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三娘娘看上了我夫君,逼我与他和离。
雀鸟族最是忠贞,威逼利诱的手段使尽了,我硬是不从。
原以为夫妻一体,哪知夫君贪慕荣华,暗自委身三娘娘不说,还将我毒死。
睁开眼,我重生在三娘娘第一回要我和离那天。
我麻溜地拿钱走人。
三娘娘看着我若有所思,「或许?你想不想发展下别的业务」
「比如帮我物色美人之类的,反正我俩品位喜好差不多。」
我先是震惊而后沉默。
这也不失为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1
我一睁眼便惊呆了,眼前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断不是我的那狭窄憋屈的土木屋,分明是酷爱奢华迷醉的狐狸洞。
我怎会在此?
我明明已经被灌下那杯断肠毒酒,毒发身亡了!
想到鹂君灌酒时的眼神,我心脏还忍不住抽痛。
那之前,我被狐族的爪牙打得奄奄一息,几现原形。
鹂君身着锦衣出现,我急道:「她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他缓缓蹲下,冷漠地看着我,「谁敢对我怎么样?我可是三娘娘的人。」
「什么?」
「谁让你一口回绝了三娘娘?逼得我只好自己去找她。」
「你要过苦日子,问过我没有你出的那点聘礼,也就够买我这两年。」
「怎么,还真妄想我跟你举案齐眉、夫妻白头不成?」
说这些剜心话时,他嗓音婉转,分外好听。
初见时,我便因他一曲高歌入迷,再看他妩媚文秀的外貌,越发不能自拔。
想来三娘娘也是如此。
昔日枕边销魂音,如今耳畔催命符。
「醒了?」
一句话打断我的回忆,抬头一看,对面高塌上卧着个无比妖娆的身影。
正是狐族鼎鼎大名的三娘娘。
2
三娘娘见我怔住,朱唇轻启:
「翠笙,你一听我要你与鹂君和离,反应竟如此剧烈,以致急怒攻心晕死过去,想来也是个用情至深的性情中妖。」
「非是我棒打鸳鸯,只是我们狐族,看上了谁便日思夜想,志在必得。」
「这样,我愿意再多出一倍,赐千金于你,如何」
说完她一击掌,一位狐族婢女搬一只箱子走到我跟前,趾高气扬地把盖子这么一掀——
一阵强光,我忍不住抬手遮眼。
啊,金子!
黄澄澄、光灿灿的大金子。
除了黄金,箱子角落还散落着不少珍珠玛瑙,流光溢彩。
望着金银珠宝,我福至心灵,扑通跪下。
「回三娘娘,小的不是急怒攻心,而是惊喜过度哇。」
「翠笙谢娘娘赏金,鹂君如今就在家里,是我叫他来还是——」
我暗暗握拳。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斩断前情,珍重己身!
想是没料到我这种反应,三娘娘眉心微蹙,似有些不满。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一丝留恋也无,岂非薄情?」
我傻了一秒,顿时看到了自己从前在情情爱爱里纠结的样子。
那是要多矫情有多矫情。
到底要我怎样?
得,鸟者不受嗟来之食,还是上点情绪价值吧。
我清清嗓子,眼皮一耷故作委屈道:「非也,鹂君是我当初砸锅卖铁苦苦求娶来的,我怎会不珍惜。」
「可天长日久,每每看到他跟着我过苦日子,我心痛如斯啊……我自己受苦就算了,鹂君不行!」
「所以三娘娘,我愿意成全你们,希望二位能和和美美!」
说完抹了两把并不存在的辛酸泪。
三娘娘也红了眼眶,「难为你了,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鹂君的。」
「你回去吧,金子我会找人送到你家。」
我点点头,面上惨兮兮,心里喜洋洋。
走之前,我不忘在和离帖子上签下大名。
3
回到家,气氛过于安静,我暗道不好,急忙去掀床板。
还好,辛苦攒下的二百金珠还在。
我叹口气,这金珠原本打算给鹂君的。
他发色偏金,爱穿红。
他骂我穷,连每月给他买新衣的钱也掏不出来。
环顾周围,家徒四壁,锅碗瓢盆一样没少。
不见的只有鹂君。
我记得上一世,我义正言辞地拒了好几回,他才忍不住自己送上门去。
这一次竟如此急色,这么快就等不及了?也好。
桥归桥,路归路,金子归俺。
我们雀鸟族虽然数量不少,大多家底不厚,有的还要季节迁徙,更存不住家业。
拿到金子,我不忘施惠族人,画眉精向来话多——
「我以为你又来借钱了,没想到还有从你这拿钱的一天!你家鹂君也肯?」
我痛定思痛,决定断情绝爱,专心搞钱,重振我在族人心中的形象!
没两天,老金主就又邀请我上门。
三娘娘和鹂君的成婚礼。
我准备了一只上好的山参随礼,以示祝福。
作为新郎前任,我身份尴尬,要小心再小心,免得成为眼中钉。
谁知整个婚礼,三娘娘都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甚至打起哈切,颇不耐烦。
鹂君倒是一脸得意,腰板挺得比床板还直。
4
婚仪上来了不少各族各妖的俊男美女。
我大口吃席,一边饱嘴福,一边饱眼福。
对面摇扇子这位不错,笑眼弯弯,风度翩翩。
那边的白衣小哥挺好,柳眉含蹙,我见犹怜……
「好看吧。」身旁传来幽幽一句。
我吓了好大一跳——三娘娘穿着喜服,百无聊赖地站在旁边嗑瓜子。
她看了眼白衣小哥,一脸生无可恋,「可惜,日子久了滋味也就那样。」
我疑惑,「啊?」
三娘娘很无所谓,「这俩都是我的人,对面是老四,白衣是老八,你家鹂君算是老九。」
我大为震撼,「我以为狐族都从一而终的……」
她摇头,「我是老大,用不着。」
我:……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不过我听说,」三娘娘话锋一转,「人族的美人才叫真绝色,可惜路途太远,我懒得动。」
我再度震惊:这喜服都还没脱,又想着纳新人了
我看了眼端坐在高台上的鹂君,他也正望过来。
见三娘娘正在和我说话,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那鹂君?」
三娘娘微微一顿,语气微凉,
「那天你刚走,鹂君便奔了我府上来,哭着对我说你虐待他,求我收留。」
「我又惊又怒本欲发作,忽然想起你言行神态,不太像他说得那种粗鲁人渣。」
「于是我派手下去查,邻里皆说你待鹂君万分珍重,对他倾其所有,从未有过苛待……我这才明白他在撒谎。」
这话听得我冷汗直流。
原来不经意间,我又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把。
三娘娘叹了口气,「是我高看鹂君了。」
「知道了他的本来面目,又腻味了这些天,我这会儿心思淡了不少,纳不纳都一样。」
语气中透着丝淡淡鄙夷。
半斤笑八两……但我笑不出来。
上一世,想必我就是这么被鹂君编排的谎言给「除掉」的……
三娘娘看着我,突然眼神一亮。
「你是雀鸟族的,来去方便,你飞去人族帮我物色几个美人怎样?」
「反正你我喜好相仿,你看中的皮囊多半不差,我信得过你的品味。」
我大惊,「这如何使得——」
「使得,事成了重金酬赏。」
我一怔,抬手抱拳,「明天就出发,绝不让三娘娘失望!」
5
人族的地盘,我还是熟的。
想当初为了凑求娶鹂君的花费,我整日混迹在人族闹市中做工,兑换,盘算。
在我看来,这任务没什么难度。
以我的经验,人族最是贪财,一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不屁颠屁颠立马就跟了来?
然而现实比蜘蛛精姐姐的原形还骨感。贪财的人好找,绝世美人罕见。
挑了个热闹市镇逛了一天,我撒羽而归。
人族女子爱美,就算不刻意追求外表也会将自身修饰整洁。
人族男子就磕碜多了,邋遢不说,一个个长得像跟接生婆有仇似的,猎奇无比。
连续逛了三天,我开始后悔在三娘娘面前夸下海口。
城里来了队行脚商。
本想路过看个热闹,谁知道只一眼我就挪不动步了。
架子车上除了货物,还放置了个等人高的精致铁笼。
一个单薄瘦高的背影倚在笼边:薄薄的衣衫,雪白的肩头,漆黑如墨的长发。
仿佛察觉到我的眼神,那人微微转头,向我投来轻飘飘的一瞥。
我如遭雷击,一瞬间魂荡九天。
这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儿啊,连三娘娘和鹂君也不能望其项背。
凤眼微眯,眼角还有一颗红色小痣,五官似水墨画一般。
最妙的是那一丝雌雄莫辨的气质,使得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不过分娇柔,多了几分邪魅。
要不是此人有喉结,我几乎要以为是个绝色女子了。
笼子上挂着一块木牌,上写:「三十金」。
这么便宜?我有点意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发财了。
6
没花多少功夫,我就将连笼带人一块买了下来。
原本以为至少五百金起步,没想到,交易之时,老板眼眨也不眨,
「这么个大家伙,放着也是碍事,索性就三十金卖给你吧。」
笼子里的人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
我无奈,直接使人将笼子搬上马车,运回客栈。
进了门,我深吸一口气。
美人儿不知何时从笼子里出来了,脱得赤条条斜倚在榻上,薄薄的被子盖在腰间,
听见我进来,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怎么才来,奴家都等好久了。」
我一向经不起美色诱惑,磕磕绊绊地答:
「那个,我刚出去给你买新衣裳,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说完放下衣服就要走——
「你去哪儿?不帮我穿上?」
他说完还将被子往下拉了拉,眼含春水,「你买我不就是为了这个?」
我被他看得呼吸急促脸绯红。
苍天,想不到人族也有此等绝色。
不靠法力,凭借皮相和声音就能蛊到人神志不清。
清醒点!我甩甩头。
还没得到教训吗,色字头上一把刀!
美人是好,那也要消受得起才行。
我深呼一口气,「你误会了,比起我,你有个更好的归宿。」
三娘娘算是个好归宿吗?我不知道,算是吧。
方圆百里,她是老大,最能打,最有钱,鹂君为了留在那里,恨不得杀了我……
我打开门,身后传来一句温和的询问:「我叫夜璃,你叫什么?」
「……翠笙。」
我逃也似地走出房间,心若擂鼓。
楼下吵吵嚷嚷,正是刚刚那些行脚商,一伙人有说有笑地走入大厅,
「哪来的小丫头,长得不赖,没想到蠢得可以,竟然花三十金买个破笼子。」
「瞧她那表情,像捡了个大便宜似的哈哈哈……」
我慢慢停下脚步,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些人看不见夜璃?
难怪刚才在街上,就我一人为之驻足。
这么说夜璃是妖?可我完全没感觉到法力波动啊。
7
美人找到了,也该回去「邀功」。
带着夜璃,回去的路上没法飞渡,只能提前雇一辆马车。
不管他是人是妖,三娘娘见多识广法力高强,一定有法子应付。
晚上,我收到了游隼精送回的三娘娘回信。
【已阅,喜堂已布置好,携老十速回!】
我抽抽嘴角,刚要关窗,突然闻到一阵金桂芬芳。
阳春三月,哪来的桂花?
隔壁屋里传出花瓶碎裂的声音。
不好!
我急忙飞身赶过去,一脚踹开门。
床边持刀站着的,正是刚刚佯装离去的游隼精。
夜璃被她拽住头发从床上拖了起来,双眼紧闭,似乎被香迷倒了。
「果然绝色,难怪三娘娘看了信高兴成那样。」
我大惊:「游炽,你干什么?」
她轻轻一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匕首高举,正冲着夜璃那张惊世骇俗的脸。
我急了,瞬间显化,拔下一根羽毛朝她扔过去。
游隼是鸟族中速度最快的,我远远不及。
那根羽毛是后肩上最坚固的一根飞羽,刚拔下来我立刻就感到一阵尖锐刺骨的疼痛。
没办法。
幸好,飞羽及时赶到,清脆一声,撞掉了游炽手中的匕首。
她握住手腕,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羽毛,扑哧笑了,
「不至于吧,难道说你也心动了?你抢得过三娘娘吗?」
「翠笙啊,你怎么老是载在男人手里。」
她没去捡地上的刀,「不陪你玩了,某人付的钱只够我动一次手,再见。」
月光下黑影一闪,再看时游炽已不见踪迹。
我心情沉重地扶起夜璃,给他盖好被子,捂着肩膀坐在床边。
不用说,这个「某人」定是鹂君了。
刚被纳入「后宫」就遭冷落,想必不好受。
真是一物克一物,三娘娘见异思迁,但鹂君能毁掉这世上所有美人的脸吗?
我叹气,这一趟我也是损失惨重。
飞羽要几十年才能炼化一根呢。
怕再有袭击,我也不敢回自己房间了,只能和衣坐在夜璃床边。
罢罢,回去一定得多要点赏金才行。
我思绪万千,又疼又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一张魅惑众生的脸抵在我额前,距离极近。
我吸了口凉气,想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被夜璃牢牢抱在怀里。
那双凤眼挑开微微的一线,「小笙笙,终于想和我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