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别序|倒春寒|汪曼春x杜小寒

“倒霉的事情接连发生的时候,大概率就是要走运了。”

“对不起对不起”杜小寒老早就看到汪曼春在这站着,一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没钱的主。此前杜小寒一直在棚户区附近活动,最近实在是不好下手,于是才来霞飞路这边转悠,结果就遇到了出任务的汪曼春。杜小寒看好时机直接撞了上去,汪曼春心中暗骂:不好。

“怎么回事,还不赶紧把她弄走”汪曼春眉头紧锁示意手下赶紧把杜小寒驱逐走。杜小寒得手后,自然巴不得赶紧离开,于是连连鞠躬道歉逃命似的离开。

但这一连串的动静似乎还是引来了注意,汪曼春蹲了一上午,毫无所获。

无奈收队返回时,汪曼春这才意识到,上午那个女的是故意撞上来的,因为她的钱包不见了。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明楼送给她的手帕,汪曼春倍感头疼。“来人,上午那个女的,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

手帕丢了这件事让汪曼春非常郁闷,晚上吃过饭后便出门散心。近来上海的天气不算太好,晚上的寒意让人有些打哆嗦,汪曼春开车去了码头,看着海面再一次回忆起明楼。一别多年,明楼真是绝情的很,如若不是自己坚持寄信,真不知道他会不会主动联系。

一阵凉风吹过,汪曼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裹紧衣服准备上车回家,倒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还没上车就听到远处有争执声,汪曼春本不以为意,仔细一看,被抓走的不就是上午偷自己钱包的女贼,旁边那个是警察局的汤虎。汪曼春在一旁抱着肩膀看戏不由得笑出声,好啊,可算是让我逮到你了。

汪曼春没急着跟去警察局,先回处里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叫上了几个值班的人跟自己一起去警察局。

杜小寒被抓时刚从水里上来,浑身还湿漉漉的。汤虎抓到杜小寒回局里的路上就一直色眯眯的时不时动手动脚,加上跟他一起巡逻的警察认出杜小寒经常偷盗,这一指控在身,汤虎必然没准备轻易放过杜小寒。

果然关押不到一个小时,杜小寒就被单独传唤了。汤虎示意押着杜小寒的警察离开,拉着杜小寒进了单独的牢房,关上门便过来给杜小寒解开手铐。一边上下打量一边慢悠悠的说“一般人是没有这个机会单独见客的,你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我。”

杜小寒强装镇定反问,“能不能放我出去。”

“凭什么?”汤虎的笑声让杜小寒感到一阵恶心。

杜小寒抬眼和汤虎对视了一下,心中了然。慢慢挪动到墙边,主动褪下了囚衣。

汪曼春一行人刚到警察局就被值班的小警察拦住了。

“我你也敢拦,让你们队长滚出来”

“我们头不在,你是干什么的。”

汪曼春没用开口,身后的人就上前把这个小警察按在一边了。“你们今晚新抓那个女犯人,她的东西放哪了”

“不...不知道啊,我们头亲自关的,随身物品也都是我们头拿走了”

“拿走了??汤虎去哪了,说”

“他...他...我们也不知道”

汪曼春失去了耐心,掏出枪抵住他的太阳穴。“去哪了”

“在里面,在里面,头有事,我们都不能进去。”

汪曼春心下了然是什么事,示意手下松开了这个值班的,准备在一旁等汤虎出来。汪曼春倚着墙,右手敲打着手表的表盘有些烦躁,杜小寒那张脸在她眼前反复出现,汪曼春咬咬牙,还是领着人冲了进去。

“汤虎!”

汤虎被汪曼春的声音吓的一哆嗦,刚脱下的外套赶紧又披在身上。临走时不忘让杜小寒老实在这等着,杜小寒松了一口气,捡起衣服穿好,靠着墙边坐下,盘算着一会要怎么办。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汪处长大驾光临。”汤虎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跟汪曼春打招呼。“不知道汪处长来我们这什么事?”

“你今晚新抓来那个女囚犯,在哪?”汪曼春一边问话,一边上下打量,发现汤虎的上衣扣子都没扣好,莫名来了火气。

“您说杜小寒啊,您找她什么事?”

汪曼春没回答,只是皱着眉看着汤虎,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汤虎被吓到,不敢多嘴。带着汪曼春去了刚刚的牢房。汪曼春看到杜小寒坐在墙角,一旁的被褥整齐,猜想到估计自己是坏了汤虎的好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回头示意汤虎和下属离开,自己要单独会会杜小寒。

“杜小寒是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杜小寒抬头和汪曼春对视。“是我”

“果然是手脚不干净,人也是下贱的命。”汪曼春挖苦的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有些后悔,但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杜小寒站起身走到汪曼春身后背对着她,“你只不过是比我出身好一些,否则,可能活的还不如我吧。”

汪曼春闭眼皱了皱眉很不喜欢杜小寒这种语气,转身反问“杜小姐是要一直这个语气跟我说话吗?”

“你找我什么事”

汪曼春被气笑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不清楚?我的手帕呢”

“丢了”

听到这句话,汪曼春一下冷了脸,声色严厉地扳过杜小寒的肩膀“我对漂亮女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你能带我出去吗?”

汪曼春又一次被杜小寒的脸皮和胆量震惊到无语,“你偷了我的东西,然后现在让我救你?”

“是”杜小寒毫不犹豫的回答。

“给我一个理由。”

“我能从你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你的钱包,就能同样的帮你做事”

“你那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好吧,你撞了我。”

“可你当时也没发现啊”

“我......”汪曼春气的发狂,尤其是说不过眼前这个小混混的时候。

“还是说......你喜欢女人吗?”说着杜小寒开始解上衣扣子,经常四处晃悠的杜小寒早有耳闻一些政府要员有些怪癖,所以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最后一搏。

“住手”,汪曼春吓得拔出枪指着杜小寒“杜小姐还真是经验丰富来者不拒啊。”

杜小寒懒得和汪曼春继续斗嘴,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面对汪曼春一再语言侮辱都忍了下来。“我需要出去,我死了你也找不到手帕。”

“我不是一个喜欢被人威胁的人”

“不是威胁,是请求,求你帮帮我”杜小寒忍下怒气,低头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汪曼春垂眼看着眼前的女人,鬼使神差地动了恻隐之心。扯住杜小寒的胳膊出了牢房。汤虎见汪曼春要带走杜小寒有些急了。

“汪处长,您这是...”

“这个人,是我的人。你们抓她估计是有什么误会,我先带走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拉着杜小寒走出警察局上了车。

“手帕在哪?”汪曼春看着车窗外,心思重重。

“在家”

“你家在哪?”

“你在哪?我明天给你送过去”杜小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汪曼春。

“我可以信任你吗?一个偷我东西的贼”

“我家那里你开着车进不去,相信我,你不会愿意大晚上去那种鬼地方。”杜小寒的声音十分冷淡。

“先回处里,你们两个下车。”汪曼春对前面开车的下属吩咐到。

车里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静的吓人。汪曼春通过后视镜看了几眼杜小寒,她就靠在窗户上,阖着双眼一言不发。车开到汪公馆,汪曼春下车敲了敲杜小寒倚靠的车窗,示意她下车。

杜小寒下车茫然地环视了一周,慢慢地跟上。

“去洗个澡,然后到二楼客房去住。”汪曼春脱下大衣,抬手给杜小寒指了指方向。

回到房间后,汪曼春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多此一举。但事已至此,总不能现在把人赶出去,一切都是因为明楼,那条该死的手帕引出这么多麻烦。

杜小寒靠在浴缸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同时又有些悲哀,同样是人,有些人一出生就在高处,而自己每日吃什么都没有着落,还有那个无耻的哥哥,这一切都压的她喘不过气。

汪曼春好久都听不到动静,担心杜小寒出了什么状况,起身去浴室敲了敲门。“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没事,马上就好。”杜小寒的确差点睡着,被敲门声吓醒。汪曼春的话却被她解读出了另一种含义,帮什么忙,还是她需要自己去做些什么。杜小寒一面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一面开始暗暗回忆起汪曼春之前对她说的话,她好像一开始就说了对漂亮女人没有耐心,而且在问她是不是喜欢女人的时候也没有明确的否认。

杜小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开始思考汪曼春带她回来的真正用意。这让杜小寒迅速擦干身体穿上浴袍不敢耽搁,在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敲响了汪曼春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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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彩蛋)

汪曼春开门见到是杜小寒,疑问的话没等说出口,就被杜小寒上前一步吻住了,汪曼春条件反射般松开门把手往后退,杜小寒踮着脚扶着汪曼春的肩膀一步步跟住,丝毫没给她喘息的空间。汪曼春费了很大力推开杜小寒,急促的喘着气质问“你在干嘛?疯了吗?”

杜小寒舔了舔嘴唇,歪头笑了一下,后退了几步握住门把手,汪曼春没得到回答一脸疑问的看着杜小寒,想知道她想做些什么。杜小寒向后靠去,咔嗒一声,门落了锁。

汪曼春觉得喉咙有些痒,不自觉地咽了几下。眼神飘向窗外,杜小寒低头笑了下,走过去拉好窗帘回身看向汪曼春。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又暧昧的气息,理智和刺激双重拉扯着汪曼春的神经,杜小寒见她不说话,解开了浴袍,一步步迈向汪曼春。汪曼春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滞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杜小寒已经钻到她的怀里。汪曼春跌坐在床上,面色平静地等待着杜小寒下一步动作。

“怎么不说话”杜小寒跨坐在汪曼春腿上,头发丝还挂着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汪曼春的衬衫上。

汪曼春起伏的胸口已经将她的紧张悉数暴露,她不知道此刻该叫停这场闹剧,还是由着杜小寒胡闹。还是说,她本身也有一丝好奇和期待。

杜小寒伸手解开汪曼春两颗扣子,嘴唇逐渐逼近汪曼春。杜小寒的呼吸打在汪曼春脸上,让她的脸颊有些燥热。杜小寒笑了笑猛地起身,汪曼春被她扯着也配合的站起来,杜小寒揪着汪曼春的衣领吻了上去,不同于刚刚急切又没有章法的吻,这一次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勾引。引诱着汪曼春配合地沉溺其中,开始给予回应。杜小寒几乎毫不费力地就解开了汪曼春的皮带,伴随着衬衫落地的声音汪曼春被杜小寒压倒在床上,杜小寒狡黠一笑,“汪处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汪曼春再一次感到懊恼,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下,她并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大概已经猜到了接下来杜小寒讲用什么样的腔调来喊她。汪曼春对上杜小寒那双勾人的眼睛,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吻了上去随即把杜小寒压在身下。“我不太喜欢在这种时候回答你问题。”

“装哑巴可不太好,会少了很多...情趣,对吧,汪处长。”杜小寒依旧是一副调戏得逞的笑容,看着汪曼春,并特意把情趣二字咬的很清晰。

杜小寒不再执着于名字,一把搂住汪曼春的腰贴近自己,肌肤相触的那一刹那,汪曼春像是被电到了一般,从头麻到脚。杜小寒顺势侧身再一次俯视着汪曼春,对着汪曼春的眼睛吻了吻,然后伸手捂住她的双眼,专心的探索起来。

汪曼春被迫丧失了视觉后对触感异常的敏感,她清楚地感知到杜小寒的手在自己身上看似胡乱又像是有计划的四处游走,在黑暗中,杜小寒的每一丝触摸都被无限放大,这种和女人一起的新奇体验让汪曼春的脸迅速烧红。

“汪处长,太容易脸红了吧”杜小寒察觉到了汪曼春的窘迫,故意附在她耳边调侃。汪曼春很想反驳些什么,但杜小寒的气息打在她的颈窝里,让她感觉浑身酥酥麻麻地说不出话,只好仰起头接受脖颈处细细密密的吻。杜小寒含住汪曼春的耳垂,用一条腿挤进汪曼春的双腿之间,半跪的姿态隔着薄薄的布料试探地开始摩擦,汪曼春的呼吸乱了节奏,一片黑暗的世界让汪曼春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在慌乱中,汪曼春手抚上杜小寒的腰寻找着安全感。杜小寒的腰太细了,只堪堪一握,便像是随风而动的水草一般在汪曼春的臂弯里摇晃。

膝盖感受到一股温热后,杜小寒满意的笑了笑,手顺势而下扯掉汪曼春最后一层布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汪曼春倒吸了一口气。杜小寒安抚似的吻了吻汪曼春的唇,随即一路向下,舌头在粉色的乳晕上打着圈然后慢慢含住。汪曼春实在没忍住哼出了声,杜小寒的牙齿轻轻用了点力,舌尖还在反复舔舐着挺立的乳尖。手上也没闲着,趁汪曼春的注意力移到胸前时,顺着密林的暖流伸进了两根手指,缓缓地搅动。

汪曼春抓着杜小寒胳膊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些,指尖的力度让杜小寒有些吃痛,于是不起了坏心思地加快了手里的节奏。还恶人先告状的嘟囔着“汪处长,你弄疼我了。”汪曼春被上下的双重刺激折磨着又出于羞耻感不想发出声音,根本无暇顾及杜小寒说了什么。杜小寒似乎很满意汪曼春的反应,撤下附在她眼睛上的手,对上她的眼神笑的勾魂摄魄。“汪处长,现在才刚开始。”

汪曼春几乎快气晕了过去,现在停下算怎么回事,但又实在羞于启口。张嘴便成了骂人的话,“混蛋!你要么做要么滚”。杜小寒笑得不行,“呦,都这时候了,汪处长脾气还是这么差。”说着手指便配合的从小穴驱入,直抵尽头又迅速的抽回,来回几次的痛感和快感让汪曼春在刺激的顶峰落下眼泪。杜小寒一瞬间慌了神,轻轻吻去然后附在她耳边呢喃着“我错了,不坏你了。”汪曼春的腿从杜小寒腰上滑下,手臂却难得主动地搂住了杜小寒。两个人赤裸着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呼吸,没再说一句话。杜小寒也从未和女人上过床,完全是凭着想象无师自通以及汪曼春的配合完成了这场情事。汪曼春的身体让杜小寒差点沉溺其中,每每吻住汪曼春殷红的眼角,就让她有种身下这个女人真的属于她的错觉。多年后杜小寒再问自己如果重新给她一次机会还会不会跟汪曼春走,答案还是会。

-2-

生物钟让汪曼春在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就醒来,但浑身酸痛让她根本不想起床,转头看到还在熟睡的杜小寒不禁盯了很久,杜小寒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而且床上功夫很好。意识到这一点时,汪曼春有些烦躁。自己稀里糊涂的跟这个女贼上了床,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近乎疯狂的体验。汪曼春思考了一会,换好衣服出了门,再回来时,手里多了点东西。

推开门发现杜小寒仍在熟睡,汪曼春有些犹豫,但这种犹豫并没有很久。汪曼春还是下定了决心走到床头,给杜小寒注射了过量的吗啡。然后麻利地给她换上衣服,载着她开车到郊外,在一堆杂草处把杜小寒丢在那里。

做完这一切后,汪曼春有些窝火,瞧见副驾驶的烟盒,破天荒的点了一支烟。盯着烟盒的汪曼春忽然想起来,这也是杜小寒的。

杜小寒醒过来的时候,头脑昏沉,想要翻身也没有力气。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完全清醒过来,杜小寒努力撑着自己起身,看着胳膊的针眼和自己现在的反应,杜小寒猜测或许汪曼春杀了自己,而自己命大并没有死掉。根据汤虎对汪曼春的态度,杜小寒知道如果汪曼春想让自己死,那上海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于是去往火车站逃上了去往天津的火车。

在火车上,杜小寒因为没钱买车票在检票时被追赶,碰巧遇到了要去天津认亲的蒋心,蒋心求列车长放过杜小寒并补上了车票,碍于她的面子列车长只得作罢。

蒋心将自己的身世和这次去天津的目的都告诉了杜小寒,杜小寒心里很不是滋味,调侃着说“同样都是孤儿,怎么命运如此不同。”蒋心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沉默,杜小寒看着蒋心的衣服心生羡慕。

“我从小就想知道穿上有钱人的衣服是什么感觉。”

“我那还有,你等着,我去拿给你。”蒋心听到杜小寒这么说决定帮她完成心愿,于是去翻找着行李。

杜小寒盯着蒋心的身影莫名的想起了汪曼春,穿着皮衣和制服,除去那张妖艳的脸根本看不出是女人,关键是心肠居然如此狠毒,前脚睡在一起后脚就把自己杀了。杜小寒不知道自己是更生气汪曼春抛弃自己还是杀掉自己,但又忍不住回忆起汪公馆那荒谬的一晚,汪曼春的嘴唇,汪曼春的身体,汪曼春的声音......

“小寒,小寒?”蒋心在杜小寒眼前比划了两下试图让她回神。“这件怎么样?”

“啊......好的”杜小寒接过衣服便准备换,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痕迹一下住手,“我...我去厕所换一下”。

蒋心一头雾水,怎么今天的杜小寒这么奇怪。

火车过桥的时候,前方路段突然出现了塌方将桥压断了,火车的大部分车厢都从桥上翻了下去。杜小寒刚换好衣服,冲出来就看到蒋心马上要掉下去伸手拉住了她。想到蒋心可以去做豪门千金,而自己即将露宿街头,甚至可能还会被追杀,杜小寒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松开蒋心的手,自己代替蒋心认亲。

不知过了多久,杜小寒醒来后已经在医院了。叶家,也就是蒋心的要去认亲的家庭已经派人来照顾,根据发现杜小寒时身边的行李和衣服他们认为杜小寒就是自家的女儿。

杜小寒将计就计成为了叶家的女儿,并改名为叶心。

过了几个月后,叶老爷大摆宴席高调认亲,宣布杜小寒就是叶家失踪多年的女儿叶心,并且直接宣布了叶家举家迁去上海的消息。杜小寒被当场震惊,回到上海的话,按照叶家的地位,恐怕是必不可免的要和汪曼春见面。如果她发现自己还没死,会不会再次下手,或者说她会不会查到自己并不是叶家的孩子,种种忧虑让杜小寒失眠了。

但叶家还是高调地回了上海,汪曼春从报纸上就看到了叶家要迁居来上海的消息,并在头版上见到了已然摇身一变成为叶家千金的杜小寒的照片。不知为何,知道她没死,汪曼春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有意思”汪曼春合上报纸走到窗边,已经做好了去叶家登门拜访的决定。

汪曼春到叶家的时候,叶公馆正聚了一大堆流民乞丐来乞讨,吵闹得很。叶老爷和杜小寒在屋子里远远望着不知如何解决。汪曼春下了车,掏出枪对着天连开了三下。吓得一群人四散逃窜,不再围着叶公馆。

“老爷,救星来了”家丁赶紧进屋来禀告。

“去把客人请进来吧”叶老爷让大家都回房间,准备会一会这位76号的大人物。“是救星还是灾星,不见还不知道呢。既然我们来了上海,这些人我们就要面对。”

“爷爷,我想要认识这些人,这些人可是上海的名人。”杜小寒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申请留下,她清楚想要在叶家,在上海站稳脚跟,结识一些人脉是必须的,只不过她没想到,来的人是汪曼春罢了。

汪曼春进来就看到了杜小寒,带着几分笑意意味深长的看了杜小寒一眼。杜小寒十分震惊汪曼春的突然来访,僵在了一旁不敢说话。

“叶伯父您好,早就听叔父说过与您有旧交,如今来了上海想着一定要来登门拜访。”汪曼春的话滴水不漏,十分礼貌的交代了来意。

“曼春如今已然是大姑娘了,当年来上海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小孩子呢。”

“我现在为新政府工作,伯父如果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会帮忙的。”汪曼春笑意盈盈的跟叶老爷聊着家常,然后自然的看了看杜小寒。“这位是?”

“这是我的孙女,叶心。”叶老爷示意杜小寒来打招呼。“心儿,来跟汪处长打个招呼。”

“汪处长好,我是叶心。”杜小寒努力维持镇定,礼貌的点点头。

“恭喜伯父找回孙女啊,别说,我可能和叶小姐很有缘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也不奇怪,心儿之前就在上海,怪我,她一直生活的很艰难。”

“是吗?那或许我们真的见过,是吧,叶小姐。”汪曼春和杜小寒对视着,轻松地调侃着。

“可能吧,这么大一个上海,也许擦肩而过过。也许,还进过同一个房间呢。我之前无聊的时候经常去郊外散心,不知道汪处长是不是在那见过我啊。”杜小寒接过话,阴阳怪气地反击着。

想到自己当时的确有心杀她,汪曼春有点心虚,尴尬的笑了笑。“可能吧”

“心儿,怎么跟汪处长说话呢”

“诶,曼春,明楼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汪曼春的脚步一滞,回头看着叶老爷“师哥要回来了?”

“嗯,我前阵子和他通信,好像看他是有这个意向。”叶老爷认真的说。“不过,曼春呐,他那个大姐那样厉害,你也不必一直就盯死在他一个人身上,免得受伤。”

汪曼春垂眸自嘲般笑了笑“也不是现在才受伤,早就成了全上海的笑话了。不过还是谢谢伯父,告诉我这个消息。”

汪曼春这一系列反应被杜小寒看在眼里,在她离开后,杜小寒才开口问爷爷这个明楼是谁,和汪曼春什么关系。捋清了这些弯弯绕绕后,杜小寒在心里对汪曼春多了一些把握,倒也不是一个没有软肋的人。同时回想起当时那晚,不由得有些怨气,那样的汪曼春,明楼究竟见没见过。

刚有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杜小寒转身回屋重重地关上门,不知道在生谁的气。叶老爷听这动静也感到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杜小寒的日子没等消停多久,叶家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汤虎。杜小寒回家时,汤虎正在和管家争执,看到杜小寒回来了冷笑了两声。

“我都说了,我认识你们家小姐”汤虎得意的笑笑,“我还知道,你们家小姐之前流落民间时候的点点滴滴。”

“行了,你们先退下,你跟我来”杜小寒不想听汤虎废话,也担心他说出自己坐牢的事又要牵扯出汪曼春。

杜小寒拉着汤虎来到叶家办公室,“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当然是想来看看当年那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怎么变成叶家流落在外的千金啊”汤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当时我就好奇,你是怎么攀上了汪处长的高枝,才几分钟就让汪处长把你从牢里捞出去了。”

“你想说什么”

“据我所知,汪处长和叶家可有深交啊,当时汪处长没发现你就是叶家的人吗?”

“那只是她叔父和我爷爷相识,她并不了解我们家。”

“噢?是吗?所以就把你带去了汪公馆。”汤虎停顿了一下,凑近杜小寒耳边压低声音说“杜小寒,我是真没想到,你连怎么伺候女人都知道啊。”

杜小寒拉开一步,瞪着汤虎。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汤虎笑得令人作呕。“我当然要跟着汪处长看看她把你送到哪啊,到嘴的熟鸭子让她劫走了,我不得去追啊”

当年汤虎没能得手,本以为汪曼春只是送杜小寒回家打算再次抓住杜小寒,没想到一路跟着汪曼春的车到了汪公馆。

见杜小寒愣在原地,汤虎上前一步搂住杜小寒的腰。“怎么?还要我说说当晚是谁拉上了窗帘吗?”

“你够了”杜小寒打断了汤虎的话,后退一步分开些距离“你想要多少钱,说吧”

“我不要钱,我要你安排我进叶家。”

外面稀稀拉拉下着小雨,但汪曼春没顾得上拿伞就冲了出去,明楼胖了一些,撑着伞站在大门口,满眼笑意地看着向他奔跑过来的汪曼春,适时地张开手抱住了她。

“长高了”明楼开口调笑。

“说什么呢,我都多大了。”汪曼春难得露出小女孩的神情嗔怪着。

“那就是我们太久没见了”

“你不知道我回来吗?”明楼意味深长地问。

汪曼春愣了一下,挽住明楼的胳膊准备去一边散步“我又不是神仙。”

“叶心?”汪曼春十分疑惑,自从上次一别,杜小寒从来没主动找过自己,就连自己去叶家那几次,她都找各种理由躲着不肯出来。如今倒主动来联系了,倒也稀奇。

“师哥,不好意思,我得去处理下私事,我们改天叙旧”汪曼春抱歉地松开明楼的胳膊笑了笑。

“没事,正事要紧,你先去忙,我去你家拜会师长”。明楼吸吸鼻子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但心里确实有些打鼓,总感觉汪曼春变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杜小寒和汪曼春约定了在四国饭店见面细聊,吃过饭后,汪曼春不紧不慢地开口。

“真怕是场鸿门宴啊,说吧,什么事。”

“怕是鸿门宴还敢来,汪处长胆量不小,怪不得杀人都不眨眼”

汪曼春笑笑,“会杀人的女人不可怕,吃人的女人才可怕,谁知道会在哪里突然咬你一口。”

杜小寒拄着胳膊,歪头看着汪曼春。“我被威胁了。”

汪曼春示意她继续说。

“汤虎,你还记得吗?他来叶家了,那天你救走我,他一路跟到了汪公馆。”

汪曼春脸色微变,想到明楼刚刚回到上海,杀人也就罢了,这些其他的花边新闻确实没有兴趣想让他知道。“他要多少钱?”

“他不要钱”杜小寒顿了顿“他想杀我母亲”

“还要回去吗?”杜小寒给汪曼春又倒上了酒,自己也举起酒杯晃了晃伸过来碰了一下。

汪曼春被这句话问住了,这才注意到杜小寒今天的打扮,想必是精心思考过的。“我不喜欢女人”汪曼春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

杜小寒本来没什么把握,但看到汪曼春这么大的反应一下子有了底,笑了起来“巧了,我也不喜欢女人。”说完起身绕到汪曼春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凑在汪曼春耳边说“但我也不讨厌汪处长。”

耳边温热的气息让汪曼春一下子回忆起那晚和杜小寒的缠绵,汪曼春不说话,但也没有起身。杜小寒见她没有立刻离开轻笑了一声,挽着汪曼春的胳膊拉她起身,“我刚刚脚扭了,你扶我上去休息一下吧。”

汪曼春偏头看向杜小寒一开一合的嘴唇,心中有些燥热,嗯嗯啊啊的答应下来,扶着杜小寒向电梯走去。

-3-

进了房间,杜小寒瘫坐在大床上把高跟鞋蹬到一边。汪曼春扶她坐下就靠在衣柜边,修长的手指插在裤袋里没有作声。

“帮我把窗帘拉上吧,晃得我头晕”

汪曼春没有说话,但行为上落实了杜小寒的话。窗帘拉上后,几乎是汪曼春转身的同时,杜小寒关了灯。汪曼春呼吸一滞,迅速转身又拉开窗帘不敢回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无声地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不知过了多久,汪曼春听到了杜小寒光脚走过来的声音,攥着窗帘的手暗暗用力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什么。想着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汪曼春还是转了身,那一刻,杜小寒眼含笑意凑到了她面前,窗外的灯光不算太亮,借着一点光足够汪曼春看清眼前女人的脸,眼睛很漂亮,鼻子也很漂亮,嘴巴…很软,想到这,汪曼春有些走神。

杜小寒几乎是压迫性的把汪曼春挤得贴在了窗户上,看了看汪曼春捏着窗帘的手,杜小寒将手覆了上去,汪曼春果然火速松开手。这种氛围压迫的汪曼春很想逃离,转过头躲避着杜小寒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唰地一声,窗帘被杜小寒拉紧,整个房间一片黑暗。汪曼春感觉再次陷入了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感受到两个人的呼吸彼此交错着。

黑暗是一切不见光的感情最好的伪装。这一次是汪曼春率先搂住了眼前人的腰,主动吻了上去。所有的疑惑,所有的思念,包括所有的不安,在吻上杜小寒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汪曼春难得抛却所有令人烦恼的事情,全身心的投入和杜小寒的吻,汪曼春的亲吻极具进攻性,像是在证明她有着绝对的掌控权和所有劝,舌尖轻巧地撬开贝齿,在里面画了个圈。杜小寒跟随着汪曼春的节奏,感觉几乎要喘不过气。

“别动,我来”汪曼春感受到了杜小寒在拉开裙子的拉链,按住她的手,一点点向下滑动,像是在拆解一件精美的礼物。

汪曼春没有急着剥落杜小寒的肩带,而是非常有耐心的,将手指从拉链的缝隙中探进去。汪曼春的指尖有一些凉,划过后背时让杜小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汪曼春感受到了这个动作,垂下头埋在杜小寒的颈窝吻了吻,手轻轻的从后背下滑,停在杜小寒的臀部轻轻的捏了一下。

杜小寒后来评价汪曼春在上床方面“简直变态”,因为她太过冷静,做什么事都慢慢地,颇有温水煮青蛙的感觉。

“我来”汪曼春又说了一句,把手从裙子里抽出来托起杜小寒让她把腿挂在自己腰上,一步步向床边走去。

“汪曼春”杜小寒的声音有些哭腔。

汪曼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明明还没做什么。

“什么”

“汪曼春”

“不喊汪处长了?”汪曼春突然觉得好笑,怎么这人像是会变脸一样,刚才还张牙舞爪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现在软的像只小狗一样。嗯,是小狗,上次在床上咬得自己好疼。

“不是时候”杜小寒的声音突然变换,汪曼春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杜小寒翻身压住。“现在才该喊一句,汪处长”说着杜小寒几乎是急不可待的解开了汪曼春的衬衫。

“下次不要穿这个,好难解”

汪曼春哭笑不得,“我怎么知道你找我是要做什么”。

“那我下次通知你”

“还有下次?……嘶,你属狗的杜小寒。”汪曼春话没说完便大声呼痛,杜小寒听到汪曼春的反问句有些恼,什么叫还有下次,便恶狠狠地咬了汪曼春一口。

“怎么?没有下次的话……不会这次醒来又在荒郊野岭吧”杜小寒埋在汪曼春胸口,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真的很记仇”汪曼春捏了捏杜小寒的耳朵,侧身拉过杜小寒凑上去吻了吻。“不会,这次不会。”

“只是这次的话,那我不敢有下次了”

四国饭店一别,让汪曼春和杜小寒的关系微妙了起来,恋人算不上,床伴又太无情。但这种关系没有维持多久,在汪曼春不费力气便除掉了汤虎之后,杜小寒准时的又一次跟汪曼春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虽同在上海,但就是不见人影。

汪曼春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自己被抛弃了的错觉,想到这,汪曼春哑然失笑,这是在报复当初自己抛弃了她吧。许是确实没有那么在意,所以汪曼春也没有急着寻找杜小寒,一心一意扑在了锄奸行动中。

当然,重要的除了工作,还有明楼。汪曼春明显的感受到,她这个师哥不简单,绝不是简单回来上任的问题,他的背后还有其他秘密。

只不过汪曼春需要装傻,因为明楼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汪曼春恰恰相反,她喜欢聪明人,所以才喜欢明楼,至于杜小寒,大抵也是有点喜欢的。想到杜小寒,汪曼春突然意识到,已经有两个月没联系她了。

汤虎被汪曼春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后,杜小寒终于可以放心的以叶家千金的身份生活下去。叶老爷对这个唯一的孙女也很宠爱,虽然杜小寒在很多方面不符合他的期待,他也只是用杜小寒已流落民间多年来安慰自己。

杜小寒利用叶家的信任,很快就进入了管理层面,接触到了叶家的账本。而有一笔货物几乎每两个月出港后就无回音,虽有其他商品进港,但比起叶家出港的价值简直是九牛一毛。而这笔账单,从在天津起就存在,一直到上海都没有断过。

很快就赶上货物出港的日子,杜小寒乔装打扮去了港口,但她发现,看似松散的运货流程,实际上非常有计划且迅速,这些人的身手比一般搬运货物的劳力利索得多。杜小寒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但她无法确认。

下次再出港又要等两个月,杜小寒必须在下次出港前弄明白这批货物是什么,运去哪里。起码目前爷爷没有告诉他说明她还没被叶家完全信任,如果自己先一步摸清叶家的立场,那么自然可以对症下药讨得爷爷欢心。

明诚按照明楼的吩咐,去给汪曼春订购了项链送过来。汪曼春自然是欢喜的,尤其是送礼物的主人是明楼。白色的珍珠项链,和自己的一身白色礼服十分相配。

“师哥有心了”汪曼春对着镜子欣赏着,不由得又想起那天身穿白色礼服找自己吃饭的杜小寒,四国饭店那晚到现在,杜小寒还真的是沉得住气。想到这,汪曼春的笑意僵在脸上。明诚有些紧张,小声询问是哪里不合适吗?汪曼春摇摇头没有回答。

杜小寒还是来了,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听到爷爷说商政要员都会来这个舞会,包括新上任的明楼。杜小寒自认为是绝没有任何吃醋的心思,原本她同汪曼春之间也算不得什么感情,至多不过是旧识。这样安慰着自己,杜小寒找了个一个绝佳的理由,代替叶老爷去帮叶家联络关系。

外人见了汪曼春和明楼在一起的样子甚至不用猜就看得出几分暧昧,而这两位又实在是过于耀眼,杜小寒到时甚至没需要特意寻找,一眼便见到了和明楼在一起的汪曼春。还是明楼先看到了杜小寒,招手示意可以过来一起交流,汪曼春看向杜小寒的眼神有些复杂,她说不清楚究竟是心虚还是欣喜,心虚是因为此刻正和明楼在一起,即使两个人只是聊聊天,欣喜是时隔两个月,终于再见到了杜小寒。

“明先生好,久仰大名。”

“同样”明楼端起酒杯递给杜小寒“我还没回国,就知道了叶老先生找回孙女的事了,报纸上的叶小姐就很漂亮,如今见到本人要比照片更加夺目。”

汪曼春低头偷笑,并没有因为明楼的夸赞吃醋,反而莫名生出一种自豪感。杜小寒没接话,只是笑笑点头喝了一口酒,然后便盯着汪曼春。明楼感受到了这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但他可以确认,这个叶小姐的出现,几乎可以动摇他在汪曼春心中的地位。因为自从她过来,汪曼春再没看过他一眼,要么低头要么就是看着叶小姐。

“我就不打扰了,二位好好叙旧。”杜小寒特意把叙旧二字咬得很重。

“哎”汪曼春喊住她“跳个舞吗?”

“跟谁?”杜小寒很惊讶于汪曼春的话,扫视了一下一旁的明楼,显然,明楼也愣住了。

“你啊,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叶小姐跳支舞。”汪曼春这时终于站起身,向杜小寒走来。

两个人就这样丢下明楼进了舞池,明楼推了推眼镜,感觉上海的局势变得有趣起来。这位叶小姐,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

“好久不见啊,汪处长。”

汪曼春许久没听她这样喊自己,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有种不正经的感觉。“好久不见,还是故意不见我啊”汪曼春一个用力拉近了杜小寒和自己的距离,凑在她耳边虽然很声音很轻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说“杜、小、寒”。

“怕见了汪处长有别的想法,所以干脆不见了”杜小寒倒是镇定的很,汪曼春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今天怎么又来了”

“怕汪处长太久不见我,对别人有想法”杜小寒也效仿起汪曼春,凑到她耳边轻轻说“来看看情敌。”

汪曼春恨不得翻个白眼,在上海关系网里结识这么多人,杜小寒是唯一一个让她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吃瘪的人。你讲道理她跟你讲歪理,你耍无赖她比你更流氓,总之杜小寒是一定要占上口舌之争的上风。而在争辩中的话,是万万不能信的,杜小寒这个女人,有一分爱能说成十分,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看来你最近过得很自在,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汪曼春不接她的话,换了个话题。

“还行吧。”杜小寒没打算把叶家纺织厂的事情告诉汪曼春,有一点可以看得出来,爷爷对汪曼春的立场是不赞成的,所以叶家这批货必然不是给日本人,至于是军统还是中共,不得而知。

舞会结束后,杜小寒回到办公室开始着手查阅再早一些的文件和账簿,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天津东华洋行的沈先生或许是新的突破口,自从和沈老板做生意不久后,这笔新的订单就开始了。可这个沈老板对外身份毫无破绽,难道爷爷真的是暗中帮助日本人?一系列的信息让杜小寒头疼,杜小寒想求助汪曼春,但又怕做错事。此前对于汪曼春的立场,杜小寒不感兴趣,但现在不得不多一层防备。

“你们这种做大事的大人物,肯定不会睡这么早”杜小寒偷笑,语调里带着几分调侃。

“说吧,怎么晚上舞会的时候不能说的要现在才说”

“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汪曼春一下精神起来,杜小寒居然都开始打听起别人来了。

“沈西林,他目前的公开身份是东华洋行的老板,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查得到。”

没等汪曼春屁股坐热,打杜小寒小报告的人就来了。汪曼春哭笑不得,到底杜小寒惹了多大的篓子能让梁仲春大半夜的也要过来嚷嚷。

“汪大处长,你这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梁处长,别急嘛,先坐。”

“你跟那个叶家小姐有什么私交我不管,可她打着你的旗号去拦我们行动处的人算怎么回事!?”

“我还真不知道”汪曼春看着梁仲春气成这个样子倒有些佩服杜小寒,真是没有她不敢惹的人。

“我们行动处今晚去舞厅门口蹲着本来就够憋屈的了,有几个兄弟就是贪杯了一时喝醉了,可能胡乱说了几句都是无心的,也不是对着她说,结果叶大小姐上来一人给了两耳光,然后放下话说有什么事去找情报处的汪处长谈”

汪曼春一边听一边慢慢点头,然后装作一脸疑惑的问梁仲春“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觉得有问题吗?”梁仲春看她这个理直气壮的样子更生气了“她算个什么!她们叶家那点家底,算什么啊在这耀武扬威的!还不就是仗着你在这吆五喝六”

汪曼春耸耸肩表示这件事和自己无关,随后又开口“叶家我得罪得起,但你,确实得罪不起。”汪曼春见梁仲春还没消气,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梁处长,叶小姐今晚这事顶多算鲁莽,算不得做错吧”

见梁仲春不反驳,汪曼春继续说“而且,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她仗着有我在。”汪曼春绕到梁仲春背后悠悠地说“我这不还没死吗?”

“你行,汪曼春,你把自己活成个祖宗,再养一个祖宗,你早晚有…哼的一天”梁仲春拄着拐杖,没再理会汪曼春,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汪曼春盯着梁仲春的背影,直到他走远。便靠在办公桌笑得直不起腰,“可以啊,杜小寒。”汪曼春看了眼桌上那份文件,若有所思。

-4-

调查沈西林不是件难事,这些明面上的资料,汪曼春并不感兴趣。但迅速整理了一份送到了叶公馆,不出所料,杜小寒果然又没在家。汪曼春倒也习惯了,这样也很轻松,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缠住,目前看来只有自己担心她的份。

汪曼春回到情报处后,就申请了去天津出差。沈西林这个人,深不可测,或许比明楼还要危险,但同时因为是陌生人,汪曼春有些话反而更好开口。

汪曼春这次行程并没有公开,因为没想到杜小寒会去找她,所以也没有留消息。杜小寒虽然知道她不会真的生病,但两周过去汪曼春都没有任何动静,这让杜小寒忍不住犯嘀咕。她本想再去一趟汪公馆问问,却被爷爷叫住了。

“心儿,你已经接受叶家纺织厂许久,可有什么收获啊。”

杜小寒对叶老爷突然地发问有些慌张,她并没想好要不要主动问爷爷关于自己查到的东西,以及经理克扣的问题是不是爷爷故意放水。考虑到之前打碎兰花瓶没有如实坦白招来嫌隙,杜小寒准备还是实话实话,因为她确实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拙劣的调查手法是否留有痕迹。

“爷爷,有一批货单,从在天津的时候便开始了长期交货,但根本看不到利润,我不太明白。”

叶老先生像是早就料到了杜小寒会这样问,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还以为你又要装傻。”叶老先生示意杜小寒跟他进办公室,“以后叶家也会交到你手上,但你只要记住只要我叶家不倒,这笔交易万不可断,也要加倍上心。”

“爷爷,这批货运往哪里?”

“运给中国人。”叶老先生回答了这几个字就摆手示意杜小寒下去,似是有些疲惫,靠在椅背上按着太阳穴。

杜小寒刚要离开,叶老先生又开了口“下周末,需要临时加一次交易,我年纪大了不能跟,你去现场盯着以免出差错。”杜小寒回头瞪大了眼睛看向爷爷,这么重要的事就交给自己了居然让人感到有点不真实。

为了周末这批货物押送,杜小寒仔细的检查,生怕哪里出了纰漏。这不仅关系着叶老爷对她的信任,也关系着很多人的生死,想到这杜小寒更加疑惑,这么重要的任务居然就如此草率的交给了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其他问题。

汪曼春约见沈西林还算顺利,同时她也发现,沈西林身边的这个女人不简单。沈西林是个滴水不漏的人,如果说明楼展现出来的是效忠于权利,那么沈西林就是效忠于财富。几次交谈下来,汪曼春没办法确认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也不是真心和日本人合作的。

临走前,沈西林尽地主之谊携未婚妻来送,汪曼春做了一个大胆的试探。

“莫小姐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味道很不错,我上次也去试了一下,如果能开到上海就更好了”

“汪处长说笑了,你们上海什么样的好咖啡没有啊。”

“这沈先生就有所不知了,好咖啡也得有人知道才行,如果闭门谢客,恐怕是想喝也喝不到。”

“那汪处长,喜欢喝咖啡吗?”沈西林皱皱眉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出这句。

“以前没想过,现在想喝了”汪曼春确实犹豫了,直到她回答了也处于一种很混沌的状态,自己真的要走这条路吗?还是说是沈西林和莫小姐给了她影响,她想不通,已经有如此地位和令人羡慕的爱情,沈西林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除非,这件危险的事重要到可以超越自己的生死,权利,财富和幸福。

“哈哈哈哈哈,汪处长是个很诚实的人,如果有机会,沈某会带着咖啡去上海找你。”沈西林笑得爽朗,虽然没有当场表示什么,但这句邀约,给了汪曼春一个希望。

汪曼春回到上海后首先就去找南田科长复命,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自己天津行的行程,这种可以上报的行程,汪曼春早就知道该怎么做的漂亮。随即南田便给了她新的指示,通讯科已经破获一封加急电报,这周末有一批运给共党的货物从码头出发。汪曼春的情报处和梁仲春的行动处需要一起合作,缉拿嫌疑人。

其实在看到码头货物上大大的“叶”字时,汪曼春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只能祈祷一直没被允许参与实际生意上的事的杜小寒此刻就在家里睡觉。但很不巧,就算别人认不出那是谁,汪曼春是见过这样子装扮的杜小寒的。

“嘭”一声,汪曼春的枪走了火。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杜小寒听到枪响时可以跑的,但她更知道她跑了无非是她摘了出来,这些货物上印着叶家的字。她是在赌,赌爷爷会不会袖手旁观,如果这时候离开会不会被爷爷认为是没有责任没有担当,还不如放手一搏。只不过她也没想到的是,叶老先生也在赌,在赌汪曼春究竟可以为她做到什么份上,在赌这个“假孙女”究竟能为叶家带来多大的荫庇。至于杜小寒的性命,早在叶老爷拿到蒋心的亲笔信那一刻就不重要了。

那封电报,是叶老爷这边,特意伪造的。就算汪曼春真的保不住杜小寒,他作为从未出现在现场的人,也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所有的责任推给杜小寒就好。

走向杜小寒的每一步都如此艰难,汪曼春看着还未离开的杜小寒心急如焚。梁仲春则早就吩咐人跑过去连人带货一起扣押。

“松手!”汪曼春看到杜小寒被绑住的那一刻再也无法镇静,呵斥着行动处的人。

“汪处长,现在不是你耍威风的时候,怎么?你要包庇共党吗?”梁仲春用拐杖重重的点了两下地。

“她只是过来确认叶家的货物交付,怎么就是共党了?”汪曼春看向梁仲春,眼中多了几丝威胁的意味。“我又没说放了她,非要绑着回去吗?”说着汪曼春不再理会梁仲春,径直走到杜小寒面前,眼神示意两边押着她的人退下,解开了手铐。“上我的车”汪曼春的语气听不出波动。

梁仲春在一旁看着,皱着眉狠狠地啐了一声。

回特务委员会总部的路上,汪曼春一路表情严肃。杜小寒盯着她的后脑勺良久,才慢慢开口。“你不必这么紧张,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汪曼春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好一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请问你知不知道76号是什么地方”

“帮我告诉我爷爷一声,他应该会想办法。”

“你还真是......”汪曼春气得说不出话“你有没有搞清楚,要抓你的是日本人,你以为你爷爷能有多大的能耐,别说是你们叶家,就算是明家,想从76号救个人回去都要扒层皮!”

杜小寒默不作声,她不是没猜到自己进去会发生什么,但汪曼春这样直白的告诉她确实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冲击。

“怎么不说话了”汪曼春回头瞟了一眼杜小寒。

“省点力气,以免进去撑不住”杜小寒挤出一个微笑跟汪曼春调侃。

“一会儿,到前面,我会开枪把胳膊打伤,然后下车,你开着我的车出城,在郊外的树林等我,我会安排人接应你。等到事情结束了,罪名彻底调查清楚再回来,不会有事的。”

杜小寒听到汪曼春这样讲,心头一热,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掉眼泪,“汪处长,我本来也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有些罪应该受得住。但有些人情,可能还不起。”

“我没让你还。”汪曼春略有不满,把自己当什么人了,趁火打劫的吗。

杜小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我有我的计划,我需要在叶家站稳脚跟。所以汪处长,送我去吧。”

虽然转移杜小寒的计划并没有实施,但梁仲春还是到南田课长那里参了汪曼春一本。早上汪曼春还没等到办公室就被叫去南田那里了。

“汪处长,认识她吗?”南田慢悠悠的从抽屉里掏出了杜小寒的照片。“我听说你们是曾经的恋人。”

“曾经的而已。”汪曼春并没否认恋人这两个字,但表示已经是过去式了。

“可我怎么感觉,汪处长余情未了啊。昨天的抓捕行动,据梁处长所说,你好像差点把人放了。”

“绝不可能,我只是出于老朋友的照顾,我们两家是旧识。”汪曼春停顿了一下“而且她骗了我,所以我还杀过她。”

“噢?”

“她之前就是一个小混混,在她没有回到叶家之前,还偷过我的东西。每天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毫无大志。”汪曼春想隐晦地传递一种信息,杜小寒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有没有大志还不好说,既然汪处长认为自己没有私情,那杜小寒就交给你来审吧。”南田起身走到汪曼春面前“我希望,这次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汪曼春点头。

76号的监狱十分阴冷,汪曼春还是没忍住去给杜小寒送了条围巾。看见杜小寒穿着囚衣的样子,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汪曼春思虑再三,决定先不告诉她叶老爷一直闭门不见客的消息。杜小寒对叶老先生抱有很大的希望,现在跟她说这些无疑是对她的摧毁性打击。

“后悔了吗?”

“命是我自己的,要死要活,我自己选择。”杜小寒声音有点弱,但依旧强撑着。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个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习惯了大小姐的日子,再来受苦,必然难捱。”汪曼春也顺势坐下,跟杜小寒一样背靠着墙壁。“无论如何,活着。”

不知道该说杜小寒运气好,还是说有人刻意安排的。汪曼春迟迟拖着不肯用刑却想不出其他法子能把她摘出去,本来已经决定拎个替罪羊了,结果南田坐着明楼的车遇袭死了。南田被刺杀这件事,让整个特务委员会乱成一锅粥。码头叶家这批货物也没有检查出来违规,此前也就是南田一直揪着不放,如今汪曼春草草收尾呈了一个记录便把人放了。

杜小寒回叶家的第一个晚上,汪曼春就登门来见了。拎了好些吃的说是来赔罪,毕竟人是76号抓的,叶老先生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她上楼了。

“怎么样,当时没跑是对的吧”杜小寒显然恢复了元气,整个人面色红润了不少。

“现在出来了比什么都重要,随便你怎么说吧”汪曼春抬手给杜小寒掖了掖被子。

“南田...是你杀的吗?”

“当然不是,我倒也不会为了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你效忠谁?”杜小寒突然正色。

“我自己”汪曼春思考了一下给出了答案,现在才有心思仔细想杜小寒为什么出现在那,难道真的只是被安排吗?可她却对沈西林感兴趣,汪曼春盯着杜小寒的眼睛发问,“这个世界一片焦土,你觉得,我们能逃过战争的劫数吗?”

“当然不能,我们每个人都在战争中心”

像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汪曼春笑了笑,“我好像突然看不懂你了。”杜小寒的回答让汪曼春觉得,她早已不是那个街头的小混混,也不是叶家的大小姐,倒像是...自己抓过的犯人。

杜小寒看着汪曼春的眼睛,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汪曼春感受到了杜小寒的犹豫。

“想说,或许你我都应该做点什么”杜小寒说出口又有些后悔,汪曼春想什么她从来猜不透,她说着效忠她自己,却又在日本人手下工作,甚至杀了那么多人。

“哪怕是螳臂当车吗”

“对”

汪曼春笑了笑,“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话虽这么说,汪曼春又怎么不懂得杜小寒话中的意思。她只是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走,天津一别,沈西林也从未联系过自己。究竟是怀疑自己的诚意,还是其他的什么。

“汪处长,我是沈西林。”

“沈老板,可是许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担心汪处长公务繁忙,不敢打扰。不过我过阵子要去上海参加叶心的生日会,想必应该能和汪处长见到。”

“自然,那我就等您来做客”

“沈某还想问汪处长一件事”

“你说”

“天津的咖啡,汪处长可否还惦记,需不需要我这次去带一些。”

叶心生日这天,汪曼春早早就去送了贺礼,因为晚上的晚宴有重要的事和沈西林谈,便想着早一些见见杜小寒。到了叶家之后得知杜小寒在楼上,便也没多客套,直奔杜小寒去了。

“很漂亮”汪曼春突然出现在门口,还吓了杜小寒一跳。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欢迎?”汪曼春故意反问。

“不是不欢迎,是...不太方便给我过生日。”杜小寒起身走到汪曼春面前,伸手挂住汪曼春的脖子。

汪曼春早就习惯了她这幅样子,也配合地凑近了小声问“你想怎么过生日啊。”

“我...”杜小寒话没等说完,就瞥见下人上楼来清扫,被吓得揽住汪曼春就往屋里带,汪曼春也被吓了一跳,关上门,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笑出声。

-5-

“坐”杜小寒拉着汪曼春示意她到床边坐下,自己还要整理一下衣服。

汪曼春的思维还没从刚刚扯回来,嘴比脑子快地接了一句“做什么?”

这回轮到杜小寒转身抱着肩膀,审视地看着汪曼春。“汪处长是不是在天津出差的时候外面应酬多了,白日宣淫的话都挂在嘴边了”杜小寒的话里透露出一丝酸溜溜的意味。

“什么啊?”汪曼春还没意识到自己胡乱接的话有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做到自己说完让人遐想的话之后还能如此一本正经的”杜小寒皱着眉笑,一步步靠近汪曼春。

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汪曼春,坐直了身体装作没事人一样反驳,“是你乱想,我是想说,坐什么,应该下去跟叶伯父打招呼。”

“我怎么总觉得你在占我便宜,我喊爷爷,你喊伯父。”杜小寒之前没觉得称呼哪里有问题,现在仔细一想,自己一口一个爷爷,汪曼春在这一口一个伯父。

“没办法,谁让你爷爷和我叔父是朋友,我肯定要喊伯父。”汪曼春想了想,挑了一下眉又问“还是你有什么名头让我跟着你一起喊啊?”

杜小寒眯起眼睛,颇有威胁意味的继续向汪曼春靠近,十分娴熟地跨坐在汪曼春腿上。“我怎么记得,汪处长说自己不喜欢女人来着。”

汪曼春认真听着杜小寒的提问,眼睛却盯着杜小寒的嘴唇。“我刚才说喜欢你了吗?”

杜小寒没听到想要的回答,准备起身离开却被汪曼春搂紧,“你不是也说过不喜欢女人,只是不讨厌我。”说完汪曼春堵住了杜小寒的嘴,没给她申辩的机会。汪曼春向后仰去,两个人双双躺在床上。

“嘶……杜小寒你怎么每次解衣服都这么熟练的。”汪曼春按住杜小寒的手,略带质问的语气示意她给个解释。

“我比较聪明,当然解一次就学会了”杜小寒回答完手又开始忙活起来。“而且,我对感兴趣的东西,学得更快。”

“窗帘”汪曼春又一次捉住杜小寒的手,示意她去把窗帘拉好。“还有门”

杜小寒去锁门的空档,汪曼春盯着屋顶认真地思考着自己对杜小寒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汪大处长,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在偷情”杜小寒锁起门,一步一步走向汪曼春。

“不像”汪曼春这回倒是回答的果断。“我是光明正大来参加你的生日宴。”

“嗯?”杜小寒一只手撑着头,侧躺在汪曼春身边。

“我的意思是…”汪曼春扫视了一下杜小寒身上没有什么尖锐的配饰,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滚了一圈从背后抱住她。“你比较像偷情,而我是被邀请。”

杜小寒一下两下捏着汪曼春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说错了,你是被勾引。”

“这件裙子是不是一会见来的客人要穿的。”汪曼春手指捻了捻杜小寒的衣袖。

“不是一会,是本来我现在就应该站在楼下的。”杜小寒说着翻过身面向汪曼春,将汪曼春的一丝碎发别在耳后。

汪曼春不再废话,慢慢地靠近吻上杜小寒,手轻轻描摹着杜小寒耳朵的形状,顺到耳垂揉了揉。杜小寒向汪曼春怀里挤了挤,胸贴在汪曼春身上,温热又缠绵的呼吸打在她的颈窝。汪曼春捧起杜小寒的脸,两个人视线的交汇让周身的温度迅速升高。

杜小寒很喜欢汪曼春的锁骨,每次都喜欢先亲一亲又啃一啃,直到汪曼春轻声呼痛才肯罢休。汪曼春的手顺着裙沿向上已经摸到肋骨,像是故意逗弄她一样,一根一根数起来,数到第四根,杜小寒堵住她的嘴恶狠狠地咬了咬她的唇。汪曼春的手并没受影响反而更起了玩心,漫不经心地划过杜小寒的乳尖,惹得杜小寒实在受不住这种折磨,还是主动褪了裙子。汪曼春偷笑了下,继续揉捏着杜小寒的双乳,却迟迟不进行下一步。

“汪曼春!”杜小寒的声音带了点嗔怪,汪曼春笑,“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说着指尖隔着一层布料轻轻地摩擦起来,看着杜小寒因呼吸错乱起伏的胸口,汪曼春用脸颊蹭了蹭然后轻轻含住她的乳尖吞吐,“汪……唔”杜小寒终于忍不住轻声呻吟,却又本能地配合着她的逗弄。

“嘘”汪曼春仰起头眼神示意杜小寒“我可不想你落一个白、日、宣、淫的名头”

杜小寒翻了个白眼,记仇,汪曼春真的很记仇。怪不得别人都说她蛇蝎心肠,真是有仇必报。

汪曼春虽然不太擅长怎么做一个情人,但很擅长折磨人,不紧不慢的节奏让杜小寒抓狂。但杜小寒发现,也许她是真的不太会,即使她们的身体之间已不陌生,但汪曼春除了嘴硬显然不善于做一个上位者。杜小寒勾住汪曼春的脖子拉近自己,若有若无地亲吻着她的侧颈,让她听到自己暧昧地喘息。

果然,汪曼春脸红了。比起杜小寒直接折腾她,这种勾引简直更致命。

杜小寒主动挺起腰肢蹭着汪曼春跪在她两腿之间的膝盖,伴随着杜小寒的节奏,汪曼春在她身上的喘息逐渐浓郁。杜小寒见时候到了,将手覆在汪曼春手上,牵引着她探入。“看来汪处长也有需要教的……嗯啊”杜小寒挑衅的话没等说完,就被汪曼春突然的试探撩拨到。汪曼春的手指插进杜小寒的身体,感受到被滚烫的软肉包围吮吸,让她在震撼中开始了其他的尝试。杜小寒身体流出的水沾湿了床单和汪曼春的手,二人肌肤间的细汗在一次次贴近中交换,这种黏腻的感觉让汪曼春仿佛陷入了欲望的河流不能自拔。

汪曼春的手指又一次在杜小寒的身体里深深插入,随着手指的突然深入,杜小寒发出急促的惊呼又忍住,埋在汪曼春肩膀堵住口中的呜咽。

“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杜小寒累到不想说话,背贴着汪曼春的胸把玩着她的手指,总觉得过生日的不像是自己而是汪曼春。

“在楼下啊”汪曼春吻了吻杜小寒的头发。

“那是叶心的,不是我的。”杜小寒转过身面向汪曼春。

“那你想要什么。”汪曼春好像已经习惯了她这样耍赖,不做争辩就妥协。

杜小寒看着汪曼春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说:“我想要那个手帕。”说完便等着汪曼春的反应。

汪曼春神情有些复杂,没有直接回应。

“烧掉。”杜小寒见汪曼春没说话便补充着“想烧掉那条手帕。”

汪曼春又陷入了沉默,“舍不得吗?”杜小寒有些不甘心,非想要出个答案。

“不是舍不得,我是在回忆手帕在哪,之前擦了什么东西随手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汪曼春一脸认真的在解释自己刚刚的分神。

杜小寒心满意足的笑起来,上手捏了捏汪曼春的脸。“汪大处长,还挺可爱的。”

没等汪曼春接话,门外传来敲门声,让杜小寒换衣服下楼。汪曼春准备起身,被杜小寒一把拉回来搂住。

“干嘛”汪曼春拍拍杜小寒锁住自己的胳膊“你该下楼了。”

“让他们等着吧。”杜小寒像是重新蓄了电一般,将汪曼春压在身下,不容她反驳就吻了上去。

杜小寒对汪曼春的身体毫无抵抗力,几乎每一次都任凭情欲的海浪将自己吞没,没有任何挣扎。

“现在才算是我过生日”杜小寒一只手掌贴着汪曼春的下身,察觉到掌心的湿润,杜小寒勾起嘴角“汪处长,明明也很想要嘛,才摸一摸就湿了。”

“闭嘴”汪曼春对于杜小寒喜欢在折磨她时讲这些混话仍然没有习惯,但身体的自然反应无法隐藏,嘴上虽然恶狠狠地吼着闭嘴,可在杜小寒看来,身下的人媚眼如丝,反而多了一丝挑逗的感觉。

杜小寒不再犹豫,手指微微弯曲,便顺着滑腻的液体探入甬道。汪曼春的腰肢随着杜小寒抽插的节奏难耐地晃动,呼吸越来越急促。杜小寒凑在她耳边“汪处长,可以小声的叫出来的。”汪曼春没有力气瞪她,“滚。”只是这句嗔怪听起来不像是生气更像是调情,杜小寒笑了笑吻上汪曼春以示安抚,然后又伸进了一根手指。汪曼春这次是真的痛到流出眼泪,不受控制的颤抖,杜小寒的手指和蜜穴交合的水声被汪曼春的呻吟盖住,这让杜小寒几乎要在汪曼春的声音里醉倒。

汪曼春感受到了杜小寒仍没有打算就此停手的想法,第一次带着哭腔跟杜小寒求饶,“…哈……小寒……改天好不好,今天……嗯………真的有正经事。”在这一瞬间,杜小寒找到了凌虐的快感,她慢慢抽出手指,吻了吻汪曼春红潮未退的脸。

杜小寒有些怅然若失,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爱上了这个不该爱上的人。于是又一次紧紧搂住汪曼春,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怎么了”汪曼春感受到了杜小寒的异样,闷闷地问。

“没怎么,可能是累了”杜小寒仍没有松手的意思,不知为何,一种浓厚的分离情绪将她包裹,杜小寒掉了眼泪,在汪曼春肩头咬了一口。

汪曼春这次没有喊痛,兴许也是感受到了杜小寒突然转变的情绪。只是安抚的揉揉她的手,轻轻吻了吻。

晚宴因为杜小寒姗姗来迟推后了一些,叶老爷看着楼上下来的二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管家可以开始了。

汪曼春搜寻着沈西林的身影,终于在酒水附近看到了他。

“沈老板,好久不见。”汪曼春主动打招呼,笑了笑。

“汪处长,好久不见。”

“天津的咖啡,沈老板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呢。”

“晚宴结束吧,汪处长可否方便一起散个步,回到我的住处,我亲自给汪处长煮咖啡。”沈西林态度诚恳,汪曼春笑着点点头。

生日宴会正式开始后,杜小寒和来参宴的客人挨个寒暄了一阵就被叶老先生叫去了办公室。叶老先生的表情不算好看,杜小寒心里有些打鼓。

“爷爷,您怎么了?”

“今天晚宴结束,我希望你能主动跟我解释一下”叶老先生盯着杜小寒的眼神逐渐锋利“解释一下你到底是谁。”

杜小寒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闪过一丝阴暗的想法,但转瞬即逝。“可能不需要晚宴结束,您想问什么?”

“真正的蒋心,我的孙女,给我来了信。那么你又是谁?”叶老先生拉开抽屉,将信纸摆出来。

“既然来了信,信里应该有说吧。”杜小寒匆匆瞥了一眼落款,皱了皱眉。

“你!”叶老先生用力的将拐杖砸在地面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想问问我的好爷爷,收到这封信已经这么久,怎么还是让我去了码头呢?”杜小寒终于不用继续带着好孙女的面具,开始反击。“还是说,你就是故意让我去送死的。”

杜小寒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叶老先生是何居心。“是啊,我只是走了牢狱一遭而已,并没丢了性命。”杜小寒笑得十分嚣张又说“那你知不知道,本来她是要开枪打伤自己帮我逃脱的,她甚至都不想让我进到那个鬼地方。是我自己愚蠢,以为你会来救我,才坚持去的。”

叶老先生脸色微变,他本以为杜小寒勾搭上汪曼春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所以汪曼春抓她进去也无动于衷,如果不是南田死了可能也没想着救她,后来只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可按照杜小寒的说法,汪曼春竟然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怎么?有点后悔挑破了我的身份吗?”杜小寒见叶老先生没说话,反问到。

“汪曼春果然是…”叶老先生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先前对明楼就是一副要死要活的德行,如今看来是换了个人犯傻,这个世道把感情看在第一位的人早晚要被感情害死。”

“所以您今天叫我来,是想怎样呢?对外公布我是个假冒的孙女?然后把蒋心接回来吗?”杜小寒承认叶老先生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这也是之前她对汪曼春不上心时更会说软话,现在上心了反而不太想招惹她的原因,汪曼春的爱太炙热,她接不住。爱可以是汪曼春生命里唯一的东西,但没办法成为她生命里唯一的东西,感情不对等,怎么会有以后。没有以后的东西,杜小寒不敢投入太多。

“汪曼春知道你不是叶心吗?”

“怎么?想怎么处置我和她挂钩是吗?”杜小寒在掂量自己是否能解决这件事,是否有必要把汪曼春拉进来。

“知道”汪曼春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祖孙聊天了。”

空气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叶老先生干咳了两声抬眼看着在杜小寒身前以一种相对保护的姿态站着的汪曼春。

“汪处长,是希望我怎么处理呢。”叶老先生率先开口。

“两个选择,和汪家结亲,或者结仇。”汪曼春看了看叶小寒的高跟鞋,从角落拉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此话怎讲”

叶老先生冷笑了一下,“你叔父知道你这么做吗?”

汪曼春的声音冷了下来,“伯父可能有所不知,我做事情向来只问自己。”

杜小寒捏了捏汪曼春的手示意她不要动怒,这个小动作被叶老先生看在眼里。他思考了一下,起身走向汪曼春伸出手,“以后叶家的事,还需要曼春你多费心。”

汪曼春伸出手握了一下以示礼貌,“那下周,小寒就搬去汪公馆。”

叶老先生换上一幅和蔼的样子笑了笑,“不急,我们叶家也不是供不起饭。”

“你不是还有事?先去忙吧。”杜小寒催着汪曼春先离开,准备再和叶老先生聊聊。汪曼春和杜小寒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汪曼春和沈西林在晚宴结束前就先离开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选在了沈西林的住处进行聊天。

“坦白说,汪处长目前并没完全让我信任,但我确实有求于你,你也可以把这个看成是建立我们信任的基础”沈西林给汪曼春倒了杯水。

“我理解,如果这么轻易的相信我,可能反而让我觉得有问题。”

“西里光夫,这个人汪处长有了解吗?”

“没有接触过,沈老板对他感兴趣吗?”

“我最近在跟他谈一笔生意,他这个人很喜欢赚钱,但消费十分拮据,而且不近女色。我需要了解他的软肋,他赚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能交到这个朋友,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如果想查的话,沈老板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得到信息吧。”

“汪处长果然是聪明人,我确实查到了,他妹妹因为爱上美国人被扣押了,他现在就是赚钱想帮他妹妹偷渡到美国。汪处长在美国领事馆是否有朋友呢?”

沈西林眼睛一亮,“果然爽快!”

“相比于沈先生说的这件事,我想我的事可能更有诚意。”

“噢?”沈西林来了兴趣,端正了一下坐姿。

“叶家,最初建立那条运输线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契机。但我想里面有沈老板的一份功劳,我想说的是,叶家这条线并不安全。”汪曼春喝了口水,观察着沈西林的反应。“叶老先生广撒网多找靠山没错,但你怎么确认他不会出卖你们呢?他前一阵伪造发报试探叶小姐,不惜暴露叶家可能与共党有联系这件事,虽然是一场乌龙,但我相信,沈老板能知道这里面潜在的风险。”

沈西林的表情严肃,手指敲打着桌面,认真的在思考着汪曼春的话。“谢谢汪处长提醒,但你也知道,我的地盘在天津,上海这边叶老先生最初坚持过来也是想帮我在这边建立起相对可靠的地方。”

“如果我说,汪家也可以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沈老板不会不清楚。”

“我就在等汪处长这句话”沈西林笑了笑,举起杯子。

汪曼春也终于露出笑意,和沈西林碰了杯。

“下个月,有一批比较危险的货需要运出去。汪处长……”

“几号几点,运什么?”

“盘尼西林”

汪曼春皱了眉,盘尼西林确实非常紧俏而且查的非常严。“可以做。”

“汪处长也不用逞强,如果这批货出现问题,真的会是很大的麻烦。”

“无非是损失一些钱,交沈老板这个朋友我觉得很值。”

和沈西林的这番谈话,让汪曼春体验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好像一条崭新的路在等着她去探索,回家的路上,她不禁哼起歌。想到杜小寒,她一个刹车改了路线折回叶公馆。

“你怎么又回来了”杜小寒对于汪曼春的再度到访有些惊讶。

“接你回家。”汪曼春压抑不住自己的雀跃,眼睛都露出笑意。

杜小寒没有多问,转身上楼拿了几件衣服跟着汪曼春上了车。

“你今天特别开心”杜小寒看着汪曼春上扬的嘴角也跟着开心起来。

“有吗?”汪曼春转头看向杜小寒。

“有,看路”杜小寒将汪曼春的头扭向正前方。

“可能是我找到了答案”

-6-

杜小寒没有急着收拾行李,将小皮箱放在了大厅,去各个屋子转了一圈,到汪曼春的卧房时,一些过往的记忆不由得浮现在脑海,回想起那时候的汪曼春对比现在的汪曼春,杜小寒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差点,所以是还没。汪曼春偷偷琢磨这个词的含义,抬头迎上杜小寒的目光,“千万别,我说过不喜欢女人。”说完又摆出了那个理直气壮的笑容。

杜小寒摇头,“你也不喜欢男人,你是喜欢有用的人。”

“没错,你是个聪明的人。”

“但救下我这件事汪处长好像没得赚。”杜小寒见她上钩,悠哉悠哉地反问。

汪曼春顿了一下,“你算是一个合格的床伴。”

“只是合格吗?看来我还可以更努力一点。”

汪曼春知道再说下去自己没什么胜算,紧急中止谈话,让她自己参观。

“怎么不上来,怕我硬上弓啊”杜小寒见她没有要上来的意思,调侃了一句。

“有时候真的很想把你的嘴巴缝起来”汪曼春本来是想去提着杜小寒带来的小皮箱,结果被杜小寒一调侃显得有些窘迫。

“那可不行”杜小寒扶着栏杆身子微微向前探,汪曼春怕她掉下来瞪大了双眼十分紧张地盯着,杜小寒一字一句的讲“这是我留在这的本钱”。

汪曼春沉默,知道她现在是以调笑自己为乐趣懒得再理她,脸却悄悄红起来。汪曼春咬咬牙暗想,果然要离女人远一点,尤其是杜小寒这种吃人的女人。

真假千金见报的那天,汪曼春大张旗鼓的带着车队去叶家接杜小寒,不知道的以为是去迎亲了。其实杜小寒也没什么行李,先前都送去了汪公馆,最近也一直没回来住,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但汪曼春有个心结,之前处理汤虎时,她为了让杜小寒出气,抓了人让她亲自动的手,自己给她善后。但怕杜小寒出意外,她还是在隔壁听着这边的动静。那天她亲耳听到汤虎死到临头还在嘲讽杜小寒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辈子上不了台面,那她就偏要全上海的人都知道,如今杜小寒是她们汪公馆的座上宾。

杜小寒杀死汤虎那天,是她那天以前过的最畅快的一天。当把灯油淋在汤虎身上点燃的一瞬间,杜小寒眼含泪光感觉前半生所有不堪都随着这把火燃烧,成为灰烬。

“我重生了。”

汪曼春在隔壁听到十分心疼,等杜小寒走后,汪曼春命人迅速收拾了现场,悄无声息的掩埋了这条人命存在的痕迹。

之前通过叶家运送药物这条线断了,汪曼春虽然可以在自己手里暗渡陈仓,但她需要绝对可以信任的人以及一个空壳的新公司。钱汪家有的是,但独立于汪芙渠外的生意,汪曼春也是第一次做。

“怎么,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吗?”杜小寒看得出这几天汪曼春都在一种很焦虑的状态。

“我需要可以信得过的人,有可能是长期,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回趟天津吧。以我这个假千金的名义,兴许可以帮到你。”杜小寒把这件事说的如此轻松,好像不需要费力一样。“在天津时在叶家的前几个月也不是白待的。”杜小寒笑笑示意汪曼春可以放心。

“好啊,我让你查的人到头来变成你的朋友了。”

“我的就是你的。”

“酸倒牙了”杜小寒说着剥开一个橘子,递到汪曼春嘴边一个橘瓣。“不过我真的想问问你,怎么突然要做这些事。”

“积德。”汪曼春叼住橘瓣,扔下手里的文件起身去倒水喝。“还有就是,我要彻底取代叶家在这条线上的位置,让他们断一条路。”

“还有呢?”

“还有…是真的想做点我自己想做的事。”汪曼春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因为感受得到杜小寒是希望在那样的世界活着的。汪曼春的世界,爱高于一切,爱谁,谁高于一切。就像此前她想铲除一切可以阻拦她和明楼在一起的因素一样,现在同样,她想铲除一切可能会威胁到杜小寒安全的因素,既然叶家把这个帽子扣给杜小寒,那么叶家就必须再也站不起来。杜小寒希望作为人活着,那她同样想把这些不把人当人的鬼,彻底消灭。

送杜小寒去天津前,汪曼春又去了那个卦摊。摊主苍老了些,但却仿佛凭声音记起了汪曼春,开口第一句便是求证。

“怎么样?那天客人是否走运了?”

汪曼春联想到那天不仅没抓到人还丢了东西本想开口反驳,可又想到杜小寒的出现,突然觉得这个答案需要重新界定下。其实抓不抓得到嫌犯不重要,那条早就不知所踪的手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命运把杜小寒推向了自己。

“是,走了大运。”汪曼春低头浅笑,久违地在外露出如此放松的姿态。

“那今日客人又要算什么呢?”

“我爱人要出趟远门,想知道是否顺利。”汪曼春顿了顿又说“也算下我吧。”顺手又抽了根竹签递给卜卦人。

摊主点点头,接过竹签卜了几卦。

“头卦可好?”

“好”老者点点头“十分顺当”

“我呢”

“顺当顺当”

“谢谢您,我还真就信准您的”汪曼春扔下钱,匆匆赶去咖啡店,准备趁关门前买了两块蛋糕提回去。

汪曼春离开后,摊主试探性唤了唤,发现客人已走,摇摇头自言自语“诶,怎么只听了自己的,真是奇怪了。”说着把竹签和铜钱归位,等待着下一位客人。

沈西林是卧底这件事,莫小姐并不知情。莫小姐同沈西林是大学同窗,后来沈西林步步高升,莫小姐嫁给了成为教书人的另一位同窗。而这一位就是共党,莫小姐丈夫被捕时,是沈西林亲自去抓的。后来莫小姐无法再回学校,去了百乐门。不知怎么,沈西林瞧上了莫小姐,就订了婚。

莫小姐一直认为,沈西林是个大汉奸。被组织联络需要拿一份她丈夫生前藏起来的秘密名单时便主动提出,她现在身边有一个大汉奸,或许可以帮助他们。沈西林的上线在行动中牺牲了,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待着或许有人能来联系他。而莫小姐跟组织联络上这件事,让他突然有了一种新的方式传递出消息。但一切,都不能让莫小姐知道。

夫妻二人各怀心事,却又不受控制的动了真感情。本来消停了一阵子,自从上次汪曼春和沈西林在车站的一番谈话后,莫小姐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交易,但并没联想到自己身上。这次杜小寒来天津,说是寻找愿意迁去上海的合作伙伴,但莫小姐感受得到,杜小寒不是来简单选择合作伙伴的,更像是一种筛选。

又送走一批朋友,杜小寒有些微醺,靠在一旁的沙发醒酒。莫小姐从二楼看到叹了口气,倒了杯水端下去递给她。

“干嘛这么拼呢”莫小姐在杜小寒身边坐下“你和汪曼春,交情很深?”

“就像你和沈先生吧”杜小寒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放在台子上。

“那你们谁是我,谁是沈西林呢。”

“有区别吗?”

“当然有,不过看起来,我们更像是一类人,他们两个是一类人。”

“莫小姐为什么这么讲。”杜小寒突然感觉到,莫小姐或许真的对沈西林存了很大的误会。

“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汉奸的女人。”莫小姐也也些醉意,说话随意起来,停了停又补了一句“还是一个有些许良知的汉奸。”说完靠在沙发上发呆。

杜小寒转头望向莫小姐默不作声,她不知道汪曼春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后面的路该怎么走,但她其实只是想活着,有尊严地活着。国将不国的话,大抵只能当条有尊严的狗,当人是当不成的。

“怎么不说话?”莫小姐见杜小寒没回答追问到。

“你爱沈先生吗?”

“爱?可能是爱的吧,但也恨他,恨他给日本人做事。”提到日本人,莫小姐的眼神冰冷了几分,夹着丝毫没有掩饰的杀意。“那你呢?你…爱汪曼春?”

“不爱。”杜小寒低头笑笑“我只爱我自己,也只相信我自己。”

莫小姐垂眸笑笑,指尖跟着舞曲一下下跳动着敲在沙发扶手上。

盘尼西林的交付近在眼前,汪曼春从未如此焦虑过,由汪曼春运送盘尼西林的事,沈西林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假装泄密给莫小姐让她传递出去,而是准备做完这件事再考量汪曼春的诚意。

但明楼却查到了汪曼春准备的两批货物,一批是叶家的布,一批是盘尼西林。而这两批货物全都和沈西林有关,外人眼里只是东华洋行的老板,但明楼清楚的知道,沈西林同他一样也在为军统工作。

“曼春,有人要杀我。”

汪曼春听到这句话,突然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之前南田课长被杀就是我的车,那之后我一直收到各种威胁的包裹,碎玻璃,死老鼠,子弹头等等。今天,我又收到了一封信,信里还提到了你我的旧事。我很担心,他们无法对我下手会拿你开刀。”

汪曼春思索着近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眼下交付盘尼西林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了师哥,我会多加小心。”

下午两点,汪曼春按时出现郊外仓库。同时埋伏在一边的,还有明诚。

两点一刻,第一声枪响。在混战中,两批货物被劫走。明诚身负重伤,那一枪,是汪曼春打的。看清明诚的脸那一刻,汪曼春突然明白今早明楼那一通突然的小聚邀请是从何而来了。

明楼接到明诚负伤的消息首先确认了药物已经被送出城外直接绕一圈开到明家的仓库,然后请了假赶往医院。

“怎么伤成这样?”明楼皱着眉。

“她看到我了”明诚虚弱地汇报“汪曼春,她可能还故意打偏了。”

“我会有说辞的,你不用担心。今天我会联络组织,尽快把这批货转交过去,放在我们手里还是不安全的。”明楼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突然聚起的乌云。

沈西林坐在桌前,焦虑地等待着汪曼春的消息。他从内心深处希望,汪曼春真的可以成为他可以托付一些信任的伙伴,或许是因为漂泊太久没有组织的消息,他太需要一个知晓他身份能并肩战斗的人,从而来帮他冲淡那些时不时涌上心头的被抛弃的感觉。

“货已出港,成功交付。”

“知道了,你记得告诉沈老板一声。”汪曼春兴致并不高,声音充满了疲惫。

“你受伤了?”杜小寒听到汪曼春略有虚弱的声音不免紧张起来。

“没,但确实被劫了。而且,来劫的人我认识。”

“被劫不也是你预料到的,不然也不会走海路了。至于旁人,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除了你自己,谁都可能背叛你。没什么好难过的。”杜小寒大概也猜到了究竟是谁才能让汪曼春如此受打击。

“好,你什么时候回来。”汪曼春苦笑一下,询问着杜小寒的归期。

“大概还要两周,还有几个人我需要确认。”杜小寒回复完,笑了笑又问“怎么,想我了?”

汪曼春纠结着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眉毛又不自禁皱在一起。

“你是不是又把眉心皱出纹了,汪大处长”杜小寒几乎是一点不差的猜到了汪曼春的反应。

汪曼春意识到立刻放松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然后开口:“确实是想你了。”

“那记得来车站接我。”

“好。”汪曼春都没察觉到,在回应这句话时,自己不自觉勾起的嘴角。

不为别的,只是担心她死了,不知杜小寒能不能活得成。所以汪曼春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按照沈西林说的,忙过这阵子。局势稳定一点了,可以带杜小寒去广州,离开这里。

去广州,成了汪曼春新的目标。

明楼劫走的,虽然不是盘尼西林,但确实是日本人要的东西,汪曼春为此背了一个处分。或许是考虑了最后一丝情分,汪曼春并没有把明诚供出来,但梁仲春拿着一份直指汪曼春自导自演劫走货物的证据参了她一本,没等汪曼春申辩就被关进了监狱。

其实那天卦摊上,第二卦,是大凶。

只是头卦为女卦,先生自当成了汪曼春本人。于是两说两句“顺当顺当。”剩的那副卦,没等解,汪曼春便匆匆离去了。

听到汪曼春入狱的消息,杜小寒加紧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帮汪曼春的公司订下最后一批人便立刻返回上海。当时说好来接她的汪曼春,如今却被关在76号。

一到上海,杜小寒便去了一趟监狱,确认他们还没对汪曼春动刑便放下心来。向汪曼春了解了具体情况后,杜小寒有了自己的想法,出去时和来探监的梁仲春擦肩而过。

梁仲春拿着一叠证据得意洋洋的来看一身落魄的汪曼春,汪曼春此时有些后悔杜小寒来得太早,不然直接就可以告诉她,背后搞鬼的就是梁仲春。其实梁仲春除了报复前两次汪曼春为了杜小寒折他的面子外,无非还是想要钱。他来这也是为了和汪曼春合作,替死鬼他已经找好了,只要汪曼春同意出去后跟他一起做情报倒卖,一切都好说。

杜小寒看到梁仲春一脸得意的走过就有些怀疑他了,回到汪公馆后首先就查了梁仲春,果然是他做的圈套。加上之前他同明楼的交易也一并被杜小寒翻了出来,如果说汪曼春会顾忌明楼,那杜小寒就是巴不得明楼赶紧倒霉。一切整理妥当后,杜小寒去见了藤田芳正,当面呈交了这些资料。并且许诺只要汪曼春放出来,一定可以一周内查到那批货被劫去哪。

藤田芳正看着这个贸然找上门的女人,上下打量着。“杜小姐,你有什么把握敢替汪处长做这样的承诺呢。”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是谁劫走的货物。”

藤田芳正对杜小寒的话半信半疑。杜小寒又开口,“藤田先生应该可以知道,在上海是谁能有这个能力劫走货物,是谁同时还能有能力藏住这一批货物,又是谁能支使动梁处长替他隐瞒以及嫁祸给汪处长。”

日本人,最不缺的就是猜忌,怀疑的心思一旦种下,会迅速的生根发芽。无论是明楼还是汪曼春,在这场闹剧的影响下都被推上了悬崖边缘,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不出一周,汪曼春被藤田芳正亲自下令放了。并接到调令,一个月后汪曼春前往天津出任伪商会副会长。

这一命令,让汪曼春和杜小寒辛苦建立的上海运输线,再次陷入即将停摆的危机。再三商量下,杜小寒决定留在上海,汪曼春只身前往天津工作。

-7-

汪曼春出狱那天,杜小寒没叫任何人只有自己去接她,汪曼春惊讶于杜小寒居然学会开车了。

“那你是该好好想想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杜小寒握着方向盘向副驾驶瞟了一眼汪曼春。

“以前总觉得日子过得很慢,现在觉得每天都不够用,像是被狗追着跑。”汪曼春苦笑着摇头。

“接下来一个月慢慢过吧,然后就轮到你去天津了,我守着家。”

家这个字眼让汪曼春心底涌上一股暖流,以前总觉得那只不过是个住处,不知不觉中似乎自己也逐渐开始有了家的概念,就像杜小寒说的那样,一个人出去工作,一个人守着家。

“杜小寒,我想我们去看场电影。”

“好。”

两个人先回了汪公馆,汪曼春好好洗漱放松了一下,再次坐上杜小寒的副驾驶,乘着月色去看夜场电影。可能真的太累,汪曼春这一路都在睡觉,杜小寒意识到她睡着便放缓了车速,慢吞吞开到电影院发现电影早已开场。杜小寒转头看着仍然没有睡醒征兆的汪曼春并没叫醒她,继续发动车子开上了大桥,然后熄灭车子靠在椅背上观察着汪曼春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汪曼春终于伸了个懒腰醒来,睁眼就看到杜小寒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看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睡着的样子很像只小猫。”

汪曼春显然还没清醒,没有接话继续问:“电影院还没到?”

“你看看几点了。”杜小寒示意汪曼春看看手表。

“我居然睡到现在…”汪曼春有些懊恼,“你应该叫醒我,比起睡觉我更想跟你看场电影。”

“以后还有机会的。”杜小寒重新发动车子,载着汪曼春慢慢看着夜色里的上海。

“还从来没这么悠闲地逛过夜里的上海”汪曼春看着窗外感慨。

“租界里比较热闹,如果是棚户区,那真是黑乎乎一片,没什么可看的。”杜小寒不咸不淡地说。

“你小时候一般晚上都干嘛?”汪曼春突然好奇起来。

“偷东西,为了明天活下去。”杜小寒说得十分轻巧但每每回忆起过往,都有种说不出的酸涩。“你呢?”

“很小的时候就是背书,背不完不能睡觉。稍微大一点了就是偷着出去玩,然后翻墙回家。再大一些就是随时准备着可能会被喊起来训练,要么是杀人要么是格斗。”说完汪曼春笑笑,“看来我们对夜晚的记忆都不怎么样。”

“那也不是,和你一起度过的夜晚还是不错的”杜小寒憋笑,知道汪曼春又要瞪她了偷偷瞥了一眼。

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白眼,汪曼春低头不知道在回忆些什么浅笑了一下点点头:“确实不错。”

“我在遇见你的前半生都是自己闯过来的。”

“我知道,现在至少我还没死,有事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

杜小寒伸手来打她,“你快呸呸呸,死啊死的挂在嘴边,太不吉利了。”

汪曼春笑了笑无奈地说:“总觉得把你留在了龙潭虎穴,心里不踏实。”

杜小寒将衣服上的胸针拆下来别在汪曼春的衣服上,将衣服抻平整。“不要担心我,在上海,掌控着汪家的公司,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纵使一万个不放心,汪曼春也要接受任职去往天津,到了天津后,汪曼春首先就约了沈西林夫妇见面。

“你们两个轮流来天津,以后考虑来天津安家吗?”莫小姐给汪曼春夹了菜问到。

迎着沈西林疑惑的眼神,汪曼春笑着解释:“杜小寒是我爱人。”然后又回答莫小姐的问题:“我们想去广州。”

沈西林抢答:“广州好啊,我也很喜欢广州,等太平了,我们也搬去广州吧。”说着看向莫小姐握住了她的手。

杜小寒留在上海主要负责公司日常的运转,承接一些小的货运,包括一些中小型公司贸易往来的担保业务。汪曼春离开上海的第一个月,就陆续来了任务。起初杜小寒还应负的游刃有余,但随着交易增多,即使是汪家的公司也不能完全避开嫌疑。在交付纱布时,杜小寒本不该出现在现场,但那天偏偏赶上暴雨,那边又急着要。杜小寒担心货物会淋湿,亲自带人去检查装车,被当场扣下。

得知杜小寒被捕,汪曼春赶了最近的一班火车回上海。

藤田芳正对于汪曼春突然回上海很不满,尤其是在杜小寒刚被抓进去的这个节骨眼。质问汪曼春回来是为了什么,女人吗?

“这家公司是我们汪家的,用汪家的公司做这种事,我担心其他员工的工作态度,所以赶回来处理。”

藤田芳正显然是没有相信汪曼春说的鬼话,盯着汪曼春的眼睛一言不发。

汪曼春背后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恨不得当场撕了脸上的面具破罐子破摔,但还不是时候,必须要先把杜小寒救出来。此前76号所有她引以为傲可以撬开嫌犯嘴巴的刑具,如今都成了可能会让杜小寒丧命的凶器。汪曼春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进76号到底意味着什么。

“曼春。”明楼的声音响起,将情绪中的汪曼春拉回现实。

“明长官。”汪曼春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

汪曼春立马做出认错的样子,歉疚地表示:“之前确实太冲动,没有掌握方法。”

藤田芳正看向明楼:“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测谎仪。”明楼推了推眼镜“我有一个在国外学心理学的师弟近期刚回国,他们研究所有这种仪器,我们喊他过来给杜小寒用上,想问什么一测就知道了。”

藤田芳正低头思考了一下表示认同:“那就你来负责这件事吧。”

汪曼春如释重负,感激地看向明楼。明楼不语,眼神示意汪曼春借一步说话。

“杜小寒到底是什么人。”

“帮中国人的中国人。”

明楼听到这个回答犹豫了一下问到:“测谎时你要不要去?”

“可以吗?”

“我会安排你进去的。”

这是杜小寒第二次进76号,之前第一次来因为有汪曼春做保,迟迟没有动刑。而这次被抓进来的当晚,便已经被鞭子抽了一顿。杜小寒蜷缩在墙角,试图用入睡来对抗身上的鞭伤带来的疼痛感。

“杜小寒”

一声传唤打断了杜小寒的入睡过程,杜小寒几乎是被拖拽到刑房。汪曼春看到杜小寒垂着头,身上被抽的皮开肉绽,几乎要咬碎了牙齿。明楼敏锐地捕捉到了汪曼春的情绪,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今天架你来这不是为了动刑,杜小寒,我知道你一个大小姐养尊处优惯了,我们今天换个文明一点的方式。”明楼示意师弟可以去安装仪器了,汪曼春压低帽子跟着走过去装作帮忙的。

贴这些监测点,需要把杜小寒的衣服解开贴到里面,这也是明楼让汪曼春过来的原因。杜小寒始终没力气抬头,直到有人向她走近解开她衣服扣子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想挣扎。一抬眼便和汪曼春对视了,汪曼春和她交换了眼神,慢慢帮她解开扣子,鞭伤抽出的血和囚衣粘在一起,稍微一动都疼得杜小寒抽搐。汪曼春将检测点绑在杜小寒头上时,终于有机会短暂的抱住她一下。

汪曼春听到了杜小寒微弱的气声:“没事。”怕自己露馅的汪曼春,贴好监测点便起身离开,站回到明楼身后。

明楼环视了一下刑房,让其他人都先出去。“除了这个贴监测点的,其他人都先出去,不要影响测试结果。”

藤田芳正在门外,监听着里面的动静。

“姓名”

“职业”

“汪氏企业副董事长”

“你知道那批货物是什么吗?”

“不知道”

“你知道那批货物的买主是谁吗?”

“是有人授意你接下这批货物的吗?”

“不是”

藤田芳正听到这,看着一直很稳定的电波扔下了耳机,离开了监狱。明楼听到动静,转头看了一眼藤田芳正离开的背影。

“汪曼春”听到自己的名字,汪曼春疑惑又震惊地看着明楼,“和你是恋人关系吗?”

杜小寒没有回答,但心率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她抬头注视着汪曼春,温柔地笑笑,嘴角的伤导致她笑起来的弧度并不大。

“汪曼春和你是恋人关系吗?”

明楼见指标波动后,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发现杜小寒的心率又恢复了平稳。

“你是共党吗?”

杜小寒这种从小就在棚户区里走街串巷长大的孩子,撒谎几乎成了本能,测谎仪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用,但在汪曼春的问题上,杜小寒无法用常规的理智压抑住最本真的情绪波动。

汪曼春一直很想知道杜小寒究竟怎样看待她,虽然她内心晓得杜小寒是很在意她的,但又习惯性的不安感作祟。可在这种场景下知晓的爱意,反而像一把锋利的刀绕着汪曼春的脖颈划了一圈还渗着血,虽不致命,但每次呼吸都要抽着疼。

测谎结束,汪曼春走过去帮杜小寒拆掉监测点,拆在她脑袋上的检测点时,汪曼春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杜小寒。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做什么,只能通过行动告诉她:要撑住,她会救她。

从76号出来后,汪曼春失魂落魄。走去霞飞路又求了一卦,先生说:“谋事在人。”

明楼提出让汪曼春先回天津,他会想办法安排救出杜小寒送出上海,再让汪曼春在天津接应,但汪曼春坚称如果不能亲眼看着杜小寒出76号是不会离开上海的。

“曼春!你明知道我的提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那是对一个特工而言。”

“你什么意思。”

“她不是我的搭档,不是我可以用理智去计算概率后再去选择的人。她是我唯一的爱人,我不会扔下她一个人走,除了我自己,别人我都不会信。”

“我承诺要救她就一定会救她!汪曼春!现在不是你谈这些情情爱爱的时候!”明楼几乎被气昏了头,但十分怒气里,不知有几分夹杂了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妒忌。

“明长官,你知道你和杜小寒的区别是什么吗?”

明楼没有回答,他猜也猜得到汪曼春会说什么。

“杜小寒说她不爱我,但她做的每件事都让我知道我不会是一个人。你说你是爱我的,但你做的每件事都让我觉得我只是一颗你随时可以舍弃掉甚至已经准备好用完就丢掉的棋子。”汪曼春掏出枪,“就像这把枪,装满了子弹我敢交到她手上。”说着汪曼春将弹夹卸下“可哪怕是空枪,我都不敢交给你。”

明楼看着眼前眼圈通红的汪曼春,真切地感受到了当年那个从办公室一路跑进他怀里的汪曼春彻底地消失了。

“你要怎么做。”

“我会杀了藤田芳正。”汪曼春的语气平常到像是说去吃一顿饭一样简单。

“汪曼春,如果你死了,就真的没人能救杜小寒,你明不明白。”

汪曼春偏过头和明楼对视,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会活着救她出来。”

藤田芳正对明楼测谎仪这一套并不相信,坚持还是要用传统的方法让杜小寒开口。明楼表示杜小寒体质奇差,如果接着用刑估计会直接没命,应该先送去医院就诊再进行拷打。

“那就请汪曼春来好了。”藤田芳正眯起眼睛看向明楼,“你觉得呢?既然她是汪曼春的爱人,我想她应该知道分寸。”说完便大笑起来。

汪曼春面色平静地接受了提审杜小寒的任务,将一旁的人都清出牢房后,汪曼春蹲在杜小寒面前掏出注射器。

“只是睡一觉而已,不要怕。”

杜小寒迎上汪曼春的目光点了点头,针头扎进胳膊的一瞬间,杜小寒微微皱眉。汪曼春利落的推进注射器拔针,“还有五分钟,聊聊吧。”

“当年,想杀掉我的时候,有没有后悔。”

“有”汪曼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但也得杀。”

“你会不会有危险。”

“有,但我会活着去见你。”

“没什么想问的了”杜小寒已经有些困意,没到五分钟药效就已经开始初现。

“杜小寒,还清醒吗。”汪曼春看着昏昏欲睡的杜小寒,起身接住她摇摇晃晃的脑袋靠在椅子上。

“嗯……”杜小寒感觉无法睁眼,但依旧能听到汪曼春呼唤她的声音。

汪曼春弯腰凑在杜小寒耳边欲言又止,最终下定决心垂眸握住杜小寒的手。

“杜小寒,我早就开始爱你了。”

杜小寒彻底假死过去,鼻息微弱到几乎探测不到。汪曼春起身,跟刑房外的人宣布杜小寒的死亡,要求他们抬到门外停好的运尸车上,和司机交换了一下眼神示意他可以离开。汪曼春只身去找藤田芳正汇报,腰上别着一把已上膛的手枪。

汪曼春去了才知道藤田芳正不在办公室,明楼明诚也不在办公大楼,一旁的同事说,今天藤田要亲自送明镜去苏州。汪曼春一下想到了什么,飞速赶往火车站。等她赶到时,已经是一地狼藉。

藤田芳正就这样死了,汪曼春来不及和明楼解释,追去了原本定下停尸车应该抵达的位置。杜小寒还没有醒来,汪曼春无奈只好背着她上了去天津的火车。

到了天津后,杜小寒由莫小姐负责照顾,汪曼春背她进屋时被沈西林和莫小姐调侃:“说着去广州,终究还是双双来了天津。”

杜小寒恢复得很慢,本身就因为当年汪曼春那一针损伤了肝脏,如今进了76号走这一遭,简直是雪上加霜。每每需要喝药的时候,杜小寒都被苦到想吐,汪曼春心虚只好每次都递上准备好的糖块哄着让她按时喝药。

莫小姐过生日那天,沈西林神秘兮兮把把她请到郊外的别墅。汪曼春和杜小寒早早就过去帮忙准备,生日宴会开始时,沈西林邀请莫小姐跳了开场第一支舞。汪曼春在一旁看着,眼含笑意。

杜小寒侧过头看着汪曼春,笑了笑起身走到她面前做出邀请的手势:“跳个舞吗?”

汪曼春像是想起了什么,挑了一下眉:“跟谁?”

“你啊,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汪小姐跳支舞。”杜小寒的手又向前伸了伸,没等汪曼春答应便直接拉起她的手踏着拍子笑起来。

一舞结束,汪曼春拥抱住杜小寒久久没有松手。

“汪曼春,过阵子,我们去广州吧。”

汪曼春没深究杜小寒是怎么知道她想同她一起去广州的,但欣然答应。

杜小寒回到了上海,着手处理汪氏企业的收尾,把员工遣散后都给了丰厚的佣金。至于汪公馆,汪曼春还是没舍得变卖,所以杜小寒也只是让下人们回家,自己先守着,等去了广州就空在这里。她和汪曼春商量过,等到太平那天一定还是要回上海的。

天津的斗争形势复杂,沈西林依旧像个没有根的浮萍在这潭深水里挣扎,留给他的只有等待组织的联系,在等待的时候一次次不小心聊出来通过莫小姐传递消息出去。但陇川司令要来天津的消息让他不由得开始紧张,莫小姐不能继续去联系了,要尽快安排她同杜小寒汪曼春一起去广州。

陇川来参加商会活动时,汪曼春并不知情。虽然之前天津商会就基本上是被架在火上烤,可如今陇川来这一趟,无疑是把汉奸两个字印在了汪曼春和沈西林头上。

第二天的骑马活动,沈西林和汪曼春都要陪同出席,陇川从酒店上车时,突然发生了枪袭。沈西林意识到这是一场冲着陇川来的刺杀计划。

“汪曼春,快走!”

陇川躲在车后,眼看着增援的人变多,沈西林看着不断倒下的“刺客。”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开向陇川,汪曼春意识到这点时也举起枪对准了陇川。

这是一场非常有计划的大规模刺杀,只是没人能想到,在天津,一个日本司令的“游玩”可以调来这么多士兵。

现场迅速被封锁,陇川几乎被打成了筛子。

发生枪战时,莫小姐正在和组织接头。陈先生告诉她,目前获得的这些信息应该都是沈西林故意放出来的。当年因为潜伏十分危险,沈西林的档案被销毁,加上他唯一的上级牺牲就和他失联了。但他的代号依旧保留着,前几天他给沈西林递了一封信,是之前已经淘汰过的旧暗号,但沈西林却真的去了咖啡馆和他碰头。莫小姐捂住胸口,努力地消化着眼前的信息。

晚上沈西林没有回家,莫小姐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果然深夜时被叩响门,要求到陆军医院去探望。

沈西林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莫小姐守了一整夜,模糊中感受到有人摸了摸自己的头。莫小姐睁眼发现沈西林醒了,沈西林示意她不要声张。

“先听我说,日本人…正在和国民党接触,这个消息很重要一定要传递出去。汪曼春,不知道是生是死,她本身就中弹了还替我挡了一枪,跟老陈说,如果她还活着,救她出去。”

莫小姐哽咽到说不出话一边落泪一边拼命点头。

“还有…出去之后,不用管我,你也看到了,我的病房被重兵把守……日本人不会放过我…”

“西林”

“走吧。”沈西林笑笑抬手示意莫小姐离开。

“燕萍…除去我说我爱你,我也爱这个国家。”莫小姐走到病房门前,听到沈西林一字一句地说。

“号外号外,东华洋行沈西林自杀身亡!号外号外,东华洋行沈西林……”

次日一早,莫小姐坐在黄包车上听到报童的叫卖,急忙叫停,买了一份报纸。

等消息传到上海时,报纸写着沈西林死于陇川的刺杀,其余随同人员皆已遇难,汪曼春就被随同人员几个字简单概括,没有其他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杜小寒执着地守着汪公馆,没有给汪曼春立碑,想着没有见到她的尸首,她就不会是死了。

汪曼春仿佛做了一场漫长又混乱的梦,再醒来,人已经在广州。睁眼一看,眼前站着的是莫小姐。

“你居然真的能醒过来。”莫小姐叹了口气“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这是在哪?”

“在广州根据地,你现在醒了,估计马上要找你谈话。”莫小姐将汪曼春轻轻扶起,喂了她一点水。

汪曼春被救回根据地后不久,便因外界的评价,从而遭到隔离审查。但因为她一直在昏迷,所以就一直住在医院,莫小姐经常去看看她。

国民党对外散布消息,称新四军公然收留“汉奸”,迫于外力,汪曼春一醒来就被关押了起来。

莫小姐考虑给杜小寒去信,但汪曼春深知如果杜小寒知晓自己在何处一定会过来,而一旦来根据地和自己的关系怎么都瞒不过的,那杜小寒必然也遭受牵连。于是制止了莫小姐的行为,只希望等有机会出去再同她联系。

可没等汪曼春等到和杜小寒通信的时机,她的精神开始出现异常,汪曼春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听到杜小寒呼唤她的名字,她大声回应却不再有回音。在外人看来,汪曼春像疯了一样,时常自己胡言乱语。

广州的春天很暖和,汪曼春被关押的这段日子,最常做的活动就是出去晒太阳,望着蓝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有一天,汪曼春又一次因为幻听大喊大叫,被看守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并没收了她的晚餐。汪曼春“疯”的症状似乎好了很多,只是不再讲话。

期间莫小姐也去看过她,起初她还认得出莫小姐是谁,后面便像陌生人一般,不再正眼看她也不同她说话。

杜小寒在上海等了两年,最终还是请了人回来专门打扫汪公馆,只身一人去了广州,这个汪曼春同她讲了很多次要去的地方。每见到一处汪曼春跟她提起的风景就写下日记,期待着终有重逢的一日她可以讲给她听,如果她忘记了,还有日记可以看。

汪曼春的沉默保持到莫小姐也被控制,这天汪曼春像是好不容易清醒了一阵子,大声喊着要见莫小姐,被告知莫燕萍已被关押。这种绝望让汪曼春想到了自杀,但想到或许……或许还能有机会出去,还是要继续熬下去起码要活着见到杜小寒,想到杜小寒,汪曼春一次次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杜小寒来到广州一个月,几乎要把每条大街小巷都走遍了,看着眼前的商铺和风景,脑子里回响的都是汪曼春曾和自己介绍的未来。杜小寒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委屈,靠在墙边号啕大哭:汪曼春…汪曼春……

汪曼春晒着太阳靠着墙坐着,好像又一次听到了杜小寒的声音,却不敢有反应。只是拾起砖头在地上写着杜小寒的名字,写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再涂掉,不敢留一丝痕迹。

夜里恍惚中,汪曼春感觉自己回到了上海,又见到了杜小寒。就像每一次下班那样,回到家里同杜小寒吃晚餐。

“杜小寒,你不会是因为当初我救了你就爱上我吧。”

“迂腐,爱才不是拯救。”

“那是什么?”

“大概是你整个人就在发光”杜小寒说完自己也觉得酸的不行抖了抖肩膀。

听到这个回答,汪曼春噤噤鼻子,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但又真切的被这句话打动到,终于确信自己对杜小寒而言,不是绝境中随便谁都可以的救命稻草,而是那个独一无二的让她选择主动去靠近的人。

汪曼春死在了广州的春天,在她房间的墙上写了三个词:妈妈,小寒,上海。

解放后,杜小寒也因审查被押入狱。1966年,卒于广州市公社第二农场。日记本被发现后因记载了详细的广州地理信息,担心一些信息外泄,所以同其他物件一并被烧掉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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