都舌头打结。

他沉默好一会儿:“我。”

我眼泪和鼻涕都快吓回去了,眼前这位能把两面宿傩的容器杀了,还姓五条,多半是大名鼎鼎的六眼哥五条悟。我这么多次口无遮拦,人还健在也算是奇迹。但一想,好像又无所谓了,我怕他干什么,五条悟某些角度也像个凡人,和凡人一样求而不得,一样会失去。大名鼎鼎的天之骄子,原来也会痛苦。

“他每天都让我动手,让他解脱,只有我一个人能让他解脱。他太痛苦了,背负的担子太重了。”

原来如此啊,虎杖悠仁为了所有人而死、为大义而死,但却没有为了五条悟而活。活着成了虎杖悠仁的痛苦,命运把他和特级咒物绑在一起,把他和永无止境发生在眼前的痛苦绑在一起,同伴的牺牲、普通人的消亡、被反复拷打的信念,每一天都是光怪陆离的梦魇,请求五条悟解下禁锢他的枷锁,无意中也让五条悟背负上沉重的枷锁。

我当晚做了一个梦。漆黑的夜在流动,满天的星斗一齐闪烁。那个生机勃勃的少年难得安静的蜷缩在高大男人的怀中,像一条即将濒死的鱼、一尾即将熄灭的火。他的手在五条悟脸上轻柔地摩挲,说着残酷的耳语,老师,快杀了我吧,快让我死吧,快让我解脱吧,我已经到极限了。之后成了璀璨的烟火升上天空。所有人都在为这朵无名的烟火欢呼,独独五条悟面前血肉横飞,空气中凝结着血雾。我醒来后说不出的失落,觉得喉咙被掐着一样难受。

杀死爱人是什么感受?想忘记杀死他的罪恶,只会更深刻的体会沉重的痛苦。像回到了子宫,眼泪成了羊水,呼吸都觉得难受。每天都面对痛苦,无处可逃。留不住他会痛苦、看见他爱吃的东西会痛苦、看见别人对他闭口不谈会痛苦。大概是不想五条悟睹物思人,少年什么都没有留。倒是正好起了反作用,五条悟会把有限的记忆反刍。少年独独留了一个背影,五条悟伸手去抓,手直直穿过,只抓了一抔流逝的土、一团缥缈的雾。伸手一看,却满手血污,指甲缝都被染的暗红。

我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可以持续,被幸运女神垂青的我,得此机会可以窥见二位传奇咒术师故事的冰山一角,可变化总比计划快得多。五条悟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围着我这破地方来回走,都快把我家的面积丈量出来了,我还是没办法把少年带来。我实在不知道在哪里出了差错,我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能力不到位,没有办法让两人短短的相见。

倒数第二次见到五条悟时,距离上次已经很久很久了,地点是在孤儿院门口。我告诉他,有个小孩特别长的像虎杖悠仁,一定要来,这就是冥冥之中,这就是命中注定。我站在孤儿院门口等来等去,等到小朋友们玩的都乏了,还没来。

“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这个?我一天到晚很忙的,而且根本就不是悠仁嘛。”

“五条先生,请你把手机虎杖悠仁的照片拿出来看一看,是不是一模一样?”这人怎么能睁着六眼说瞎话呢?简直一模一样啊。

“他说了会等我的。”他目光明明都没离开过那小孩一眼,“巧合,你懂吗?长得像而已,又不是真的虎杖悠仁。”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就算以前我这行为算是招摇撞骗,那也勉勉强强说得上是算半个积德行为吧,那些可怜的孩子被领回去多半都会被好好对待。而且这都是我实在是活不下去的时候用的绝招,一共也才骗了几个人,就被他查出来了。这次免费送,这都能算是大酬宾了,怎么我还倒挨一顿骂?

“您再看看?真不是?”

“我要说多少遍你才知道,不是他。他答应了我的,他说会等我,你当时在旁边哭成泪人了,你别给我说你忘了。”我当然没忘,我怎么会忘?五条悟说的那么斩钉截铁,我都开始怀疑自己了到底是不是搞错了,六眼哥都说不是了,但是又那么像……

“你就让他一直等吗?”

“不会让他等太久的。”他手上的甜筒被毒辣的太阳晒的奇形怪状,甜腻腻的水都要流到他手上了,结果他一共都没吃几口。他要是死了,咒术圈子还不得群魔乱舞,为了普罗大众的生命安全,今天怎么都得劝他看开点,千万别寻短见。我想说看开点,我实在是说不出。

一句话在喉咙里百转千回,反复措辞,一到关键时刻,大脑和舌头都背叛我了,说不出一句漂亮话,只能干巴巴的劝他还是把这孩子带回去养吧,长的那么像,缘分啊缘分。结果六眼哥沉默许久,我全身上下汗毛直立,我到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根本就不是他,养着干什么?”我明明都想迈过这个话题了,只单纯觉得养个小孩分散一下注意力,他就能从痛苦里暂时解脱一下,没想到他跟个复读机似的反复强调不是虎杖悠仁,我只能跟着附和,就是,都是我没本事,都怪我没眼力,怎么能把骗人的勾当用在五条先生身上,罪该万死,千刀万剐。

“他要是真没等我,那也没有关系,但是他怎么可能是孤儿?啊?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是孤儿?他那么好,那么善良,再怎么说他也应该从小到大被爱护长大啊,怎么可能还被人遗弃,我想把这家长宰了……”

“都该杀,从高层开始都该杀,他为了所有人死,这群烂橘子怎么对他的?啊?我一直说,不要死,我可以压制他一辈子,他说不行,老师,我必须要死,为了所有人。明明他还那么小,二十都没有,背着那么重的担子。他死了,结果呢?怎么对他的?他就算是死也该被所有人簇拥起来,被所有人记着,这屁高层这会知道有人性了是吧,知道用好端端一个人当容器残忍了是吧,知道干的不是人事了是吧,这会又要让所有人忘了他,一概不讨论是吧……”

“他该有最好的人生,他该有无数的选择……”

后面说了什么,实在是听不下去,我听他说话,觉得迎面流动的风都成了刀刃,往心里一直剜。那个少年又跑进了我的脑海,他配得上世界上几乎所有美好的形容词。他的故事应该被传颂,所有的人都该对他怀有敬重之心,青涩的肩膀扛起最沉最重的担子,世界以痛吻他,他却报之以歌。他的名字该和五条悟放在一起,一个咒术界百年难遇的天才,一个为了大义坚决赴死的少年。他们都该名垂青史,都该万古长青。

我明白五条悟说这孩子肯定不是虎杖悠仁的原因,实在是太简单,这么污浊的世界,不适合天使降落。

我最后一次见到五条悟时,如果在论坛里面看见他的名字也能算见到的话,还在公园里面遛弯,那天太阳很好,心情本来很不错。

他死了,这个消息把咒术论坛血洗了个遍,过后的十多天我怎么刷新,都感觉帖子无非都是那几个内容,就是五条悟为什么死、怎么死的……所有人都很震惊,说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英年早逝未免太可惜,说改革了咒术界的人死了太可惜。我觉得他太可怜,我知道哪怕再过八百年都轮不到我这个社会的渣滓、生活的Loser去可怜他这个天之骄子,但我就是同情,我一想到那个少年和五条悟拥抱的场面,我就是想哭。

我翻来覆去想他死去的原因,才反应过来那天说不会让虎杖悠仁等太久原来不是假话,他早就做好准备了。然后想起很早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大概是说,海豚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有意识的。所以,当生命变得无法忍受时,它会选择不再呼吸来结束生命。

“五条悟”三个字出现频率太高,我都快不认识这三个字了。我放下手机休息眼睛,往旁边一看,一口碧蓝澄澈波光粼粼的湖,有一对天鹅在湖面上从容地游弋,划出一圈圈波纹。阳光打在水面上,跳跃的光闪的我视线模糊,眼睛里全是水,痛的要死。

FIN.

天鹅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失去伴侣的天鹅可能会郁郁而终。

顾名思义,大概就是一群纨绔子弟和玩咖虎杖的故事(大雾

全员成年设定,是合集里奇怪的悄悄话3里的梗

OOC是肯定的,不合理的都是设定,不要深究(慎重点头

原著和男神都是你们的,玩咖虎子是我的(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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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惊恐,束缚,被凛冽寒风刮过的刺骨凉气,还有背脊紧靠的灼热胸膛,种种的一切,像是视线里看到的高耸入云的雪山顶滚落的雪块一样,摧枯拉朽的把刚从睡梦里被惊醒的白发青年激的瞪大了紫水晶一样透彻的眼眸。...

茫然,惊恐,束缚,被凛冽寒风刮过的刺骨凉气,还有背脊紧靠的灼热胸膛,种种的一切,像是视线里看到的高耸入云的雪山顶滚落的雪块一样,摧枯拉朽的把刚从睡梦里被惊醒的白发青年激的瞪大了紫水晶一样透彻的眼眸。

“狗卷……棘是吗。”

身后和他绑在一起的人开口了,他极有条理的一一检查安全装置,明明带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人型挂件,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的扶着大开的飞机舱门,清澈干净的声线在口罩的覆盖下都能听出里面满满的笑意,他最后伸手为前面的“挂件”带上了护目镜并且单手制止住了狗卷棘的乱动:“很抱歉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你见面。”

极轻的嗓音就这么靠近前面和他绑在一起的白发青年的耳朵,穿透了所有的风声传达在还在震惊当中的狗卷棘听觉系统里。

“我是你的失语症治疗师,虎杖悠仁。”

这句话过后,紧接着是庞大的失重感席卷了狗卷棘所有的神经,他瞳孔紧缩的被身后还在笑的青年揽紧跳下飞机,头顶是远去的“大棕熊”乳白色的机翼,脚底是看不清具体轮廓的雪山群,身后是一直在散发温度的紧实肌肉,细碎的雪粒偶尔砸在他的皮肤上,他张了下嘴,想要质问身后人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狗卷棘努力想侧头看清身后人的样子,被察觉到青年举动的虎杖悠仁相当配合的对着人露出被护目镜遮住的脸,浅咖啡色的镜片遮不住粉发青年的犹如蜂蜜的暖瞳,那眼睛笑意盈盈的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狗卷棘沉默的看着他开口,明明耳边的呼啸声还是很大,但是粉发青年的那句话就宛如一个信号,让他嗓子里被堵塞的所有的不甘都倾泻了出来。

“现在,叫出来吧。”

雪色的景象和蓝色的天空中,第三种樱色遮住了白发青年的耳朵,包容了他的悲伤和绝望。

“啊,只是喊了一声后就一直盯着我发呆。”

虎杖悠仁侧倚在走廊尽头的窗台前,解开所有束缚和防护的青年懒散的被北国的阳光笼罩住,浑身晕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剔透的像是一枚传世的琥珀。

经过打理后的狗卷棘没有了第一次失措的狼狈,琉璃一样剔透的紫眸眨都不眨的看着虎杖悠仁,他想说什么,但是嗓子好像又被堵塞住了,只得有些丧气的垂头拿出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开始打了一串字:

【你是科研院的人派来的心理医生吗?】

【不,你不是,我刚才对比过你的样貌,没在医务系统里找到你。】

【我查不到你的信息……】

眼睁睁看着面前乖巧穿着新买来的衬衣的东国第一物理天才手速快到残影,虎杖悠仁抬手摁住了那个发光的屏幕,和还在辛苦打字的狗卷棘擦肩而过,两人肩膀擦到的一瞬间,青年还带着雪松味道的气息萦绕在狗卷棘的嗅觉里,冷到透骨的前调后是大雪过后的暖意与湿润松柏的木质香。

大脑已经自动在分析这个味道属于什么科属的狗卷棘,没发现自己的视线一直牢牢的放在青年的身上,他看着走远的虎杖悠仁转身对着他并指点了点额头,露出一个还带着些微青涩少年感的朝气笑容来。

“会有人送你回去的,那么再见。”

“啪————”

伴随着手中还在亮着的手机掉地屏幕碎裂的声音后,是狗卷棘心里那头小鹿砰砰砰为这个笑容乱撞的悸动和无法控制的心慌焦躁,他抬手想要抓住什么,挣扎着想要开口,但是干涩的喉咙如同刀刮一样痒痛,狗卷棘强迫自己清了清嗓子,第一个音节就在他的努力下艰涩的吐了出来:

“……yuji”可是这个声音实在太小了,如同蜜蜂在嗡鸣一样,让白发青年眼神黯淡了下来,自从半年前自己的父母因为一场保密级别的科研实验出了事故后,他就再也开不了口了,物理实验可以直接自己动手,其他交流也可以通过电子产品,但是在这个他想要让某人听到自己声音的场合,再高的智商也只是发出一声连蚊子都不如的响声。

“做的很棒哦。”

属于刚才走远的青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狗卷棘转过身就看到粉发青年巴拉着他刚刚依靠的窗户冒出一个脑袋,对他举了个拇指就利落的翻身就上来了,身上还有爬窗户挂到的雪花。

“好啦。”粉发青年一改之前的懒散风格,过去揽住了还在愣然当中的狗卷棘就带着人出了洋馆:“第一个考验勉强算你完成了哦。”

“那么,以后就请多指教了,棘。”

两个月后。

东国有名的盘山公路上,一辆幽灵一样的红色帕加尼风神死死的跟在前面白色的布加迪后,嚣张的布满黑色涂料的红色风神一直伺机想要超车,但是无论是侧滑漂移,还是强行过道,祂的前面永远是那辆低调的白色车屁股,不动,不挪道,连两者的距离都卡的死死的。

跟逗弄小孩子一样。

激的驾驶座的五条悟当场不悦的抿下唇,钴蓝色的眸子此刻正在熊熊燃烧着炙热的蓝焰,滚烫的怒气快把前面的玻璃都给融化了。

倒是副驾驶的黑发狐狸眼男人若有所思的记下前面的车牌号,他总觉得这辆车很眼熟,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他伸手在车窗上写下那串数字,脑海里的记忆逐渐在他的努力下回想起来,只是身边的驾驶车手已经开始加速想要在盘山公路的最后一个超车点行动了。

红色的风神加大了马力,来自引擎的轰鸣声让坐在车里的两个人都感受到了震动,白发蓝眼的东国三大财阀之一的五条家主直接想凭借尾流(Slip,一种利用直线行驶时,贴住前面的车手然后接近超车的技巧,挺危险的)压过前面的车的速度直接并行超车。

就在两个顶级跑车肩并肩携手并进的时刻,一旁靠近白色布加迪驾驶位的夏油杰莫名的朝着旁边的另一辆车子看了过去。

他只看到了对面车手带着一个饭团图案的口罩毫无感情的瞥了他们一眼,在灰色的车窗下依稀看出是浅色的瞳孔,暗色的衬衫被人卷起了一半,露出一截拥有流畅的肌肉线条的手臂,有纹身从他的手肘处延伸下来,露出一小段花体字,似乎是知道对面的红色跑车想要干什么,那名带口罩的青年调笑意味的松开一只手对着他们比了一个心。

他降下速度,错开想要抢道的红色风神,从外圈拉高了马力擦过那辆车的车身超车成功,白色和红色的金属涂料之间刺啦擦出一道金色的火花,让红色那辆跑车吃了一嘴尾气,而这种让道又超车的行为,直接让五条悟的蓝瞳烧到极致。

白发男人压抑着被人戏耍的怒气冲过终点线,连跑车的尾部蹭到围场旁边的围栏了都没有理会,拉开车门就往白色布加迪那边走,夏油杰只得一边签支票给工作人员,一边跟着挚友走过去。

“出来。”

还坐在驾驶位上的虎杖悠仁正在和狗卷棘通过社交软件交流,字还没打完就听到自己的车窗外有人说话,

粉发青年拉下了车窗,脱离了暗色车窗的遮掩,青年那双暖融的蜜色双瞳就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夏油杰这才注意到,青年穿的不是暗色的衬衫,是酒红色的,包括手臂上显露出来的纹身也是嚣张的红。

原本以为那是露出的半截字迹,凑近了才看到那是一小句英文歌词,牢牢的绕着青年的手臂一圈,像是枷锁,又像是嚣张的宣言:

【I'mabonetop,adeath'sheadonamopstick.】

“有什么事吗?先生。”刚完成一场酣畅淋漓解压运动的虎杖悠仁心情算的上非常不错,车窗开启的那一刻,还很有兴致的打开了车载音乐,蓝调流淌众人耳内的那一刻,五条悟的怒气也拔高到了极点,他拉开了车门,硬生生把自己一米九的个子塞了进去,幸亏虎杖悠仁这辆车的前座空间被人刻意改造的很宽敞,不然还真的塞不下这么大一只白色猫咪。

“我是你后面那辆风神。”怒气上头啥都不管的五条悟跨在粉发青年的身上,背后抵着方向盘把人压的结结实实,白发男人咬牙切齿的把自己的来意说了清楚。

“你刚刚在故意耍……”

“原来是你啊,”丝毫不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对的虎杖悠仁拉开了自己的口罩,自来熟的捧住前面压在他身上白发男人的脸庞,凑近了打量,两个人近的连彼此的呼吸都感受的到,温热的吐息氤氲在狭小的驾驶座里,雪地松柏味和海盐薄荷味交缠在一起,似乎是看够了,粉发青年这才展颜继续他的夸赞:

“没想到你技术这么好,人也长的很帅啊。”

“……哈?”

此刻,东国三大财阀的五条家主遇到了人生的滑铁卢。

莫名的燥热涌上他的心头,他想拉开和青年之间的距离退远,但是因为后背的方向盘还抵着他的脊背,所以退无可退的白色大只猫咪只能僵硬在那里,任由他身下的青年抬手放平了座椅,空间是大了,但是两个人的姿势更奇怪了。

虎杖悠仁尝试把腿抽出来,想从后座位出去,但是因为五条悟一直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所以抽出腿的举动也被阻碍了,他看着身上的白发男人以一种诡异的表情染上浅色的红晕,投降的举手,以一种无奈的语气询问:

“你可以把腿/张/开点吗?我(的腿)抽不出来。”

湿气和高温并存的车内,樱色的青年躺在他的身/下,对他发出了请求,嘶,五条悟瞬间爆炸清醒了过来,他拉开车门直接窜了出去,侧身的那一刻,所有靠近这辆白色布加迪跑车的人都看到了,玩世不恭的五条家主红的滴血的耳垂。

众人哗然。

夏油杰看着自家好友气势汹汹的过去,再狼狈的回来,甚至连捎上他都忘记了开上风神就跑,“噗。”坏心眼的黑狐狸直接拿出手机全程录像,录完了还不忘记在东国他们几个的小圈子群里发了出去。

——————

【天上地下唯吾独尊】

伏黑惠:……?

硝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也有今天?

冥冥:哈哈哈收藏了收藏了

乙骨:这车……是撞了多少次?

狗卷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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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聊】

狗卷棘:你们在盘山公路上?

收到私聊的夏油杰若有所思的用手机遮住了唇,眉眼里都是东方古典风情的男人终于想到了那辆白色布加迪跑车的车牌是谁的了。

想到这里,他大略的回复了一下私聊,就走到那辆布加迪面前弯腰敲了敲尚未合上的车窗。

丝绸一样的黑发从男人的脖颈滑落下来,打在白色的车门上,露出夏油杰扣的松松垮垮的衬衫下能盛满月光的锁骨,明明男人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但是仅仅只是一个弯腰的动作而已,却蛊惑的像是幽暗夜色下执灯回眸的狐妖。

那狐妖目光里都是未散尽的笑意,黑色墨迹一样的额发流淌在脸颊上,延伸出一种赤裸裸的暧昧色彩,他盯住了车内面露茫然的粉发青年,把手中还处于和狗卷棘的聊天界面的手机递过去给人:

“可以劳烦你,把我送去栖鹤公馆吗?我是棘的好友。”

“你可以叫我,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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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好喜欢这样的虎子(安详

其实宿傩间接出场了,区别在于有没有大爷的真爱粉看的出来。

大爷不是贵族,他和虎子认识的很早,而且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身份

没错,我就是偷偷给宿傩上buff!快乐的挥舞手臂!这是个甜文!!!真的很甜!!!

应该有后续,毕竟我故事还没说完,但是这个更新速度就看你们的热情程度了!(理直气壮

你一言她一语,五条猫猫来见你。

点个心加个赞,蛊王杰哥陪你看。

啵啵你们!

┏(^ω^)=

2w5一发完新年贺文,HE,甜的,所有理论都是瞎掰,仅为五悠结婚服务。太香了我终于忍不住下手了,开始奇迹环游

*涉及漫画剧情,有微量剧透但不严重,请酌情阅读。

2020.12.3101:01

虎杖悠仁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豪华沙发上,对面那个坐没坐相的人是他老师,五条悟。

“哟,悠仁醒啦。”俊美的白发男人从杂志中抬起头来,像招呼熟人来自家做客一样,随意指了指面前茶几上的零食,“大福,红豆味和抹茶味的。巧克力饼干,白巧夹心的。还备了几种饮料,...

“哟,悠仁醒啦。”俊美的白发男人从杂志中抬起头来,像招呼熟人来自家做客一样,随意指了指面前茶几上的零食,“大福,红豆味和抹茶味的。巧克力饼干,白巧夹心的。还备了几种饮料,想吃什么喝什么自己拿哦?”

虎杖悠仁的脑回路一时陷入停摆。他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明明还身处高专的处刑室,最后一根宿傩手指摆在眼前,入行三年的美食博主即将完成最后一桩使命,然后被咒术界这个谈不上多人性化的平台给永久封杀。却不想再睁眼时,面对的却是这种画风彻底颠覆的景象——窗明几净、内饰豪华、沙发柔软、零食丰盛,尤其是对面还坐着他看起来毫无杀意的老师兼暗恋对象,连对方鼻梁上滑下一半的墨镜都在悠哉游哉地向他诠释何为闲散。若不是自己曾有幸进入过老师的领域,他几乎要怀疑“无量空处”在置人于死地之前就是有让人看见天堂的奇效。

虎杖悠仁试探性地把自己从沙发上撑起来,茫然开口:“我这是死了吗?”

五条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把手里的杂志封面举正给他看:“没有哦悠仁,这是今天刚出的杂志。如果你死了的话,怎么会看见这张詹妮弗·劳伦斯的新照呢?还是说以悠仁的美妆造诣,已经可以脑补出她化这么夸张的妆容了?”

被现任理想型举着上一届理想型的照片调侃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虎杖悠仁几乎快举起双手投降:“别逗我了老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五条悟用大拇指反手一指身侧的窗户,顺便朝那边歪了歪头,示意虎杖悠仁自己一探究竟。后者顺着他的拇指望去,才发现不对劲之处——他们所处的豪华客厅的窗户,压根不是什么高级感拉满的落地窗,而是一排圆角的迷你小窗。

一种令人发麻的猜测随着冷汗一齐爬上虎杖悠仁的脑门。他跳下沙发朝窗户——抑或说舷窗冲去,鼻尖几乎撞上玻璃——然后看见了无尽的浩瀚云海。

“老老老师?为什么我们会在飞机上啊?!”双层真空玻璃的震颤撞到了虎杖悠仁的鼻尖,也可能是窗外景象冲击力过大,让他猛然后撤了一大步。

“因为在死刑正式开始之前,我向高层那帮老爷爷们提出,如果吸收完二十根手指的宿傩不受控地苏醒,即便我能镇压,也一定会把东京闹得鸡犬不宁。所以我建议把你送到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岛上去,再由我处死。”五条悟把杂志随手往身后一扔,笑出一口白牙的同时拍了拍沙发扶手。“当然,为人师表的我还自告奋勇捐献了一架私人飞机,美其名曰让我的学生最后一场旅途过得舒适、愉快。”

“——但这只是表面原因,背后的真实原因,聪明的悠仁小朋友能猜出来吗?”

诶?虎杖悠仁刚消化完这些离谱信息,又被末尾的提问搞得重新陷入茫然。

“因为这样方便我劫狱呀。”五条悟站起身来,弯腰从茶几上挑挑拣拣拎出了一只抹茶大福,边单手上下抛着,边朝虎杖悠仁走来,“自家的飞机、亲自选的航线、老头子们鞭长莫及的高空,简直是个完美的犯罪现场不是吗——”

“老师!”虎杖悠仁被五条悟的大声密谋行为吓了一跳,恨不得用50米3秒的速度冲过去死死堵上自家老师的嘴,“他们肯定监听了这里,如果您是开玩笑的话还请不要——”

自己横竖都是要死的,但决不能让五条悟的职业生涯来给他陪葬!

话音未落,舱门外果然响起了脚步声,不出两秒门便被咚咚砸响。

“啊,所以我才让悠仁想吃什么赶紧拿一些。”

五条悟不紧不慢地再一次将手里的大福抛向空中。

“因为所谓‘劫狱’,不是将来时,而是现在进行时啊。”

像是慢动作一般,包裹在半透明包装纸内的软糯大福下落、触及五条悟的指尖、被后者逐一收拢的五指缓缓裹进掌心——而后突地向地板上一砸。伴随着一声巨响和机身的剧烈震颤,飞机地板竟被砸穿出一个大洞,巨大的豁口下风声呼啸!

五条悟的术式精准地操纵着引力和斥力,让一架地板被贯穿的飞机依然能照常飞行,甚至连洞口下高速流动的空气都没能将舱内的东西倒吸出去。舱门被暴力破开,震得头昏脑胀的高专人员们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跌进屋内,口中不忘大声呵斥五条悟的出格行为。后者置若罔闻,像收回一只悠悠球那样将自洞口下方飞回的抹茶大福重新抄进掌心,食指中指并拢在额头上朝入侵者们一挥,而后拎起虎杖悠仁的后衣领,下楼梯一样轻描淡写地踩进了地板上的大洞里。

“印象里这架湾流好像远超十亿了来着?”高速下坠中,被劫持者虎杖悠仁在被气流胡乱拍脸的过程里恍惚听见五条悟喃喃自语,“好家伙,你比惠那小子贵多了。”

2020.12.3102:13

虎杖悠仁的咒术师生涯经历过无数不可思议事件,但被人拎着跳机这件事,确实可以排进匪夷所思的前三名。

兴许是万米高空的巨大风力容易把人的脑回路吹得七零八落,虎杖悠仁僵硬地划着手机屏幕——他的手机在半空中就被五条悟拔掉了SIM卡,现在连的是酒店wifi。东京校三年级群里炸开了锅(尽管只有伏黑和钉崎两个人也依然达到了这种效果),他的私聊对话框也处于爆满状态,像个刚刚闹出惊天绯闻的大明星。

狂点几下退出LINE的界面后,虎杖悠仁把手机一扔,向后仰倒在比之前那张豪华沙发还要柔软的榻榻米上,拖长声音:“五条老师——”

“怎么了悠仁,前情提要都消化完毕了吗?”榻榻米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白雾里,传来男人熟悉又欠揍的嗓音。

“之前的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但我没办法理解的是现在的处境——”大字型瘫倒在榻榻米上的高中男生竖起一根手指控诉天花板,“明明是被全日本通缉的状态,为什么我跟您现在会在札幌的温泉酒店里泡汤呢?!如果没看错的话,您面前还飘着个放了清酒的托盘对吧?!”

“全日本通缉?”

原本背对着虎杖靠在温泉池壁上的五条悟一翻身,两只小臂交叠在池沿,下巴往上一搁后抬起眼眸,蓝火钻般的光泽在白雾里若隐若现。

“悠仁也太小瞧咒术高专的能量了。通缉令会在一小时内发往全球各地,分布在世界各国的‘窗’和准一级以上咒术师都会收到抓捕我们的指令。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老头子们还会顾及一点名声,不愿意让放跑宿傩容器的罪名彻底落到自己头上,所以通缉令只会在咒术界高层之间流动,不至于让你我的照片被打印在A4纸上飘满大街小巷。”

“嘛,所以不用担心詹妮弗也看到你的通缉令照片哦?”五条悟最后坏笑着补刀。

虎杖悠仁一怔,感觉五条悟那边的热气好像熏到了自己脸上,让自己面部温度直线上升——从他睁眼开始,老师一直罕见地戴着墨镜,没了眼罩遮挡后的脸庞对他的心脏相当不友好。尤其是五条悟不笑还好,一笑便会让人死活抽不出目光,随后接二连三地意识到五条悟的发梢泛着水汽、五条悟的眼睛蔚蓝到令人着迷、五条悟裸露的脖颈连同斜方肌和锁骨都联动成了一尊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以及五条悟现在正裸身坐在水里......这一连串足以令他呼吸停滞的事实。

血气方刚、又确实心怀悸动的少年暗骂一声,直觉告诉他此时此刻要么见招拆招、发动直球抵御,要么默默扛下来自狡猾大人的杀招,然后憋屈地接受自己下半身的的确确起了反应的事实。

虎杖悠仁果断选择前者,像趣味问答节目的选手突然选出正确答案一样严肃地坐直身子。

“老师的斜方肌好性感啊,想知道您吃什么牌子的蛋白粉!可以把亚马逊链接发我一下吗?”

说完他便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我刚刚是说了“性感”吗?!为什么要用性感啦,明明说“好看”或者“厉害”就可以了吧,在乱用什么词汇啊虎杖君!

对面五条悟的反应却硬生生止住了虎杖悠仁的羞耻心继续扩散。始作俑者耐人寻味地眯起眼眸,一线蔚蓝里透出耐人寻味的笑意,而后不动声色地朝少年招招手。少年下意识跳下床凑过去,却被人一把攥着胳膊按进水里,浪花里传来幼稚大人的大笑——

“有闲情关心老师的肌肉,悠仁同学是已经深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了么?那就给我好好享-受-温-泉吧!”

2020.12.3105:00

虎杖悠仁确信自己喜欢五条悟这件事其实没用多久。他不喜瞻前顾后,虽然感性但思维方式却笔直得像弹道,五条悟随便开一枪,他被命中了,那他喜欢五条悟就是明显的既定事实。地下室观影训练时期,当他发现自己会焦急地期待傍晚五条悟带着火锅食材回来见他时,他尚且能怀疑一下自己究竟是喜欢五条悟还是喜欢火锅食材。但当某一夜,睡梦中的虎杖悠仁忽然翻身而起冲进洗衣房去洗内裤时,火锅食材这个错误答案彻底被排除在外。

热血的高中男生都是慕强的,情愫躁动的。虎杖悠仁被娇藏金屋一个月,娇和金屋,总得选一个动心。

若要说表面原因,五条老师这个大池面秀色可餐,朝夕相对又被重点关照,不生情属实有悖人伦。但抛开相貌因素,再往深里挖掘,虎杖却发现这些深层次的原因似乎更能让他心如擂鼓——往大了说,五条悟强横无边,翻手云雨,是这世间唯一一个敢保他也能保他的人,还把整个咒术界浩如烟海的知识点连同他的二次生命交到他手里。往小了说,你怎么能对一个会对你做的火锅丸赞不绝口、愿意缩起高大身躯陪你窝在沙发里看电影、还能一边打怪一边带你在领域里看风景的男人不动心呢?

但即便是暗恋者本人,也从来没有在春梦里梦到过这样丰富多彩的剧情——无论是几小时前和五条老师一起泡札幌的温泉,还是此时此刻和五条老师一起逛函馆的朝市。而后者,身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最强,正裹紧白色大衣上的兜帽,指着烧烤摊上的螃蟹跟摊主阿婆讨价还价。

那瞬间虎杖悠仁几乎有一种错觉,错觉老师是在不遗余力地向他证明,即便是砍价,他五条悟也是最强。

虎杖悠仁被这个搞笑想法弄得一激灵,从怔神中缓过劲来跑过去打圆场,不仅慷他人之慨地按着五条悟的手为螃蟹买单,还从厨艺达人的专业角度夸了几句阿婆烧烤摊上的美食,甚至捎带夸了一嘴对方的耳环。少年的鼻尖在北海道的冷天里微微发红,黎明晨光下的笑容分外温暖晃眼,愣是让阿婆被这个年轻小伙子直言不讳的赞美夸得心花怒放,免费赠送了两只烤扇贝——虽说虎杖悠仁顺手帮她祓除的低级咒灵足够她省下今后所有做按摩的钱。

“喏,给您。”虎杖悠仁煞有介事地把其中一只扇贝郑重地放到五条悟手里,“如果我用烤扇贝贿赂老师的话,老师可以向我认真解释我们在这里逛朝市的原因吗?”

“悠仁好狡猾啊,居然连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吗!”五条悟咋咋呼呼地捧着滚烫的扇贝壳,用力吹了几口气后用嘴唇碰了碰贝肉试温。“那我也只好从实招来咯——我是在带你寻找最后一根宿傩手指啦。”

虎杖悠仁急于回话之际,五条悟迅速伸手递出扇贝,让贝肉堵住对方的唇缝。身后的人潮在阳光里涌动,明天就是日本新年,整个朝市都笼罩在新春的祥和氛围里。海鲜摊的摊主们忙着整理刚捕捞上来的河鲀,这种鱼类的名字训读与“福”谐音,是正月里人气最旺的海产之一。“哗啦啦”的河鲀扑腾声中,没人注意到停驻在人来人往里、姿势暧昧的男人和少年。

“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事实就是,你在处刑室见到的第二十根宿傩手指,是高层那些人用别的咒物伪造的,为了测试你本人在临死之际是不是会依然保持配合。实际上的最后一根手指,还需要我本人亲自带你去找——包括之前我的劫机也是同样的‘测试’,没想到悠仁不但没有怂恿我带你远走高飞,还在路上一个劲地问我可不可以回去自首......败给你啦,算你通过测试喽。”

“真的吗!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没有在被通缉?您也不会被高专开除?”少年的眼底阳光渐盛,连自己通过扇贝肉和喜欢的人间接接吻这件事都没有注意到,甚至还就着五条悟托着贝壳的手不知不觉地吮完了那块鲜美的贝肉,一边舔着嘴唇一边继续小声吐槽,“高专那些大人物们也太多疑了吧,居然串通老师一起骗我......算了,也不是不能理解。那您现在带我在走的线路,就是最后一根手指最可能的行踪吧?”

“当然了,我可是超——级靠谱的大人。”五条悟抬手蹭去自己学生嘴角沾上的油渍,被墨镜半遮的蓝眸里露出笑意,“不巧的是靠谱大人玩心很重,路上要是碰见什么吃喝玩乐项目肯定是不会错过的,还请悠仁同学多担待担待,陪我最后玩一把啦。”

在虎杖悠仁注意不到的地方,随着五条悟的指尖轻轻离开他的皮肤,那层覆盖在他周身的、看不见的“无下限术式”又一次被加强——那是能屏蔽卫星人脸识别功能所释放的电磁波的效果。

2020.12.3108:12

五条老师一定是个很棒的驴友。瞬移快过新干线,无污染又无公害。虎杖悠仁被拎到青森的雪山脚下时如此这般地想着。

硕大的雪地鞋踩出一路轻脆的响声。虎杖悠仁跟在五条悟身后,沿着奥入濑溪流向深山进发,旅客们滑雪的喧闹声杳然远去,茫茫雪山里几乎只剩他们二人的脚步声。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快要忘记这是死刑犯的最后一次出差,而错觉这是一次绝赞的公费旅游。

前方不远处的五条悟一头白发胜雪,几乎要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最强近几年来委身于极具迷惑性的人间烟火,让不少人错觉他平易近人。实际上外界越是广袤苍茫,越发显得他遗世独立。虎杖悠仁其实很清楚一点,一直以来,敢于揣测五条悟内心世界的人少之又少,就像很少有人去猜神明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而只会忧心于神明行为的结果——是否会因大悦而降下福泽,又是否会因震怒而惩罚众生。

在这一点上,虎杖悠仁无疑是个不敬神的人。他看见五条悟拿来的电影碟片就会下意识分析总结对方的口味,会有意观察五条悟最喜欢跟他抢哪一种火锅丸,还试着去留心每天傍晚提着食材回到地下室的五条悟眼里是否会跟他一样跳荡着雀跃的期待,偶尔也会胡思乱想一番五条悟对自己的看法和感情。他会在意无人能敌的五条悟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被封印进狱门疆,会在平安夜的高专聚会上注意到某个人的缺席,就像现在他看着前方白色头发白色大衣的五条悟,忽然很担心他就这样消失在了雪里。

神明立于寒山间,所有人都望而却步,不敢近身。只有虎杖悠仁,是世上唯一现存的会关心神明冷不冷的人。

他的本能永远先于考虑,就像他的体术曾一度先于咒力。当微促的脚步声停下后,虎杖悠仁才发现自己已经用身上的大红色羽绒袄裹住了男模走秀般的五条悟老师。

白发男模慢腾腾地回过头来,冲他满含询问意味地挑起了眉。

“呃......是雪盲啦,是雪盲症!”虎杖悠仁尴尬地挠了挠眉毛,把鬼使神差的冲动一股脑推锅给科学,“刚才差一点就看不见老师了,只好赶紧冲过来抓住。”

“这样吗?啊,差点忘了。”五条悟神情自若地摘下自己的墨镜,亲手戴到自家学生脸上,指尖有意无意蹭过少年的耳尖,“六眼用不上这个。”

年长者对年少者的一个再微小的举动都容易构成降维打击。虎杖悠仁有些慌张,往后闪避了很没出息的半寸距离,惹得没戴好的墨镜从鼻梁上滑落,被他双手左支右绌地捧来捧去半天才算接稳——

也是这一猛然抬头,他才注意到五条悟身后的白丝瀑布。水如其名,像是泛着日光的蚕丝在雪山间跃动,末尾断裂成灵动碎珠,不断将虹光散射入雪白苍茫的寰宇间。五条悟的双眸在这样的背景中熠熠生辉,像是遗落在雪山间的浅蓝色宝石——而他本人,也像是栖居于此地的上古神明。

“你想说什么,悠仁?”

“诶?”

虎杖悠仁一愣。

“如果此时此地,让你把内心最直白的那句想法说出来的话,会是什么?”

五条悟垂下洁白的眼睫。他一贯是张扬着的,睫毛也是上翘状态居多,唯有在难得露出这样内敛的神情时,会让他的白色睫毛异常醒目,像是给世人的一种提示:神明在为你敛眸。

“我想说......我想说,老师真好看。”虎杖悠仁却丝毫不惧似的,认真地直视五条悟,“如果我死前也能定格在这幅画面上,我可能会有那么一瞬间,是真心乐意赴死的。”

如果说喜欢也是一种大不敬的冒犯的话,那么虎杖悠仁简直罪大恶极。

五条悟忽然没来由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曾处于盛赞、敬畏和恐惧的风暴中心,但从来没有哪一句赞美直白纯粹到像这般直击风眼。他张开双臂用力抱住虎杖悠仁,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直后反而坏心眼地收紧了手臂,表面上却还装模作样地轻轻拍着学生的背以示抚慰。数秒钟前那份淡漠如神明的神情在他脸上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肆无忌惮——放在高层那帮人眼里,又别名邪性和妖冶,是用于区别神明与邪祟的那一线之隔。

悠仁啊,你知道吗,你看见了雪山遗宝,我看见了醒世炬火。

“拍老师马屁也是没有用的,总而言之是这个数哦。”不要脸的疯批大人自己爽完后“啪”地一下推开怀里呆若木鸡的学生,冲对方郑重其事地伸手比了个数字八,“如果弄坏的话,可是要悠仁负责的。”

虎杖悠仁刚从冒蒸汽的状态中反应过来,有些错乱地看向手中握着的墨镜,说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话之一:“啊啊,所以是八万日元吗?”

“不,是八位数的日元。”

五条家大少爷的总结陈词音量不大,却因着数字而掷地有声、声震寰宇,搞得虎杖觉得周围那一圈雪山听了都很想崩一崩。

2020.12.3111:07

如果说在海鲜成堆的函馆朝市和鸟不拉屎的青森雪山里找宿傩手指这种事也能被写成游记,姑且还能分别获得个类似“美食博主卸任前的最后一场饕餮之行”和“叩响心灵柴扉的净化之旅”这样的标题的话,那么当五条悟再一次用长距离瞬移把他带回东京——并非是回到了咒术高专东京校区,而是千代田区秋叶原的女仆咖啡厅门口时,虎杖悠仁彻底陷入了怀疑人生的情绪中,严重程度堪比第一次在深更半夜洗那条跟五条悟脱不开干系的内裤。

而又如果说,上一次被五条悟诱骗进女仆咖啡厅,是他和伏黑惠这两个跟踪者自食其果,那么这一次对于五条悟明目张胆夹带私货的行为,虎杖悠仁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提出异议。

于是虎杖同学举手提问,五条老师拉下墨镜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委屈表情,光速秒答:“上一次老师只是随便拐进了路边一家咖啡厅啦,这次可是食べログ上排名NO.1的,大晦日当天还有特惠,足够了却悠仁的遗憾了吧?”

*注:食べログ相当于日本的大众点评,大晦日即为日本除夕。

不,我的遗憾只会是死前还要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跟娇滴滴的女仆妹子一起给蛋包饭施魔法。虎杖悠仁默默腹诽。如果我有罪,可以让警视厅来抓我,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他当了十八年的直球选手,不想有朝一日自己的心意会被大义与生死揉搓成一颗永远击不出去的棒球,只能用力切割桌上的蛋包饭聊作发泄。五条悟察觉到对面的学生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正在反思自己的玩笑是不是有点开过火,六眼却抢先把不寻常的情报送进了他的脑海——对面的虎杖悠仁不出三秒也抬起头来,迅速扭头望向不远处一名踉踉跄跄朝他们走来的猫耳女仆。

戴着猫耳的女仆在秋叶原这地方只能算是最寻常的物种,但如果她背后还附着一只一级咒灵,那就相当值得咒术师们注意了。

“是......特级咒物的气息......”一级咒灵攀在瑟瑟发抖却毫不知情的女仆肩上,鼻部大得比例严重失调,“力量......给我你的咒力......不,等等,你是......”

咒灵的目光锁定了二十米开外的虎杖悠仁,又往旁边一移滑到了五条悟身上。

五条悟放在餐刀上的食指随便动了动。

下一瞬咒灵已经逃窜至大门口。

虎杖悠仁拍桌而起:“老师我们追!”

这一路上他们顺手祓除的咒灵不在少数,不管是函馆朝市中因小贩们的口角而诞生的怨怼之灵,还是青森雪山里滑雪爱好者失足后产生的悔恨之灵。眼下这只大鼻子大概是一名速度型咒灵,还挺能跑——在五条悟双手抄着口袋犹如散步的前提下。好在就算带着这个不着四六、热衷摸鱼的拖油瓶老师,虎杖悠仁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面对特级得磨牙吮血才能勉强一战的青涩少年,而是紧咬着大鼻子咒灵的脚后跟追进了一条小巷。

咒灵顺着路边某间店铺的窄梯冲了上去,虎杖悠仁开了个径庭拳一跃追上——如今的他早已能控制咒力跟上物理攻击,但此刻还是有意发挥了径庭拳的特质,先用拳头击开门板,以把店家的损失降到最低,再用随后涌来的咒力顺势一拳打飞门后的咒灵。

五条悟姗姗来迟,顺手收了这只刚遭痛击的咒灵的人头,放在普通人的学校里,大概能背个抢学生成果发一作论文的失格导师罪名。好在虎杖悠仁并不介意,毕竟跟咒灵对战时谁给出致命一击跟玩柏青哥似的,就算事先有配合计划,最终钢珠弹进哪个洞里都是随缘。

“解决了!我们去一楼找店员解释一下吧,万一被当作是私闯民宅——”

虎杖悠仁边拍手边说话,却忽然话音一顿。他这时才注意到周遭的景象有什么不对头——这间正对着走廊的二楼房间里,装配着洒满花瓣的圆形大床和沙发,屋角处甚至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看上去像是某种行刑装置的人体支架......

他下意识往旁边撤退了一步,撞到了一只室内小型自贩机。里面成排的安全套和情趣用品跟着他一起抖了三抖。

一瞬间,虎杖悠仁的脑海里,涌现出了很·不·幸·确·实·存·在的记忆——

他们一路追进这条小巷时,两侧的墙上贴的都是一些花花绿绿的海报,甚至有一些明显带有风俗暗示。

这是一家LoveHotel。

“看来还真是这样,那个咒灵明显有个大鼻子特征,跟神话里的‘阳具之神’猿田彦很像,果然是这种风月场所诞生的淫秽类咒灵。”社会经验丰富的成年人五条悟泰然地拍拍虎杖悠仁的肩膀,“找不到店员的啦。为了顾及顾客隐私,这种地方都是自助办理入住的。悠仁不懂了吧?”

并不想看到你在这方面学识渊博。虎杖悠仁磨了磨牙,心理活动连敬语都摒弃了,但还是架不住周遭这令人脸红心跳的装修。他刚想僵着身子左转弯踢着正步走出房间,再喊上五条悟赶紧离开这里,就听见身后传来人体倒进大床的声音。

虎杖悠仁缓缓扭过头来,用一种写满了“哈?”的表情望向这个自称超级靠谱的大人。

“所以不排除会有一些自认有本事的好事者参与到针对你我的‘搜捕行动’中来。能在这种有空子可钻、能避开身份登记的店里稍作休整,也算是可遇不可求的好选择了——悠仁不信的话可以连上这里的wifi看看手机,大部分人是不是还像蒙头苍蝇一样,在问你到底被我拐到哪里去了?”

人民教师直挺挺倒在床上的姿势毫无美感,但被震起的玫瑰花瓣落了不少在他身上,有一片还遮住了半只眼睛,红色花瓣与蓝色瞳仁相得益彰,如果把这一幕拍下来挂到隔壁牛郎店去做海报,大概会一夜之间火遍全国——是会让高中生虎杖悠仁彻底戒掉柏青哥、把钱全都省下来砸进这家店的程度。

可当下这团火只有虎杖悠仁一人看在眼里,自然也只能烧在他一人的心里......和小腹里。

虎杖悠仁本以为今年刚满18的自己顶多只能够着点纯情dk的尾巴,却不想在五条悟面前还是这么容易缴械投降。wifi是顾不上连了,虎杖悠仁拔腿就要以更快的速度往门外走:“我去一楼开下房间......”

“离开的时候直接结账就好啦。床也够大,还是不要乱花高专的公款吧?”

“那我去买点饮料——”

“室内自贩机就有哦,你左手边一米远的位置。就算是需要安全套也——”

“啊啊啊啊老师你闭嘴!”

五条悟的驾轻就熟让虎杖悠仁愈加不爽,甚至冲淡了原有的躁动不安。他索性调过头大步流星地走回床边,一屁股坐到床沿,闷闷不乐地托起了脸:“老师想睡就睡好了,我在旁边守着。”

“悠仁啊。”五条悟的语调似乎颇为疑惑,“你应该是看过AV的对吧?”

虎杖悠仁:“......”他头上冒蒸汽的程度真的快赶上那个富士山头咒灵了。这种突如其来、彻底抛弃了师德的问话他该怎么回啊?!真是对不起哦老师,虽然以前是有看过但是近几年没有了啊,因为如果幻想的主角是你和我的话应该叫做GV比较准确!

“怎么好像头一回见到LoveHotel的样子。”五条悟还不要脸地责备上了,他伸手一拽虎杖悠仁的衣角,把后者扯得猝不及防跌进床铺中心,“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好害羞的啦!”

令人尴尬万分的玫瑰花瓣再一次被震起,虎杖悠仁却好像在它们下坠的过程里看见了漫长的无限。他下意识转过头来,和同样侧过身的五条悟对视,无限的尽头,是微微晃动的白色发梢,和那双近在咫尺的冰蓝色眼眸。

“——除非,是和喜欢的人一起误打误撞进了LoveHotel。”五条悟说,“悠仁喜欢我吗?”

诶?

虎杖悠仁觉得自己好像瞬间被无量空处击中,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在说什么啊?这就被发现了?

他不是隐藏得很好吗?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彻底败露的啊?

不会要被逼告白了吧?可是谁要在这种SM主题的情趣房间里告白啊?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追求一定要在樱花树下坦白心意的传统类型,但就算是最强也不能强迫别人经历这种奇葩到会留下黑历史的告白事件吧!

“我不会告白的。”虎杖悠仁忽然下定决心,斩钉截铁地凝视着五条悟的眼睛,“就算是老师瞎猜猜中了也好,总之我有绝对不能告白的理由。”

五条悟:“......”这算什么,提前告知对手事实可以增加告白成功率的言咒吗?

“眼下气氛不妙压根就不适合告白是一方面,”虎杖悠仁索性心一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另一方面,我也不想用多余的感情来束缚老师......我知道老师很聪明,既然这么问了,一定是我露馅了吧。可我既没有欺骗老师的能力,也没有欺骗老师的意愿,只好一直靠嘴硬耗下去了。”少年忽然心无旁骛地展颜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要是您能从这句话开始相信就好了——我不喜欢老师哦。”

情侣房间狭小而昏暗,侧躺着笑起来的少年却仿佛自带打光。五条悟恍了恍神。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悠仁本人虽然在笑着,那两颗虎牙却像是摆着哭脸。

“所以说明明是悠仁对我有意思,到头来还要我来追悠仁吗?”五条悟喃喃自语似的话传到虎杖悠仁耳里,每说一个字就让后者的脸庞更红一分、大脑更懵一分,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却毫不在意似的往旁边一滑,“真讨厌啊,要是能用现成的道具严刑逼供,让悠仁说出口就好了。该死的日本法律......”

虎杖悠仁下意识顺着五条悟的视线滑到墙角的SM处刑架上:“......”

他现在愈发确信五条老师绝非凡人,十个字里有九个字都像是无形的“赫”在轰炸他年幼无知的大脑,剩下一个字还是虚词。

倒是给我一个能睡着的理由。十分钟后,被押着睡觉却依然双目圆睁瞪着天花板的虎杖悠仁默默想。终于,纯情dk忍无可忍,翻身而起直言抗议:“这种地方还是太奇怪了啊!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道具,身边躺着奇奇怪怪的老师,刚刚还互相说了奇奇怪怪的话!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吧?!”

方才的对话简直就是我在明,敌在......明暗交界线反复横跳,还要接受周遭摆放的各种口球、捆绑绳、小皮鞭的视觉洗礼,虎杖悠仁觉得自己没原地开个黑闪四连飙出窗外简直是咒术史及恋爱史上的奇迹。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深表了然,作为热爱学生、体贴学生的模范好教师,贴心地带着他换了个不同主题的房间。在严词拒绝了电车痴汉、监禁迷情、禁断教室之类的主题后,虎杖悠仁如愿以偿,再度在一个日式庭院风的情侣房间内躺下,古典的木质榻榻米和充满禅意的添水让他大松一口气,积攒了十几个小时的通宵困意终于席卷了他的大脑。

直到某人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悠仁看过《源氏物语》吗?这里像不像那个光源氏和各路妹子们酱酱酿酿的地方。”

“......”

“啊,这种风格的话,还可以想象成五条家本家play。”

“......拜托您快闭嘴吧老师!”

又一个难熬的十分钟过去,虎杖悠仁旺盛的精力终于拜倒在困意之下,呼吸变得绵长起来。五条悟却在此时缓缓睁开双眸,小心翼翼地将对方腰胯处上滑的衣物拉下以免着凉,而后轻轻将手盖了上去。

他注视了对方的睡颜好一会儿,像是有漫长的光阴从那张尚稚嫩的脸庞上静静淌过,无论如何都看不足。不知过了多久,他柔缓而有力地收紧手臂,拥抱了熟睡中的少年。

2020.12.3113:48

虎杖悠仁不出所料地做了个春梦。

兴许是现实中确实和春梦对象躺在一张床上、睡前还遭受了巨大精神冲击的缘故,这个梦跟过往的比起来都尤其刺激,颇有把梦境当作法外之地的架势。

所以当虎杖悠仁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骑跨在五条悟腰间,上半身还趴下与对方的胸膛紧紧贴合时,瞬间被迫清醒又陷入呆滞,脸部肌肤在面无血色和面色充血之间艰难抉择了0.2秒,迅速往后者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但当他视线往下一落时,又一次猝然一惊。

——他锋利得不似人类的黑色指甲正从五条悟的脖颈上收回,变回高中男生勤加修剪的圆润指尖,颜色也由漆黑变回正常的白粉色——上面还沾着一丝五条悟的血。

即便整个房间一片宁静,午后的阳光流泻在姿势旖旎的二人身上,但只要有这一丝鲜血存在,就意味着刚才进行了一场登峰造极到令人无法想象的厮杀。

虎杖悠仁差点没跳起来,立即按住五条悟的肩膀检查他脖颈上的那道血线:“老师你没事吧?!”

“安心安心啦,宿傩就算是利用你的身子玩色诱加偷袭的组合技,也离干掉我还远着呢。”五条悟随手擦去那丝浅浅的血迹,活动了一下手腕,“悠仁睡得好吗?”

“可是怎么可能?就算是我睡着了,他也不会被放出来才对......”担忧促使虎杖悠仁顶着五条悟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兀自拎着老师的手臂翻来覆去检查有没有别的伤口——能在五条悟身上开条细小的血线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了,难道老师没开无下限术式?

“很正常,如果我是宿傩,我肯定会跟你签订一个不准你记住的‘束缚’。”五条悟笑容自若,竖起一根食指开始就地做小讲堂,三言两语把“契阔”的束缚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达成某个条件时可以暂用你的身体,只不过期间不能完全为所欲为,比如杀人什么的。”

“但他刚才明明......”明明好像是要杀掉老师。

“只要他离开之前我还有一息尚存,他就不算完成了‘杀人’这个举动。等你再上线时我已经救不过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在致命伤下死去,宿傩是这么打算的吧。”五条悟本人的语气相当不以为意。

“这个混蛋!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招——”虎杖悠仁用力一捶五条悟身旁的地板,同时就要借势一骨碌爬起来,却忽然被人用巴掌轻轻一拍后方某个部位,摁得他重重跌回原位。虎杖悠仁抬头时来不及反应便被捏住下巴,随之而来的是五条悟唇部的柔软触感。

夺走一个少年的心要一个月,夺走一个少年的初吻只需一秒。

是初吻吗?虎杖悠仁在内心世界天地塌陷般的动乱里怔怔地想。不不,其实也可以不是......排在五条悟前面的还有伏黑惠家的玉犬,也有可能是幼稚园时期某个一起玩过家家的女孩子,但总之,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请不要在临死之际,让喜欢的人对我这样做啊。

你好不容易把家里为数不多的清冷家具收拾得整整齐齐,准备第二天就启程,永远不再回来。可是突然有人拎着两听啤酒和一大袋零食出现在你家门口,咋咋呼呼地狂按门铃引起你的注意,玄关都被他的裹挟进来的午后暖阳照亮。他还自作主张地把零食铺满茶几,打开电视调出一部你们都喜欢的欢乐电影,把自己往你家沙发上一摔,反客为主地问你怎么还不去做饭......于是你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照做,一边嬉笑怒骂一边做好一桌丰盛的菜,往他面前一放说那我就先走啦,结果他却突然拽住你的衣角吻了你。

而如果这个人还恰好是你喜欢的人,你还怎么走得了。

虎杖悠仁鼻尖一酸,正欲躲开,却被扣住后脑持续加深这个吻。独属五条悟的气息濡湿少年的嘴唇,舌尖交缠,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明明是初学者,却被眼前这家伙硬塞了一节Hell级别的吻技特训课。排山倒海的欲望被撩拨得轰然而至,瞬间冲垮了一切悲伤,血气方刚的少年正要遵从本能重振旗鼓反击回去,五条悟的唇面却忽然与他拉开距离,上移一寸,在他发红的鼻尖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似有若无的揶揄之意让人分辨不清这究竟算是安抚还是奖励。

借此,虎杖悠仁看见了上方充满寒意的双眼。

“我要让两面宿傩那家伙知道,”五条悟冷笑,“就算他藏在你的身体里,离我近在咫尺蠢蠢欲动,我也敢把你亲到不知今夕是何夕。”

2020.12.3117:03

“悠仁,悠仁——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消消气啊——”

关西,京都府南部,醍醐寺。受到天气影响,今年京都的红叶季来得尤其晚,年底依然枫叶胜火。几小时前痛失初吻的虎杖悠仁同学闷着一肚子气走在红叶大道上,做贼心虚的五条老师神烦地围着他打转。

“哈,”虎杖悠仁来了个急刹,一脸黑气地回过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五条悟也会管别人生不生气吗?”

“等等!”五条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虎杖悠仁:“?”

五条悟:“第一次被悠仁直呼大名有点激动,能不能去掉五条再念一遍?”

虎杖悠仁绷着脸拔腿就走:“老师居然通过亲我来向宿傩示威,真是恶趣味到极点了。”

“悠仁,不是那个意思,老师才不是那种人——”

两人就这样一走一追地绕过观音堂,五条悟终于在明镜一样的弁天池岸边一把搂住自己闹脾气的心爱学生:“不要这么钻牛角尖啦,你可是我最看好的聪明学生,为什么不换个角度看问题呢?”

“老师真的觉得我聪明吗?”虎杖悠仁用肩膀架着190公分压下来的重量,出乎意料地很平静,“那为什么要一直骗我呢?”

肩上的重量不着痕迹地一僵,随后稍稍减轻了些。

“老师,宿傩在生得领域里告诉我了。”虎杖悠仁转过身,顺势脱离五条悟的后背抱,仰起脸,“最后一根宿傩手指,其实就在您那里吧。”

天地间陷入了一刹那的寂静。红叶在水面上无声地回旋,五条悟眼底的波光也在溯洄——像是平地拔起一座苍茫雪山,又瞬间崩塌消融,化为一滩湛蓝的池水。

沉默数秒过后,五条悟颔首一笑,说了句通常被他用来贼喊捉贼的老台词:“悠仁真狡猾啊,宿傩明明不可能告诉你这件事。你不知情,对他取回手指更有利。”

“可是老师刚才那一瞬的表情已经足够证明了。”虎杖悠仁神情庄重,“我猜对了。”

真是漂亮又敏锐的反击啊,悠仁,还知道同时用闹脾气来扰乱我的心境。五条悟在内心为他的爱徒吹了声口哨,面上却眸色一沉。

“这一天来我都无条件跟着老师的步调走,可老师的说辞一变再变,从被通缉到没被通缉,再到只有高层知道的虚假通缉,简直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老师真的太擅长随心所欲扯淡了。”虎杖悠仁苦笑一下,很少有人能在细数他人罪状时也这么温柔,连嗔怪之意都不舍得流露过量,“走的路线也是基本不会碰上什么高级咒灵的旅游路线,现在回头想想,更不可能会出现宿傩手指什么的。老师劫走我,带走了最后一根手指,还带着我游山玩水,还有可能......有可能是知道我喜欢看您的脸,所以全程连眼罩都没戴。这根本就是......”

“......为了给我留下美好回忆在胡来吧?”

五条悟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

虎杖悠仁觉得自己的鼻尖上好像炸开了一只柠檬,连带着整张脸都是突如其来地发酸,仿佛在为一场号啕大哭蓄势。

明明强迫自己不要往那方面想......明明一直相信五条老师虽然年轻时有过一段相当厌世的中二病时期,骨子里却是深明大义的人,会言行一致尊重学生的选择。可是作为教师的五条悟已经对自己仁至义尽,谁给的命谁拿走天经地义,他虎杖悠仁有天大的遗憾不假,但对谁都不会对五条悟有半句怨言。与全世界为敌只为留下一天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这种事,哪怕是像伏黑钉崎那样的挚友来做都稍有些越界,对时刻扛着半边天的五条悟而言更是多此一举。

至于因为看穿了学生隐秘的恋慕,甚至愿意在处刑之前留下一吻送他上路什么的......虎杖悠仁觉得他五条老师虽疯,但疯的也不是这种令人咋舌的路数,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喜欢的人,可能真的也喜欢他。

......喜欢到为了趁他睡着时,能够跨过无限、真实地抱一抱他,而卸下了自己全天候如影随形的防御机制,还因此遭到宿傩煞风景的偷袭。

真是糟透了。虎杖悠仁想。咒术师不存在无悔无憾的死亡,这一天里五条悟就是在给他的悔恨值疯狂加BUFF,让他每分每秒都比上一刻更加留恋人间。

“该怎么说呢?”五条悟抬手抓住一片飘落而过的红叶,捏着叶柄举到自己面前,忽然开始用它飞快打扇,“悠仁君的推理大放送听得我紧张死了,是不扇风都会流汗的程度呢。”

虎杖悠仁:“......”寒冬十二月您在说些什么呢。

“这样吧,难得专程来这么漂亮的地方看红叶,悠仁跟我合张影留念,之后就对你好好解释这一切,怎么样?”

见虎杖悠仁没有拒绝之意,五条悟立即挥手朝不远处一名戴帽子的游客喊:“喂——能麻烦你帮我们拍张合影吗?”

虎杖悠仁差点没吓一跳,大概是跟五条悟对峙让人不得不集中精神,他连那里何时站了个人都没注意。想必在对方眼里,两个大男人站在水天一色的弁天池边含情脉脉对视的画面还挺诡异的。

戴帽子的人不紧不慢走来,接过五条悟递过去的手机给二人拍了张合影,满天红叶衬出二人姣好又青春的面庞。虎杖悠仁还在一边心酸地想要是老师将来能把这张照片洗出来一份烧在他墓前就好了,就听五条悟一边摆弄手机里的相片一边冲那人说:

“多谢啦,忧太。”

虎杖悠仁:“???”

2020.12.3117:15

“涩谷事件之后,有特意练习像老师那样的长距离瞬移类技巧。”乙骨忧太低头用食指蹭了蹭鼻尖,前半句话是对虎杖悠仁解释的,后半句话是冲五条悟说的,“都下午了才从海外赶到,让您见笑了。”

三人坐在红桥边的亭子内,四周燃烧的红叶倒映在澄澈池底。虎杖悠仁曾在涩谷事变后期第一次见到这位学长,当时身为大师兄的乙骨忧太从国外风尘仆仆赶来,一落地就手刃一片咒灵力挽狂澜,在他心里留下了不浅的印象。之后虽因任务有幸见过几次,但乙骨常年外派,与虎杖接触得委实不算多,依然罩着一层十分神秘的面纱。

“我没想到的是,您这次会选择只在日本境内活动。”乙骨忧太顿了顿,继续道,“就算期间您能用术式屏蔽卫星识别,以您的大摇大摆程度也不是没被查出过踪迹,但高层还是不敢贸然派人来做任何无谓的抓捕工作,毕竟通缉对象是您。”

看来他们真是高专在逃咒术师,且能这么逍遥快活地逛街,完全是拜五条悟悄咪咪的暗箱操作和退敌于千里之外的实力所赐。虎杖悠仁嘴角抽搐了一下,很快回味到乙骨的话里有个令人不解的用词——“这次”选择只在日本境内活动?什么意思?难道之前还有很多次?

“‘不敢贸然派人’,所以派了你?”五条悟咧嘴嗤笑一声。

乙骨忧太熟练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神情自若地闭眼浅笑一下:“我站在谁那边您再清楚不过。他们联系了我,我也接下了这个任务,但却是怀着自己的心意来的。”

“也好,省得他们搞别的幺蛾子来烦我。”五条悟往亭柱上一靠,长腿不客气地往长椅上一搁,“而且有忧太帮我一起解释的话,还能省不少口舌呢。”

“是......还有什么很庞大的隐情要解释吗?”虎杖悠仁咽了口口水,这两人的架势看起来要跟他从宇宙大爆炸讲到二十一世纪。

“虎杖同学还记得今天是几号吗?”乙骨忧太转过脸面朝虎杖,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呃......12月31号?”太过显而易见的答案在此刻反倒让人不确定,虎杖悠仁当然记得很清楚,明天就是新年,他给朋友们提前写好的年贺状大概很快就会寄到他们手上,虽然按理来说他那时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是12月31号不假。”乙骨忧太平静道,“但此时此刻,已经是我第十五次在12月31号这一天和虎杖同学见面了。”

“什......”虎杖悠仁被空气一噎,感觉大脑有些短路,“什么意思?”

“这得要从我经历的第一个,也是最初始的那个‘12月31号’开始说起——姑且把它称之为‘初始日’。”乙骨忧太说,“故事的最初是,12月31号那天你被如期处以死刑,执行人是五条老师。当时他还规规矩矩地准备在高专处刑室里动手,”说到这里,乙骨意味深长地看了五条悟一眼,“但集齐20根手指的宿傩也因为获得了完整的力量突然失控,五条老师镇压他的过程中,几乎把整个东京夷为平地。虽然老师也有为了减少伤亡尽量把宿傩往海边引,但结果就是整个东京湾都被他们闹翻了天,隔壁横滨市差点被人为海啸给淹没。”

虎杖悠仁听得瞠目结舌。

“当然,虎杖同学也为对抗两面宿傩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你在宿傩的生得领域里同时跟他用灵魂作战,很大程度上奠定了胜局。但是——”乙骨忧太看了一眼身旁已经戴上墨镜、仿佛陷入假寐状态的五条悟,继续说了下去,“在宿傩意识到自己即将败北时,他抢先一步当着老师的面把自己的容器——也即是你,给杀死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恰好是12月31号的11点59分。”

虎杖悠仁听得心口一凉。他没注意到半躺在长椅上的五条悟用指尖碾碎了手里那片红叶的叶柄。

差一点就能活过跨年了啊。他的第一反应竟是这个。

“那一秒过后,”委托学生讲解了大半天的五条悟终于翻身而起,手肘搁在岔开的双膝上,“我发现自己回到了12月31日的0点0分,整整24个小时之前。”

虎杖悠仁震撼地睁大双眼,开了几次口才找到声音: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五条老师开始在一次又一次溯洄中寻找能保住你的办法。”乙骨忧太郑重道,“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第N次回到12月31号这一天的五条老师。在这之前,你已经死亡过N-1次,只是你完全不会记得。因为那都是if线上的你自己,与你无关。”

惊人的信息量轰炸得虎杖悠仁口干舌燥,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倒映着光怪陆离的枫影的弁天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魔幻现实了起来。

他扭转脖颈,重新看向五条悟此刻难得没什么表情的俊脸——难怪他觉得今天的老师哪哪儿不对劲,原来这是个不知反复经历了多少次今天的五条悟......现在一些都解释得通了,无论是五条悟的游刃有余、肆意捉弄还是那副仿佛早就看穿他心思的怪样子。别的玩家最多花钱续命,这家伙是干脆一不合心意就晃着游戏机让它彻彻底底读档重来,只能说顶级高玩就是为所欲为。

“嗯嗯!”虎杖悠仁正襟危坐,神情认真。

“这就要从波函数的线性叠加开始说起,根据希尔伯特空间里微观粒子的叠加态原理,经过表象变换......”

“打断一下,能请您换一个非文化类高中生听得懂的方式吗?”

“没问题,就是说假如我有可能在12月31号这天亲悠仁,也有可能在12月31号这天跟悠仁上床,那么我一边亲悠仁一边和悠仁上床也是12月31号有可能发生的事。”

“......修正案*要后年才正式施行哦老师?!”

*注:指日本在18年通过的民法修正案,其中将法定成年年龄由20岁下调至18岁,22年开始正式施行。这里是刚满18岁的悠仁在提醒五条悟自己还是未成年别随便开黄腔。

“——这意味着,12月31号这天可能的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还多得多,只要循环的次数足够,就一定能找到一条能让悠仁活下来的路。除此之外——悠仁知道我的顺转术式和反转术式分别是什么的对吧?”

“是!您向我显摆......不不,介绍过的!”

“那么悠仁可以把‘苍’和‘赫’理解成是一种特殊的力学量算符,分别达成无限引力和无限斥力的效果,而‘茈’是这两种矢量算符的对易子,这么一来再去计算配分函数......”

“非·文·化类,高·中·生哦,老师。”

“好吧前面都是无关紧要的知识点预热啦!重点来了,来看这个悠仁。”五条悟从兜里掏出醍醐寺的纸质门票,平摊在虎杖悠仁面前,权当引入教具,“咒术师传统的‘咒术’,只是在三维空间里进行施展,就像这张平铺的纸。”

“但现在,我把它卷了起来......”五条悟手头上的动作配合语言,将平展的门票缓慢卷起一角,“它是不是提升了一个维度?悠仁眼前的这张纸,是从二维平面变成了三维立体。类比过来就是——我把只能对三维空间施展的术式,变成了能对四维时空施展的术式。”

这话可能是说得太过于拽了点,首当其冲的虎杖悠仁陷入了瞳孔地震的状态中。身为围观者的乙骨忧太则盯着那张卷起的纸质门票,目光闪动了一下——无论是想出这种天才级的操作,还是用恐怖的咒力和技术将之付诸实践,再或是把这么一个真正实操起来复杂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庞大技法,用如此浅薄的话语解释给学生听,都能证明五条悟是怎样一个咒术史上空前绝后的异才。

“然后啊......再释放我的领域——”五条悟并指为掌,做了一个手刀劈下的动作,“把入点和出点所处的两条轨道用【无量空处】切断。入点与出点合并,轨道错位不复存在,我们就完全回到了0点0分这个原点哦。”

虎杖悠仁几乎听呆,但还是出于本能敏锐地抓住了自己的疑惑点:“无量空处是怎么能切断这座......‘过山车轨道’的?”

他说到此处郑重其事地打住,虎杖悠仁把头上的纸飞机小心翼翼揣进兜里后赶紧屏息凝神,生怕五条悟又要来一段晦涩难懂的解说。

然而下一刻,白发男人只是冲他弯眸一笑:“厉害吧?”

墨镜恰到好处地耷拉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红叶映在湛蓝眼底,像是撞色的油画。有人做了一件那么酷炫、那么震撼全宇宙的大事,却只想在一个人面前讨一颗糖果的奖赏。而又有人能第二次毫无抵抗之力地喜欢上自己已经在喜欢的人吗?虎杖悠仁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此刻第一次想,就已然瞬间得到了答案。

2020.12.3117:28

什么叫“还算是比较”可观,全世界都管了就没管你?虎杖悠仁在内心吐了吐舌,不愧是学生中传说级别的乙骨学长啊。

“忧太跟着我溯洄多少次了,”五条悟后脑枕着双臂,重新靠回椅背,“三十多?”

“满打满算有三十六次了。”乙骨忧太稍微回忆了下,“其中大概有十五次都跟您和虎杖同学见了面。”

他转过脸来朝虎杖悠仁贴心地补充解释:“老师大概是在第七次溯洄到零点的时候,决定向上级提出用飞机把你运出去,然后趁机劫机、带着你来美国找了我。之后的十几次溯洄,我都有参与进来帮虎杖同学逃离高专的通缉,也不止一次像这样三个人坐下来跟毫不知情的虎杖同学解释一切、一起想办法,但是最后我们发现——杀死你的决定性因素注定是两面宿傩,就像过山车永远都会回到同一个点。”

虎杖悠仁的心尖好像颤了一下。在那些他未曾知道的日日夜夜、反反覆覆里,他和五条悟究竟去了多少地方、做过多少事情、说过多少以前从来没有机会说的话......他唯独清楚一点,他和他的老师,他们两人都注定不会当命运面前的逃兵——他不会选择逃避责任,找个暗无天日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像做贼一样躲避高专的追杀,和身体里那团的极恶的灵魂内耗一辈子;五条悟也不会因为一己私情而无视他的想法,强行安排他的人生、置芸芸众生于危墙之下。

所以他们把自己封印在了2020年的大晦日,和诅咒之王死磕到底。

12月31日这一天,是五条悟自己凭空用执念和实力创造出的“狱门疆”。

“所以后来,我也没让忧太继续参与了,年轻人还是好好在洛杉矶郊区的loft里补番比较好啦。”五条悟笑盈盈地撑起了侧脸,眼底的蓝光却有几分锐利,“这次突然跑过来,除了给老师交你的长距离瞬移作业外,忧太是还有什么想特意对我说的话吗?”

乙骨忧太垂眼轻叹:“果然什么都瞒不住老师。”

“要么,像无量空处里的普通人那样,因为硬件无法承受而直接灭亡。要么......被逐渐同化为高维生物。咒术高专里有过天元大人那样的先例,但您这个,恕我直言,比天元大人触碰得还要厉害得多,简直就是在打高维度的巴掌。”乙骨忧太抬眸,“老师如此一往无前......是已经做好觉悟了吗?”

“哪怕是,这个世界所有的基底态里,从最开始就根本没有您想要的那种......”身为五条之下第一人的那双蓝绿色眼睛里倒映着斑驳的枫影,“哪怕是就算走遍了无限种可能,‘虎杖同学不会死’的那条路也依然不存在?”

虎杖悠仁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听愣了。但这次他反应得很快,猛然扭头,把一切抗议情绪诉诸嘶哑的几个字:“五条老师!”

“忧太是想阻止我吗?”五条悟的手掌往虎杖悠仁头顶上一落,不由分说地揉搓了几下。

“我想劝阻您,但压根没什么把握。”乙骨忧太倒是回答得很乖巧。

“夺走年轻人的青春是不可原谅的,难道夺走成年人的人生第二春就可以被饶恕么?”五条悟嗔怪似的撇撇嘴,很快又用随口聊天般的口吻轻声道,“那如果,我这样反问你呢——”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是最强的诅咒吗?’”

乙骨忧太微微一愣,几秒后颔首:“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翻译一下给你的后辈听听?”

“您爱他,”乙骨忧太答得顺畅,“不亚于我爱里香。”

“Bingo.”

2020.12.3118:05

和乙骨忧太的短暂会面始于问号,终于问号,虎杖悠仁觉得自己也算个有始有终的人。伟大教师五条悟对自己的得意门生也是用完就扔,慷慨大方到准备用一张直飞美国的头等舱机票把大师兄丢上回程,声称苦谁都不能苦了学生。乙骨忧太职责已尽,婉拒后表示好不容易回国一趟,打算四处转转,体验一下不用加班的除夜——总而言之就是心领神会地和他们告了别。

“老师,下一个目的地可以让我来选吗。”虎杖悠仁收回跟乙骨学长挥别的手,转头看向五条悟,“在第三十六次吞下最后一根手指前,我还想带老师去一个地方。”

“我想回老家看看。”虎杖悠仁说,“想带老师回家。”

“......所以,这是......”

五条悟微微颔首,用虔诚而温柔的神情注视着虎杖悠仁。

“虎杖家本家play吗?”

虎杖悠仁:“......”还是把你绑块石头扔进冲绳的海里比较好。

2020.12.3120:26

这一次他们没有用五条悟的长距离瞬移,而是像个普通人那样选择了新干线。到站时已然夜色逼人,两人在仙台站特色的牛舌通里吃过牛舌定食,一路逛到最近的商业街ハピナ名掛け町。五条悟还买了两人份的炸鱼糕和毛豆冰淇淋,虎杖悠仁在躲避跟他抢食的五条悟时不小心把食物碎屑掉在地上,引来了一群当地凶名远扬的鸽子,两人一齐被惊得跳脚。

虎杖悠仁看着向来没什么小动物缘的咒术界最强被鸽子啄得焦头烂额,捧腹笑得差点没流出眼泪。

“好像在和老师约会啊。”虎杖悠仁擦着眼睛直言不讳,“好开心。”

五条悟觉得心尖像被某人的虎牙轻轻咬了一下。但他极擅故作镇定,歪东倒西地拍拍肩部衣物的褶皱:“这算什么——这就让悠仁满意了的话,那之前的那么多次都能算蜜月旅行了吧。”

如果说五条悟也在向虎杖悠仁这个直球大师拜师学艺,那么他一定是奔着出师去的。这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让少年的心脏突地一跳,脸瞬间红了——在知道自己曾在无数个时空里和五条悟共度同一天后,所有看似无心的调侃都变成了正中红心的调戏。他简直像是被关在了五条悟的必中领域里。

五条悟如愿以偿地看见对方红了脸,在内心感慨地喟叹一声。

明明记得一切的只有我啊,怎么好像悠仁才是受害者一样。

两人像是真正的游客一样,一路走过那些虎杖悠仁走过很多年的街道,一个兴高采烈地解说着,另一个舒然又宠溺地全盘接受,仿佛世界上再也不存在注定的悲哀结局。他们晃晃悠悠荡到了定禅寺大道上,五条悟好像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榉木林荫道正在举行每年12月都会办的灯光秀“光之游行”,道路两侧高大的树木都被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一派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奇景。

真是纯情少年的操作啊,五条悟想。

他曾经风头无两,被众人的恐惧赋予神性,也见过无数不似凡间的盛景。可是到头来,他还是喜欢虎杖悠仁身边的这一小块方寸之地,这块独留给他的凡间。

“那个......老师,”身旁的虎杖悠仁终于憋不住开口,“我能问一下......之前的三十五次溯洄里,都发生了什么吗?我有没有说什么话、做什么......”特别没出息、忍不住对您表达喜欢的事情?

五条悟停下脚步,在夹道的光树下低头望着虎杖悠仁。

“不是三十五次哦。”五条悟说,“不止三十五次哦,悠仁。”

“三百六十六次。”

“悠仁所在的,不是第三十六次循环,而是第三百六十六次哦。”

一整年,重复的同一天,才是五条悟为救虎杖悠仁所经历的,所有循环的总和。

“这之中我和悠仁一起经历过的事啊,多到我都快记不清了呢......”五条悟看见虎杖悠仁眼底晃动的光火,渐渐收住了话音。

这漫长的光阴里,我带你去过很多地方,尽管每一天对你来说都是新的一天。

第七次循环里,我们投奔到忧太的loft公寓里用他的投影仪看了一下午的电影。你因为我跟忧太打哑迷似的交流方式而吃味,往给我做的沙拉里加了好多辣椒。

第十五次循环里,我们在加州的66号公路上开着租来的车横冲直撞地躲避高专的追杀。虽然我只要弹弹指头就能震退他们,但还是享受了一番跟你一起的刺激。我故意不肯开车,你一边手忙脚乱地打着方向盘一边大喊老师我没有驾照,风声就在我们耳边呼啸,最后你忍不住跟我一起疯疯癫癫地大笑起来。

第六十八次循环里,我临时起意,决定带你这个爱好柏青哥的臭小子去拉斯维加斯玩个痛。原本一路上都做好了一掷千金逗你开心的准备,结果到了地方才想起来你还是个进不去赌场的未成年,于是两个人灰溜溜地坐进路边小酒馆里扔骰子玩。我趁酒保不注意哄骗你喝了好多酒,你醉醺醺地睡倒在我身上,本以为可以听见什么袒露心意的梦里醉话,结果你半天才憋出一句“不要穿兔女郎装啊老师”,我都被你气笑了——那时候我已经快要守不住最后一点师德爱上你了,真想把你拖到隔壁酒店去好好惩罚一番。

第一百三十四次循环里,我直接把你拐到了南极洲,那一瞬间真想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把你藏起来。可把自己裹成球的你忽然指着路过的帝企鹅说,这个配色让你想到了熊猫学长,你有点想念高专的同学们了。然后我打消了那个念头。

第三百六十六次循环里......

“你想要在我身上耗到死吗?!”虎杖悠仁猛然揪住五条悟的衣领,声音几乎带着哽咽的哭腔,“老师!如果乙骨学长说的是真的呢?如果我能活下来的结局真的不存在呢?!你也要这样——”

也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循环往复,遍历所有极致美好的坏结局吗。

“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虎杖悠仁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我喜欢你,五条悟老师。”

居然真的说出口了,第三百六十六次循环的自己好没出息。

滚烫的液体夺眶而出,落在虎杖悠仁自己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这双手创造过太多奇迹,被无为转变化成的利刃洞穿后依然徒手击碎了那个缝合脸咒灵的领域,在肝脏被赤血操术击碎后依然死死攥紧挥出了上百击......

——可唯独做不到、做不到,还清他在五条悟那里欠下的一条命,或是在死前拿回那颗被他用朝夕相处顺走的心。

“您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喜欢的人。”虎杖悠仁沙哑的嗓音剧烈颤着,喉管像是个漏风的洞穴,里面藏着一头绝望哀吼着的野兽,“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最喜欢的都是您。不会有比喜欢您更喜欢的人事物了。所以、所以请不要——”

他忽然一怔。周围的场景好像突然被刷上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不堪起来。唯一清晰的,只有五条悟那双冰蓝色的双眸——此刻它不再仅仅是单纯的冰蓝色,而像是掀起了一场揉碎万象的风暴,所有有限与无限的事物都在其中纠缠、叠加,犹如无量的星海。

五条悟本人,则也像是发怔了一瞬,但很快,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

“谢谢你,悠仁。”

虎杖悠仁心里蓦然一空,用力眨了两下泛红的眼睛。这种发好人卡一样的回应......难道自己误会了?难道一直都是他自作多情?

“谢谢你让我醒来。”五条悟嘴角的弧度更盛,“我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生起气来连五条悟的衣领都敢揪的咒术师少年陷入茫然。

“要解释起来的话,就是说......”五条悟伸手,触上虎杖悠仁的侧脸,“现在的你我,包括这三百六十六次循环,都是某一次【无量空处】里的虚拟信息量。”

“真实的世界依然停留在第一个12月31日——也就是初始日那一天。我和宿傩展开了世纪对决,以我的胜利和你的死落幕。但之所以会发生后来的这一切,是因为在你死去的那一刻,我第一次突破极限,对【自己】使用了【无量空处】。”

虎杖悠仁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但是悠仁的爱,是足以贯穿维度的咒力。”

没有比爱更扭曲也更强大的诅咒。

“是悠仁,唤醒了沉浸在三百六十六次轮回里的我。”

而咒术师,就是以诅咒为力量的。

虎杖悠仁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懂。他攥着五条悟衣领的手缓缓松开,又突然用力一把抱住五条悟,把溢出的泪毫无顾忌地擦在他老师的衣襟上。

但现在这只蕴含着无穷咒力的手,却只是缓缓落到了虎杖悠仁的后背上,将他搂紧。

“好了,老师要醒过来回去拯救世界——不,带悠仁回家了。”

五条悟笑着这么说。周遭的人山人海与火树银花汇成洪流,从他身后缓缓流过,将他衬成唯一清晰的轮廓。

“我也喜欢你,悠仁。”

在漫天灯火之中,在重返真实之前,他俯下身来,亲吻了他假想中的少年。

2020.12.3120:36

仙台市,定禅寺大道,十二月限定活动“光之游行”现场。

五条悟和虎杖悠仁分别坐在路边长椅的两头,前者左手托右手手肘、右手捏自己下巴作沉思状,后者则低头撑着岔开的两只膝盖,像个正在为保护费收得不顺利而发愁的黑道头目。

虎杖悠仁深沉开口。

“深沉吻别后却没走成这种事,和误入LoveHotel一样,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老师也不想这样,老师也很尴尬。”五条悟的墨镜这次完整地挡住了双眼,“可是老师的领域太牛逼了,对自己使用的无量空处也不是说破就能破的。”

他说完突然猛地抬脚一跺地面,扭头作龇牙咧嘴威胁状,吓跑了不远处几个方才围观了他们在大街上旁若无人接吻后就开始指指点点的路人。

前一个动作像在震慑疯狗,后一个动作像是化身疯狗。

虎杖悠仁:“......”

罢了,他老师童心未泯、中二病也未泯,疯批属性虽然退居幕后,还是难免间歇性登台走秀。

“其实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五条悟咳了一声,正经八百地推了推下滑的墨镜,“一定是因为只有告白的话爱的力度还不够大。所以来做吧,悠仁。”

虎杖悠仁差点没以一个就地打破世界纪录的高度一跃而起:“......诶??在这里???”

五条悟:“这些路人都是老师脑内假想出的虚拟人物,悠仁不用怕。”

“......不,我是觉得老师忽略了重点。我不是那种会因为跟老师做了那种事就更爱您一点的人吧。”

“......啧,好有道理。”

五条悟第一次反省自己肤浅的想法是不是玷污了他瑰宝般的学生。

“!我好像明白了,”虎杖悠仁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如果说老师没法自己让自己苏醒,是因为人没法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的话......那由我来唤醒老师就可以了吧?”

“哦?悠仁想怎么做?”

“又如果说爱是可以贯穿维度的诅咒的话,”虎杖悠仁眼底渐渐燃起火光,摊开的手掌一握成拳,“只要我注入咒力,用充满爱意的拳头打醒老师也可以吧?!”

“?等一下,这听起来不是很体面,老师好说歹说也是个最强......”

五条悟还没完全转过头来,虎杖悠仁的拳头已经二话不说携风而至。最强在电光火石间选择直接迎下这道痛击,拳面撞击在五条悟的胸膛上,让他身后的长椅连着扶手一齐爆裂。四周路人惊呼着躲开,五条悟本人也因着冲击力膝盖微屈后滑了十来米,途中顺势由坐姿站起,跨开腿立在烟尘之中。

毫发无损的他正因虎杖悠仁今非昔比的力量而闪过一丝讶色,对面不远处的虎杖悠仁也已经站了起来。少年结实健硕的体格完全处于备战状态,双手握拳一高一低放在身前,抬头望向远方——被城市灯火映亮的夜空,果真像是画面失真般整个闪烁了一下!

“好——!”他眼底光芒渐盛,举起的右拳向后一撤,源源不断的咒力开始像漩涡一样汇入其中,“那么,接下来,我要使用全力了——”

“不是啊等一等,我没看错的话悠仁瞄准的难道是我的脸吗??”

“老师平时靠这张脸作恶多端,放在现实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下手的,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

“?!悠仁你冷静一点,真的不考虑之前那个更浪漫一些的方案吗——”

意料之外的直呼其名,让五条悟瞳孔一缩。

下一刻,虎杖悠仁已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

“——给我......醒来啊!!五条老师!!!”

恣意大吼着的少年拳头搅动起风暴,携着雷霆般的力量向他袭来,五条悟眼里的世界却好像静止了。

他曾是很多人奔袭的终点,年幼时心怀妒意的御三家孩童视他为想要超越的眼中钉,不日便被他用碾压性的实力踩在脚下;想杀他的人和咒灵尝试过无数种偷袭,却终究在他看蝼蚁般的眼神里灰飞烟灭。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和说教就已经屹立在了巅峰,就像他用术式不断消耗又不断补全的大脑,仅靠自己就能达成一个独立、封闭又完美的自我平衡。

——可唯独从没有、从没有人,向面前的少年那样,拼尽全力赌上性命地朝自己冲来,只为拯救他。

上一次是“还给我”。

这一次是“给我醒来”。

他的世界第一次被投入了一个打破平衡的外界变量,第一次掀起这样动荡炙热、搅得翻天覆地的风暴。少年倾尽所有挥出的右拳携着气浪自他耳畔穿过,越过他的左肩轰击向整个天穹,随着周遭的火树银花支离破碎成一片虚幻,混沌的风暴吹起二人的头发和衣摆,他们悬浮在了虚空里。

现在,虎杖悠仁终于能确信自己真的处于无量空处的领域中,因为周遭景象像是全宇宙——甚至是多重宇宙的信息流在他身边缓缓流淌,衬出了他身为“第三百六十六个if线里的虎杖悠仁”的渺小。

也衬出了渺小的虎杖悠仁面对所爱之人时的满眼虔诚。

“终于骗到老师一次了——就算是在假想世界,也不舍得打的啦。”二人几乎相触的双唇空隙间,响起少年沉着坚定的声音,“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老师。”

他自拳头而始,逐渐碎裂为刺眼的白光,与漫天信息流一同分崩离析。三百六十六个宇宙绚烂如烟花,在即将被光芒吞没的枫糖色眼眸里风暴般旋转,直到一切湮没为虚无。

那是五条悟一生所见过的,最极致的盛景。

初始日2020.12.3123:59

对【自己】使用的【无量空处】分崩离析。

五条悟低着头,双膝触地跪于港口城市横滨的废墟间,怀里抱着虎杖悠仁死气沉沉的尸体。

这是一具任何意义上都定位精确的尸体。肉身毫无生气,体内原有的一正一邪两个灵魂也荡然无存。

原本像雕塑般低头静止的五条悟忽然浑身一震,像是猝然从某个漫长的梦里清醒过来。

他缓缓抬起头,满眼的恍惚在下一次眨眼过后尽数清空,换上冰寒的杀机。

小心地横抱着怀中的尸体站起,五条悟迈开脚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沿途周遭的景象随着他的经行而开始逆转,在高维度术式的催动之下缓缓复原。坍塌的高楼重新拔地而起,成堆的钢筋水泥飞向高空,补全残缺的大厦。因混乱而不幸冲进火堆里的汽车猛然倒退,火焰也逐渐偃息。

二十多个小时前,苏醒的完全体两面宿傩携着惊人的咒力一拳击碎这道贴满符箓的大门,把他逼到外界大肆缠斗,从郊区一路打到海里,从东京一路打到横滨——而他再度回到了这个“二十多个小时前”。

初始日2020.12.3100:20

这一刻,是他和宿傩长达一天一夜的搏斗中,近身距离最近的一刻。

回到这一次近身,他能直接祓除寄生在虎杖悠仁体内的宿傩灵魂。

五条悟走进处刑室,碎裂的大门在他身后随之重新合并成一张封闭的门板。他走向面前刚刚占据了虎杖悠仁的身体并挥出一拳的宿傩,让自己的鼻尖重新回到对方拳面之前的一厘米处,一切静止于此。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电光火石间,一切逆行的事物都转变回正向的流动,世界线重新投入正常运转。宿傩恶劣的笑容重新动了起来,拳面即将狠狠击中五条悟的脸——却在下一瞬,被五条悟一把扣住手腕。

当两面宿傩猛然意识到面前的五条悟非常不对劲时,一切已经迟了。直击灵魂的高维咒力疯狂涌入,如海啸般闯进了宿傩的生得领域,纵横千年的诅咒之王脸上,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亦是临死前的惊愕。

庞大的咒力裹挟着宿傩的灵魂疯狂倒转,即将将他的灵魂送回万年以前的洪荒——那个宿傩尚未诞生的地方。

“将来我和悠仁的婚礼上,祝儀袋*就不用你送了。”五条悟对近在咫尺的宿傩笑道,“你的死就是最好的礼金。”

*注:翻译成本土话意思就是,份子钱就不用你随了。

2021.01.0108:27

“......老师......老师?五条老师?”

“......嗯?啊,悠仁——你醒了!”

“您怎么趴在这儿睡着了......诶,话说这里是校医务室吧,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死刑没有成功么?”

“不哦,很成功。针对宿傩的死刑在昨天已经结束了,你也彻底自由啦,悠仁。”

“呜哇,我好像想起来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宿傩突然占据了我身体的主动权,我还在生得领域跟他打了一架,差点就输了......结果那家伙好像突然被雷劈中了一样一动不动了,跟吃了三百个无量空处一样!我就赶紧爬起来把他暴打了一顿,最后不知怎么的,好像就打赢了,把他干得灰飞烟灭了,虽然我也紧跟着晕倒了就是了......诶,这一切不会跟老师有关吧?”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有啦。来悠仁,看看这件和服喜不喜欢?”

“嗯......嗯嗯??老师怎么突然开始挑和服了?......这件看起来好像白无垢啊,不过又是男款的......有点稀奇,好看倒是好看......”

“好哦,那就把这件放入悠仁婚礼服饰的备选方案里吧。”

“啊——哈??什么婚礼??我要跟谁结婚???”

“当然是和你最喜欢的老师我了。订婚礼品我挑了这几种,悠仁来拍板一下?”

“诶诶诶?!什么什么啊??我昏迷的这一天里错过了什么吗,到底是老师坏掉了还是我坏掉了啊???”

“哦,难道悠仁喜欢的人不是我吗?不可能的啦——嘛,看在我发招待状*的时候被惠的玉犬和野蔷薇的钉子追了大半个校园的份上,悠仁来选一下神社吧?”

*注:日本婚礼喜帖。

“哇——老师再不正常一点我就要抓狂了啊!!话说这些神社包场怎么都这么贵啊老师!!!”

“已经开始勤俭持家了吗悠仁,真是让我虎杖悟感动不已啊。对了,结婚纪念册里一定要放醍醐寺的那张合影进去,悠仁一脸苦瓜味强颜欢笑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老师?!你你你——”

“啊,悠仁毕竟也是男人,随夫姓这种事就交给成熟大人来做吧,反正御三家的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改就改了。”

“不要闹了啊老师?!你这样我很害怕啊?!——但如果非要选的话我觉得性价比最高的伏见稻荷大社会比较好!!供奉的狐狸守护神也和狡猾的老师很搭!!”

“好,好,我记下来——不过悠仁不用考虑价格啦,喜欢最重要了——”

虎杖悠仁勉强平复了狂跳的心脏,看见坐在病床边、阳光下的五条悟愉快地在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地写字,犹豫了一下后,小声发问:“是发生了什么吗,老师?”

“——什么都没有吧。”五条悟白色的睫毛往上一翘,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只不过是刷了个BOSS、拯救了世界、和所爱之人步入生活新篇章,如此而已。”

“一定要说有的话。”他凝视着少年的脸庞,在金色阳光里倏尔一笑,“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和心爱的学生爱过了一整个沧海桑田吧。”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此时此刻,如果他伸手摸一摸口袋,便会发现里面安然地躺着一只由12月31日的京都醍醐寺门票叠成的小纸飞机。

而如果他再稍微侧过脸,便会看见床头柜上静静放着一只戒指盒。

那是由最强亲手制作的一枚戒指,同时也是一枚特殊咒物,耗尽其现有的所有高维度咒力制成,刻录进了三百六十六条世界线的回忆,只待物归原主。

——所有的至高无上,皆比不过我与你遍历的天地一方。

天气好冷,吸进的空气仿佛能直击体温。

【最后的约会】第五章

云了两天cp27的沙雕产物(σ′▽‵)′▽‵)σ

和上篇文风都不一样起来了,因为本来没有下篇的

总之便宜五条悟了

前后辈pa

夏油杰今年二十一岁,是东大三年级的学生。他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和美美子菜菜子一起喝一杯热牛奶,然后送小孩子们去上学,送自己去实验室。中午吃自带的便当,五点准时离开。把孩子们带回来,吃米饭和蔬菜沙拉。夜跑一小时。睡前再和孩子们一起喝一杯牛奶,首尾呼应。医生说他很健康,他自己看着也很满意。成熟的男性就算领养了两个小孩也依旧过着紧紧有条的生活。

但前提是你领养的是两个乖巧的小孩,而不是一个因为恋爱关系而浑浑噩噩的大猫。夏油杰一把掀开了五条悟的被子,黑着...

但前提是你领养的是两个乖巧的小孩,而不是一个因为恋爱关系而浑浑噩噩的大猫。夏油杰一把掀开了五条悟的被子,黑着脸说:“起来了,悟。你连睡了二十个小时,美美子和菜菜子还以为你死了。”

夏油杰毫不客气的打断他:“没。”

救命!虎杖悠仁不爱五条悟的世界还是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吗?毁灭掉算了!五条悟如是想。还好他自己本身也只是个低级的碳基生物,不然按照他的性子,地球两天要毁灭八百次,日本这个脆弱的岛国直接灭亡。

但客观事实不会因为人的自我意志而改变,夏油杰也不会因为五条悟撒娇而心软。唯一会心软的人还在打工。夏油杰踢了五条悟两脚:“两天快要到了,你应该回去了。”

“悠仁不主动找我我绝不回去。”五条悟说。恋爱的本质是厮杀,他不能再输了。所以说五条悟是很奇怪的人。又清醒明白,又矫揉造作,还有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他又想被全心全意的爱,又想要百分之百的赢,扪心自问吧,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所以他的下场应该是没有得到真情实感的爱,又输的彻彻底底,被蔑视被嘲笑。

“虎杖为什么要主动找你?你也太过分了。他有没有出轨什么的。”

“我又不是只要找个人做饭洗衣服。是恋爱啊!恋爱!”

“………”

夏油杰不为所动,但是为了自己家小孩的身心健康还是决定口气软一点:“好了,快起来。男人是要用真心决胜负的。两天到了你自己去找学弟吧,再把做的事情都告诉他。全盘托出最好了。”把这孩子欠款还掉不告诉人家,动心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坦白就是这等下场。

“……”

“…我起来了。”

有什么好不好的呢?虎杖悠仁想。他会照顾好前辈的,也不会付出真心的。但是前辈最近很奇怪,从前几天的说要结婚开始,老是说奇怪的话。他的喜欢是毋庸置疑的。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对他好吗?他是个纯粹的人,就会纯粹的喜欢一个人。

说不要认真就不会认真的,说要恋爱就要恋爱。

小狗来找五条悟是在傍晚。冬天的傍晚在五点,再过四十分钟就早早的天黑了。夏油家的小孩子很乖,帮虎杖悠仁把行李带下去,一边还打小报告“五条先生独占着夏油老师说话”“还喝了好多啤酒”。虎杖悠仁往小姑娘的手里塞了糖果,好脾气的把行李扛起来。五条悟跟在自己的小狗后面也拿了一包行李。他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两天没见了哎——

但是该说点什么呢?

他忽然觉得初恋是虎杖悠仁一点都不好,他没有任何经验,虚长了悠仁两岁半,到头来来恋爱还是跟个小学鸡一样。恋爱是倾盆大雨,他没有伞,所以一点都不游刃有余。五条悟张张嘴,又闭上了。五条家的教育是不要给别人留下软肋,不要把自己软软的地皮送到别人刀口。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教训是根据历史淘洗而留下的黄金,肯定是有道理的。他不应该坦白,因为这样子自己就功亏一篑,输的体无完肤。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坦白。

“前辈。这几天好吗?”

“…还行。你呢?”他有点阴暗的盼望悠仁因为自己不在而难受,盼望悠仁因为寂寞而哭泣。但是虎杖悠仁也回答说挺好的。看吧,虎杖悠仁不会因为自己而难受的。这就是恋爱吗?总之他不想输。

“那就好,我们回去吧。”虎杖悠仁背对着他,五条悟看不到男孩子的脸。

“知道了。悠仁有没有想我?”

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小骗子。五条悟在心里想。

啧啧,看看这个人,自己不敢出手,还要怪罪人家不够主动不够真诚。渣男。

好在当天晚上他又吃到了悠仁做的饭。悠仁的手艺一如既往,可胃太久没有接受温暖的食物,反而闹起脾气绞痛起来。明明第一次吃悠仁做的便当的时候没什么反应,被好好对待了两个月反而娇气起来。五条悟抱着自己的肚子蜷缩的像是虾米,后半夜把所有吃进去的都吐了出来,连胆汁都吐了出来,粉红色的章鱼小香肠,厚蛋烧和米饭全进了下水道。

等等,不对啊。如果要死了还是要告诉他。

虎杖悠仁的袖子被拉住了。男孩子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前辈,对方的脸白的像是一张纸,嘴唇颤抖的说,明明看上去快要死掉了还是倔强的说出来奇怪的话。

“悠仁,不要叫‘前辈’,要叫‘男朋友’啊。”

男人好看的眼睛里把什么都映照个通透,虎杖悠仁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诧异又茫然,还很心疼。不过很快就看不到了。因为五条悟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怎么了?”虎杖悠仁吃的腮帮子鼓起来像是一只仓鼠。

“他也太娇弱了吧?”钉崎一拍桌子,细数五条悟的罪状,“玩弄后辈感情,身体也不好!万一死太早你岂不是……可以拿遗产?等等,这家伙好像蛮有钱的……”

“钉崎你说的太奇怪了。”伏黑惠扶额,“虎杖你还喜欢五条前辈吗?”

看着伏黑惠的眼睛,虎杖悠仁没道理的想起来五条悟昨天看向自己的眼睛。话语会骗人的,行为会骗人的,但是眼神会骗人吗?明亮的湛蓝的眼睛像是水晶,像是大海,像是风浪,像是爱。只看着你,只是看着你。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虎杖悠仁攥紧了胸口的衣物。唔……总之不应该在约定下随便心动吧。

可是、可是心脏跳的很快。

喜欢是没办法控制住的。他最早喜欢上五条悟的时候心脏也是这样的。

“我喜欢啊。”他说。其实一开始也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给自己的因为贫穷而饿肚子的学弟强赛了一份便当。对五条悟来说当然没什么,可是对饿着肚子的小家伙来说就是帮助。有人会因为一份便当就开始恋爱吗?有人会因为一次帮助就开始恋爱吗?虎杖悠仁也说不清楚。那时候咒术中专处于春天,樱花像是喝醉酒了的云。五条悟强硬的说“给我收下”,湛蓝的眼睛是天空的颜色。一瞬间,虎杖悠仁感觉好多粉色的小红花在自己脑袋旁边开了。他恋爱了。

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前辈啊?也许只是因为他长的好看而已。可是好看的人也有很多,为什么偏偏喜欢上前辈了呢?

也许、只是因为前辈恰巧在那时候出现在了我面前而已。

“啪!”虎杖悠热狠狠的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力气用的很大。伏黑惠和钉崎担心的看着他。“我没事啦!我只是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要爱上前辈而已。自己是个男生,哪有那么多细腻的想法。而且万一爱上了……前辈不就困扰了吗?不能爱上,不能认真是约定。因为前辈并不认真啊。

局面一时之间有点尴尬。两个明眼人都看出来爱的苗头。钉崎凭着女人的直觉感觉到虎杖悠仁绝对是“认真”的栽了。完蛋了。她想,恋爱是人生的坟墓啊。而伏黑惠沉默着,这感觉像是家养的大金毛被路边的布偶拐走了。

打破局面的是白衣天使护士小姐。“725床的病人醒了哦。”

五条悟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虎杖悠仁。感觉像是看到了可爱的天使。我是上天堂了吗?他想。不过天堂里大概没有这种消毒水的味道。小狗很兴奋的上蹿下跳,但是不敢碰自己,生怕自己像一个肥皂泡一样碎掉了。“前辈好一点了吗?好一点了吗?”

五条悟眨眨眼睛。看着虎杖悠仁关心自己的表情,他心里有点感动,但还是决定先逗逗属于自己的孩子试探一下:“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虎杖悠仁沉默了。急性胃炎会引发失忆吗?,“前辈?”

“哈哈哈!”五条悟眼睛闪闪,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摸摸虎杖的头发,“我没事啦,悠仁?开玩笑的啦……”

看,这孩子还喜欢他!这么担心自己,这么在乎自己。又可爱又温柔,永远在乎自己的小狗。五条悟心脏跳的很快,他只告诉自己是因为胜利。烟花在他脑子里炸开,一朵一朵璀璨又明亮。恋爱是厮杀,现在他虽然没有赢,但一定不会输!总之,今天也是幼稚鬼的胜利!

五条宿心里的擂台上,裁判已经举起他的手准备宣判胜利了。礼花齐飞,灯光明亮。但是虎杖悠仁没有抬头。“太过分了。”

“哈?”

“前辈你太过分了!我很在乎你啊!就算说不认真不认真……但是我还是……”还是爱上你了啊!

“为什么要随随便便开这种玩笑!”虎杖悠仁站起来,五条悟错愕的看清了虎杖悠仁的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是眼泪。啊,悠仁原来会哭啊。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干巴巴的蹦出来几个字。虎杖的肩膀微微发抖,第一次生气了。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况且都过了两个月。他没志气的擦掉眼角的泪花,气冲冲的跑出去。

扒在门口偷听到钉崎伏黑目睹一切,看着五条悟目瞪口呆的表情后对视,达成一致的观念。

——是傻瓜呢。

——是傻瓜。

“不是,我就是……关键不是这个,悠仁在学校里吗?”

“啊?”虎杖悠仁的脸红起来,“不会啦……”

“悠仁你别不信,悟还是初恋。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五条悟的恋爱像孩子又像大人,像小孩子一样单纯随意的用大人交易标准来恋爱。可爱不能交易啊。“也可能会出现了已经爱上但还不知道的情况。所以有的时候看上去就很像一个猴子。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其实前辈人还不错啦……”虎杖悠仁抓抓自己的头发。

“不,他就是个坏家伙。不过你是个好孩子。你想好了吗?以后决定和悟走下去吗?”

“嗯……”虎杖悠仁低下头,手指搅弄自己的衣角,真不可思议,前辈爱着我。他像是一只气球,亲飘飘的飞起来,在最高处彭的一声爆炸了,把他炸的粉身碎骨。啊,爱,前辈爱我啊。真的假的?他忍不住想笑,但是脸红的更快。他被爱了,他被前辈爱上了,“我……”

“你只要真实的表现出来就好了,没必要压抑着自己。完全可以爱上,也可以不爱。毕竟和小孩子谈恋爱很辛苦啊。”夏油杰拍拍他的肩,“总之,回去吧?可以借此机会欺负一下悟。”

双人床上被子铺开,中间拱起一块。他呼吸放慢,小心点揭开被子的一角。

他的天使藏在被子里,没有回到天堂上去。

“悠仁?”

“前辈,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他蹭着虎杖悠仁的手,像是一只布偶猫在撒娇。

虎杖悠仁揉揉眼睛,坐起来:“要吃晚饭吗?”

“不要。”五条悟低低的说。好吧,他输了。输了就输了吧,算是自己太过于麻烦。“悠仁和我结婚吧。”

“太随便了。我才不要和前辈在一起。前辈一点都不可爱。”他要听前辈自己说。

五条悟想起了夏油杰说过的“男人要用真心一决胜负”,他之前只觉得可笑,现在看到恋人的眼睛,却感觉到柔情万种。完蛋了啊,完蛋了,他满足的自我哀叹。小心点拿出戒指赛道悠仁的手掌心里。“那我来追悠仁吧,我再来追一次悠仁。我爱上悠仁。没办法啊。”

他们两个在黑暗中不说话,只是享受着对方。爱是枷锁,是坟墓,是比交易更加复杂不靠谱的玩意。但是五条悟甘之如饴。他真是个讨厌的男人。虎杖悠仁想要捂住脸,但是舍不得放下手心里热乎乎的小银环,只小声说“再来一遍”。五条悟没听清楚,歪了歪头。

“再来一遍!就是那个……”他嘟哝着。

“哦,是那个嘛。”五条悟凑到他耳边,吹着气,说,“我爱上悠仁了。喜欢吗?”

“…喜欢。”虎杖悠仁小鸡啄米式的点头,太喜欢了。没办法,藏不住啊。哪怕是大大咧咧如自己,也是爱上了。

“那再做一个约定吧。来恋爱吧,悠仁。认真的。拉勾上吊,输的人要吞千根针。”

“好,约定好了哦。”

END

虎杖悠仁一个人走夜路。他的男朋友五条悟和他吵架,理由总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堆积在一起疙疙瘩瘩扭成化不开的结。少年人的爱往往简单又纯粹热烈又纠结,他们总是太年轻,还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或者说,拿爱做刀做枪,非要用火烫到你死我活或者一起化成碎片才作罢。

比如这一次,居然仅仅因为虎杖悠仁在五条悟的朋友面前拒绝五条悟吃糖的请求并制止了他的行为,两个人就再度不欢而散。

也许两个咒专天才还可以大打出手——但他们是恋人,所以,五条悟想,今天就放你一马。...

也许两个咒专天才还可以大打出手——但他们是恋人,所以,五条悟想,今天就放你一马。

他拽得跟个大少爷似的在那里叼着pokey玩手机,夏油杰拽了他一把说不去看看你的小男朋友?指尖一顿,pokey断掉落在地面上,人物瞬间失去操控被对面大招ko。五条悟仅剩一步就能达到全服第一——最强什么都要最强,哪怕只是游戏。五条悟心里一抖,但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所以他用手打开夏油杰极其不耐地皱眉极其嘴硬:“打游戏呢别烦我。分手了就换一个,非他不可?”

青春年少的人往往猖狂不知珍惜,总有天高地厚他独爱我不会走的自信,把感情化成一颗含在舌尖随意掂量的糖,不够甜就可以干脆利落丢掉。其中主角之一换成五条悟,这自信又再加倍。

夏油杰摊开手对着家入硝子耸耸肩膀,而后者已经挽起了袖子深呼吸两口气遏制自己想把作出渣男发言的友人揍扁的欲望。

真是想把他……,家入硝子冷静地想,这种人为什么都能有男朋友?

虎杖悠仁踩踩踏踏往前走,冬日寒冷的风把鼻尖冻得通红。雪花在空中上下飞舞,城市浸泡在黑色雾气里,远处的霓虹灯像玻璃球把视线所及之处裹起来。

至少,至少今天,虎杖悠仁没有这种动力。尾巴摇久了就会厌倦,小狗的热情也会消耗。

行人少得可怜,天气能把人冻成冰雕。虎杖悠仁没留神,走过最后一级台阶时撞上一个人肩膀。“抱歉抱歉抱歉!!!”他捂着撞疼的鼻子恭恭敬敬道歉时想:好高啊……居然只到肩膀,这人大概有1米9?熟悉的数字让他心里颤了颤,后知后觉发现对方并没有回应他但也并未擦肩而过。于是他试探着抬头,视线一点点向上攀爬,带着小心翼翼的冒犯。

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在不远处凝视着他,雪银碎发在冰风中摇摇欲坠,男人长身玉立如修竹,浑身上下不着调的骨头都被打碎重塑,尖锐决绝好似一把刺刀。他的眼睛沉淀着万物死后寂灭的冻土,带着几乎倾覆世界的缄默和怀念旋聚凝成大漠流沙,厚重得快要吞噬虎杖悠仁。

那种凝聚成实物的骇人的压迫感让虎杖悠仁哆嗦了一下。像是怕吓到虎杖悠仁似的,男人极快速地收敛了神态,眼睛微挑嘴角一弯,微妙的笑意凝聚起来,原本应存在的玩世不恭再次落回原地。

这绝对不是五条悟,虎杖悠仁想,即使我是个笨蛋也绝对能看出来。

对方走过来,把手足无措的小男孩拥进怀中,虎杖悠仁僵着身子,没发现对方十足克制,否则力道能把他摁碎着在怀中。

五条悟的眼睛是黑洞,无穷无尽又空空如也。

男人黑色风衣的一角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含着笑意的嗓音漫彻空间岁月,虎杖悠仁听到他说:“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碰见你,悠仁。”

没有想到,这个世界里的你居然还没有死。

“所以,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啦,仅限三个问题,悠仁问我我会详细解答哦?”

刚刚解释的一番话信息量实在过大,虎杖悠仁现在还没有消化完全,他懵懵懂懂地挠了挠头发。

“所以是说……你是另一个时空的五条悟是吗?”

“bingo,看来悠仁的理解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奖励你一颗糖果。”

对方把一颗糖顺着指尖抵入虎杖悠仁口中,后者下意识张嘴含住,奶油甜化在口腔里。五条悟眸色深暗,微微一笑:“那么第二个问题?”

“在那个世界你是我的老师?那我们是……”

“不错不错,你可是会很乖地喊我老师,无论处于什么情况喔。”他巧妙地打断了虎杖悠仁的问话。这句话暗含深意,虎杖悠仁和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是恋人怎么会不明白,男孩无力吐槽,干脆进行第三个问题。

“五条老师为什么要到这个时空来呢?”

不愧是悠仁,一针见血找到了问题症结,也迅速适应了身份设定。五条悟垂下眼睑,雪色的眼睫作为屏障挡开了情绪。半晌后他抬起头,老师早已对美貌的利用得心应手,他把整个身体压到虎杖悠仁身上,用冰块一样的手指去揉虎杖悠仁的脸。他们贴得很近,五条悟的发丝垂在他的肌理上,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勾了勾他的衣领:“悠仁也知道老师是最强的吧?”

虎杖悠仁被那一刻冰雪压迫的美貌攫取灵魂,怔怔点了点头。

“身为最强嘛,总是要去挑战一下在其他人看来不太可能的事情。已经对那些弱得可怜的咒灵老师可没太大兴趣了,所以就拿咒力做了点其他事情,”他状似苦恼地揉了揉虎杖悠仁的脸颊,“不过果然是我太强了吧,没想到第一次就可以利用咒术穿梭时空了。啊,对了,顺带提一下,现在的老师可是真正无人可比的最强。”

欣赏够了活生生的表情,五条悟这才轻轻地、但是又不容置疑地回答:“所以,是随机哦。”

五条悟■■■■■■■■■■■■■■■■■■■■■■■■■■■■■■■■■■■■■■■■■随机地碰到虎杖悠仁。

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虎杖悠仁听到不远处响起迅捷又熟悉的脚步声,他条件反射就想推开五条悟,但是男人力大无穷,握住他的手臂以这个暧昧的姿势把他按在怀中。

“你们,在、做、什、么?”

台阶那一端是虎杖悠仁真正的、尚且青涩的恋人,少年咬牙切齿,说话都像要把他们嚼碎,浓烈又巨大的仇恨糅杂凝聚在一句话里。虎杖悠仁是五条悟的逆鳞,无论他承不承认,任何人都碰不得也肖想不得。

然后五条悟看见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和他如出一辙的脸,吹声口哨,兴致盎然地挑眉一笑。

他听见那个他用自己的声音说:“喔,‘我自己’来了啊。不错不错,五条悟,你好。”

夏油杰的深藏不露他的恶劣,饶有趣味地看着五条悟自己挣扎纠结。反倒是家入硝子先受不了,盯着五条悟警告:“时不可失,快去把他追回来,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了你。”的坏脾气。

五条悟终于找到了台阶下,看似高傲矜持地切了一声:“被我喜欢是他的荣幸。”然后他就冲出休息室,整个人快得像一道光,电光火石之间不见了踪影,家入硝子对着夏油杰摇头。

只有面对喜欢的人才会跑起来,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满腔热血未凉,混淆着喜欢像要挤破的水球,鼓鼓涨涨都是年轻的爱意。

紧接着,五条悟一点点缓慢地顿下脚,看到令他目眦尽裂的一幕。他所认为的一心一意的恋人在另一个人怀中有说有笑,被捏脸甚至像是被亲吻都毫无反抗之意。最强在那一刻心里甚至已经计算出了无数种惊天动地的杀人方式,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腰斩,下油锅,全都可以来一遍。但接下来他瞠目结舌——太不可思议,对方有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不是指双胞胎的那种相像,而是……你即是我我即是你。

不得不说少年时代的五条悟就已经拥有了强悍的心脏,吃惊几秒他就彻彻底底冷静下来。

“那边那个家伙,不管你有什么来头、照着我整容勾引他也罢,把手放开,你怀里是我的男朋友,明白?”五条悟冲他们笑了笑,“或者你想尝尝被碾碎的滋味?”

虎杖悠仁慌乱无措,五条悟像是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后颈,又把手撑在自己下巴下面仔细观察片刻,这才装模作样感慨,不经意之间扔出一个超级大炸弹:“原来当年我是这个样子啊……太欠扁了。”

什么意思?当年的我……?

饶是五条悟也被冲击了一瞬,但那种微妙的相似和熟悉感终于有了解释,他恍然大悟,可那个男人搁在虎杖悠仁肩膀上的手怎么看怎么碍眼。和无与伦比的力量一起蔓延生长的是汹涌澎湃的占有欲,五条悟一直知道,他对虎杖悠仁有怎样难以言说的情感。

即使是未来的自己,也绝对,绝对,不能抢走这个人。

碰一下也不行。

五条悟面若冰霜,把视线定格在虎杖悠仁身上:“你还不过来?”

腰被用力一掐,虎杖悠仁像个小孩似的被五条悟牢牢钳制在怀里进退两难,后者怡然自得打了个响指:“这么小气,怎么说我也是未来的你,你对象不就是我对象咯,抱一下不过分吧?”

到底年轻气盛,压不住心中火气。五条悟闭了闭眼,『苍』……等等『赫』,不行,会伤到虎杖悠仁,那『茈』呢?

其实他的纠结完全没有意义,对面的男人轻轻松松化解了一切攻击,甚至游刃有余地做解说:“悠仁你看好,这是『苍』,有很大的吸引力;这是『赫』,可以引发直线冲击波爆炸;这是『茈』,嗯,总而言之就是很厉害,所以一定不要被攻击到哦?”

“对了对了,这个时候我对于各种术式都掌握得还不算熟练,还需要主动开启‘无限’,所以体术非常克制我呢。”

“嗯嗯还有,他还不会反转术式,所以打到就是实打实的伤害,下次悠仁再被欺负就直接揍他吧?”

少年恼羞成怒,可惜攻击全被避开。男人挑剔地形容他现在的咒术用得很烂,烂的像是“冰淇淋上的狗屎”。虎杖悠仁完全不知作何反应,莫名其妙的修罗场让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究竟是什么劈腿被抓奸的现场啊?关键是正宫来得气势汹汹,结果完全打不过小三。小三?以后的五条悟算是小三吗?虎杖悠仁一个激灵,把自己从发散的脑洞里扯回来。

他们在外面打得山崩地裂,咒术刮动楼层大地摇摇晃晃一片狼藉,玻璃的破碎声太过喧哗。夏油杰和硝子匆匆赶出来,但他们就没五条悟那么强悍的接受能力了,仅仅只是站在那里虎杖悠仁就能感觉到他们两人的世界观在一点点崩塌。

“这什么……?”家入硝子喃喃。

“呃……双胞胎兄弟或者世界上另一个自己对我进行ntr?”夏油杰瞳孔地震,不确定道,“果然没有世俗的欲望是最好的。”

早就成年的五条悟遥遥望了一眼,那里是他曾经熟悉的故人,虽然其中一个被他亲手杀死。

他笑起来,朝家入硝子挥了挥手:“嗨亲爱的硝子,没想到你年轻的时候就这么漂亮啦?”

硝子那一瞬间居然不知道回答什么,内心深处甚至有点感动,她干巴巴道:“谢了啊……”

他转头看向夏油杰,他曾经唯一的挚友,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扫视:“当年你居然是这个吊样……”

“什么?”夏油杰莫名其妙。

“没什么,”五条悟笑了一下,“以后的你很蠢,建议你想好人生路该怎么走。”

硝烟散去,这里的每个人都还没走到那一步,所以终究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罢了。

他意有所指话尽于此,伸手一把将虎杖悠仁扛上肩膀,笑眯眯地对着困兽般焦躁的自己说:“这个人借我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保证把他全须全尾地还给你,怎么样?”

少年眼中的恨意实质化成刀片要把皮肉一片片剐下来,结界把他弹开在外靠近不得。五条悟叹口气,原来“执拗”这种东西居然从这么早就已经生长在他的骨髓深处。真麻烦,他想,伸手随意一挥再加了层结界:“啊,忘了说,既然打不过我,那就——反对无效。”

在所有人诧异惊恐的注视中,他带着虎杖悠仁一跃而上,空中漫步般悠闲自在漂浮,脚下如踩实物,满月沦为背景板,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几秒后他们升上近百米的高度,一并落在天台上。

“生气了?”五条悟用指尖戳了戳虎杖悠仁的面颊,对方把脸别过去。好嘛好嘛,五条悟深知会认错的孩子有糖吃,他毫无诚意地讨饶道歉:“别生气啦,下次绝不再犯。”

虎杖悠仁僵了几秒想说什么,转过头来的时候五条悟举着冰淇淋塞进他掌心,就着双手交握的姿势喂了他一口。

虎杖悠仁总是喜欢五条悟。

像是知道虎杖悠仁的疑惑,五条悟顺理成章把冰淇淋放回自己嘴巴里舔了一口:“来的时候顺便看了看路线,刚刚瞬移去买了一根回来。”十多年后的老师强到可怕,对能力的掌控也堪称炉火纯青,虎杖悠仁在脸爆红的时刻再次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时候的我好渣男啊,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对悠仁说话。”五条悟轻飘飘地啧了一声。

虎杖悠仁难得没捧场,他犹豫片刻,轻声问:“老师,你应该穿越过很多次时空了吧?其他时空的我是什么样子?”

五条悟用手枕着头靠在天台边沿,闻言看了他一眼:“这很重要吗?”

“因为很好奇啊。难道说老师并没有怎么遇见过我?”

怎么可能没有遇见你,因为遇见你他看了千千万万遍,流过的眼泪在心里铸成血痕。

“老师,你答应过我,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我的,是不是?”虎杖悠仁依恋地把头埋进五条悟颈窝,一年过后他长高了,但还是堪堪只到五条悟肩膀,整个人像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小狗,翻开肚皮撒娇。

他们旅行在北海道,那是樱花繁密的季节,一簇簇一丛丛,烂漫得杀灭爱情。一个月前虎杖悠仁笑眼弯弯地喊他,说老师我们一起去北海道吧,我们去看樱花。

五条悟当然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说,于是他把头从堆成小山的文件里抬起头,虽然所有的文件都是、都是——

『请尽快处刑即将吃掉20根手指的两面宿傩的容器』

五条悟笑了笑,苍蓝色眼瞳像是夏日午后倒旋的洋流,他说好啊,但是悠仁你不该说这句话。

他说,悠仁啊,你该说,我们私奔吧好不好。

“我们私奔吧好不好?”

“好。”

有些对话穷尽一生都只是妄想,他们最终去看了樱花,绚烂至极又在顷刻间凋零坠落,每条弧线都像在诠释虎杖悠仁的命运。五条悟如此害怕这谶语,可虎杖悠仁像是浑然不知,痴痴地凝视一片坦然美景。就像五条悟也浑然不知,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起看烟花,虎杖悠仁才会如此沉醉。

他们的假期只有三天,第二天临别夜晚虎杖悠仁勾着五条悟的衣角问他那个问题,五条悟毫不犹豫地说:当然。

然后虎杖悠仁就笑了,他把头抬起来,狡猾地吻了吻五条悟的唇角:“那老师你来处决我。就现在。”

“但是我们明明还有一天可以……”

“我不想要那样。如果明天的话,那些人一定会过来监督,这样就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假期了。”小孩难得可怜巴巴又蛮横无理撒娇,他捏准了五条悟不会拒绝。事实上五条悟真的不会拒绝他,因为五条悟知道即使他不动手,虎杖悠仁也会自己寻找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去死。

眼泪顺着五条悟面无表情的脸砸下来,晶晶亮亮挂在眉梢眼角,美得惊心动魄。多好笑啊,他想,我这么爱你,可我连一句爱你都说不了,我这么小心翼翼,最后你要我亲手杀了你。

他们不是恋人,彼此却心知肚明地接吻。

五条悟不会拒绝虎杖悠仁的任何要求。于是五条悟轻声回答:好。

虎杖悠仁的头发是樱花的颜色,祓除掉两面宿傩之后更加清透,像是枝桠上刚长出来的那最新一朵。年轻男孩眼角下两道浅浅的黑色裂痕全都消弭,连带着罪恶、爱意和生命一起失踪,整个人洗涤一新,像是刚刚来到这世界的初生儿。那一夜五条悟不知道他是怎么待下去的,他只知道第二天一早他抱着虎杖悠仁尚存余温的尸体推开门,监督行刑人已在外面排成一行,他的视线飘渺地略过一切,不受控制的咒力溢出把其他人几乎压垮跪向地面,颈椎咯吱作响连头也抬不起来。

他虚浮地行走在温暖的阳光下,感觉自己被烧成了一捧灰。

可先成为灰的是虎杖悠仁,他连尸体都没留下就化为了消逝的粒子。野蔷薇在办公室里又哭又闹,家入硝子和伏黑惠都拉不住她,她指着五条悟的鼻子骂: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啊?你为什么不带着他逃?你亲手杀了他!

五条悟说对不起,然后他鞠了一躬。那一刻三个人都愣在原地。原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五条悟也有道歉的一天。

后来几乎没有人再见过五条悟了,他仍然是最强,却仿佛人间蒸发成为传说。因为他在找一个方法,一个再次见到虎杖悠仁的方法。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举世无双的天才五条悟,用他自己的咒术打开了平行世界之间链接的缝隙。

“那老师你穿越时空,有没有在平行世界遇到我或者很特别的事情?”

当然遇到过啊,五条悟的眼睛流波般瞥他一眼。

每一次穿越,虎杖悠仁都会死。

第7次,虎杖悠仁是个还在普通高中上学的男孩。特级咒灵入侵学校,虎杖悠仁让其他人先跑他殿后,最后被咒灵抓住的那一刻……他拼尽所有力气,关上了大门。那不是蠢吗?怎么会有人以为关上大门就能阻止这种非正常生物呢?

可是总是有这么愚蠢的人。总是觉得献出生命就能拯救什么。

那时五条悟刚刚开始穿越,他对量子力学毫不了解,整个人陷落在扭曲的磁场中,只能徒劳无功地看着虎杖悠仁死去,而他甚至挣不开手去拉他一把。

所以下一次再进行穿越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开始顺顺当当走进去,在另一个世界使用咒力。虽然仅仅只有几分钟。

第282次,虎杖悠仁还是死了。他死得平和安详,他和他爷爷的棺木摆放在一起,黑白照上映出男孩灿烂的笑容。五条悟在雨幕中把一大捧白百合放在墓前,用手轻轻碰了碰照片。那一刻他甚至觉得,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死去,这是虎杖悠仁的幸福。他起身,毫不犹豫决绝离去。

第9038次,虎杖悠仁在走路时被从头而降的花盆砸死。

第10992次,虎杖悠仁成为普通咒术师,患上抑郁症,自杀。

第24852次,虎杖悠仁因不治之症身亡。

多亏时空穿越,五条悟才看见虎杖悠仁那么多不同的一面,他才知道,求自己杀了他的虎杖悠仁,不过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他才忽然明白,他穿越过的每一个其实都有虎杖悠仁,只是他都已经死去。

这是宿命的诅咒,也是洗不去的附骨之蛆。

于是五条悟的渴望,从“找到虎杖悠仁”转变成“让虎杖悠仁活下去”。

第275625次,虎杖悠仁死了。

第368425次,虎杖悠仁死了。

…………

五条悟的决心支撑他一步步进行自己的计划,可每个世界都在阻拦他,虎杖悠仁总是会死,总是会死,他近乎快要麻木。但是一点微弱的希望又支撑着他——还想和他在北海道以“恋人”的身份再看一次樱花。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第1218546次。

因为那是和他原本所在的世界最相似的一个。因为他出现时,虎杖悠仁正在被咒术师祓除。

“悠仁是好奇宝宝吗?问题怎么这么多?快闭嘴啦,不是都告诉过你是随机……”五条悟被虎杖悠仁打断,对方锋芒毕露地直视他的眼睛:“老师在骗我吧,怎么可能是随机。”

五条悟垂下眼睑,半晌后他抬起头,无事发生般微微一笑:“好聪明啊。”

当然是骗你的,我亲爱的悠仁,怎么可能是随机呢。

五条悟愿意为虎杖悠仁做出一切,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向虎杖悠仁撒谎。

五条悟跨越世界,穿梭时空,漂泊灵魂,放逐自我,祈求神明,折断骄傲,拿一切作为赌注,只是想随机地碰到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如果真是随机,他才不相信五条悟会这么仁慈善良陪着他在天台吹风,恶劣的最强一定会揪着他的脸上下打量,然后撇着嘴说什么嘛,还没有我那边的悠仁可爱。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即使在笑,眼睛里也全是死寂。

他斟酌措辞,小心翼翼如同做错了事情般开口:“所以,那个世界的我……离开了吗?”

离开了?真是委婉的说法。

五条悟的头发有点长了,像生长的一泻月光。他抬头看着满月。

第1218546次,男孩浑身上下捆满绳索,符咒密密麻麻将他围绕,两面宿傩怎么可能会在临死时放过他。诅咒施加恶意,要男孩和自己一样体味痛苦,生不如死。他让虎杖悠仁的心肺一次次破裂又复苏,所有伤口都爆炸在最深处,虎杖悠仁只能一口口咳出鲜血。可是其他的咒术师视若无睹,在他们心里虎杖悠仁只是个需要祓除的诅咒。

即使这个男孩无辜至此,为咒术界献上一切,在宿命的漩涡中顺流而下。

五条悟降落的那一瞬间,虎杖悠仁的身体器官像透明但脆弱的玻璃,顷刻间碎了一地,又因为生命残留一刻对于反转术式的掌握,肌肉连带皮层组织再次生长。

五条悟以为自己不会哭了,但眼泪山洪爆发般喷涌而出,那是身体被灵魂操控的痛感。他甚至因为呼吸不过来剧烈地咳呛,口腔满是腥气。他本来以为自己已心若磐石,但所见事实让他再一次绝望。

那些咒术师本就趁那个世界的五条悟不在才剑走偏锋,此刻看见他凭空出现,更是每个人都瑟瑟发抖,生怕他追责。

一片缄默中他什么也看不见,颤抖着走过去,捡起一片片支离破碎的虎杖悠仁,把每一个虎杖悠仁合拢在自己怀里。

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男孩有一颗眼球弹落在外,另一只眼睛上覆盖厚厚血垢。他努力睁大眼睛,大约是因为看不清,虎杖悠仁居然把他认成了『五条悟』。

“老师,”男孩喊他的名字,嗓音沙哑委屈,“我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五条悟神经质地亲吻他的额头,眼睛,嘴唇,用手擦干净他的血,一遍遍温声说:“不痛了,不痛了,老师来了。”

“可是你回来得好晚,我可能、可能有点困了,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男孩没把话说完就歪头睡了过去,吐息归于虚无。

虎杖悠仁陷落在五条悟的怀里,即使死亡。

悠仁,悠仁,我亲爱的悠仁,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所有人的战战兢兢中,五条悟起身,开启了领域。这个世界的“他”所不能杀的人,不能吐露的仇恨,不能担负的罪责,那就全都由另一个世界的他来。

尖叫与嘶吼声中,鲜血溅满整个行刑场。

『五条悟』从任务地点赶回来,推开门的那一刻一切他对这人间地狱了如指掌,那是他曾无数次猜测过的最坏的结局,此刻全都发生。

他没有问五条悟你是谁,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只是走过来,接过五条悟手中的尸体,吻了吻虎杖悠仁早已冰凉的嘴唇。

“我赶到的时候已经……他把我认成了你,”五条悟说,“很抱歉,但我杀了他们。”

“没关系,”『五条悟』说,“至少最后一刻,在他的意识里,他是死在我怀里的。”

他珍而重之地抱着虎杖悠仁,他们没有说话。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好似灵魂游荡世间,他们用手挖出一个坟墓,将虎杖悠仁埋葬。地点是荒郊野岭,罕无人迹,山坡上开满一串串不知名的黄色野花,温暖好似三月阳光。五条悟这才想起,这是春天。

然后他们在凌晨深夜一同前去喝酒,像是要溺死在每个失去虎杖悠仁的夜晚。带着仇恨的幽灵不可能投胎转世,只会一次次往返这片苦地。他们酩酊大醉,无声眼泪淹没心房,酒杯每一次清脆的碰撞都是心脏破碎的声音。

天色破晓之前,五条悟起身告辞。在六眼的加持下,两个人对彼此的心理早已清楚。什么都无需问,他早就明白『五条悟』想问什么。而『五条悟』也早就知道他会回答什么。

走吧,走吧,每个五条悟都会踏上这条路。

“你该停手了,你救不了他的。这是因果论,每一个你出现的世界里,他都会死。”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

“连世界也畏惧伟大的爱情吧。”

“死了哦。”五条悟的声音像冰凉的刀刃。

死在还不是你的恋人的我的怀里。

虎杖悠仁用手一点点攥紧他,最后干脆用整个人去给他暖意。“他一定很喜欢老师,所以老师别再难过了。”虎杖悠仁说。

五条悟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他的强势一点点不露声色地展现出来,压迫感逼近:“别再讨好老师啦,否则我真的会把你抢回我的时空的。”

“老师才不会吧,”虎杖悠仁毫无顾忌地戳穿他,“否则刚刚早就带我走了。而且老师不会舍不得我不高兴的。”他说得淡然自若笃定无比,不知道一句话在五条悟心里激起多大波浪。

悠仁,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活着有多寂寞?虽然看见你活着的那一刻,我已心满意足。

五条悟本不抱希望地降落在这一时空,可他发现在这里,虎杖悠仁是和高专时期的五条悟相提并论的天才咒术师,他和五条悟是爱人,同伴为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他还没有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没有变成容器。

更重要的是他那么健康幸福快乐,人生的轨迹在这里悄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五条悟站在窗口,贪婪地用手指在满是雾气的窗口勾勒男孩的下颌线,对方毫无知觉,还在跟年轻时候的自己争抢一块糖。多好啊,就像一个陌生虚幻的美好童话。

只是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是个坏男孩。所以好男人五条悟还是没忍住出手了。

“悠仁啊,”五条悟张嘴,想告诉他未来一切要发生的事情,可一张嘴就好像有无名的力量堵住他整个口腔。他当然可以挣脱,但五条悟不会那么做,他明白后果。

世界会崩塌,这里的虎杖悠仁会瞬间消失,就像曾经他尝试过的那样。

不过他还在寻找方法,能平衡好一切的方法。

“怎么了老师?”对方自然而然应声,转过头看他。浪漫纯粹的琥珀色瞳孔里旋转着五条悟和整片夜空,月亮只能败落。

话音未落,强劲的咒力攻破结界,另一个五条悟砸开了天台的门锁。五条悟见状推了虎杖悠仁一把:“去吧,回他那里去。”

少年人极具占有欲地把虎杖悠仁一把揽过,结结实实裹在怀中,五条悟吹了声口哨:“建议你以后一定要保护好他。”

“用不着你来说,”少年戒备地看着他,“只要我在一天,他就会安然无事。”

是吗?五条悟满怀恶意地想,你也会经历这样的故事吗?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假意一笑。随后他往后一仰,整个人从天台边沿高速坠落,急遽的风和气流摩擦出电流声,虎杖悠仁推开五条悟,踉踉跄跄地追上前。

虎杖悠仁看见他在风中泰然自若被孤独包裹,最后他摇了摇手眨眨眼,整个人被巨大贯穿夜空的裂痕吞噬,掉落进另一片虚无的绝望。他消失那一刻,冲着虎杖悠仁做了个口型。

他说:我爱你。

五条悟极不高兴地拽了把虎杖悠仁,有点委屈又像从未有过似的低声下气僵硬不熟练地道歉:“我错了……你别生我气,别不理我。”

他抬起头,玻璃似的眼珠闪闪发光:“我最喜欢你了。”

虎杖悠仁心里的枷锁好像一下子就放下了,随之放下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五条悟。这是新年,雪花落到他们肩上,恋人不应该辜负如此美景,于是少年人拥吻,整个世界沦为陪衬。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嘘,你别说话,快看,这是他们的好结局。

那时虎杖悠仁刚结婚不久,伴侣是上层分配给他的alpha对象。他们之前没有感情基础,但虎杖悠仁很用心地想经营好和伴侣的关系。在任务之余,他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想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的另一半。

于是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就被邀请到虎杖家,同行的,还有他们共同的老师五条悟。

五条悟在房门打开的一刻就判断出学生那位所谓的“伴侣”,并不经常在家。鞋架旁边摆放的大多是悠仁的鞋子,只有一双黑色的软底拖鞋尺码偏大,是半新的,可见没穿几次。屋子里成对的物品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除了别人送的新婚礼物——一对价值不菲的水晶杯。那对杯子被虎杖悠仁放在储物柜的最高处,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这说明它们并不经常被取出来...

五条悟在房门打开的一刻就判断出学生那位所谓的“伴侣”,并不经常在家。鞋架旁边摆放的大多是悠仁的鞋子,只有一双黑色的软底拖鞋尺码偏大,是半新的,可见没穿几次。屋子里成对的物品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除了别人送的新婚礼物——一对价值不菲的水晶杯。那对杯子被虎杖悠仁放在储物柜的最高处,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这说明它们并不经常被取出来使用。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还有五条悟送的手链,戴在虎杖悠仁的右手腕;五条悟送的枕头,横在卧室的大床上;五条悟送的香水,虎杖悠仁每天都会喷在耳后;五条悟送的真丝睡袍,每晚伴随他的学生入眠。

这恶劣的男人送新婚礼物全部都要送单人的。

五条悟嗅到整个空间充斥着属于悠仁的温暖、干燥、平和的气息。

开门时虎杖悠仁穿着黄白格子的围裙,一手举着汤勺,热情地邀请。

“啊,你们都到了?快请进来。”钉崎野蔷薇冲在最前,对乏味的室内装潢点评几句。伏黑惠沉默地走在中间,低身换鞋,鞋子整整齐齐并排摆在不碍事的位置。五条悟在最后,不紧不慢,等虎杖悠仁主动过来。悠仁来到老师面前,帮他脱去外套挂好,又把他左手提的礼物接下来。

“这是上次出差带回来的特产,很好吃哦,等下悠仁就尝尝吧。”

五条悟说。

“一定又是甜食吧,”虎杖悠仁很自然地接话,“老师就喜欢甜甜的东西。”“悠仁也是甜甜的哦。”

“五条老师别再开我玩笑啦。”他们旁若无人地对话,仿佛师生间的调侃,又像情人间的调情。伏黑惠在旁边听了个全程,他想老师和学生,这样的关系真是太微妙。他们可以产生亲情、可以变成朋友,甚至可以相爱。

它是这样难以预测的、不稳定的关系,暗潮涌动的越轨心思和不道德的边界是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

“虎杖,你的伴侣呢?”

伏黑惠想他需要给剧情叫个停,刹个车。五条悟可以不在乎,但虎杖不能被架在道德的审判枷上。他暗中点醒两人,不要把你们的关系变得复杂了。

虎杖悠仁是很单纯的,完全没有意思到他和五条悟的互动,简直像新婚的妻子迎接丈夫回家。伏黑惠问起,虎杖悠仁很直接地回,

咒术师这一行有多特殊,他们是同行,默认都懂。如果真的循规蹈矩地等待,那么等到后天这个时候也不是没可能的。

虎杖悠仁的厨艺是公认的好,钉崎野蔷薇又一次被他的手艺征服。伏黑惠也在安静地享用着美食。只有五条悟没事找事。

“五条老师,怎么不吃呢?是不合口味嘛?还是哪里不舒服?”

虎杖悠仁筷子并拢抵在唇间,有些担忧地问。

“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不小心擦伤了,这点小伤舔舔就好啦。”

虎杖悠仁一听老师受伤了,这还得了。他知道五条悟很强,能让五条悟受伤,一定是很艰难的任务。

他提着医疗箱说:“老师伤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如果特别严重的话,要去医院哦。”

“好,没有那么严重啦,悠仁帮我处理就好。”

他伸出手,确实,在右手虎口的位置,有一道很短但是不浅的伤痕。

“伤到这里了吗?那真的很不方便了。”

虎杖悠仁开始给伤口消毒止血。

钉崎野蔷薇很无所谓地说了一句麻烦,伏黑惠看着那道伤口,眉毛跳了一下。

那哪里是什么任务受的伤,分明是来的路上五条悟拿甜品要写卡片的时候,不小心被硬卡片割伤的。

“好啦。”

伤口很快就处理完毕,虎杖悠仁看了看五条悟的伤处,很体贴地说:“要不我来喂老师吃吧,老师的手不方便。”

“不,虎杖,还是我”

“那就麻烦悠仁了。”

伏黑惠的话被五条悟中途打断,他不赞同地看向自己的老师。

五条老师,你在干什么。

他无声地问。

五条悟没有解释,眼罩掩盖了大人的真实情绪,让人看不真切。虎杖悠仁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合适。他拿起原本给五条悟准备的碗筷,耐心地问他要吃什么。五条悟说要吃鱼,虎杖悠仁就细致地一点一点挑刺,还不忘叮嘱五条老师慢慢地嚼。

像照顾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年龄的差距总是容易抹平甚至颠倒,虎杖悠仁本来就要比同龄人早熟,而五条悟孩子似的任性又经常发作。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不是一般地契合,但伏黑惠知道,他们不该这样。

在煎熬的晚饭刚刚结束不久,虎杖悠仁的伴侣回来了。这位男alpha同样是很优秀的,只是相比于五条悟,任何人都不免逊色三分。

虎杖的伴侣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男alpha翘着腿,大咧咧地占据整条三人沙发,另外两个年纪较轻还穿着校服的,大概就是虎杖的同学。他知道眼前这位就是最强咒术师,真正站在整个咒术届顶端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十分不想和这个男人面对面接触。

听见开门声后,虎杖悠仁跑过来。

“噢,你回来啦!”

他很热情地迎上去,却得到丈夫不冷不热的回应,然而虎杖悠仁仿佛适应了这些,心情一点都没受影响,还关心他的伴侣累不累任务顺不顺利。

这对话听得沙发上的五条悟歪了下头。

这个家的男主人显然不想说太多话,也许他真的很累了,在许多方面。他强打起精神来招待客人,最后是五条悟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算了,他拖长声音,悠仁陪着我们就行了,累就去休息吧。

在男人道歉离开,进入卧室,关门后,五条悟提出留宿的请求。

钉崎一个女孩子不方便,于是说要回去睡。伏黑惠不想再管这摊烂事,反正他看明白,不论如何都阻止不了五条悟,就以送钉崎为借口一起走了。

五条悟被学生安顿在客房。虎杖悠仁抱来刚刚晾晒好的被子,说那五条老师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五条悟却握住学生的手不放他离开。

“悠仁,结婚了却并不开心呢。”

虎杖悠仁停顿,调整了一下表情,勉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怎么会呢,老师想多了。我先回去啦,老师晚安。”

五条悟和虎杖悠仁对视很久,然后轻轻松开了手。

虎杖悠仁对他笑笑,起身,关好房门。

他一翻身,起来,打开房门,却看见虎杖悠仁站在卧室的门口

我忍受不了了……没有办法……同床共枕……宿傩的容器……危险……死。

剩下的话,被挡住了。

五条悟的双手盖在虎杖悠仁的耳朵上。

虎杖悠仁仰头,眼神中的无助,让大人冷硬的心都被狠狠一撞。

他无声地抱起虎杖悠仁,像抱小孩子把他托起,回了客房。

“我很想拥有家人,很用心地……经营这段关系……”

虎杖悠仁喃喃地诉说。

“哪里错了呢……”

“悠仁没有错,你没有错,”五条悟一只手完全可以握住学生的一双手,一双冰冷的手,“是他不配。”

“我的悠仁值得最好的,你想要什么,老师都给你。老师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想要他爱你,老师就让他爱你,逼迫,威胁,恐吓,什么都好,他会爱上你。你不想再见到他,老师也会让他彻底消失。老师保证,他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

五条悟在抛出一个又一个诱饵,引诱懵懂的学生去信任他,依赖他,成为他的所属。

“我们惩罚他好不好,悠仁。他对悠仁这么坏。老师都舍不得责备悠仁一句,他居然对悠仁这么过分。悠仁,我的悠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让你承受这么多不该承受的痛苦。”

五条悟的体温和安慰渐渐让虎杖悠仁回神,回神后,他在老师低喃的声音中,仿佛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老师……喜欢我吗?那种……超出师生的……”

虎杖悠仁问过后就觉得冒昧,慌张地要解释。

一根食指抵在他的唇间。

“说什么傻话呢,”五条悟说,“老师就差把心剖给你看了。”

虎杖悠仁离婚那天五条悟和伏黑惠一起来接他。在正主没来前,伏黑惠问五条悟何必多此一举。

你都能保下虎杖的命,结婚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五条悟说啊其实这件事我也有些意外的,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悠仁和那个人结婚了,有人在故意瞒着我。不过后来我还是放任这件事发生了。惠来猜猜,为什么呢。

伏黑惠懒得猜。

五条悟举了个例子。

“对于一个小朋友来说,什么时候,含进嘴里的糖果最甜呢?”

伏黑惠不语。

虎杖悠仁远远地走来,用力对两人挥挥手,五条悟也调整好微笑的表情,准备去拥抱他的学生。

当然是他在外面被欺负了,回到家中被溺爱他的大人细心包扎软声安慰后,喂到嘴里的那颗糖最甜。

“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有下次吧,”五条悟说,“我的耐性和脾气显然没那么好,某些人的下限也是我想象不到的低。祈祷这位同行,下次不要反被咒灵祓除。”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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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校园简报33、王明今年9岁,王明的表姐今年13岁,姐弟俩想骑自行车上道路行驶,正确的做法是(B)。 A、王明可以骑自行车 B、王明的表姐可以骑自行车 C、王明和表姐都不可以骑自行车 D、王明的表姐可以骑车带李明上路 34、小梅骑自行车回家,在一个没有信号灯控制的交叉路口由南向东右转弯时,遇小明骑自行车由北向东左转弯,正确...https://www.zz42.cn/details/426
15.地铁带猫包的猫可以上地铁吗,地铁带猫包的猫可以上地铁吗安全吗猫不管是放在书包里还是手上抱着都是不可以进地铁的。虽然说一些猫书包比较方便,书包上面有透气孔,猫通过这些小孔透气,一直让猫呆在书包就可以了。还可以当作双肩包背在身上,也不用担心小猫跑丢或者是吓到路人,不过为了公众健康、维护公共秩序,还是不要带猫上地铁。 https://chagougou.com/3969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