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惚れ的推荐LOFTER(乐乎)

(无奖问答!俊尼给全圆佑送小狗当礼物是哪一集的伏笔!)

你是我的第一顺位

现背

第一人称视角

《不告白气球》的平行世界篇

又是本人的深夜狗血产物

破镜重圆he

1

“我要留长发。”

文俊辉说这话的时候刚吃下第二根烤肠,他嘴角边的辣椒粉都没擦干净,手上还忙着翻机子上的第三根。

“就像净汉哥刚出道那会?总之就是那个长度,然后脑后能扎起来,这样也方便。”

金珉奎看我一眼,悄悄挪走我面前还有六片烤肉的盘子,我有些吃惊,但还是摁住了他趁乱作恶的手。

“俊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可是你本来就很好看了。

但这话不能说,我干巴巴的应了一句哦,然后就被金珉奎夺走了盘子,我痛失六片烤肉,可眼前的文俊辉还是笑着,他伸出筷子和金珉奎闹着瓜分了我的食粮,烤肉被他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腮帮子鼓囊囊的像一只偷吃的松鼠,吃了我的饭算不上什么,但对象是文俊辉却让我又感到那么一点开心。

明明我们之前无话不说,我可悲的想到。

前提是如果我没有提分手的话。

2

我觉得文俊辉太善解人意了。

不是褒义词,我觉得他真的心太大了,明明提分手的人是我,追求他的人也是我,无理取闹的人还是我,他照单全收了不说还显示出了点向下兼容,于是我第一次对年上这个词理解透彻,四次元精神忙内的他这会倒是有哥哥样子,回韩后和我长谈一宿盯着我只来了那么一句好吧,如果这是圆佑所想的。

“好吧,如果这是圆佑所想的。”

文俊辉有些木愣,他身上翻滚着的情绪快要吞噬掉这个房间,我想着糟了,他可能要来揍我,但他只是张了张嘴,说好吧,如果这是圆佑所想的。

可现实不应该是这样,他就算冲上来揍我两拳我也愿意,我可以把脸凑过去让他扇,而不是这样平平静静的像是分割完财产没有感情走到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的夫妻。

我差就差在年轻,我觉得很对不住他,我说那我们还是和平常一样,舞台上互动照旧,私下里相同,就算分了手,我们还是队友不是吗?

“好。”

文俊辉答应后起身穿鞋子,他和我谈的时候光脚盘腿坐在床上,这会话都说清楚了也就没什么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国内造型师把他的头发剪短了,露出鬓角,侧脸好看似维纳斯雕像,他像风一样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对我说再见。

但是再见也得天天见面。

文俊辉缓和情绪很快,不愧是儿童演员出身,可他的低气压还是在,金珉奎不止一次偷偷问我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次数多了我被烦的不行,抛下一句分了就把他炸的愣在原地。

“你TM真不是东西。”

金珉奎咬着牙对我后背就是一拳,我没吱声,我想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文俊辉怎么会那么平淡呢?那么平淡一看就是没有喜欢过我。

还好我是全圆佑,我最不缺的就是喜欢。

他说很抱歉圆佑,我会处理好的。

就算是报复人我的队友们也只会用些幼稚的方式,我扶额苦笑说没事,待会我自己热饭,你们先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和金珉奎有事,还得出去一趟。

金珉奎面上疑惑显然是不明白到底他和我有什么约定,明浩一走就过来问我放什么狗屁,别把他扯进去,因为你分手这事明浩连着好几天都没给过他好脸色了。

我夹起一块炸鸡塞嘴里,说没什么事,就是拿你当个理由。

金珉奎忍无可忍,看他的眼神是很想把饭当场扣我头上。

“滚滚滚”

3

结果我前男友说要留长发就真的开始留了。

净汉哥和胜宽倒是很开心他这个决定,甚至还拜托了库普斯要来了给红薯买发夹的购物链接,粉色公主蝴蝶、ins风头饰、水晶钻石发贴甚至还有大号的蝴蝶结鲨鱼夹。

文俊辉严重抗议用不了买这么多,但净汉哥摸着他的头发说哎一古,我们俊就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点算什么呢?说着就把手机给了胜宽,让他再挑两个看着下单。

大家都对文俊辉留长发表现出了莫大的期待,其中也包括我。

可我觉得我没资格去管,但我看着文俊辉又心里难受。

本想着分手后我们彼此都能达到快乐,但我心里的那块石头却始终都没有落地,它悬了起来,我自认为轻松解脱,却没想它就像挂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准备着给我随时狠狠来上那么一击。

依我对文俊辉的了解,我觉得他是有什么别的苗头了,比如谈恋爱。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惊的我睡不着觉,我想我们才分手了一年,怎么你就能走出来的这么快,可我又警觉到这个想法是不客观的,不理智的,掺杂了极大的个人主观感情色彩的。

于是我选择尝试着转移注意力。

文俊辉找我来说话,我去搂hoshi的肩膀开小差,文俊辉给我留座位,我却偏偏挤在胜宽旁边,文俊辉把饭给我留一份,我很有礼貌的说已经吃过了谢谢,文俊辉玩游戏组队差一人,那行,我来当主持。

后来我发高烧,烧刚退就有年末舞台,他跑过来想摸摸我的额头试试体温,结果我却不动声色的躲了一下。

他的眼角点着闪粉看起来波光粼粼的,手却不自然的捏了捏衣角,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在舞台上找我说过话。

可我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呢?

因为我觉得他不够爱我。

我承认我对文俊辉的方方面面都极无安全感,尤其他还是个异国,语言文化沟通家庭都是不小的障碍,可我那会一股脑的爱他爱的起劲,我想这有什么呢?只要他爱我。

就像他给我教的那句中文歌里唱的那样,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才二十多岁,我控制不住,m/o着m/o着我就觉得不对劲,再次清醒过来时文俊辉已经被我ya在了身下,嘴角亮晶晶的,锁骨处是我ken的一小排牙印。

可就在我打算再进一步时他推开了我。

文俊辉看起来真的很疲惫,他说圆佑,我不想。

于是我支起身来胡乱扣上扣子,我说那好吧,你先休息着,我——我先去冲个澡。

浴室里出来后文俊辉并没有躺在床上,他在客厅里坐着,大腿上枕着个夫胜宽,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弟弟撇撇嘴示意到一边去,胜宽便闷闷不乐的走开了,接着我坐过去自然而然的就要靠在文俊辉身上,可他却不太自然的躲了躲。

我这才看清了手机视频里通话的是谁,我知道这个人,他们一起的中//国line,文俊辉和他的联系一直很频繁,在一起的沟通甚至多过我。

我有些不开心了,于是我坐到一边拿起switch玩起塞尔达来,林克都拯救完了公主,文俊辉怎么还不赶紧看看我。

我没心情玩游戏了,我支起耳朵听他们说话,出道后专门上过中文课,一些基础交流还是可以,我听对方问谈恋爱累吗?文俊辉叹出口气,他说挺累的,接着就是听不懂的粤语。

我的一腔热情当场被浇灭,心好像掉到了三月的冰窟,我起身不发一言,回到卧室锁上了门。

过了会文俊辉来敲门,我假装睡着了没开。

第二天他和明浩就又有了国内行程,我躺在床上听他们收拾东西的动静没有出来送,胜澈哥在外面说要进来叫我,文俊辉说不用了,让圆佑多睡会吧,他最近挺累的。

我知道文俊辉感觉到我生气了,但累这个字戳到了我莫名的雷点,我直接拿出手机拨号给金珉奎,问他那边有没有多的房间,我打算搬出来和他一起住。

文俊辉走了后我还在床上躺尸装死,直到胜澈哥威胁我再不起来就把门卸了时我才灰溜溜的开了锁。

文俊辉早走了,出来时胜澈哥看我的眼神复杂,他说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房间太小了,成员也多,两个卫生间要挤十三个人……我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解释,可我只是揉揉鼻子说没什么,就是想出去住了。

不出所料,我和胜澈哥大吵一架。

我输掉了争吵,被净汉哥罚去卧室一个人面壁思过,我盯着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然后想着文俊辉落地了吗?

我像世界上的每一位诗人都爱着他的缪斯那样爱着文俊辉,就像大地爱着蓬勃升起的太阳。

可文俊辉不是太阳,他是月亮,清冷的,单薄的,让人捉摸不透。他说他爱我,可落在我身上的月光也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我曾经为此还去询问过就比他晚五天的权顺荣,而得到的答复也很匪夷所思。

他说你为什么要纠结这个?爱你的方式又怎么可能被你感觉到?

想到这里有些难过,因为我们俩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交流,在我和他一起的这一年半里。

我盯着墙面开始复盘,复盘复盘着脑子开始变乱,文俊辉一会变大一会变小,搞笑的,高兴的,喜悦的,伤心的,然后画面跳转到第一天来p社,翻译姐姐告诉我来了个漂亮的外国孩子,我和金珉奎权顺荣跑过去看,他怯生生的探出个头来,韩语也只会说一句安尼哈塞呦。

文俊辉在翻译姐姐背后,那会他留中长发,我盯着他看,结果眨了眨眼后他的头发就突然变长了,眼前立起一座高塔,金珉奎成了南瓜侍卫,顺荣成了森林里的老虎,文俊辉在高塔里给我抛下头发,金珉奎说你快爬上去呀,爬上去拯救你的公主。

我抓住他的头发往上攀爬,看见河流和燕子,闻到房间里的熏香还带着点木棉的味道。就差一步的距离,可这时文俊辉却突然变成了刽子手,他将头发从中间割断,看着我皱起眉头,他说抱歉啊圆佑,我想我并不爱你。

这句话的杀伤力很大,只是一刻我便向黑暗里掉去,真正惊醒之后我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四肢僵硬的像是打了场恶仗。

我叹口气点亮手机屏,文俊辉的短信赫然在目。

“我想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我脑子里拉起警报,直到晚上睡觉躺在床上时都还在不断重温着这段话,要和我结束了是吗?还是被父母知道了?公司那边施压是常有的事情,但我们甚至都没有被狗仔拍到。

我想我脸色一定很差,不然忙内怎么会以宿舍里没水喝了这种蹩脚的理由来找了我两次。

我一夜未睡,第二天在练习室排练完舞蹈,趁大家都去吃饭了,我一人躺在地板上用手机敲敲打打决定先下手为强。

人不能输的太难看,我总得要为自己找一点留存的余地。

“文俊辉,我们分手吧。”

4

我这个苦大仇深的前男友一进门就瞧见文俊辉乖乖地躺在净汉哥怀里让他编辫子。

他头发长的快,已经超过了净汉哥扮演小丑女的那会,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保养方法,发质光泽又柔顺,荣获svt最近闲着没事干就要去弄一弄的第一名,还有个金珉奎给妹妹从小扎头发练就了一手好手艺。于是文俊辉就成了他最新的实验对象。

编个麻花辫再盘一起,最后中间横插根簪子,带流苏的那种,走起路发出些细碎的响声,就比任何女明星都漂亮。

胜澈哥打趣道俊要是早生些年头就跟着师姐一起出道了,李灿便跟着抱怨,说有时候朦胧起床还以为房间里来了女私生,吓的他差点憋不住尿。

知秀哥说你这个比喻不太文雅,文俊辉则笑着把头发捋到耳后,他脸颊被调侃的泛起红晕,头上还别着个草莓发卡,转身看见我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问道圆佑你来啦,我要煮螺蛳粉,你吃吗?

可你怎么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不甘心只有我难过,于是我说我根本就不喜欢吃那种东西。

文俊辉错愕了一下但他也只是点点头说好,胜澈哥脸一下子就黑了,净汉哥眼色快,抱着文俊辉的胳膊立马开始撒娇说自己想吃火锅,俊尼能不能做火锅螺蛳粉呢?

文俊辉点了点头,跟着净汉和知秀哥进了厨房。

李灿特别惶恐,要是队长发起火来他根本保不住我,可胜澈哥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只是用手指关节敲着桌子,一下一下的节奏快把忙内的心脏都给点出来。

我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最后胜澈哥只是抬眼看向我,他眼神里暗沉沉的,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全圆佑,你不要后悔。”

5

异国恋很难维持

出道那会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前辈,当时他告诉我时我还不信,我看着他很深沉的样子懵懂的点了点头,他是乐队主唱,有个从练习生时期就开始了的同性爱人,不过对方没出道成功就当了幕后制作者,他在舞台上,爱人在舞台后,算是最好的搭配,可我瞧着他颓废如王家卫香港电影般的侧脸心里觉得疑惑,过了半晌后他也只是沉默的掏出一支烟。

“我不抽”我连忙摆手拒绝,可前辈只是白了我一眼,说谁给你了?然后自顾自的掏出打火机。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打火机很旧了,外面的磨砂壳子都褪了色,可他瞧着打火机的眼神又很惆帐,像是在看森罗万象里的一颗星星。

我说你别抽烟了,玄哥会不开心的。但前辈没接我的话,他点燃烟看着它燃烧,然后深吸了一口后朝着月亮吐出一口浓气。

“他要是不开心就赶紧回来管着我。”他说这话的时候嗓子有些发颤,“管着我我不就不抽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玄哥回了美//国,他是家里独子,别的…别的也用不着多说了。

我心想这什么cao//蛋的人生啊,太虐心了,sbs全智贤演的晚八点档都没这么难过。我说不出安慰的话来,拍拍他的肩膀一幅少年老成的模样。

“向前看吧。”

“哪有那么容易。”前辈弹弹烟灰,他朝楼底下跑去便利店买拉面的文俊辉扬了扬下巴,文俊辉穿个厚厚的羽绒服,在高空的视角下像个小黑豆,看起来和小时候玩的糖豆人一样,操纵个黄色笑脸就能一口吃掉。

“你喜欢他。”

不愧是老艺术家,说话就是这么一针见血,我糊里糊涂就在前辈面前被迫出了柜,而在此之前他甚至不认得文俊辉这个人。

“很惊讶是吗?”前辈伸了个懒腰就往楼下走,我赶快裹紧了衣服在后头跟着,公司给楼道里也舍不得换个灯,一闪一闪的晃人眼睛,前辈的背影像一棵被摘走了果子的树,而投在地上的仿佛就是他失去了的影子。

我感受到浓厚的悲伤快要将我包裹住,即使这个人明明不是我。

年末舞台,文俊辉毫不意外的会是今晚的c位。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在我身边响起,夫胜宽捂住心口举动更是夸张,他喊着怒那怒那就往文俊辉那边跑,文俊辉假装嫌弃的抵住他的脑袋,轻轻的给拨到了另一边去。

“别泥塑我。”

尹净汉已经举着手机开始疯狂拍照了,胜澈哥跟看女儿似的一脸慈爱,知秀哥和韩率在一旁amazing个不停,别的队友都围了上去,我心跳如擂鼓,可却只能远远的站着。

跑去围观前男友不是一件具有男子气概的事,即使他再漂亮也不行。

可要是…要是当初没有分手的话,说不定还能讨一个吻给我。

舞台表演结束后文俊辉就上了热搜。

我毫不意外,但又有一种珍宝被别人发现了的矛盾。我将此归结为嫉妒心作祟,前男友比自己受欢迎这件事怎么能让人开心?何况我也没那么大度。

徐明浩练了肌肉,稳稳当当的接住了他,接着很嫌弃的将他放在了地上,挥挥手说走远点,文俊辉又嬉笑着跑过去搭住他的肩膀,两人换了中文说话,我走到舞台边蹲下去喝了一口水,余光撇过去两人搂着走远了。

我不经意的走到李灿身边打转,我说中文练的怎么样啊,最近有考级的打算没有,李灿白我一眼没说话,工作人员在一旁给我们引路,舞台那边正准备新的表演,我回了待机室,里面谁都在,可就是没有文俊辉和徐明浩。

胜澈哥正给珉奎捡着头上的彩带,瞧我坐立不安的模样也懒得抬头。

“他俩和别的团的中国line聚餐去了。”

我干巴巴的哦了一声,又假装若无其事的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李灿和韩率在一旁比着谁的中文更好,我听着他俩的发言第一次痛恨忙内的外语系统还是不成气候。我又用胳膊肘子怼了怼一旁的dk,他疑惑的看向我,问道哥你有事吗?

可我跟本没什么要说的。

我焦躁的厉害,文俊辉好像要逐渐把我从生命中抹去的这个迹象让人感到不安,于是我只能做点什么幼稚的行为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就连路人都能看出来我的企图。

二十七八的年纪还像个小学男生,是说出去都会惹人发笑的程度。

文俊辉和徐明浩还没有回来,群聊消息也没一个,我百般无聊的刷着推特,首页给我推送了一条最新消息。

是文俊辉的朋友发的照片,看房间布局应该是在宿舍,估计都喝大了,不然谁会把原图直接搬上来?甚至连个焦距都没有对齐。

文俊辉和徐明浩是照片里的中心点,明浩低头小酌着酒,喝醉了也安安静静的待着。他酒品真的很好,不像文俊辉喝醉了满屋子疯跑,连大家长尹净汉都劝不住,最后得搬出黑化版的coups才能勉强镇压,小子狡猾,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始软软糯糯的开始喊圆佑~圆佑~圆佑你帮帮我。

每当文俊辉无意识撒娇念我的名字时尾音都会拉的很长。我很享受这种特殊待遇,假装嫌弃,但每次都会挡到他的面前,堵住胜澈哥批评人的视线,而每每这个时候文俊辉就会在背后偷偷挠我的手,然后在我手心里写字,写他的名字或者是我的名字,要是猜到的话,就会很开心。

可我现在开心不起来,文俊辉在照片里太抓人视线了,他脸上是几个红唇印,看起来就像一朵欲火焚身的玫瑰,旁边的朋友嘴上涂着夸张的口红,搂他在怀里朝镜头比着耶,文俊辉也笑着,一缕头发落在他的眉心,眼睛弯弯的溢出来一些光彩。

瞌死我了

当然不是夸另一个人,他算老几?

互联网应该炸开了锅,我满意的看着我俩的cp名把原热搜顶了下去后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机。

“我不能夸你漂亮吗?”我打断他的话,那边便立马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的面子说你干嘛听前男友的话,他让你等着就等着吗?我的心不言语,只是沉默有力的跳着,我的大脑一片放空,暗自窃喜被文俊辉管着的感觉还真不错,以至于推门进去的时候还被胜宽吐槽这哥笑的好恶心啊。

酒过三巡,倒的倒睡的睡,我看着dk翻了四次身,连权顺荣都爬回了自己的卧室,钟表时针分钟快要重合在一起,文俊辉这才和徐明浩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明浩和我简单的打了招呼后就去洗漱,文俊辉挥挥手示意我跟过去,我跟着他来到阳台,喝剩的那两个啤酒瓶还在那儿,文俊辉瞪我一眼,说你又喝酒了不是?等着老了痛风吗?

我笑笑,内心却觉得舒畅,文俊辉没理我,他先收起空瓶子进垃圾桶,然后在一旁的工具箱里翻找好久找出一把剪刀。

为什么要找剪刀?我愣住了。可文俊辉用眼神催促我接上,然后拧起后脑勺的头发,说圆佑帮我剪掉它吧。

为什么?我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话,明明…明明你也留了很久,留这么长剪掉了岂不是太可惜——而且为什么找我呢?

“因为我的头发是为了圆佑留的。”

我被这个事实炸的说不出来话,可文俊辉却在一旁自顾自的言语,他说圆佑之前不是说过喜欢我长发的样子吗?于是我就想着留长一点,可圆佑好像很累,在我还未来得及准备的时候就提了分手。

“于是我就想着把头发留起来,每次想圆佑的时候就不要去剪头发,看最后能长多长。”

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之前文俊辉给我教过中国的古诗,他给我讲李白,说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他深情并茂有当老师的天赋,可我不懂什么意思,他就给我解释,说因为忧愁生了白发,而白发长的有三千尺,可见诗人当时的心情多么难过。

我没有一点氛围感,算得上不解风情,疑惑道这算什么啊…居然那么难过把头发剪掉不就好了吗?

文俊辉跟我据理力争,他说头发只是比喻,一种夸张手段,不是真的有三千尺,可我还是不解,中/国//人独有诗韵可能也和基因有关系,我get不到里面的感情,可看文俊辉气鼓鼓的脸颊还是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忧愁的话将长发剪掉不就好了?攒着忧愁头发也会越来越长。”

当时文俊辉愣了一下,他叹气说你这都扯的什么呀,但他又笑,说你讲的也有些道理,剪去头发等于消去忧愁……圆佑,说不定你也是个诗人呢。

我扔掉剪刀陷入一场小小的崩溃,我拒绝的干脆,我说我不要你忘记我。

文俊辉的神色很悲怆,他看着我良久,终于哽咽着发出来第一声啼哭。

6

“俊哥刚睡着。”

明浩对着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轻轻的关上了门,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一双凤眼上挑,居然也有点不露自威的气势。

“圆佑哥,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明浩走到沙发那边坐下,自顾自的打开一瓶苏打水。他看着我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来,像是放下了所有的弱点。

情怀是很奇怪的东西,他和文俊辉身上有着一种斩不断的羁绊,这是我们团里谁都做不到的,换句话来说那就是归属感,是一种乡愁。

我焦躁的想点支烟来抽,明浩看出了我的顾虑,把他面前的苏打水推给我。

“喝吧。”

我竟不知苏打水还有祛火的功效,气泡在瓶子里咕噜噜上升,然后又破掉,像一些走马观花的回忆录一样。我咽下一口口水,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渴。

故事的开头是在小绿屋,异国他乡来的练习生有张稚嫩却漂亮的脸庞,我挤掉金珉奎去搭话,权顺荣在一旁惊讶道这简直不是你,是什么脏东西上了全圆佑的身!快下来。

我忽视掉权顺荣的大呼小叫,十五六的年纪里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紧张,我搂着文俊辉去给各处的摄像头打招呼,我说你好啊,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了。

后来明浩来的时候瘦瘦小小一个,文俊辉对这个同国的弟弟展示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关心,我吃着泡菜汤和煎鸡蛋只觉得食之无味,桌对面文俊辉给他夹过去一块煎饺,然后两个人用中文说着什么,硕珉坐过来用胳膊肘子捅了捅我,他说怎么,你也想吃吗?

我不明觉厉,但心跳的厉害。

我想煎饺有什么好吃的,明明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但后来我就知道这不是煎饺的问题了。

煎饺和朋友没有关系,朋友不喜欢煎饺也可以,文俊辉靠我很近,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我着急忙慌的要推开他,我说我们已经出道了,你这样不好。

可文俊辉不动,像一块石头,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眉头簇起,他说圆佑讨厌我吗?

我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这个样子,余光却瞥到角落里蹲着的娱记,我说你先起来好吗?别这样靠着我。

文俊辉身子很软,像猫咪一样好似没有骨头,他拉住我的手腕,一双美目浅笑,嘴上那两颗痣伴随着他的话语一动一动的,我明明能推开他,眼前却好像被瘴气迷住了道。

文俊辉拉过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他说真的吗?那圆佑亲亲我。

我鬼使神差的贴过去,嘴唇触到一片柔软,接着就跟发了疯似的将他搂进怀里好似要融入骨血,娱记应该拍了很多照片了,我不在乎,尽管明天的头条就是我。

想到这里我又慢了动作,可文俊辉不满我的怠慢,他哼唧唧的凑到我耳边喊圆佑,于是我闭上眼睛,自甘情愿的陷入到一片桃花瘴。

醒来的时候我发觉了身体的不适,我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拿着毛巾急匆匆的跑到了浴室。

于是我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回忆跟走马灯一样结束,可后来我为什么分手?

我觉得酒精迟延的爬上了我的大脑,我看着明浩不明所以,居然也有点想要落泪的冲动。

7

明浩说那天跑行程的时候,俊哥很疲惫。

起飞前文俊辉发了短信,他甚至还有点少见的羞涩,自己凑过去看,文俊辉挡住屏幕不让瞧,两人一来一往打闹起来,却见文俊辉瞧着窗外发起了呆。

云群很漂亮,但现在不是个发呆的好时候。

徐明浩说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沉默好像能化为实体,文俊辉身上那股淡淡的忧愁散发出来,像是有着缺憾的断臂维纳斯。

“我可能害圆佑难过了。”

徐明浩乐的当一段情感的倾听者,他往过一凑降下挡板,说你说吧,我听着。

本意不是这个,自己和朋友后面还说了多付出的圆佑更累,所以圆佑是真的很爱很爱我,所以我也要更加努力的去爱圆佑才行,更何况他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男孩。

徐明浩说到小男孩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感到一阵耳鸣,有什么我固有的认知在分崩离析,嘲笑着我的偏见。

后来飞机遇上气流,颠的厉害,那会他又说我们俩不会出事吧,自己还要回来给圆佑道歉呢。

明浩骂他不吉利,于是俩个人一起呸呸呸了三下。

然后呢,然后我也不用听了,文俊辉落了地,点开手机报平安,数据刚恢复看到的第一条短信就是我的那一句分手吧。

那会他是什么感受呢?我竟想象不到。

8

那晚过后我还得装作一无所知。

文俊辉最终还是没有剪掉头发,也算是能够聊以慰我一些,一个休息日的大早上我帮胜宽翻着锅里的炒饭,看他随手扎了个马尾,然后戴上口罩和韩率出了门。

他和明浩有国内行程,晚上的飞机,95line在开会,小的几个和韩率跑去送。

这会才中午,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去这么早,可又问不出理由。

俊要回国的这种日子以后很平常,但对我来说却有一种凌迟般的痛苦。

人走后我在宿舍里呆坐着,李灿看出了我的心思,塞给我张餐厅体验卷,是他发小开的猫猫餐厅,试营业中,推荐我去散个心。

于是我独自一人跑去猫猫餐厅吃饭,饭不错,其中一只猫特别有意思,它不让人摸,但是吃饭的时候却一直在我们面前蹲着,我觉得好奇,结账的时候去问老板,老板笑,他说猫就是这种性格呢,猫爱人类也不会表现出来呀,因为猫猫是猫猫,它不是狗狗。

狗狗很热烈,但是猫猫就不会了。

我似被开化般的恍然大悟,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几年前前辈的背影。

男人还是像棵大树,他走在我的面前推开楼梯门,烟灰落到手指上烫的他蜷缩了一下,然后手一滑指缝里夹着的打火机就落到了地上。

是有些年龄的东西,壳有些微微的裂了,里面已经开始往外渗油。我瞧着他愣住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TM的吧。”他的反应算是意料之外,我瞧他一脚踢掉打火机,又摘下自己的帽子扔在地上,似做出了什么决定,脸上泪水纵横交错,罕见的在后辈面前失了态。

他急匆匆的在我面前跑走,第二天我在公司也没见到人,后来工作人员同我偷偷讲,他说前辈和社长大吵了一架,一个人买机票去了美国。

我奇迹般的放松了下来,像此刻一样我想我得做些什么。

晚上机场没什么人,只有孤零零几个在安检,我跑的很快,第一次觉得跑成萝卜的形状也行。

只要够快,只要够快,再快点,再快点就能见到我日思暮想的人。

我跑去服务台,气喘吁吁的模样惹人注目,我问空姐那趟航班的登机口在哪?她很诧异,但看清我的脸后还是指了方向,于是我匆匆道过谢后就往那边跑。

九点三十五开始登机安检,这会已经八点五十了。

机场修的太大不是好事,我感到冷空气进了肺里激的喉咙里一股腥甜,我顾不上那么多,只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6号登机口那边文俊辉拉着行李箱一个人站着,头上还戴着幅耳机,vip通道就他一个,我顾不上什么爱豆形象,隔着些距离就开始大喊。

文俊辉!文俊辉!你回回头!

他没听见,推着行李继续往前走。于是我又喊让他等等我。

可他还是推着行李进去了。

我站在原地,弯下身子扶着膝盖大喘气,汗水落在眼眶里酸涩的像是要起雾,我摇了摇头,甩出去一两滴眼泪。

我还是没能抓到月亮。

“圆佑?!”

end

合租的麻烦在于舍友搬家时会占据太多公共空间,文俊辉却在行李中像跳雨中曲般欢快,来回游荡。

Ican'teverjustbeenoughforyou,matterfactIcan'tevenaffordyou。

他小声念道,忘记的歌词便哼出来。

扑通扑通,激烈跳动着,用兴奋去迎接离别,就像将他也装入箱子的共同旅行,爱意由胃部向上翻涌。...

扑通扑通,激烈跳动着,用兴奋去迎接离别,就像将他也装入箱子的共同旅行,爱意由胃部向上翻涌。

行李真的很多,衣服、书、电脑,杂物……全部包装仔细。

一,二,三……

文俊辉掰着指头数,独处时他会显出些莫名的稚气——好难,十根手指都数完了,要怎么办?

“剩余房租我都转你账户了,还有保证金,最好是现在确认一下。”

自从提出要搬走至今已半月,全圆佑才再次和文俊辉有正面交谈。

东西虽已整理了七七八八,但新房需要打扫,他最近却一直睡不安稳,也不想请家政去动自己的物品,所以还是拖延了些。

本计划早些洗漱避开要上班的文俊辉,顺便下楼买杯咖啡对付两口,谁知却像被预判似的堵在客厅。

像当时推去租房合同一样,文俊辉弯起眼睛朝他示意,但这次只是一份早餐。焦脆的培根盖在太阳蛋上,佐两片刚烤好的面包,两份一模一样,本来像是要一齐带到餐厅,见他来,文俊辉也没递,只是客气地将其中一盘放在厨房中岛上,

“趁热。”

全圆佑下意识想拒绝,但说白了文俊辉也不欠他,搬家是已经想出来的解决方式,没必要总板着张脸,于是他拿起盘子,

“谢谢。”

餐桌上二人又是无言,文俊辉分给他一杯昨天冰的花茶,

“其实应该晚上喝,对睡眠有好处。”

他边往嘴里塞着面包边鼓鼓囊囊道,一只手还不忘在手机上戳戳点点,“不过和牛奶的作用差不多,毕竟也只是饮料。”

“挺好的。”全圆佑轻啜一点,有些太甜,并不合他口味。

阳台外开始响起洒水车的音乐,通常这会儿文俊辉已经出门,但他却端着花茶不急不慢往客厅走。

“你不上班吗?”

思忖再三,全圆佑还是决定最后尽一点室友的责任。

“我辞职了。”文俊辉不咸不淡的。

茶几上放着罐曲奇,文俊辉从前告诉过他,这些饼干如果放在冷冻里会更好吃,其他甜食也基本同理,虽然文俊辉并不嗜甜。

此刻他却配着过于甜的花茶,一块块往嘴里塞着——就像填补情绪上的缺口。

“你不是刚吃过早饭。”

全圆佑也不懂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些好奇心,明明他们马上就不用再见面。

“啊?忘了,”

文俊辉这才如梦初醒般,捏饼干的两根手指随意搓捻几下,“无所谓,反正我也要走,正好清空冰箱。”

也不等人全圆佑去思考为什么辞职和要去哪里,文俊辉起身就往自己房间去,没一会拉出个半人高行李箱来,“走之前记得锁好门,电闸不用拉,我朋友会定时来帮我检查一下。”

餐厅就在玄关侧面,全圆佑沉默着看文俊辉换好鞋,把箱子抬到门外,然后转身与他对视。

“再见,全圆佑。”

全圆佑睡不安稳的原因是噩梦。

具体内容记不清,但每次醒来都是满后背的冷汗,所以才把人耗得无精打采,连文俊辉早自己一步先离开这件事都未消化完全。

辨不出是梦中还是小区楼下的狗吠使他再次惊醒,不敢太快入睡便瘫在床上看着窗外出神,双手交叠在小腹,拇指不停打转。

早餐时文俊辉说花茶可以安神,给他分完后也还剩了半壶在冰箱——这算不算偷吃。

全圆佑有些鄙夷这莫名的假清高,于是他直起身下地,蹭文俊辉最后一杯茶。

举着杯子在冰箱前又发了会呆,还是没理通为什么文俊辉要走,为什么会走还要做出那些占有欲作祟的举动。

对全圆佑来说,占有欲就是喜欢,喜欢就会伤心,就像那次文俊辉和他强调不想再被关起来——示弱对自尊心强的人来说是一种匮乏,可全圆佑不想被需要,受虐狂才执着于探索示弱。

但文俊辉却走了,甚至走前的状态一天比一天要高涨。

事实证明,再甜的东西怎么冰都还是很甜,空落落的冰箱连颗柠檬都没有,搞不懂文俊辉着什么急,明明可以单独断电。

勉强将花茶喝完后又躺回床上,开始酝酿睡意。

如果呢?

过于可笑的想法在脑内一闪而过,可笑到根本懒得捕捉。

确实该快点离开。平稳情绪被随意打扰的感觉很不好,击破面具的只能是他自己,就像本我创造出的完美机器却遭亵渎,甚至不以为然,这才是他纠结的根本原因。

呼吸随着思绪逐渐平缓,朦胧中他只盼能睡个安稳觉。

祝你好梦大概是句咒言,还是无梦的好。

从缝隙间露出双漂亮眼睛,就像脉络清晰的山茶花叶。

TBC.

更!

好久不见

依旧是平行世界的猫猫虎鼠们!

中秋快乐鸭(ˉˉ)

1

文俊辉缩在卡车角落里跟着颠簸的时候,手里攥了包大前门香烟。

临行前二姐拽着手不肯放,快列队时才把烟塞到他怀里,没说给谁抽也没问他会不会,只是从前有人送礼带了这么一条过来,父亲一直藏在床褥下,没人敢碰。

胸前的大红花被抚了又抚,

“一定别做出头的事。”

“但也别太委屈。”

“有困难就写信回来。”

只是大一两岁的女孩不停说着安慰的话,泪珠一颗颗地往文俊辉心里掉。

文俊辉本想安慰她这只是去历练,而且农村清静,没那么多事让人担惊受怕。话还没出口眼前就浮现了被锁在大院后屋的“逃兵”、擅自回城的盲流,便只剩沉默。

写...

写信能写什么,空倒苦水罢了。

知青们大多都未打过照面,也没自我介绍的心思,车外的空气或许都比人气和煦,偏偏是晴天。

“你带书了吗?”

坐在他身旁的一个人耐不住,偏头悄声问道。

“都烧了。”文俊辉叹口气,拆开烟递了一根给他。

“没火。”那人有些难为。

文俊辉便收了回去。

他们并不一定会分到同处,或许在火车上就分道扬镳,二姐的话文俊辉牢牢记着——多说多错。

“咱这边知青宿舍还没盖好,大家就先暂时住在村民家里。”

支书在一里地外就来迎他们了,客客气气地,并没有文俊辉想得那么严苛,而他或许算幸运,被分到了村长家。

农村的土坯房虽称不上美观,但这户总还显得宽阔整洁些,门也没锁,进院左手边是两排鸡笼,藏在豆角架与菜地后面,右侧则是堂屋和厨房。

“有人没?”

文俊辉是最后一个跟着支书到安置处的知青,天已经快黑了。

鸡笼边的小屋里亮起盏灯,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开了门出来。

“叔,我爹去开会了。”那人好像刚被叫醒,迷蒙着眼披了个工装外套,里面是洗得快透明的灰蓝色背心,头发乱糟糟。

“怎么还睡呢,也不怕你爹回来撞上,”支书责怪了他两句就指身后的文俊辉,“新来的知青要在你们家住几天,等宿舍盖好了再过去,你看着给收拾个地儿吧,我跟你爹说过了。”

“我下午去开沟了,就是回来稍微躺会,晚上还得去。”年轻人好像早就知道家里要来陌生人的事,所以只接了前两句。

“嗯,你看着给他弄点吃的,明天早上再带他去食堂,我就先回了。”

“叔,我送您。”

“不用,你就帮着给他收拾一下吧,城里人来咱这还是要多照顾。”

这便是文俊辉第一次见全圆佑,寡言,平静,浅淡的初印象。

“我昨天刚洗了床单,还把褥子晒了晒,睡不习惯的话我再想办法。”

全圆佑的屋子并没多大,除开张炕以外便只有个衣柜和脸盆架,炕床被小桌分隔开来,给文俊辉的那一边明显用心收拾过。

“没关系。”

地面虽没铺砖但也是踩实压整了的平地,并没什么灰尘,文俊辉便把包裹放了下来,蹲着开始收拾。刚解开布带他又转身,全圆佑坐在另一边的炕上低着头。

“你抽烟吗?”

依旧是递过去了根大前门。

“我不会,我爹也不让,说浪费钱。”

“好吧。”

文俊辉把烟塞回盒里,又掏掏兜,

“那给你吃这个。”

他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往全圆佑手里放了一把大白兔奶糖,本来想什么时候撑不下去再吃一颗的,但突然就是想给他。

“很甜的,我最喜欢这个。”

这次他没等着对方开口拒绝。

全圆佑低头看手里的几颗奶糖,小声道了句谢。

晚饭是玉米饼和菜梗汤,就摆在小屋的炕桌上,全圆佑说给他削了双新筷子。

“食堂的菜和这些都差不多,每个月能吃次肉。”大概是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所以说了这话。

文俊辉掰着玉米饼往汤里泡,本就易散的饼体刚沾水就变涨,混着没有油水的菜汤,毫无食欲可言。

“没事。”

他端起碗,机械地往嘴里扒。

吃不好对于他来说不算大事,即将到来的长久重复才是。他连同队的知青名字都不知道,从哪个学校来的也不知道,喜欢人民文学还是七侠五义更不知道。

总之这些也不是能和全圆佑来讨论的。

饭毕后果真如全圆佑所说,他拿了锄头就要继续去地里,文俊辉想跟着一块,但全圆佑说知青还是要跟着上头安排来干活得好,以后总会接触的。

对,以后,他并没必要去这么早就去透支以后。

于是文俊辉躺在炕上,被子是从家里带来的,皂粉香味和屋里的潮气格格不入。窗玻璃上糊的报纸看不清内容,精心排版编辑的文字到了这里用来遮挡日月星光。

文俊辉又叹了口气,他甚至还没和全圆佑交换姓名。

“你也近视吗?”

某天午饭后,文俊辉靠在食堂边的大树下乘凉,他们没有午休,歇会儿就得去割草喂羊。文俊辉莫名地和知青们聚不到一起,便成日黏着全圆佑。

“我认识的字不多,看不清也没所谓。”

全圆佑拿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

“笔画错了。”

该先写边框的,全圆佑却先将中心的员“画”出来。

“像这样,”文俊辉也捡了根树枝,

“先一竖,再横折,写完员后再封口。”

他一笔一划地教,全圆佑一笔一划地学。

农村的生活节奏说慢也慢,日照着的中午就算觉得熬了很久也不过是几十分钟,虽然有时埋头割草只觉一会儿,但再抬头太阳就已半落。

“你字写得好,他们才让你负责板报吗?”

全圆佑很快就记住了笔画,开始想学文俊辉的名字。

“真好听,俊辉,文俊辉。”

但后两个字要难一些,文俊辉只来得及写完便又被叫去列队,

“回来我再教你。”

他扭头冲全圆佑笑,已经移位的树荫半遮着还在原地的全圆佑,看不清表情。

这是下乡半月后,文俊辉第一次冲谁笑。

知青们每月会组织看一次电影,其实村里人都去。先是小孩抱着板凳跑去占位,年轻人不急不缓地跟着后面走,最后是老人,但他们通常又会被搀扶着到前排。

有时看《白毛女》,有时看《地道战》,但更多时候只是图热闹,大家或许会安静一阵,跑神了便偷挤在一起说小话。

有几个知青会私下举办读书会,也邀请过文俊辉加入,但文俊辉只是摇摇头,说干活太累,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冒险”。

看电影时他依旧找了个角落,把自己的黑框眼镜借给全圆佑。

“只要不晕的话,戴一会儿应该没事,这些电影我都看过了,”他小声道,“你戴眼镜还挺好看的。”

这话不知道对方听见没,全圆佑大约是很爱看电影,一瞬不瞬地盯着。

文俊辉便眯着眼睛盯全圆佑。

流畅的脸部线条随着画面光影忽暗忽明,他觉得全圆佑戴上眼镜后比自己更像城里人,就像大学老师的那种形象,或者是文职干部,可惜文俊辉也没去过大学。

知青宿舍说是给盖好了,但莫名地又来了一批知青往里挤,文俊辉便依旧留在全圆佑家,反正后者没说介意。

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又好像变了,炕桌总是左右围着两人在写字,用自己烧的炭笔来写,纸是全圆佑去他爹屋里偷偷撕的。

文俊辉教会他自己的名字后,便更大胆了些,古诗也教,外国诗也教,全圆佑问他有没有出过国,怎么知道这么多。

“除了家,我去过的第二个地方只有这里。”

文俊辉垂下眼,安静地递过写好的诗让他去抄。

那些该永久尘封的记忆会在入睡前化为灰烬,在铁盆里飘飘荡荡升起火光。

刚入冬时文俊辉捡到了只猫,也不算是捡。

全圆佑说冬天要烧炕了,不然晚上会很难熬,于是文俊辉就去收拾炕洞,在蛛网遍布的洞里揪出了只猫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的。

“如果我没注意的话,它的命就没了。”文俊辉捧着猫给全圆佑瞧,四只眼睛一齐水汪汪。

“那要给它吃什么呢。”全圆佑挠头。

人都没东西吃,猫又能吃什么。

文俊辉分了一小块玉米饼拿开水泡了,放凉给小猫,便混混沌沌地去睡觉,不想纠结。

半夜却被人拍醒,昏暗的烛光里他看到桌上两个小碗,冒着热气。

“我去挤了点羊奶,看羊棚的是我二叔,他今晚喝酒没功夫管这些。”

全圆佑把其中一碗推给他,“我怕不干净又煮了一下,你趁热喝。”

然后把另一碗慢慢吹凉喂给那小崽,两只猫缩在温热的炕上,一齐品尝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你也喝。”

文俊辉喝了一半就伸到全圆佑嘴边,他也没推脱,就着手喝了两口。

或许是太久没尝到的美味让人感动,又或许是被惦念的滋味过于甜腻,文俊辉挪开了炕桌到床尾,把饱了的猫崽也放回简单破旧的窝。

“你亲过谁吗?”

这碗奶大概是让人醉了,文俊辉想。

冬天的农活总会轻松些,所以小屋的窗不隔两天就要氤氲上雾气。

文俊辉教的诗越来越露骨,有时能把全圆佑的耳朵都憋红,比在床上还红。

他结结巴巴地跟着小声念,问文俊辉为什么要教这些。文俊辉还是说不知道,大概只是喜欢看他面颊赤热的样子。

晚上抱在一起时,文俊辉问他是不是炕烧得太热,直把人燎得口干舌燥,全圆佑则解释说因为他体寒。

“放屁,我看你下面热得很。”

来村里半年,文俊辉也学会了一点子荤话。

他似乎就这么融入了这个地方,融入了全圆佑从小到大的生活。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这枯燥的冬日里寻得安慰,文俊辉写板报时,耳朵边就已经灌了许多风言风语。

同队较熟的一个知青告诉他,有个人搞大了支书女儿的肚子,已经在牛棚里被关了两天没吃没喝,还不知道如何处理。

文俊辉的手没停,只是掸掸身上落的粉笔灰,说既然敢做就要接受后果。

那人又揶揄他每天只和全圆佑一起,也不觉得无聊。

文俊辉没再接茬。

文俊辉见屋檐下结的冰棱觉得新奇时,全圆佑只和他说小心一些。

“掉下来砸到就不好了。”

那只猫一直很瘦,文俊辉没有多余的衣服来给它取暖,只能每天从还有点余温的炕洞里拽出来,拍拍脸上的灰,然后任它在床上缩着。

他有些愧疚,觉得救了还不如不救,虽然怎么样都不会有好日子可过,但外面总要自由些,就算是冰天雪地的荒原。

知青们也是如此想的,他们甚至从年前就开始计划着。

“就算回城当盲流,条件也比这里好,这里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我们的知识也根本用不上。”

为首的人最常提起,虽然他们现在的条件已经比那些“前辈”好了太多。

“我听说现在管得没那么严了,只是找不到工作而已。”

“人总要有点盼头,日复一日地守着这块地,难道真呆一辈子吗?”

那些话又灌满了文俊辉的耳朵,他们甚至在知青食堂里都敢拉帮结派地做计划。

文俊辉在广播室里熬了快半夜才写完大字报,一出门就被人拽到角落,

“他们说就是今晚,村里人都准备着过年,警惕性没那么高。”

“可是你们知道路怎么走吗?就算到了火车站也没钱买票。”

“大家来之前都带了钱,这地方又没得花,回程还是够的,大不了我们扒火车,怎么都是要走的。”

文俊辉只觉得一阵迷茫,他勉强让对方松开自己的手,说起码回去收拾东西,那人也理解,直说动作快一些,半小时后就在村西头的老槐树下集合,那里最隐蔽。

真面临“逃离”时文俊辉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全圆佑,也不知道怎么去将自己全数抹尽。

抖着手开门时只有猫在迎他,屋子里静悄悄,文俊辉屏住呼吸走到窗前,借着外面的雪光看见炕桌上有几个鸡蛋,下面还压着张字条。

他拿起来细细读着,全圆佑的字虽然还有些歪扭,但都是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下,说这是白天在野鸡窝里找到的,让他晚上记得回来吃,自己要跟着出大车,就别等了。

文俊辉脑子依旧一片空白,他小心地叠好纸条揣在内兜里,不顾小猫在脚边扒他的裤腿,开始收拾行李。

一路谨慎到了目的地后果然只差他一人,大家刚见到他就提起包裹要走,文俊辉只来得及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鸡蛋。

厚厚的积雪走路都是深一脚浅一脚,他们还不能选大路,雪光实在是太亮,可文俊辉只觉得他未来的路又看不清了。

大约走出三四里地,到了平常取水的河边,已经冻结的河面太滑所以手拉着手慢慢挪动,文俊辉想起那天屋檐上的冰棱。

“我还是先回去了。”

他突然站定,不顾众人惊愕的眼神便转身离开。

身背后并没传来什么阻拦的声音,他们不过也是熟悉的陌生人。

或许文俊辉真的很幸运,不仅仅是不用去挤知青宿舍,更因为他足够提前地跑回来。

第二天就听说了知青们被抓回来一大半的消息,也是先关在牛棚等待处理,文俊辉没再往那边去,他怕被人污蔑是自己举报的。

但这本就不是件稳妥事,当初逃离也不过是头脑发热,但回来呢?回来是吗?

那晚他再次进门的时候身上的雪还未来得及掸,就看到全圆佑缩在炕上抱着猫,眼眶通红。

他默不作声地把行李又摆了回去,好像只是做了场荒唐梦,躺下睡觉时才被给自己剩的那个鸡蛋硌到。

他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野鸡蛋,这地方要是能有野鸡早被抓去拔毛炖了,那就是全圆佑在自家偷的。

一天偷一个,攒起来给他。

他给了全圆佑什么,而全圆佑又给了他这些。

这不是平等的以物换物,也不是用心交心。

那些人都想找安慰剂来让自己支撑下去,而他这么轻易地就放弃全圆佑,是否也只当他是一剂平淡生活的调味品。

炕桌又横在了二人中间。

9

春夏交替之时,文俊辉收到了二姐的信,说给他找到份工作,可以立即返城。文俊辉带着信和支书面对面谈了一下午,只说自己先考虑考虑,不着急。

到家全圆佑已经打好了饭等他,他们很默契地将那晚都埋在心底,虽不提起但也不再有逾矩。

文俊辉啃着蒸红薯,想如果要走就把猫也带走。

如果他现在好好教全圆佑,那有没有可能也一起到城里找份工作,虽然工人更难当。

全圆佑这么单纯的人,应该无法适应城镇,那他可不可以把全圆佑也锁在大院的后屋里,反正他从农村来,不会被谁针对。

可之后呢,再之后呢。

两个男人莫名地住一起只会被戳脊梁骨,他家里也不可能同意。他听说高考快要恢复,他还想去更远的没去过的地方,那里更容不下全圆佑的身影。

文俊辉觉得脑子很乱,他莫名其妙地把全圆佑划进自己的人生轨道却又推离开,他从没问过全圆佑。

“汤凉了,要不要给你再热热。”

全圆佑终于出声问他。

这便是了。

他一直害怕的,害怕如果全圆佑真对自己有了更深的意思,害怕就这样在村子里不清不楚地呆一辈子。全圆佑就快到了被安排相亲的年龄,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全圆佑结婚生子,而自己当缩在炕洞里的猫,不见天日。

“我要走了,全圆佑。”

他第一次完整地叫这个名字,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10

因为只有文俊辉自己离开,没必要浪费汽油,所以蹭了老乡的驴车往县里去,摇摇晃晃一如来时颠簸。

驴车缓慢压过的道路两旁,是茂盛的玉米地。

农作物将人的欲望遮掩只被月光窥视,他们昨晚就在那深处缠绵着道别了一次又一次,却只有道别。

文俊辉终究还是没带走那只猫,从未动过的大前门香烟也留下了。他觉得很残忍,都走了还要给人留念想,但他还是想有猫去陪着全圆佑,想有城里的东西留给全圆佑。

车轮并未卷起多大的灰尘,向他跑来的人带起的黄土反而更惹眼。

“叔,先停停。”

文俊辉转头拍了下老乡的背,便跳下车。

他看着全圆佑,全圆佑喘着气看着他,隔了三四步距离。

“照顾好自己。”

“嗯。”

“会写信吗?”

“不要写了。”

“……好。”

随着话音落在文俊辉手里的是一个纸包,大约一两斤重。

“以前亲戚送来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再次移动的驴车坐着文俊辉摇摇晃晃,他才看清怀里是包麦乳精。

应该又是从他爹屋里偷出来的,说不定已经放过期了都没人舍得喝。

文俊辉本觉得昨晚已经流干了眼泪,却还是有水滴在纸包上,洇写出他不可改变的命运。

他泪眼模糊地抬头看向全圆佑,依旧站在原地,就像当初看他来。

清晰的人像随着距离拉长逐渐变成微点,与他们的故事一齐隐入尘烟。

再不会提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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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我想我是心野掉了。

全圆佑被人拍醒时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十六分。

窗帘意外地被紧紧拉着,唯一光源来自床头的小夜灯,昏黄映着爱人脸庞。

“我们去看日出吧。”

文俊辉趴在床边小声道,翘起猫咪嘴角。

虽然家里暖气很足,全圆佑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凉气,从被窝里伸出手摸摸人的脸,果然冰得吓人。

文俊辉其实还算贴心,知道把人从深度睡眠中强行唤起是...

文俊辉其实还算贴心,知道把人从深度睡眠中强行唤起是件心虚事,在车上坐好后塞去一盒温热的牛奶不说,还放起舒缓的音乐,试图让全圆佑继续补觉。

GeorgeShearing的I'mLost。最近全圆佑下班回到家时常听见的几首爵士里,文俊辉最爱的其中之一。

他没说目的地是哪,全圆佑也就没问,只是勉强吊起精神盯着前方,这是坐在副驾驶的基本准则。

“本来想等周六日的,但刚才突然忍不住了。”车开出小区后文俊辉才终于解释。

市中心轻易看不到群星,连月亮都躲藏在楼宇中,他或许真的走投无路。

“嗯,看完日出我们去吃烧卖。”

文俊辉睡得总是很晚,有时清晨会下楼去小区门口的早餐车买几个带回家,他们都很喜欢。但捂在袋子里久的烧卖皮会被水汽泡烂,不如现吃。

这个城市的春天来得还是太慢。文俊辉觉得自己好像被攻略背刺,绕了快两小时才终于到达那个新开发的山。

“怎么连树都是刚种的啊。”

他停在半山腰的泊车处,疑惑地盯着不远处一个农家乐所谓的牧场,和门口栓着的几只奶牛对视,“草皮都被它们啃干净了。”

“这么陡的坡,居然还都要往上开。”

文俊辉叉着腰直喘,太久没健身的后果便是体力直线下降,还得躲开轮胎驶过后扬起的尘土,狼狈不堪。他出门前想的场景好像不是这样。

“这边的高度其实就可以。”全圆佑指指不远处,较陡的一个半坡往上有不小的平面,种着些树还有几块大石头,可以坐下休息。

还朦胧的天空分辨不出哪边视角会更好,所以文俊辉也只能作罢,先留存些体力,反正不是多难爬的山。

“饿吗。”

全圆佑一直没喝那盒牛奶,这会儿才从兜里掏出来扎好递给他,文俊辉却摆摆手,“我刚吃过饭不久。”

他们如今的生物钟只有早晚是唯一重叠,全圆佑从来没被锅碗声吵醒过,也就不知道文俊辉都在半夜加点什么餐。

文俊辉把手缩在袖子里依靠着对方,听人小声地一口口咽着牛奶,才慢慢觉得安心。

几小时前的他缩在阳台角落,艰难地熬过了濒死感。虽然没持续很久。

无法控制地心慌发抖,脑内从原本不停地模拟翻越栏杆动作变成了失重坠落,在耳边响起着地的钝鸣,眼前除了黑色只有黑色。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到客厅,然后牢牢锁上阳台门。

自从生病后没有一天会不做梦,开过的安眠药里有一种据说会产生幻觉,他十分期待地拍拍肚子躺在床上,等着看小人跳舞。但天不遂人愿,除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来袭,什么也没有。

但或许只是副作用不一样,做得噩梦离谱到了快崩溃的极限,最后在朦胧中告诉自己,这是梦吧,我该醒了,然后就如叹息般睁开眼。

事到如今文俊辉已经很少再和全圆佑提及自己的念头或者是感受,并不是情况好转,只是没必要再去影响对方的心情。很少人会真正把“没必要”这几字实践成功,因为太过于在乎感情,而忽视那些会影响本身的,本“没必要”因为继续而导致的后果。

下意识牵起全圆佑左手,轻轻搓捏着对方指尖。

如果说爱情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肆意将自己对待亲密接触的饥渴感展示出来,有时恨不得变成挂件扒在全圆佑身上。可他扪心自问,为什么如此的依赖却不能让全圆佑成为想活下来的理由,这算是另一种程度的自私吗。

他随时可以决定生死,决定离开是否,决定不留退路,在这片主动困囿的深海中将自己埋葬。

金珉奎让他忽视那种强迫性思维,说太过在意是愚蠢。他当时听还直觉茅塞顿开,心情平和了好几天。可真要那么容易就摆脱,也不叫什么精神病了。

全圆佑真的很可怜,守着片被乌云遮盖的天空,辨不清哪里有太阳。

“其实来之前我很怕看不到,预报说今天有雨,但幸好。”

天空逐渐明亮,薄薄的云雾在远处山头笼罩着,很快就散去。地平线染上金红色,让人产生了是否已经日出过的错觉。

“你说为什么,每天都会发生的事却也能觉得浪漫呢。”

重复这个词对文俊辉来说很可怕,但生活中最无法避开的就是重复。他连散步时走相同的路超过三次都会觉得厌烦,也就是全圆佑能陪他往那些从没去过的弯绕小街里乱晃悠,但还是无趣。

或许这世界就是人为构造出的程序,再有意思的娱乐活动进行多了也会觉得厌烦,新鲜感这词本身就告知了人类它有多易消逝。

也不是没有独自一人看过日出,站在桥上看白石栏杆上结的蛛网随风摇动,河面延长了红色的光,和太阳加在一起就像个倒着的叹号。骑车经过的人会向那个孤独且专注的身影投去一息目光,他们也在进行着每日都重复的行为。去工作,去爱人,去活着。

全圆佑好像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想了太久,文俊辉便低头专心摆弄人的手指,只玩了一会就被攥住,然后听见他开口,

“太阳出来了。”

不过恍神一两分钟,地平线突然升起小半个鲜亮纯粹的圆,由它延伸出的天空染为更漂亮的橘红渐变色。山上的视野过于清晰庞大,身处于星球的实感再度加强,无边无垠的宇宙中一颗小小星球。

在如此令人无力的宏观系统中寻找活着的意义吗?

当所有痛苦都被压缩成像素点,亿万的人有亿万种难以排解的心结。

全圆佑猛地站起身,松开文俊辉的手向山下走去。

其实天气预报没有出错。

离去的背影逆着愈发强烈的阳光更显单薄,像是寻路无果更显迷茫的一缕灵魂,跌跌撞撞行在山路上。

文俊辉只是跟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方才全圆佑起得太急,被松开手的他失去了着力点,一下子摁在碎石子上,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不过那样很好,相比于已经感受不到跳动的这副躯壳来说。

他前阵子喜欢上了恐怖片,过年那几天和全圆佑窝在家里,从温子仁全系列看到仲夏夜惊魂,总之是怎么重口怎么来,美其名曰通过惊吓来获得知觉,提醒自己还活着。

但再多的jumpscare经历多后也会麻木,后来便不看了。

全圆佑没有回头过一次,可他也不像是有目标,早走过了之前泊车的地方。原本还晴朗的天空开始积攒黑云,沉甸甸地压在人身上。

再这样走下去,回来会很累的。

文俊辉又开始喘,更多的是心理原因,还没有吃今天的药。于是他加速了几步拉住全圆佑。

“回家吧。”

因为我是人,我是独立的人,所以我无法跨越自己去让你成为活着的原因。

但即使连这个世界都是牢笼,回去吧,回那个可以暂时休憩的地方。

27

开车刚下山就开始有雨滴落在窗上,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虽然看到了日出,但车内气氛冰到了极点,且有如此的天气衬托。

文俊辉本就因精力缺失有些吃力,还要注意着雨天路滑,一个没看清便开错了道,导航瞬间多出了三公里的绕路。

他叹了口气,把车停到路边,

“我们聊聊。”

但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聊的,反复无常的是他,开解好全圆佑也没用。

“我暂时不想说话。”

全圆佑低头靠着车窗,刘海挡住一半眼睛。

都说从前采矿时会提前放金丝雀下井,因为对一氧化碳敏感极易死亡,以此作预示来提醒工人能够及时撤离——这和要自杀的人突然做些什么奇怪的事其实差不多,都是在释放信号。

-引发危机的因素,几乎总是无法确认的。*

但当所有人都知道定时炸弹的存在,那么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或躲或藏,或怀着共存亡的心思将它忽视掉。那么最终留下来的人呢,说着你是我的未来的人失去了未来,该如何自处。

太多人鄙夷将爱情或某个人看太重这回事,写不完的情歌绕来绕去其实也不过是不爱,可太爱却依旧像走在山涧的钢丝上,连鸦雀掠过都会引起恐慌。

全圆佑无法理解文俊辉失去意欲,就像文俊辉无法理解为什么被看得那么重要,害怕稳定的人为了稳定而活,确实是件折磨事。

“圆佑,如果有一天我还是……”

文俊辉觉得喉头干涩得很,现实如果不残忍就不会是现实,他没办法永远让人活在谎言中。正正身子打算重新启动车,手刚放在钥匙上就被人一把攥住,扭头看去,全圆佑通红的眼眶撞入视线,

“你想死的话,我就陪你一起。”

“撞车也好溺水也好,由着你选。”

“既然这种日子坚持不下去了那就不坚持,没必要因为我在这耗着。”

“你凭什么认为失去你之后我就能继续,你以为我没发现你写了一半的遗书?文俊辉,你为什么这么自私地要把我留下来,既然要走就把我一起带走。”

他用力地连腕上青筋都爆了出来,只恨自己将文俊辉看得太重要,恨没有提早发现他的病情,更恨这样宛如钝刀杀人的煎熬。

“先松手。”

文俊辉试图挣脱桎梏,可人情绪上头后力气太大。

“俊,带我走吧……”

连声音都在发抖,全圆佑似乎真的做好了准备,就像那只在雨中挣扎的猫,拥有生机却又即将失去,不知命运何时会安排救世主降临。

“别这样……”

文俊辉另只手解开安全带,探身抹掉爱人脸上的泪水。

总要面对的,他一直这样对自己说,真被血淋淋地摆上台面后却又乱了阵脚。他想告诉全圆佑这样并不值得,但却被扼住喉咙般无法出声。这是最大的笑话,厌恶生命的人让他人好好活。

“俊,带我走……”

28

脊背磕在墙上的痛很真实,由皮肉震入外力刺激心脏,跳动越来越快。文俊辉揉捏着全圆佑的后颈做安抚,没有让他停止动作。

方才在楼下淋湿了头发,雨水混着眼泪在脸上交融又舔入口,仿佛将最后一场合欢叹息进肚。

什么是性,因为爱还是获取爱,是否攒够了唤醒的力量。

文俊辉觉得有些东西好像破掉了。

全圆佑一次又一次的示弱将他浸泡软化,那是从没见过的表情,会这么痛吗,一想到如果全圆佑也离去。

半靠在墙上被人啃舐弱点,半睁的眼迷蒙着,过去很多画面纷争袭来,都是他曾握在过手里真实的快乐。

拥有吗?这么主观的词汇用在人类身上真的不算越界?如此任性却可以留住爱人吗?

“回房间……”

试图找回一点理智的他半推着全圆佑肩膀,可对方却当做没听见,随手将衣服扒下扔在地上。

有暖气的话,应该不会感冒——文俊辉开始犯迷糊。

全圆佑说要和他一起放弃,全圆佑看到了他未完成的遗言,就算这样全圆佑也不会离开……

进入时两个人都有些较劲,一个是不适应被如此主动地攻掠,一个则是当作抵死的缠绵。

“俊,放松点。”

全圆佑揉着他的腰,把人支在墙上缓慢开始动作。

事到如今已不愿再克制,他依旧会被抛弃在身后,就算有力量喊带我走也仅此一次了,他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

无法用爱拯救的话就追随吧,追随我所爱的,再也负担不起遗憾,做回什么独立生活的优等生。

这份决绝几乎实体化横在文俊辉面前,让他进退两难。全圆佑的呼吸打在耳边就像是告别,但不是对他,是对这个世界。

我的爱人,将所有保护壳都剥离开,无怨袒露给我的爱人,不论荒唐与否,用尽力气去伴随我的爱人。

崩断弦的乐器却被接受怪异,曲谱被重新编写。

这就是爱吗?他曾不屑一顾的爱,带着血液不断上涌,连手掌都开始发麻,额头溢出的薄汗像蒸腾而出的欲望,几乎看不清眼前任何事物。

太舒服。

无论是被对方支起来失去自身着力点像断线木偶,还是连喘息都要被封闭咽下归于他人的被动局面,都太舒服。

如果在高/潮那一瞬间死去应该也会很快乐,文俊辉想,可分不清快乐是哪一瞬间,是高/潮还是死掉。

死掉就没有意识了,如何感知快乐。

“不!我要留下来!”

惊醒般地让瞳孔找回聚焦,将全圆佑再次撞入自己的视线。

没头没尾,像极了这场大病。

我要留下来。做春天才会飘下的雪,夏日肆意卷起的风,深秋冻结的雨和独属于你的冬夜。

我要你将我活成本身,我要你这一生都和我纠缠。

文俊辉揽上全圆佑的后颈,将人狠狠压向自己,

“我要活下来。”

『全圆佑为什么不自私一点,不管想触碰的人愿不愿意被触碰,先伸手就好了。先伸手去抓住他,露出锋利的爪子钩伤他,把血孔留在胳膊上,留在手背上。那样他就可以对全圆佑耍赖,看,这是你留下的,我从没有被任何人留下过这么痛的坑洞,为什么你不埋下种子,为什么你不守着我变成大树。

为什么不说需要我。』

“我没和俊在一起吗?”

...

自从到了宇宙工厂便一言不发的全圆佑,戴着渔夫帽缩在沙发角落里当了半天的台灯,在快要被人遗忘的时候突然开口。

对座的李知勋见鬼一样瞪大眼,手一滑差点把吉他弦拨断。

“所以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幻觉……”他扭头看向权顺荣,对方也满脸震惊。

“这个在一起指的是?”

“一起吃饭。”

“一起活动。”

“一起说公司坏话。”

“一起灌崔胜澈酒。”

他俩一唱一和地不停往下接着,仿佛这样就能够堵上全圆佑那张总令人意想不到的嘴。

“就是恋人那种在一起。”

好吧,没堵上。

李知勋放下吉他,走上前探他的额头,“不烧啊……”又看向权顺荣,“不然你去给他买个醒酒药吃吃,看情况怎么样。”

全圆佑翻了个白眼,把人“关切”的手拨开,

“我好得很。”

“你把刚才那话当着文俊辉的面再说一次我就信,”李知勋回他同样的白眼又坐回去,“什么时候长的恋爱脑。”

“用你现在的状态写个歌吧,就叫‘臆想症’。”权顺荣半热心半阴阳。

“真的没有吗……”

又陷入沉思般地把手指绞缠在一起,全圆佑低头看着鞋尖,恢复沉默。

另外二人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拿出手机。

“要不带他去精神科看看。”屏幕上敲敲点点。

“会出新闻的吧,万一被拍到。”

“那找心理医生?比较隐私的那种。”

“所以不问他原因吗?”

权顺荣眼神一亮,

“等着!”

“呀!”

才刚出声他就已经冲到当事人面前,伸出两只虎爪一下子拍上对方的脸,

“啪!”

李知勋收回想阻拦的手并默默转过身子,

祝你平安,我祝你平安……

“兄弟!有什么不爽只管跟哥倾诉!”

权顺荣满目坚毅地捧着张由呆滞疑惑逐渐升起火气的脸,三分不解七分想打人。

八分,

九分……

“砰!”

几乎是被甩上的工作室的门,震得剩下两人都是一抖。

“早和你说了……”

李知勋佯装淡定地拿起可乐,对了半天吸管都没塞进嘴,“!”

他把罐子往桌上一磕,“全圆佑到底发什么疯,要不要提醒俊辉躲他远点。”

“那也太奇怪了。”

“有什么能比全圆佑还奇怪。”

“说得也是……”

权顺荣后怕地瘫坐在方才人捂了许久的位置,“那就先盯着他。”

出了门也没地方可去的全圆佑立刻就后悔,他应该先把权顺荣扔出去然后继续在那赖着。

没在一起吗?

原来沉浸幻想的情景太久便会信以为真。镜头前自然地牵上文俊辉的手却被惊慌躲开后,全圆佑瞬间吓出了身冷汗。

到底在做什么。

他自认是非常冷静克制的性格,虽然这话被无数人吐槽过。

“你把那个呲着的牙收回去行不行?”

某次直播结束后李知勋揪着领子把要跑路的他拽回来,也不管还在场的成员和staff,低声就是一顿教训,“知道的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知道了乱猜,万一猜中了你小子就等着吧!”

“知道什么?”

偏偏是文俊辉凑了个耳朵,他怎么专挑这会儿来感兴趣。

“没什么……”

得不到答案的人扁扁嘴转身出了房间,只是不解为什么全圆佑刚才还那么开心这会儿却又绷起脸。

工作人员收完设备也都陆续离开,此刻只剩下懂哥二人。

“能不能有点出息?坐你旁边就乐?腿叉那么开差点都给我从沙发上挤下去,”

李知勋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方才的人来疯,“没本事说开就别那么明显,逗一句你就笑说一句你就捧,不是最擅长跟他装不熟吗?”

“……”

全圆佑最让人痛恨的就是这张嘴,愿意说的时候和睡着的人也能聊十分钟,不愿意说就是现在这样,紧抿着一个字也不放。

“不是拦着不让你喜欢,起码对他和对别人在镜头前做到一视同仁。”

李知勋烦躁地走来走去打圈,站立后又开始训,

“明浩不就是摸了他一下你瞪什么。还没在一起呢就装家属,你小子占有欲能不能收收?”

“我那是下意识。”

“别放屁,当多久艺人了还给我整不好表情管理。今天还是我说,要是崔胜澈发现就完蛋了,你等着95三个人通完气然后来找你谈心吧。”

“有什么好谈的,这队里除了我喜欢的不知道我喜欢他,谁还看不出来。”

全圆佑回嘴。

“你还占理了?有本事你把他名字说出来?”

“文俊辉文俊辉文俊辉,你想让我说几次我今天在这里一次性说完。”

“叫我吗?”

突然被打开的门让二人呼吸都是一滞,全圆佑庆幸自己是背对着的,他现在做不出任何合适的表情去面对那个人。

“啊……”

李知勋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

“该回去了让我来找你俩……在吵架?”

还握着门把手的人满脸疑惑。

“没有,我就是问他什么时候能把歌词写好,别再拖了。”

短暂的几秒足够让李知勋的CPU都烧冒烟,下意识想文俊辉如果真听到那些话就好了,但瞥了眼嘴唇都在抖的全圆佑,

得,别再给整应激。

“喔……那快走吧。”

就算察觉出只是糊弄自己随便找的借口,文俊辉也并不打算掺和一脚,招呼完便撤退。

他总这样,置身事外却身处其中。

全圆佑默默掐着手心腹诽。

“走吧大情种。”

李知勋越过他冒出这么一句,刺得人又一抖,

“放心,他听不见。”

两个白眼砸在全圆佑身后,伴随着声叹气,

“我真服了。”

回去的车上偏偏又和文俊辉坐一起,全圆佑把脸藏在帽子下面,祈祷对方别和自己说话。

“心情不好吗?”

祈祷失败。

“没有,就是困了。”

座椅不知道是被无意识还是专门地踢了一脚,全圆佑懒得理会。

“俊啊,晚上先别去健身了,到练习室把交换舞台练一下?”

权顺荣收回腿,自然地接话。

“好啊,那我换完衣服就去。”

“吃完饭再说,想吃火锅了,”他咂咂嘴摆出一副可怜相,“俊啊,你懂我意思吧。”

“那在宿舍煮吧。”

文俊辉冲他笑了笑,转头又看向全圆佑,“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知道这人不喜欢,宁愿守着泡面也不跟着一起热热闹闹地涮肉捞菜。

“我……”显然没料到会被特意问一嘴的全圆佑有些转不过弯。

“别又是拉面啊,没营养算了还会肿。”

身为老广的文俊辉自然不会被速食文化轻易压制。

“外卖吧……中餐什么的。”

他犹豫的这一会文俊辉已经开始看手机,所以只是应了声。

烦,为什么权顺荣能点菜他却开不了口。

算了,火锅就是洗洗切切,做别的还是文俊辉累着。

全圆佑心安理得为自己盖了个贴心的章,座椅又被踹了脚。

“嘶!”

这次他转身怒视权顺荣。

“干嘛?”

理直气壮。

不就是仗着文俊辉在这,厉害什么。

委屈猫猫“哼”了一下,缩起来又开始当台灯。

站在电梯前思索再三的人最后决定去健身房发泄压力,毕竟那里快成为他第二个家。

所以文俊辉其实是家属吧,不然怎么也在那……

全圆佑举着刚拧开瓶盖的运动饮料灵魂出走。

“来了?”

显然不是正在大喘气的文俊辉招呼他,放下哑铃就过来的金珉奎夺过塑料瓶“咕咚咕咚”灌。

“走了。”

他转身迈步。

“唔唔?”

金珉奎边喝边把人拦下,费劲咽下最后一口,“不练了?”

练个鬼。

“饿。”

“那你还来这。”

全圆佑恨不得把金珉奎拧巴拧巴和被抢走的饮料一起塞进地缝里。

“练,怎么不练。”

泄火般扑到器材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文俊辉地硬熬了一个半小时,人就是要让自己累起来,不逼到绝境你就不知道自己多有病。

躺在地上试图找回自己的呼吸,眼前怎么还是文俊辉。

“再歇会就去洗澡吧,不然要着凉。”

他蹲着看全圆佑,眼睛亮亮的。

“你怎么没走。”

他不是早就来了吗?

“等你呀,珉奎说一起吃饭。”

他妈的金珉奎。

全圆佑硬撑着坐起来,“能帮我拿瓶水吗?”

是真快晕了,生理上的。

“喏。”

文俊辉把自己的递给他。

“谢谢……”

朋友间喝同一瓶水很正常,但他不喜欢这种自然。毫无顾忌的朋友,彰显亲密暧昧的举动变成了只是随意。

那他当时为什么要躲开我的手,不是朋友吗?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坐在烤肉店的全圆佑依旧出神,最近大脑飞速运转的次数比打游戏时还多,他在想要不要约崔胜澈来一把,但那哥的胜负欲实在是抵挡不住,无法连胜就会拉着他打到天亮,跟熬鹰一样。

“你不是饿么,怎么不吃。”

金珉奎把肉往他盘子里堆成小山,还用夹子点了几下,“快点,等会回去喝酒。”

“喝什么喝。”

“好不容易休假,”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文俊辉,“俊哥也别逃啊。”

“我不是答应你了,放心吧。”文俊辉歪了歪脑袋。

-不说你去那小子怎么可能答应。

金珉奎把这句话和肉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就算休假也凑不齐所有人,更何况天天在一起也没那么多可聊的,全圆佑眯着眼扫了一圈房间,觉得这是个骗局。

崔胜澈尹净汉在他不奇怪,可为什么李知勋也夹在里面。

“你转性了?还是来干喝可乐的,这是成年人的场。”

意料之中被回赠两个卫生球。

“奇怪的人应该不是我吧。”

要怪就怪权顺荣!

他俩一下午都商讨着如何看住全圆佑别冲动,一番石头剪刀布、锵锵锵、抽签、权顺荣耍赖、权顺荣继续耍赖之后,李知勋咬牙掺和进了这场聚会。

被揶揄了也毫无知觉的人盘腿坐下,他没工夫想这些。

“今天别谈工作啊,就是单纯喝酒。”

崔胜澈熟练地拿筷子翘瓶盖,一点也不愧对酒蒙子这个称号。

“俊呐,来和我坐一起。”

尹净汉又去黏文俊辉。

李知勋满意地点点头,把这俩人隔开挺好,省得全圆佑变斜视眼。

“最近是不是不开心,和哥说说吧。”

果不其然的尹净汉经典开场白。

“没有啊,”文俊辉接过崔胜澈递来的酒杯,“谢谢哥。”

“说吧。”

“真没有……”

文俊辉苦恼地看着对方,好像真要从脑子里挤出些不愉快。

“我倒是有想聊的。”

全圆佑插嘴。

李知勋惊悚抬头。

这小子要敢真说些什么出来他今天就把酒瓶子抠出两个眼然后楔他鼻孔里。

“你们相信平行时空么。”

“逻辑之夜mc当上瘾了?”

金珉奎眼皮一抽,无语道。

“相信呀,有人类存在已经很神奇了。”

这种话题文俊辉倒是异常地合拍。

“OK我的话题结束。”

全圆佑满意地向后靠在沙发垫上,坦然接受另外几人或是鄙夷或是困惑的表情。

“你真是人类史上的一朵奇葩。”

李知勋熟练地嗑着文俊辉从中国带来的瓜子,讥讽道。

恋爱脑史上也能排进名次。

六人里只有文俊辉一头雾水,但他向来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所以话题又绕回了自己是否有心事上。

“你净汉哥什么都能看出来,别想瞒他。”

崔胜澈也帮腔。

“我就是……”

他又开始纠结。

该如何说出自己喜欢在座的其中一个人啊。

偏偏他还连个眼神都不分给自己,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

“俊啊,你藏情绪藏得太深了,哥真的很怕你累,”

崔胜澈举起杯子和他单独碰了下,“有什么不好说的,都是家里人。”

文俊辉仰头把整杯液体灌进喉咙,然后向外吐了几口气,将酒精的虚苦呼出来,

“哥,我要是说想谈恋爱,会被公司约谈吧。”

?!

方才还没骨头般的人猛地坐起看他,差点把酒瓶碰翻。

“谈恋爱不好说,毕竟出道这么久,但是没脑子就一定会。”

李知勋吐掉瓜子皮,好笑地看着全圆佑。

“你要和谁?”

崔胜澈显然也没料到话题的方向居然是这样发展。

“没有,就是问问。”

文俊辉摇头,塞了块饼干进嘴。

“没有对象怎么可能问出这种……”

“我去睡了。”

全圆佑脸黑得就像金珉奎不小心烤焦的那块肉,他站起身就往卧室走,意外的没人拦他。

“所以俊是喜欢上谁了吗?”崔胜澈坚持不懈。

“我啊……”

“我喜欢笨蛋。”

文俊辉本还愣怔着,突然就笑出声来,“不知道我喜欢他的一个笨蛋。”

可惜,门在这句话说出前正好关上。

李知勋也笑了出来,

“净汉哥唱春天在哪里的那个视频,你们看过吗?”

自从休假开始全圆佑便陷入了每日最低十三小时的深度休眠,好听点来形容他像一只猫,

“直白说就是睡得跟猪一样。”

李知勋评价。

意识沉沦得昏天黑地,对于外界信息也逐渐产生延迟。醒来就是外卖和游戏甚至还是单机,仿佛在刻意避开与人交流。

所以他是最后一个知道文俊辉回国了的人。

“为什么他不说?这种事不应该很早前就确定了吗?”

跑到崔胜澈的房间一把将人耳机薅掉,他满脸质问。

“呀臭小子!”

崔胜澈手忙脚乱地把耳机线断开听公放,但还是来不及判断敌人的方位,三秒后他看着黑白了的屏幕握紧拳头,

“就去几天瞎急什么。”

“你们之前喝酒都聊什么了,这事儿也是那天说的?”

“只是回家过年!”

崔胜澈把饮料瓶捏得咯吱作响。

搁往常他早上手了,但最近匹配老遇上职业队,还是得留这烦人精一口气在。

全圆佑语塞,偏偏是这种事。抬手把耳机又盖回崔胜澈脑袋上,

“好歹和我说一声……”

“你是他谁?”崔胜澈被气得发笑,“连喜欢都不敢说,倒是管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过。”

站着的人突然显出些倔强。

“你什么时候……”

“……认识你这么久还是觉得很神奇。”

崔胜澈扭头关掉游戏界面,认真搜索——学不会恋爱的人如何学会放弃。

等到晚上,闻听消息的权顺荣打包了食物赶来“慰问”,客厅却只有个躺在沙发上假寐的李知勋。

“怎么就你在?”

“他给自己锁屋里循环情歌呢,光首尔的月亮我就陪了三遍。”李知勋满脸不忍直视。

“还挺会选曲……”权顺荣扭头扯着嗓子往卧室方向喊,“赶紧出来吃饭!俊辉特意嘱咐我让你别饿出毛病。”

咔哒!

房门带着风被打开,全圆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他真这么说的?”

“看吧,就知道这招管用。”

权顺荣得意洋洋。

“……你是不是有病。”

“行了,别在这装苦情男主。逗你不假但人也真提过。”权顺荣假呕了一下,把筷子塞给全圆佑。

“那为什么不和我说他回家了。”

“你先反思下为什么不主动找他。”李知勋终于直起身。

“听胜澈哥说某人自以为是地暗示过好几次,可惜对象是文俊辉。”

权顺荣看着又开始发愣的人,不争气地伸手锤他,“不就是一周不见,之前回去那么久也没见你多大反应。”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全圆佑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掀起浪旋。

之前文俊辉回国拍戏直走了三个月,可与他寥寥无几的通话还都是‘顺便’蹭着别人的主动。全圆佑藏在队友身旁注视着狭小的一方屏幕,试图与对方产生灵魂共鸣,屡战屡败。

起初崔胜澈不知情,会怪他不和文俊辉联系,他也只用怕打扰工作这样立不住脚的理由来搪塞。

每次看到文俊辉都会又瘦一点,他安慰心疼的弟弟说自己只是坚持健身,没想到掉秤那么快,连导演都嘱咐不要再减可是控制不住。

全圆佑觉得如果不是还有基本的三观及人性作阻拦,恐怕他就要去绑架文俊辉然后喂养成一只毫无自主能力的,胖胖软软的家猫。

那样就太可怕了。

但人就是会产生出这样的心思。尤其是私下独处,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文俊辉照片时。

有些庆幸艺人这个职业能够留存住那么多人生时光,可出处终究是别人的镜头,他想用自己的眼睛看到文俊辉。

痛恨自己的懦弱却不行动,所以得了个最后知晓的结局,真是活该。

“你还不如把这心思断了。”

沉默的晚饭后李知勋看着收拾餐盒的全圆佑,无奈道。

“怎么断?除非让我再也不见他。”

麻木也是需要事件的积累才能不断加固,可他们根本没故事。

“路上注意安全啊哥。”

文俊辉朝满脸疲惫的经纪人抱歉挥手,目送人开车离去。

凌晨两点他才堪堪结束和朋友的聚会。本打算吃完饭就散场,朋友却又约了DM到酒店开剧本杀。小文演员凭借着精妙绝伦的演技,成功替杀手背大锅。

“都说了我不是!”

“谁知道后面还有个补刀的……”

你一句我一嘴地吵嚷着要复盘,就像他闹闹哄哄的队友们。

又想起全圆佑。

那天喝酒他突然福至心灵地觉得全圆佑也喜欢自己,隔一阵这种感觉又无影无踪。

真喜欢会如此克制吗?就像忽视吹掉帽子的风一样,一般人都会生气地去追吧。可全圆佑更像那个捣乱的本体,头发被风卷过扫到耳朵或脖颈时会发痒,但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晚崔胜澈并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尹净汉的开导行动也宣告失败,他们都读不懂文俊辉的心思。

表演者人格的特性注定他能够积极热情地帮助他人分担烦恼,轮到自己却装傻,表现出毫无困惑的样子。

锁在屋子里的猫因为好奇将钥匙吞下,最终无法逃离。

回国已经三天,全圆佑和自己的聊天记录却依旧压在列表的最下方,文俊辉看着不断冒出消息的群聊突然生出些烦躁。

原来一直在骗自己。

其实很懂他的心思,甚至说清楚得很。

懒得计较的性格总会额外显出副迟钝的假象,可从小就出道的文俊辉接触过太多较常人更复杂的社交圈,怎么可能听不懂每句话背后的含义,更何况是日夜琢磨的心上人。

全圆佑把情绪藏在表情和动作里,这些他都看得到也辨得明,却迈不出第一步。

不如别喜欢我,这样还能光明正大地对你说出想念。

洗漱完陷在被子里终于感受到酒精上头的文俊辉,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手机上显示全圆佑的来电。

没听说过深圳也地邪啊!

捏着冰冷铁块的他不停纠结,铃声在耳边吵嚷着简直是噪音,一分钟后终于黑下去的屏幕居然让他松了口气。

逃避怎么了,全圆佑可以躲,他当然也可以。

可远隔千里的人仿佛又连接到感情讯号,再次打了过来。

“喂……”

发闷的声音从被子里透出,文俊辉甚至不敢睁眼。

“已经睡了吗?那我明天再打。”

全圆佑明显也一愣,他忘记了并不是每人都能自由地当夜猫子。

“还没有,”文俊辉勉强把手机往前挪了些,“怎么了?”

又是沉默。

怎么认识这么久还会有如此尴尬的时刻啊!

文俊辉在心里舞刀弄枪耍猴拳,拳拳都想砸在全圆佑身上。

起码盯着看了有一两分钟,全圆佑才挤出句话,

“俊……回家玩得开心吗?”

“我没睡着!没睡……”

被酒力加持快要无意识的人顿时一个激灵,

全圆佑忍不住笑出声,逐渐连神色都柔软了下来。

“休息吧,我陪着你。”

莫名的暧昧在万籁寂静中开始渲染,文俊辉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

摆烂一样握着手机真就不管不顾地开始睡觉,断续着能听到全圆佑刻意放轻的键鼠敲击音,以及不太清晰的呼吸声。

至少今晚让他自私一下,当那个心知肚明的罪人。

全圆佑进门时,文俊辉正坐在沙发上专心地捏泡泡纸。

噼啪……噼啪。

噼啪……

目光呆滞但手下动作利索,

噼啪噼啪噼啪……

“俊,”

放下经纪人取来的衣服在椅背,他走到人面前,“很无聊吗?”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出什么神。

“俊?”

弯腰伸手在文俊辉眼前挥了挥,对方才如梦初醒般。全圆佑离得近,连聚焦回目光的那半秒都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在发呆。”

还是没回应。

蝴蝶知道吗?0.1倍速播放的蝴蝶翅膀扇动,亮翅面被阳光照射后反映出的绚丽色彩被定格延长,他眨眼就是那样的速度。

“圆佑想亲我吗?”

“什么。”

代替回答的是环上脖颈的手臂,文俊辉将他拉近了些,

“那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圆佑。”

“圆佑?”

“别傻愣了全圆佑!”

使劲拍向脑门上的巴掌就像捕捉蝴蝶的网兜,稳准狠地将全圆佑的灵魂套了回来。

李知勋伸回手,语气甚至带了些可怜的意味,

“走火入魔。”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篝火坑中的木块剧烈燃着——原来是它的声音。

“知勋啊,我好像真的需要去一趟精神科。”

“是么,我看你自我认知挺清晰的。”

李知勋淡定地收回突然着火的棉花糖串并吹灭,然后递给全圆佑,“吃点甜的治愈心伤。”

“黑成碳了会不会先致癌。”权顺荣真挚道。

他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全圆佑皱着眉环视四周,好像是当初拍inthesoop的场地,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嘶。”

全圆佑睁开眼,活动着因为趴睡而僵硬的手臂,顺便掐一下。

好疼。

电脑已经进入休眠状态,待机的游戏却还有声音,他挪动鼠标将烤火的角色传送回安全区。

什么时候睡着的。

四个小时……

另一方的手机已经被放开,屏幕上一片漆黑。他应该也在充电,不然早就挂断了。

“俊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只是喃喃。

“我定了后天中午的机票。”

全圆佑其实不喜欢酒,或者说是他不喜欢文俊辉喝酒。文俊辉只要喝多就会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

比如他曾经说喜欢全圆佑。

但别人也有这种经历,甚至绘声绘色地将他那股子藏着的黏人劲炫耀出来,毕竟文俊辉清醒的时候都是等着别人去找他玩,朝他撒娇什么的。

可全圆佑说不了。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节目里和李灿咬耳朵,向右看看捏权顺荣的腿,向左看看逗两句洪知秀。但就是没法和文俊辉做什么亲近的动作,更别说显摆被喜欢的这种事了。

那真的很残忍,如果是文俊辉来把他所有幻想都打破一样残忍。

“你醒了?”

全圆佑僵硬着把手机立起来,和文俊辉直视。

“嗯,胃里难受。”

原来他只是把屏幕翻了过去,屋子的灯也没关,亮得连全圆佑都有些被刺到。

“有没有醒酒药,或者点个外卖吃些什么。”全圆佑挠挠大腿,顺便把手上出的汗都擦在裤子上。

不知道是刚醒脑子糊涂还是怎么,总之文俊辉的表情很复杂,又是那种看不出情绪的眼神。

文俊辉叫他。

全圆佑其实有考虑过文俊辉这样的性子适不适合成为恋人,尽管他们目前的关系止步于朋友——堪比家人的朋友。但他就是会想很多,想文俊辉如果是恋人,会不会因为他某些举动而吃味或者生气,所以他总是幻想文俊辉的表情和自己有关。

低头抠手心,在镜头前都绷着脸,全圆佑默默地把权顺荣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扒拉下去。

文俊辉会怎么想他,文俊辉会想他吗?

全圆佑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最好是谁也看不见,缩到角落里独自舔舐心底的缺口。

他其实没打算把文俊辉看很重要的。如果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就无法去好好地爱别人,这是很多人教过的道理,全圆佑也这么认为着。

可文俊辉好像就不会把他自己放在第一位,文俊辉总是在迁就、忍让很多事情。全圆佑听过这样句话,说如果能让文俊辉哭了的话,那一定会是所有人都难过的事——他太过于将重心放在堆砌坚强的壳上。

所以又产生了新的困惑——究竟是要保护好自己,还是保护他。

全圆佑看着视讯里辨不出情绪的那个人,不想有回答。

“怎么突然就走?”

徐明浩上下瞅着急往行李箱里塞衣服的文俊辉,这个人明明前天还和自己念叨说要跟全圆佑掰扯清楚。

“挺久没回去了,反正休假。”文俊辉头也不抬。

徐明浩叹口气,拍拍他的后背便离开房间。

收拾东西的动作慢慢停止,文俊辉瘫坐在衣服堆里想一墙之隔的那个人。

他还在睡觉吧,最近就算一直在宿舍也不见人影。还是要和顺荣说一下记得照顾他。

其实越温柔的人越会任性,就像全圆佑一样。

文俊辉懒得记的那些繁杂琐事,比如控糖,全圆佑却能耐心去看医院手册,然后把该吃的量都列出来给他。

为什么呢?明明不是他的事。

全圆佑是不是对谁都会这么好。

文俊辉捋了遍记忆,印象中全圆佑其实很会赖着哥哥弟弟们,就像只调皮的树袋熊,虽然动作反应缓慢,但总要挂着树干需求些什么。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那么对自己了呢?不会再悄悄戳一下然后偷笑,不会说想吃最后的软糖,不会揉自己的头,就像揉夫胜宽那样。

金珉奎老是抱怨全圆佑要他煮拉面要他跑腿,可全圆佑也会带他打游戏,给他买好贵的颜料,给他点自己根本不吃的海鲜。

文俊辉觉得小猫好像只愿留给他一个乖巧的背影,如果你叫他,他会应声,狭长漂亮的眼睛好像说了喜欢,又好像没有。因为猫咪表达喜欢会翻肚皮,会用尾巴卷你的脚踝,会用脑袋在手心磨蹭,会为了得到零食而更兴奋地展示爱意。

全圆佑离他很远,眼神无法道明感情。

可全圆佑也藏不住,他也藏不住。

他在人睡醒之前就醒了,他听到了全圆佑的呓语,听到全圆佑喊他“俊”。

全圆佑为什么不自私一点,不管想触碰的人愿不愿意被触碰,先伸手就好了。先伸手去抓住他,露出锋利的爪子钩伤他,把血孔留在胳膊上,留在手背上。那样他就可以对全圆佑耍赖,看,这是你留下的,我从没有被任何人留下过这么痛的坑洞,为什么你不埋下种子,为什么你不守着我变成大树。

为什么不说需要我。

“圆佑,你是不是很累。”

他已经不想再对全圆佑有什么伪装或者拉扯。之所以说温柔的人会更任性,如果有依靠谁会真做温柔的人。把一切都包容,情绪稳定精神也稳定,仿佛无法动摇,什么都可爱。

神是否爱世人谁会在乎。他只想把温柔撕开,把那个虽然藏着却一直在找避风港的小猫拉进怀里,然后告诉他,尽管当我做毛线球,当抓板,玩累了就当我做你的小窝,我们都不会说离别。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这样的告白是不是很仓促?可猫咪看到窗外的鲜花和小鸟,突然就找到了逃离的通风口,知道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这不是醉话。”

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害怕被逃离,但我会再勇敢一点,因为是你。

他很想念全圆佑,想捧着他的脸,想近距离认真地看看他,想亲吻他的睫毛。全圆佑有圆圆的脑袋,他的世界也一定会像冰淇淋帽子一样柔软。全圆佑如果幸福的话会不会从身上冒出面包香气,他真的很喜欢全圆佑。

“年节一过,春天就会来了。”

谁能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文俊辉赖在他的沙发上。

“你没行程吗?”

再次推门,他认命般地开口问道。

“叽啊……”

“好好说话。”

绕是李知勋再宠这个人到没边,也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被叫单字这件事。

“你新宿舍决定好哪层了吗?”

“我住九楼,不是抽过签了。”李知勋怪异地瞥他一眼,“你穿越了?”

“就是因为还和圆佑同一层楼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嘛……”

文俊辉嘟嘟囔囔。

“不是在一起了。”

自从文俊辉结束休假回来,所有人都感知到了他和全圆佑间异于往常的温度差。夫胜宽咋咋呼呼冲进练习室喊俊哥终于和圆佑哥在一起了我不同意啊我那么大那么漂亮的一个俊哥啊!手里的冰美式都没来得及放下。并没因为这话而引起什么骚动的周围才终于让他停下来看清楚——刚刚八卦的两个男主角就窝在镜子前满脸通红。

他又咋咋呼呼地冲了出去,说忘记今天还没吃饭。

崔瀚率跟在他背后不明所以,“我们不是刚吃了排骨汤?”

“闭嘴闭嘴闭嘴!”

大家好像都在刻意不去强调二人关系的特殊,除了崔胜澈还是把他们叫进自己的房间谈了几句。但也没什么好嘱咐的,都是成年人,懂得把握尺度也知道事业大于天。

说到把握尺度。

“咳……”

崔胜澈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那什么,那层楼虽然就你们两个人,但大家都知道密码所以还是注意点。”

文俊辉不可置信地瞪着眼,一只手呼到他哥脑瓜顶上一只手扼住咽喉皮笑肉不笑——哥你说什么呢又调皮了我们只是刚在一起彼此都要适应别开玩笑了哈哈哈……

全圆佑点点头,

你嗯什么嗯!

于是因为火力被吸引而得脱的崔胜澈缩在文俊辉背后,一边佩服全圆佑能抗得住自己一米八二的大型弟弟,一边给了他个感激的眼神。

“胜澈哥的话你不要真听进去啊。”

回到只有二人的客厅时,文俊辉才扭捏着挤出这句话。全圆佑本来还走在他前面,听到后脚步一顿,原本挺直的背影也突然有些塌陷,他转身看文俊辉,

“所以俊还是要和我保持距离吗。”

他甚是委屈,还拉文俊辉的手,“我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

明明是我告的白,

文俊辉腹诽。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都,都是情侣了当然可以理直气壮,所以不用管胜澈哥说的……”

“理直气壮?”

笨蛋猫笨蛋猫!

啵!

文俊辉泄愤般地在全圆佑左脸颊上亲了响亮的一口,“这样懂了吗!”

“可是大家平时都会啵啵,胜澈哥担心的是这个?”

上帝佛祖钢铁侠,摩拉克斯芭芭拉,他文俊辉出道二十多年怎么还谈了个纯爱啊。

“学着点。”

文俊辉握拳定了定精神,先在内心给全圆佑贴上个巨大的「待开发」标签,然后摘掉他眼镜,额头贴紧,“就这样。”

接吻哪需要什么技巧,天时、地利、人和这些够了就行。

其实还是有点紧张,文俊辉抖着睫毛慢慢地亲了下全圆佑的唇,柔软腻着柔软,然后含住对方的下唇珠,舌头像点水样一顿顿地舔。

全圆佑刚才是不是又吃了软糖,还是喝了苹果汁。听说睡前喝苹果汁会做春梦……所以为什么还不抱上来……

仅仅是思绪飘忽了一瞬就被扣住后颈,全圆佑摁着他往怀里带,将牙关轻松闯开,方才还主动的舌尖此刻却被狠狠压着吸吮。文俊辉试图错开点找回鼻息却无法,全圆佑将他搂得太紧,臂弯的桎梏就像树枝荆条,缠绕着他不许脱身。

全圆佑怎么那么会亲啊,是不是学过……

文俊辉迷迷瞪瞪。

唇舌的交互最为暧昧,本责是吐出话语交谈却以更野蛮直接的方式来缠绵传情,四片柔软胶粘贴吸着,勾开舌尖再挑上颚,滑过贝齿鼻尖蹭撞。

“可,可以了。”文俊辉终于退开了些距离。

“文老师教得真好。”全圆佑又亲亲他嘴角。

“我……”

文俊辉呆愣几秒,随即一把推开皱起鼻子偷笑的某人,

“装傻是吧全圆佑!”

ABO(o4,a6)

相爱是命中注定。

He

seventeen12/13(?)人,伪伪伪/伪现背

文俊辉睁开眼。...

文俊辉睁开眼。

哦?陌生的房间。一个数字对话框悬浮半空:

【尊敬的游戏玩家moonJun,您已经进入Seventeen’sworld,现在请您选择选择游戏模式:

A、18岁以下玩家B、18岁以上玩家】

来不及吐槽这种千禧年审美、Y2k加大加粗荧光粉字体,文俊辉刚想抬手触碰,或许脑电波已经自动识别。

B选项发亮,更加闪瞎眼的死亡芭比粉…

接着,敲门声,门打开。

吱呀,是全圆佑。

文俊辉石化……

“俊尼,我可以进来吗?”

【尊敬的游戏玩家moonJun,现在请你选择…..】

没有一丝犹豫,A!

文俊辉克制自己保持表面的冷静,如果有一个真实的键盘摆在他面前,估计“enter”已经被他戳爆。

越来越近的全圆佑…他感觉心跳重的有点喘不过气…

不同于已经26岁成熟的顶级偶像艺人全圆佑,这似乎是19岁的纸片人小圆…

头发茂密的像个盆栽,乱糟糟的刚刚烫了卷,非主流的铆钉耳饰穿着灰绿T恤破洞牛仔裤,他对着文俊辉有点腼腆的笑了一下,然后站在离床边还有一米的距离那里停下,弯腰,脱袜子…

先是被全圆佑的动作吸引,然后看看他背对着,漏出有点性感的脚踝,虽然精瘦但臀部线条紧实随着动作牛仔裤绷出有点吸引人视线的形状…

文俊辉后知后觉的感到嗓子发干…

罪过啊我乃纯洁的事业粉…

文俊辉反省自己…可为什么…这么涩涩的

小处男脑子里有点烧,他抬手给了自己脑袋一下。听到声音的全圆佑立即回头,

“俊呐怎么了?”

文俊辉脑袋摇成拨浪鼓,全圆佑担心的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伸手摸了摸。

文俊辉被偶像的举动惊到直接呆住。

“发烧了吗?”

好真实的触感…

这感应设备…太先进了吧!

苍天啊大地啊…五感都是全圆佑…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手…凉凉的干燥的手…轻柔的抚摸他的脸,又悄悄的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全圆佑的呼吸,越来越近湿湿的,甚至有股淡淡的甜味…啊,是全圆佑的信息素…这就是传说中的苦桃味道?

眼里是对方放大的五官…锋利又干净的长相,但又揉进一股恰到好处的精致,像被锋利的刻刀精雕细琢过…那双平时冷漠的眼睛,此时透着关心、温柔,还有缠绵又依恋的爱意…

爱?

文俊辉狠狠的闭上眼…

设定过于媚粉,完全不给人留活路…此时弹出游戏界面,

【尊敬的游戏玩家moonJun,现在请你选择此场景继续,还是立即停止进行下一个环节】

文俊辉负荷超载,他要选B让自己缓缓。

A亮的那个叫又大又闪又芭比。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潜意识这么色这么饥渴…

大脑运作的乱七八糟还给自己找借口:但这可是全圆佑啊、这谁遭得住…天菜全圆佑啊啊啊这可是19岁的全圆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接下来文俊辉就无法思考了。

因为全圆佑吻上了他…

一个蜻蜓点水的轻柔的吻,结束的时候,对方的湿润的嘴吮了一下文俊辉的下唇。

文俊辉觉得自己像被关在炼丹炉里孙悟空,甜蜜难熬的修炼…

等他脸红脑胀的咬着嘴唇睁开眼,面前是同样咬着嘴、同样脸红的全圆佑。

距离太近,对方狭长的眼睛里,文俊辉甚至可以清楚看到自己…

可以很仔细的看到全圆佑浅浅的内双的褶子,右边的褶,比左边宽一点点…全圆佑弯弯的眉眼和因为不好意思而略微扭头到一侧而漏出来的耳朵,红的要透了……

文俊辉一边沉浸在名叫全圆佑的曼妙又缠绵悱恻的粉红泡泡里,一边想:完了…我以后再也不是纯洁的事业粉了…

“俊呐,夏天到了,我们要不要去…”文俊辉没有听完,他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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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辉是名专业演员。

人低调,几乎不在社交媒体出现。当然,也因此断绝了流量明星的路子。

倒是因为敬业踏实被戏称为“老牌表演艺术家”。

接片极少,都是精品,赚钱不多,生存足矣。

闲了客串话剧,空档期表演进修。

演员需要沉静和不断学习,需要经历和仔细观察。

文俊辉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最有天赋的,但他绝对能做到的,是成为最不浮躁的那个。

新生代年轻人多多少少受过韩流影响,年少的文俊辉也曾有个遥远的偶像梦,被韩国的星探追着给offer邀请去面试…

不过,最后还是按部就班的读书、演戏,成为一名专业演员……

家庭的缘故他能吃苦又从不诉苦。

似乎童年期都没有怎么经历过,直接跨入中年…人生没有任何污点没做过任何出格事,分化成omega也洁身自好,懂事又持重,业内口碑极好。

不过是有个不算重要的小秘密。

准确的说,是组合成员全圆佑的脑残粉…..

文俊辉花了大价钱贿赂身边可靠的朋友们,注册了一堆账户抢试用名额。

钱活生生被大风刮走了…

一边流泪一边坚强为爱豆奋斗是每个唯粉的命运。

为了全身心参与游戏,他调整工作安排、挤出一周空闲、挥走助理、备好速食、沐浴更衣,仔细阅读设备说明圈画重点,认真程度堪比高考做阅读理解,而后虔诚的穿戴装备,吭吭哧哧的搞定后,闭上眼睛。

在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呼的一下与现实世界脱节…

在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呼的一下醒过来。文俊辉拔掉装备,觉得整个人在充血…

他被全圆佑的一个吻,给惊醒了!

钱飞走了不重要,重要的是,p社到底想干嘛!!

文俊辉的极少这么抓狂,现在气的脑瓜疼,他要投诉!他要集资!他要去订示威小卡车!他要!……气着气着,突然又平静下来。

其他人不知道,全圆佑更不知道。

害…文俊辉站起来默默收拾装备。

一个中国演员,知道全圆佑、粉上全圆佑,完全是个意外。

当时不过15岁的文俊辉,在香港客串一个角色—尖沙咀的叛逆少年。

大导演将对讲机摔碎骂文俊辉灵气全无、没得救后扭头走人。

雨中无措的少年,脑袋清醒一点便立即深深鞠躬和在场的工作人员道歉。

懂事太早入世太早,在娱乐圈是好艺人品性的保证,但作为演员,就束手束脚了。

耳边还在重复着刚刚的话,“包袱重没魄力放不下”…少年知道自己没做好。

可他,不是一直没有叛逆的资格吗…

“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文俊辉发烧到迷迷糊糊的哼着小曲。

是不是,我根本不适合当演员呢?那我又能做什么呢。漂亮的小少年,蜷缩成一团,眼泪流到嘴角都不知道。

神出鬼没的p社星探不知道在哪里一眼看中他,通过片场的不知道哪一个工作人员找到他的联系方式,邀请文俊辉去韩国当练习生。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很像不靠谱的诈骗公司。

烧的脑袋要坏掉的小少年,木讷又乖巧的打开手机,输入对方说的网址。说是可以看到公司偶像,都是出道预备役。

看着像素极差的劣质绿油油的视频,文俊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个骗子。

然后一个少年的出现。

很久很久,甚至到了十年后,文俊辉想起来,还是惊艳到心里。

异常非主流的打扮、头发爆炸,边走边利索脱掉身上狗屎黄的制服,换了个皮衣握着吉他进入镜头。

少年纤细的像个跨次元的人偶,漫不经心的拨弦,短暂的出现又离开。

看的人出了神。

后来各种查询,文俊辉知道了,这个少年名叫全圆佑。

圆佑和他一样大。

圆佑已经分化成alpha。

圆佑曾经是乐队的贝斯手。

圆佑是低音炮。

圆佑已经一米八二。

圆佑会讲rap。

圆佑…圆佑…家是韩国昌原的,圆佑。

全圆佑。

文俊辉看着镜头里的全圆佑,看的越来越多,他控制不住的想,圆佑应该是叛逆都不会招人讨厌的人吧…

为什么呢?

不屑一顾,平静又嚣张,自信又安静,淡然又夺目。

文俊辉突然清醒。

夕阳下的尖沙咀,背景密密麻麻红尘嚣嚣,背光出现的少年一个转身,漂亮耀眼锋利。没有多余停留又离开,背影画面定格。

此帧出现在各大影院屏幕上。

文俊辉的叛逆少年角色也成功了。

小心又认真的用磕磕绊绊的英文讲,他是文俊辉,他,他想去p社当练习生。

如果说,身处一片混沌的年少遇到惊艳的人,那么对方就成为照亮他的光。他想离自己的光近一点,如果可以的话,面对面的说一点话。

可惜没有机会。

然而并没有。

TBC

佑灰

古早风格

谈恋爱

*不严谨又粗糙放飞的星际科幻背景、只为服务于谈谈情说说爱炖碗红烧肉

ABO(好写)

有原力(超能力)

纯私设、Ooc。

介意勿看。

“这是一个很远很远很远的银河帝国星系,里面有大大小小无数星球…”

全圆佑沉默的坐在指挥室,像尊沉默的雕像。脚边随意丢弃的纸团,粘着暗红已经干了的血。

金珉奎抱着垃圾桶头沉浸的埋在里面疯狂的…呕吐…

…他感觉已经要把自己的肝呕出来。刚刚审讯室里残渣散落一地…鼻腔冲洗了很久废掉一整瓶清理液,仍然觉得...

…他感觉已经要把自己的肝呕出来。刚刚审讯室里残渣散落一地…鼻腔冲洗了很久废掉一整瓶清理液,仍然觉得腥气挥之不去…

金狗狗身躯庞大又是帝国军部的副指挥官,身体素质顶级,完美躲过那些组织残渣…

不过全圆佑不在乎,溅了一皮鞋,仍面不改色继续审问,甚至出来也仅仅是简单擦拭了一下。现在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帝国最近小动乱很多,虽然反叛军弗瓦意族残存余孽仍不死心。不过军部全指挥官的大名令人闻风丧胆,小打小闹的不成气候。

金珉奎佑其实很多疑问,但他不知道也不敢问自己发小。全圆佑冷静稳重清冷有礼,虽然金珉奎一直觉得他蔫坏,但不妨碍全圆佑斯文败类的形象深入人心,从小就惯会装模作样,坑了他不知道多少次。

不过作为发小,金珉奎也承认,全圆佑是绝对可靠忠诚的朋友。

但自从三年前的大tusha之后,他变得越来越不像正常人…虽说后来在逐渐恢复正常,但只要遇到反叛军,立即变身无情的帝国机器。想起刚刚的画面…

不过全圆佑的所有行为都在帝国军队行事规范内,纵然一直被人诟病手段过于残忍,但碍于三年前大tusha事件的影响恶劣,帝国威信受到前所未有的质疑、民愤难平,众议院与长老会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忍下军部的行为…老奸巨猾的阴谋家们…

不过全圆佑最近似乎发生了一些好事,虽然金珉奎也只是隐隐感觉到,不过全圆佑逐渐有了以往的人气…

“我说指挥官大人,你还是最好去清理一下,这身上的味啧啧啧…呕”洁癖金珉奎还是开口说,毕竟在场的人除了他更是没人敢张口提。

全圆佑这才从沉思里回神,他站起来点点头,伸手想拍一拍金珉奎,对方宛如看到无形飞镖射过来飞速躲开…全圆佑不以为意,不顾金珉奎满脸的不情愿,瞬间用自己没有沾上血迹的手重锤了金珉奎坚实的胸肌转身离开了。

由此,帝国军部top的骄傲展露无遗。

走之前简单的扔下一句,“做我孩子的干爸怎么样?哦不过胜澈哥已经预定了教父位置”

“金副指挥官,如果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这将会是您损坏的第17个智能除味垃圾桶,会达到指挥官对您特别设置的、破坏物品数额上限,届时会自动转发消息至军队总部,对您进行原力意念再控制力测试,请您三思而后行。”

…金狗狗被定住,巨手举着垃圾桶一动不敢动。

远离帝国首都的私人岛屿,虽然偏远但环境安静,是岩石耸立干涸恶劣的帝国星系上罕见的绿洲。

两轮月亮相对而望挂在湖泊平面上,机甲稳稳下降,最终降落在岛上被丛林半遮掩的建筑顶层停机坪,全圆佑再次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味道后,动作利索的打开机舱门,跳落下。

果然,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全圆佑一边摘着头盔一边快步上前把人搂在怀里,埋在对方颈窝,深吸一口泌出奶香。近日审讯时的臭味,仿佛在此刻才被心爱的人洗涤干净…

抬起对方下巴急切的吻了上去。

文俊辉热情的迎合又柔顺的任他索取笑嘻嘻又温柔的问,

“圆佑饿了吗?想先吃螺蛳粉呢还是…先吃我?”

………………….

文俊辉属于信息素分泌并不旺盛的Omega。之前因为高挑的身材坚实的肌肉和顶级的作战能力一度被人误认为是Alpha。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之间全圆佑明显更上头一些…

…两人还在余韵里,全圆佑喘着气,两人的亲吻间还有淡淡的奶味…文俊辉早已疲惫体力不支还仍然用手抚摸他的脊背…像在安抚一头野兽…

全圆佑声音暗哑,附在文俊辉耳边温柔的说,俊呐睡吧,有我呢…轻轻抚摸对方的眉心,将皱着的眉头逐渐揉开。

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不过文俊辉难得睡个好觉…他身体不好、睡眠也差…现在要全圆佑在身边才能安心好眠…缓了缓慢慢坐起,身上已经被清理过,床边贴心放着更换衣物。

等他走到露天延展台,只看全圆佑敞着长睡衣,低腰的睡裤漏着漂亮的肌肉线条,那坚实的胸肌…

虽说文俊辉对全圆佑的身体的渴望和喜欢并不亚于全圆佑对他的,但看着此时的场景文俊辉倒是想不到绮丽的事..

因为早产所以需要多晒太阳,二人的小宝贝现在被父亲温柔的拥着趴在身前。强大的Alpha释放信息素安抚自己的孩子,大概因为这种温柔又无坚不摧的安全感,小婴儿睡的香喷喷的。

全圆佑瞬间意识到伴侣的到来,半躺护好身前的小家伙,空出的手轻抬,露天餐桌上放置好的烤面包片飘起来,移动到文俊辉身前,滞空定住,等他去取。

文俊辉笑起来,低头咬住面包片歪头看着全圆佑。

全圆佑第一次使用原力也是这样指着半颗柠檬飞到文俊辉面前,不过可没有这么稳重,柠檬抖个不停而且没控制好直接砸到文俊辉身上。

当时还在暗恋文俊辉的全圆佑心想完蛋了,还没告白就在心上人面前出糗…

不过文俊辉没有生气,笑嘻嘻的抬起手,水果浮动,顺带把灰尘抖掉后稳稳的落在手里。漂亮的Omega一点不怕酸的咬了口,声音又甜又清爽,

“圆佑谢谢你,你真好。”

全圆佑觉得从脚底冒出一股热气,蒸的自己脸红耳赤。他动作僵硬的扶了扶眼镜,嗯了声,眼神漂走,又控制不住的再次回到眼前的人身上,和对方注视他的视线相汇合。

文俊辉猫眼闪闪发亮,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全圆佑,眼睛里都是直白大胆的喜欢。

刚18岁的少年相对而望,仿佛看到了彼此相伴一生。

现在的他们也是这样。

文俊辉依靠在柱子上,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二人、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最亲近最重要的二人。

看着看着出了神。看着看着,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脑袋即将撞到地面时,被温柔的隔空扶住。彻底昏迷前文俊辉还想着,全圆佑的原力控制越来越强大了…比上学的时候好太多了,当时还需要他辅导全圆佑呢,不过也可能是全圆佑一见他就有点心神不宁…接着在苦桃儿香味儿的包裹下,文俊辉陷入黑暗…

——————————————————

帝国军人不分性别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一视同仁。

因此在帝国军校入学第一天,全圆佑早已做了心理准备,他的室友可以是胖头鱼、矮脚马、8脚怪物、异形长颈机械人等等…毕竟全圆佑样样都是SSSSS级,心理素质好的出奇,胆子也大的出奇。

他表面斯文,刚18岁、从精致的少年模样刚刚过渡、隐隐长大,有了成年Alpha的模样。表弟李硕珉一直在双手合十祈祷默念千万别和虫族一个宿舍,全圆佑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的想,李硕珉万一和一个大蛆虫分一个宿舍估计是要哭着喊着退学了吧。

这边表弟依依不舍带着哭腔说,哥!哥!等会儿你要来的找我啊,我先去找宿舍了…万一,你要等我啊!!哥,你一定要等我啊!

全圆佑坚定的点头,然后不带犹豫的转身迈着大长腿向自己的宿舍位置走。

门牌号:W46W。

左边灯闪,看样子他的室友已经入住。

他礼貌客气的敲门,传来有点好听的“请进”声。

推开门,一阵奶香飘来。新室友热牛奶了吗?全圆佑想。

双人宿舍左侧的铺上跪着一个少年,听见全圆佑的动静,对方扭头。

全圆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室友不是胖头鱼、矮脚马、8脚怪…他做好了充分准备与五花八门的种族接触友好相处相安无事过四年,唯独没有想到现在这种情况。

一个漂亮绝美的人类Omega。全圆佑被对方的奶香味熏的,这信息素的味道…让人口干舌燥。

心跳声更重了。

“你好!我是文俊辉,很高兴见到你!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室友了!”

相识第三年,顶着压力在家族公布恋情又顺利低调订婚。

某日清晨,李道经在阳台做伸展运动,发现自己表哥在楼下晒床单。

全圆佑有这么勤快么?五谷不分全圆佑,亲自动手洗床单?他叫着圆佑哥,然后看自己面瘫表哥抬头,笑容灿烂到要自己努力抿嘴来进行表情管理…

这是遇到天大的好事了啊,李硕珉想。

天作之合的恋人,未来光明前途无量。

不过历史的一粒沙,在个人头上就成了山,在一个家族身上,聚集就成了灭顶之灾。

*请勿上升真人

*对猫的特点描写不一定准确

他是猫

文俊辉怀疑,自己的男朋友全圆佑是一只猫。

他第一次对金珉奎发表这一言论时,金珉奎正蹲在吧台后面收拾杯子,试图让高矮胖瘦的玻璃杯们以一种更顺手却又不失优雅的方式站在柜子里。在餐厅悠扬的爵士乐曲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中,金珉奎没能留心聆听文俊辉的疑虑,只能探出头,发出一声单纯的“啊?”

文俊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金珉奎的脸皱成一团,好像做班尼迪克蛋时一连开了五个臭鸡蛋,又好像看热闹时发现着火的是自己家,总之就是又无语又后悔,恨不得自己这次也没听清。

“我把白酒当成柠檬水倒给你了?”金珉奎的手探向文俊辉面前的杯子...

“我把白酒当成柠檬水倒给你了?”金珉奎的手探向文俊辉面前的杯子,在被文俊辉拍开前迅速收回,“没喝醉的话能不能不要把你和圆佑哥之间的情|趣爱称在公众场合里说出来?”

当然喝醉了最好也不要说。金珉奎又飞速补充道。

“我认真的。”文俊辉敲着木头吧台,试图营造商议正事的氛围。只可惜平时天马行空的不着调言论多得可以称斤卖,让文俊辉现在不幸陷入“狼来了”的困境。他只能在金珉奎以精神不正常为由把他扫出餐厅前挣扎地重复道:

“全圆佑可能真的是一只猫。”

*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根据外表性格将人和动物联系在一起,从仓鼠到大象,从绵羊到毒舌,从鲨鱼到老鹰,从大到小,从温顺到危险,飞禽走兽游鱼都可以成为一个人的标签。

但翻来覆去,动物园里最经常被提起的还是猫系和犬系。前者是那些看起来聪明高冷,口是心非的家伙,后者则总是与阳光活泼,还有直白忠诚挂钩。

文俊辉知道这一套体系,他也是会上网冲浪的。他也知道公司内部论坛里已经为大家划分好了阵营。他以为自己会被分进犬系,毕竟自己和高冷傲娇沾不上边。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猫爪印,甚至很细致地为他安排了种类,布偶猫,配图是一只蓝眼睛的大型长毛猫端庄地坐在沙发上,好像一位骄傲的女王。

这哪里像了?文俊辉对自己的认知出现了一丝混乱。

文俊辉默默举起拳头,威胁似的咳嗽了一声,同事立刻转移话题:“其实是因为你刚入职的时候染了一头金色头发,跟大家都不熟,见人就微笑,大家才觉得你像某种浅色长毛猫……”同事飞速以一种比写策划快十倍的速度从公司论坛里找出了文俊辉的入职照片发给他,以证明自己所说的真实性。

照片上的文俊辉顶着一头不知道漂了几遍才能有如此效果的浅金色头发,黑色大眼睛盯着镜头,似笑非笑,乍一看还真有点唬人,感觉这人疏离感强,不好接近。

猫挺好的。文俊辉漫不经心地想着。我就喜欢猫。

而全圆佑从内到外都像只猫。

如果猫系男有模版的话,全圆佑就是会被摆在样品柜里供人参观的典型,女巫见了也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黑猫偷偷化了形。

他看起来冷漠,不熟的时候不爱主动说话,熟悉后变成努力活跃气氛拉近关系但失败的话少——他的幽默有些偏门,笑话说出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有文俊辉听完后会笑,夸张地将身体向全圆佑的方向倾斜,等待落入一个怀抱。相比起全圆佑对幽默剑走偏锋的认知,文俊辉的搞笑可以说是有容乃大,他总能理解全圆佑想要表达什么。

全圆佑倒是不怎么口是心非,因为他本来就很少发言。微妙的别扭劲体现在行动里,他有点粘人,又不好意思粘人摆在台面上,于是每一次贴近都像猫的步伐般悄无声息。这种情绪不需要语言就能被感知到,是两人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时莫名拉近的距离,膝盖轻碰肌肤贴合而隐约升腾的体温,也是连续加班三天按理还要继续加班的全圆佑突然出现在餐厅吧台,落在门口文俊辉身上的目光。

喜欢猫的文俊辉爱上全圆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就连文俊辉和全圆佑的初遇都像在街角偶遇的黑猫一样,带着神秘的童话味道。

文俊辉第一次见全圆佑的时候也是在金珉奎的店里。下了班的文俊辉晃悠进晚上也提供酒吧业务的西餐厅里,想碰碰运气能不能遇到店里神出鬼没的黑猫,在努力蹭一杯冰啤酒,顺便抱怨自己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多事上司,对kpi的渴望就好像七月的气温一样只上不下。推门进店后文俊辉才发现自己的“御用宝座”已经被一个陌生人占领了,一身黑衣的男人背对着他坐着,手边摆着小半杯威士忌。金珉奎一边切柠檬一边和男人说话,那人一动不动,文俊辉离得有点远,不知道男人有无回应,只觉得他像光下的一道影子一般安静。

谁晚上七点就喝烈酒啊。文俊辉默默想着。

金珉奎瞧见了门口的文俊辉,招呼他过来。男人也回头看向文俊辉。

文俊辉很不愿意承认,和男人对视的一刻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肤浅的“以貌取人”,荒唐的一见钟情就这样降落在文俊辉身上。他只能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仿佛一滴汗滑过需要他擦去,用这一秒钟来收拾自己的表情,别让好感像大字报一样写在脸上。

虽然这实属白费力气。男人的金丝眼镜就像金色鱼钩,就算是直钩子也能钓到文俊辉这条愿者上钩的鱼。更别提他向文俊辉自我介绍时嘴角挂着的礼貌微笑,一瞬间让文俊辉的脑子里又充满了色彩,仿佛狂欢节的天空,五颜六色的烟花争相绽放。什么金珉奎,什么黑猫,什么啤酒,什么上司,统统被文俊辉抛到脑后。

全圆佑喝完一杯酒就匆匆离开,如同一阵风吹过风铃,只留下文俊辉心里的一串轻响。金珉奎一边擦杯子一边嘲笑文俊辉怅然若失的样子不值钱。文俊辉难得没有和金珉奎斗嘴,只是趴在吧台上,懊恼地想自己连全圆佑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要。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餐巾纸,上面写了一排数字和一排英文字母。

“抱歉,珉奎说他店里没有笔。”去而复返的全圆佑对文俊辉还是惜字如金,在金珉奎“你根本没问过我别诬赖我”的控诉中再次离开。

文俊辉呢?文俊辉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餐巾纸,在金珉奎的神情从无语隐约转向关心时突然露出了笑容,仿佛那张餐巾纸是无字天书,而他已经参透了其中的奥秘。

“你觉得我一个月内能追到他吗?”文俊辉捏着叉子问。

“……我觉得你真的该去医院看看了。”金珉奎真的露出了一个担忧的表情。

“停。”金珉奎没忍住,出声打断文俊辉没完没了的心动回忆,“所以你确实是来秀恩爱的。”

他把餐巾往桌子上一拍,作势要赶文俊辉走。

文俊辉对这种没有杀伤力的威胁视而不见,桌子上趴着的黑猫倒是受了惊,蹭地一下站起来,警惕地瞥了眼金珉奎,确认他没有真的动武迹象后才缓缓卧回垫子。

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人注意,反正文俊辉还在说全圆佑是猫系男的时候就已经蹲在吧台上舔爪子了。他是什么时候把餐厅划入他的活动范围的都不得而知,文俊辉只知道本来垫子上摆着一个招财猫,就是常见的那种白色陶瓷胖猫,笑眯眯地、永不疲倦地摇着爪子。突然有一天招财猫不见了,一只活生生的黑猫取而代之,用金黄色的眼睛盯着进门的文俊辉看,好似对他感兴趣,但在文俊辉试图和他互动时又扭开头不理他。

文俊辉以为是金珉奎转性从狗派跳到了猫派,但金珉奎只是翻了个白眼,说这只猫不是他养的,只是碰碎了招财猫,被扣下来抵债而已。

话是这么说,黑猫上班的频率足以让他被扫地出门了。金珉奎也找不到他平时在什么地方流浪,只能接受这么一位架子大的员工。

“你差点把他吓跑了。”文俊辉倒打一耙,一边指控金珉奎脾气差,一边将手伸向眯着眼睛假寐的黑猫。他没有直接去抚摸黑猫光滑的皮毛,手在距离黑猫尚有些许距离的地方就停下了。猫权衡了一会儿,迤迤然贴近,让文俊辉的手从头顶摸到了尾巴尖,之后就地坐下。

这只猫脾气说好也好,说古怪也古怪,不哈人也不挠人,就是不喜欢别人摸他,总是拧麻花似的躲,惹急了就窜下吧台溜得无影无踪。文俊辉以为只是猫不亲人,失败了几次后也就不强求了,没想到猫蹲在角落半晌,见文俊辉没有招呼他的意思,就悄悄蹭了过来,用爪子扒拉文俊辉的手。文俊辉把手抬起来,黑猫自己把脑袋凑上去蹭了蹭,又高冷地后退几步,仿佛刚刚一切都是幻觉。

原来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话说回来,这猫算得上文俊辉和全圆佑的红娘。虽然是常客,和金珉奎是好朋友,但如果不是为了撸猫,文俊辉也不会如此频繁地光临金珉奎的餐厅,可能也就和全圆佑错过了。

“你让一只猫吃狗粮,你又好到哪里去?”金珉奎嘴上不饶人,却主动给文俊辉开了一瓶啤酒,“就一瓶哈,不然下一次你和圆佑哥吵架别找我当传话筒。”

文俊辉肠胃不算好,偏偏无辣不欢,最爱的食物是火锅和螺蛳粉,会喝酒也喜欢喝冷饮,经常把自己闹得在床上躺尸,要么就是厕所卧室两点一线。和全圆佑在一起后有人盯着,收敛了一点,可惜文俊辉就不是服管教的性子,趁着全圆佑不在乱吃,吃出问题了全圆佑来照顾哼哼唧唧的病号,病好了开始冷战,然后和好,周而复始。

金珉奎刚开始还很天真,担心两个人真的分手,一有空闲就给桌边的望夫石做心理工作,手上调着酒还要扭头教育文俊辉能不能少吃点刺激性食物,或是鼓动全圆佑给文俊辉发消息,反正两人对上对方的时候总是毫无原则。后来也逐渐习惯,不浪费感情和口水了,人来了就上酒,两人和好后就把账单拍在文俊辉脸上——全圆佑冷脸的时候还是有点凶。

“没事,圆佑下午发消息说他今天加班,明天开始连休三天。”文俊辉笑嘻嘻地接过金珉奎的好意,酒品口刚贴上嘴唇,余光瞥见左右甩尾巴的黑猫,又把脸凑近那一团黑色,“你不会告密吧?”

文俊辉不理会在身侧嗤笑的金珉奎,只是一脸认真地和黑猫对视,仿佛真的能得到一个答案。

黑猫当然什么也没说,他甚至没有叫,只是沉默地打了个哈欠,像一只普普通通的猫。

文俊辉第一次怀疑全圆佑是在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

很平静的一个周末下午,没有突如其来的加班,没有不合时宜的工作信息,文俊辉和全圆佑在卧室里消磨掉了早晨时光,下午才套上宽松T恤踩着拖鞋去超市采购晚上在家里煮火锅的食材,还有文俊辉心心念念的冷饮雪糕。

回家的时候两个人手上都提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买了比预计更多的东西,因为全圆佑被热情的推销员阿姨拉住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文俊辉不知道钻到哪个兔子洞去了,于是购物小票里稀里糊涂多了五袋速冻水饺和两瓶洗手液。而文俊辉压根不需要推销,他只要站在货架面前,就会有无数的突发奇想。

要不然我们问问邻居能不能帮忙吧。文俊辉把塑料袋靠墙放着,甩了甩发麻的双手。

全圆佑无声地瞥了眼文俊辉手掌中横跨的红色勒痕,点点头。

不过全圆佑似乎对文俊辉说的“帮忙”理解有出入。文俊辉指的是借用邻居家的冰箱暂时保管一下部分食材,而全圆佑开口对邻居家大爷开口说的则是能不能借用一下您家阳台——他打算从阳台进入文俊辉家里,从里面把门打开。

好消息是,文俊辉家和领居家的阳台在同一边,距离也不算远。偶尔又有闲又热情的退休大爷还会一边浇花一边和晒衣服的文俊辉唠家常,从家长里短聊到国际政|治,聊到文俊辉把一条裤子举起来又放下来三次都没能挂到晾衣架上,在多聊半小时就要在手上晾干了。

坏消息是,文俊辉住十三楼,底下还有架空层。

全圆佑站在靠近文俊辉家的阳台一侧,文俊辉跟在他身后。他看了眼楼下的水泥地和绿化带,盘算着人要是掉下去有有多大几率死里逃生。

“要不还是算了……?”文俊辉算得头晕,只觉得就算是猫,稍有不慎掉下去都要丢一条命,更别说人了。他试图拉住全圆佑,指尖却与衣角滑过。全圆佑在文俊辉话音未落之时就已经踏上了阳台护栏,毫不迟疑地起跳,轻巧地跃入了文俊辉的阳台,落地时甚至没有声响,好像一片不知来处的落叶悠悠降落在瓷砖地面上。

文俊辉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反正全圆佑看起来很平静,好像刚刚他只是在陪楼下等父母回家的小学生玩跳房子,而不是从十三楼的阳台跳到另一个阳台,实现现实意义上的“跳房子”。

全圆佑去开门了,而文俊辉则被目睹了一切的大爷拉住打听全圆佑的来历,兴致勃勃地问全圆佑是不是世外高人的传世弟子,是武当还是少林,能不能看看他的太极拳姿势如何,有没有可能在社区老年人太极拳比赛中拔得头筹……

文俊辉干笑着说我回去问问,过几天跟您说,不等大爷反应便拎着购物袋溜之大吉。

他和全圆佑认识不到两个月就滚到了一张床上,很多事情还在慢慢了解中,也许其中就有这么一段往事,全圆佑叩头拜师,全圆佑下山入世……脑海中的画面伴随着诡异的幽默,文俊辉想着想着就把自己逗乐了。

文俊辉为全圆佑构思人生故事时,全圆佑正背对着文俊辉,在厨房里把多余的食物包装好放进冰箱。厨房里温度高,餐厅里也没空调,准备吃热腾腾火锅的两个人都只穿了背心。文俊辉用目光描摹着全圆佑的手臂肌肉线条,看起来像是锻炼过的,但捏捏自己的手臂,又觉得差不多,真论起力气来,好像自己还更大一点。

武林高手还是有点夸张了。文俊辉在辣椒的香气里继续神游。说不定是消防员呢?

“在想什么呢?”全圆佑的声音穿过升腾的水蒸气传来,“锅开了。”

文俊辉被拉回现实中的房间。他下意识伸手就要端盘子下肉,发现全圆佑已经先他一步,又心安理得地缩回了位置上。

“……在想你是不是会武功。”文俊辉直白地说。

“武林高手?”全圆佑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怎么不说我是妖怪化身呢?”

火锅的蒸汽让全圆佑的眼镜一片白茫茫,他干脆摘掉眼镜,眯着眼睛,歪着脑袋看文俊辉。

确实有点像猫。

一个模糊的念头从文俊辉脑海中一闪而过。

全圆佑很喜欢鸟,至少是挺了解这类在树上叽叽喳喳的生物。

很别致的喜好,对全圆佑这个对山野林间似乎不感兴趣的程序员来说。

全圆佑没有提过,文俊辉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或者说是他推断出来的,在不知道第几次加班回家发现全圆佑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睡觉,没开灯的客厅只有电视发出的荧光,屏幕上播放着全圆佑不知从哪里调出来的纪录片,不知名的鸟展开翅膀飞离枝头,彩色的羽毛从树叶间一闪而过。

也许只是助眠的,毕竟许多失眠人士会求助于自然的白噪音。但全圆佑真的对这些斑斓的毛绒球十分熟稔,能在文俊辉午休时忙里偷闲找他喝咖啡时随口说出窗外掠过的是灰喜鹊还是喜鹊,虽然文俊辉只来得及捕捉到飞鸟一闪而过的尾羽;夜晚散步时能指着树枝间一处黑暗角落说那里有一只夜莺,而文俊辉甚至没办法在手机手电筒灯光的帮助下找到那只有着棕色羽毛的鸣禽。

你很喜欢鸟诶。文俊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觉得自己对全圆佑的认识更近了一步,很快就能画出名为全圆佑的地图。

全圆佑挑了挑眉,没有回答,只是把刚刚买的奶茶塞进了文俊辉的手里。

文俊辉后知后觉感到一丝不对劲是在一个事实上的清晨。

假期的夜晚嘛,情侣嘛,总是容易闹得过火,文俊辉喘|息着承受快|感时脑子里满是下一刻就是世界终结的错觉,一切结束脑袋沾上枕头时觉得自己可以睡到星期一上班前一刻。实际上太阳还没到岗他就被窗外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吵醒。文俊辉试图把脑袋塞进枕头里,继续与整座城市沉睡,但效果微弱。他皱着眉,闭着眼一翻身,和全圆佑肌肤相贴。

全圆佑感到热源靠近,虽然还未清醒,下意识就抬起胳膊把文俊辉揽进怀里。文俊辉也不跟他客气,把脸凑在全圆佑的脖颈处,抬起一条腿压在全圆佑的腿上,两个人抱成一根松不开的麻花。

即便远离了窗户,把脑袋藏进被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是令人难以忍受。文俊辉在半梦半醒间咬牙切齿,脑子里闪过了不少需要捂住小孩眼睛的残忍画面,最后含糊地放下毫无意义的狠话:“我要把这群鸟都抓住炖汤。”

大概是因为文俊辉的嘴唇就贴在全圆佑的脖子上,说话的时候全圆佑抖了一下,好像被叫醒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文俊辉往自己怀里用力塞了塞,让自己和文俊辉更舒服地缠在一起:“不好……。”

全圆佑说话的声音太低,文俊辉没听清:“不好什么?”

“……不好抓。”没睡醒的全圆佑说话像巧克力糖,黏糊糊的,每个字粘连在一起,和他平时利落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如果文俊辉此刻清醒着,肯定要像一年去一次游乐园一样,虽然已经不新奇,但还是要逗逗他。

“……我随便说说啦,怎么可能真的去……”还是疲倦占了上风,虽然窗外的合唱一刻不停,文俊辉还是感觉到了困意袭来,像是一块黑布逐渐罩住他的世界。

“……也不好吃。”全圆佑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片朦胧。

哦,不好吃啊。文俊辉脑内的齿轮龟速转动,全圆佑的话在传送带上重复了一遍,还没送进思考的机器咀嚼出个所以然,就已经彻底罢工。

文俊辉睡着了。

金珉奎第二次试图检查文俊辉的水杯里是不是白酒。

“我真不应该听你的,在餐厅电影之夜放哈利波特。”金珉奎像是被文俊辉侮辱了智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没收到猫头鹰的来信是因为猫头鹰半路上被猫抓走吃了?”

“猫吃不了猫头鹰。”文俊辉一本正经。

“你这时候开始讲科学了?”金珉奎的目光在台面上扫视,试图寻找一个趁手的工具,以失败告终,只能容忍地敲敲桌子,“说不定只是梦话呢?或者是听错了你说的话,在或者是你听错了。”金珉奎循循善诱,一副要挽救文俊辉于水火,避免他走火入魔的模样。

“……我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才真的怀疑圆佑的。”文俊辉咳嗽一声,示意金珉奎凑近点。

“但是圆佑能和猫沟通。”

发现的契机是文俊辉同事家的猫。

单身独居的同事要去外地出差一周,家里养的猫没人照顾。本想委托给家里养了四只猫的那位照顾,但养猫经验丰富的同事遗憾地两手一摊,说家里有一只领养的猫胆子小,见到陌生猫会应激,可能没办法照顾。

于是同事扭头询问办公室里的著名爱猫人士文俊辉,表示他家的美短性格很好,胆子大不怕人,甚至粘人,有点喜欢上蹿下跳但不至于拆家。

文俊辉心动了,但行动之前还要考虑时常会来家里过夜的全圆佑。

全圆佑没提过他对猫的喜恶,但猫似乎单方面喜欢全圆佑,至少文俊辉小区里的流浪猫挺喜欢。每次文俊辉和全圆佑一起归家,身后会突然冒出一两只脏兮兮的猫,一边喵喵叫一边踩着两人的影子,最后坐在绿化带边缘,目送他们走进单元楼。这种情况在文俊辉独自回家时从来没发生过。

有时候全圆佑独自回来,黑色裤子的裤脚上沾满了浅色猫毛。全圆佑脱着鞋无奈地说遇到了迷路的小猫碰瓷,大猫在墙头叫了好久才把小猫领走。

半晌全圆佑才回复点头的表情包,又跟了两句话:“俊想养就养吧。”

“但是有时候猫会很讨厌我。”

后一句话文俊辉没放在心上,一个会在地下停车场被猫跟踪的人怎么会被猫讨厌呢?而且我也很喜欢圆佑啊。

就算讨厌也应该是猫的性格问题,同事的猫应该不会有事。

同事没有说谎,那只叫“咕噜”的雄性美短确实很好相处。同事想让咕噜先熟悉一下文俊辉的味道,刚把航空箱的门打开,大猫就迫不及待地窜了出来,趾高气昂地扫视四周,绕着同事走了一圈,然后热情地贴着文俊辉的腿走,去蹭文俊辉抚摸他的手。

但全圆佑也没有撒谎。

猫到文俊辉家的第三天,全圆佑第一次见到他。文俊辉站在玄关处就忍不住向全圆佑介绍咕噜,手刚抬起来指向沙发,几秒前还在沙发上摊成一张饼的咕噜就嗖地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瞪着门口的全圆佑。

文俊辉看看一级戒备的咕噜,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全圆佑,把夸奖咕噜温顺可爱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你不要这种表情啦,笑一笑,他可能误会你了。”文俊辉给双方找台阶下,伸出手指把全圆佑的嘴角往上提。全圆佑也就任他在自己脸上戳来戳去,最后露出了一个有点无奈的笑。

文俊辉吃这一套,但咕噜不吃。他甚至在全圆佑笑起来后炸了毛,对峙数秒后迅速溜进了沙发底下,徒留文俊辉大喊“沙发下面很脏的!”

一直到睡前,咕噜都在沙发底下缩着,任凭文俊辉各种好言相劝,趴在地上又是摇晃逗猫棒又是敲猫罐头都不挪窝,似乎要在黑暗的缝隙里安营扎寨。

“有的猫就是和我不太对付。”全圆佑把文俊辉像拔萝卜一样拔起来,“先去睡吧,我不在客厅的话,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文俊辉半信半疑,但他们关上卧室门后不一会儿,客厅就传来了逗猫棒上铃铛的声响。

第二天是假期,文俊辉关了工作日的闹钟,任由自己睡到自然醒。他翻了身,手只摸到了空荡荡的半边床,床单上还有残留的温度——虽然没早多久,但全圆佑竟然比他更早起床。

难道临时出差了?文俊辉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但卧室里一片整洁,似乎没有兵荒马乱收拾行李的痕迹。

客厅里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好像是全圆佑在说话。

谁会在周末一大早来拜访?而且这是文俊辉家,有人来拜访文俊辉怎么不知道呢?就算是突然登门,也应该叫醒他吧?

文俊辉心生疑惑,彻底清醒了。他悄悄起身,没穿拖鞋,光着脚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屏住呼吸偷听外面的谈话。

全圆佑的声音不大,像是顾忌还在睡觉的文俊辉而刻意压低了嗓子,“……我不介意你暂时生活在我的领地上……我当然也不会和你打架,太掉价了。”

对方的声音几乎没有,文俊辉把耳朵使劲贴在门上,都没能听到另一方的声响,只听到全圆佑的回答:“你可以生活在这里。不过你要听俊的话,就是那个人类,他是这里的主人。你不准惹他生气,像昨天那种躲到沙发底下的行为不能再有。”

还是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但全圆佑的情绪似乎有所波动,语调都微微拔高了一些:“别得寸进尺,你没有自己的人类吗?”

什么主人什么人类的,几个词组在一起怎么怪怪的。刚起床的文俊辉听得云里雾里,思维发散到千里之外,从黑帮一路跑到了一些隐秘性|癖,但还是没有离开门边。

门外一片沉默。

就在文俊辉以为对话已经结束的时候,全圆佑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然。”文俊辉听见全圆佑轻轻地说。

“我也是属于他的。”

文俊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回床上,又再次沉入梦境的。

他怀疑那个早上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白日梦,实际上他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被全圆佑和食物香气叫醒。全圆佑也没有和不知名对象进行对话,文俊辉也没有光着脚站在门边偷听,那句轻描淡写的情话也只是文俊辉的幻想。

但是。文俊辉咬着筷子,看着在自己脚下蹭来蹭去,打着滚撒娇的呼噜,又瞄了眼坐在自己旁边认真吃饭的全圆佑,总觉得他们似乎背着自己达成了某种共识。

是什么呢?

“我来回答。”金珉奎举手,好像上课认真听课举手回答问题的乖学生,“圆佑哥很爱你,要求呼噜也爱你。”

“不是吧……?”文俊辉有点迟疑。

“不是什么?”金珉奎忍无可忍,迅速变脸,“圆佑哥只是在和猫聊天!很多养猫的人都会把猫当成人,和他们聊天的!你刚刚不也在和猫聊天吗?”

金珉奎指向无所事事的黑猫,黑猫的身子后仰,想要避开金珉奎的手指。

文俊辉欲言又止。

当文俊辉的脑子里种下“圆佑好像是一只猫”的猜想后,全圆佑的许多行为看起来都和猫挂上了钩。文俊辉在回忆里撒下网,在往事里慢慢捡拾,那些大的小的,重要的不重要的,注意的忽视的,似乎都成为了论证全圆佑非同寻常的证据。如果真要说,文俊辉可以抓着金珉奎说上三天三夜。

但有些事情,纵使是文俊辉这种外向起来所向披靡的家伙,也不好意思说给他人听。

后来文俊辉才知道猫在交|配时会咬住对方的脖颈,防止对方逃跑。

但这个猜想不能和金珉奎交流,不然金珉奎真的会在门口贴上“狗可以入内,文俊辉不能”的标识。

“说来说去,也没有一个能够直接证明圆佑哥是猫的证据。”金珉奎说,“而且这有什么重要的?”

“这还不重要?”文俊辉很有气势地把空酒瓶摆在桌面上,“你的男朋友可能不是人诶!”

“那你就不爱他了吗?”金珉奎反问,“假设,只是假设,圆佑哥真的是猫?”

文俊辉一下被浇灭了火焰。他窝在高脚凳上,半晌才给出答案:“那我也会爱他的。”

那不就结了。金珉奎一锤定音。

两个人吵吵闹闹讨论全圆佑是不是猫,一眨眼时针竟然指向了十点。没能解决全圆佑是不是猫这个问题,但得到了更重要的答案的文俊辉伸了个懒腰,同金珉奎道别,走之前还不忘警告金珉奎不准把今晚的事情告密给全圆佑,包括那一瓶冰啤酒。

当了一晚上动物专家和心理医生的金珉奎连白眼都懒得给他,直挥手让文俊辉快点离开他的餐厅,不要再污染这里的空气了。

确定文俊辉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可见范围内,金珉奎才开始慢吞吞地收拾桌上的餐具和酒瓶。他把瓶子随手丢进脚下的大垃圾桶,低头系紧塑料袋口。

“……你真不打算告诉他?”金珉奎头也不抬,仿佛说话对象在垃圾桶里蹲着,“我感觉他快猜出来了。”

没有回应。

餐厅里除了金珉奎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类,只有桌子上摇着尾巴的黑猫算得上是活物,可他也没有出声。聆听了大半场对话的猫只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像文俊辉一样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无声地落地,慢慢向餐厅外走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安静地站立着。

一只黑猫慢慢从昏暗的后巷里往外走。他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光下像是两颗名贵的宝石。

刚走到大路上,黑猫就被人袭击,从背后拎了起来。似乎感觉了熟悉的味道,他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放松了身子,任由袭击者把他举到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是文俊辉。

“……被我抓到了吧。”文俊辉笑嘻嘻的,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

黑猫似乎是哑巴,只是一脸无辜,好像听不懂文俊辉这个人类在说些什么。

“没有没有。”文俊辉一松手就把黑猫放了,“只是在珉奎的店里看到了,抱起来和他玩了一下。”

像阴影一般的生物在地上抖了抖毛,毫不畏惧地就地坐下,开始梳理毛发。

我怎么会真的觉得圆佑是猫啊。文俊辉有点懊恼。一世英名差点毁于一旦。

文俊辉有心事,蒙头走的步伐快了些,没注意到全圆佑渐渐放慢了脚步,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全圆佑回头。

那只黑猫还蹲在街边,像灯光下一个小小的墨点。即便是全圆佑的视力也看不清黑猫的脸。他只能自己眨眨眼,金色在眼镜后面一闪而过。

你不会告密吧?

Fin.

闯关进度:

*好兆头AU,天使全圆佑x恶魔文俊辉,全圆佑第一人称

*祝精灵古怪可爱机智的文俊辉生日快乐!就让自由和幸运的太阳永远照耀着俊尼吧!

羽毛枕头使用指南

“枕头是用来睡觉的。”

文俊辉一脸严肃地发表这一重要讲话时,我和他正待在市中心某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上,他坐着,我站着,不想弄脏自己新买的黑裤子。

“人类应当尊重枕头,不应该把它当作玩具,更不应该把它当作武|器。”文俊辉晃着腿,好像不是坐在离地三四米的红绿灯,而是主题公园里的秋千,脚下也不是交|警的脑袋,而是精心养护的青草地。

“……你不能因为你刚刚在枕头大战中输了就要禁止人类玩枕头大战。”我及时打断了...

“……你不能因为你刚刚在枕头大战中输了就要禁止人类玩枕头大战。”我及时打断了文俊辉天马行空的论证,以免他最后得出世界末日和枕头大战有直接因果关系。我相信以文俊辉的联想能力完全可以做到。

“我没有输。”几个字被文俊辉说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枕头大战本来就是没有输赢的游戏;而且,就算有,也是他们胜之不武,以多欺少,九个人打我一个。”

“但那是九个小孩,最大的三个月后才过十五岁生日,最小的才八岁,还没你腰高。”我内心叹气,试图用委婉语气粉饰残酷事实,一边用脚尖轻轻点了点红绿灯,让试图去舞厅应聘霓虹灯球的信号灯恢复正常。

文俊辉主动“卷入”这场战争前十五分钟,我被他打发去买奶茶,要最新推出的桑葚果茶,理由是乌漆麻黑的,很符合他的恶魔身份。网红店铺的新品总是有一大堆人想尝鲜,队伍在门口绕了两圈,我站在队中正百无聊赖,一只乌鸦就精准落在我肩头,毫不顾忌我的听力健康,冲我的耳朵大叫一声,又大摇大摆地飞走了。

这是文俊辉在大喊救命。

我也顾不上恶魔果茶和前后好奇的目光,跑到无人角落打了个响指,就瞬移到了文俊辉的附近。

我以为文俊辉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比如偶遇一个狂热的猎魔人,让他甚至没办法用手机这种现代科技来求援。我还在心中准备了好几套说辞打算劝对方收手,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放过和天使睡在一张床上的魔鬼,还是干脆把我也划入清除范围。但文俊辉只是在枕头商家举办的娱乐枕头大赛中落于下风,被九个拿着枕头疯狂大笑的小孩绕场狂追,满身羽毛的文俊辉拖着个几乎等身高的大枕头毫无招架之力,一边逃窜还要小心不被枕头绊倒,像只误入鹅舍走投无路的猫。

虽然文俊辉很狼狈,但我是松了口气,甚至还看了一会儿热闹,然后在文俊辉准备把这些枕头的填充物变成一些地下常见昆虫时出手,避免给在场所有人留下阴影。

枕头店家声称自己的枕头质量上乘,填充用的绒毛柔软细腻不扎人,此话不假,但显然忘记注明羽毛粘在身上不好清理。我在红绿灯上帮文俊辉拍了半天,十字路口局部下了一场微型“鹅毛雪”,才让文俊辉看起来不像是从疗养院或者养殖场跑出来的疯子。

至于为什么要在红绿灯上,因为文俊辉还惦记着那两杯饮料,得知我为了“救他”没能买到时,就赖在原地不走了。

“小孩怎么了,小孩才是最可怕的恶魔。”文俊辉据理力争,强调似的拍了拍腿边的红绿灯。灯闪烁了几下,仿佛是在点头赞同文俊辉的说法。

“但当时在场只有你一个货真价实的恶魔。”我虚点了一下文俊辉贴在我腿上的头,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两个弯曲的尖角。平时文俊辉会把这些恶魔标志妥帖地藏好,有需要或者情绪波动的时候才会露出来,我认识他快一百年,也只见过几次——大部分是在床上。

恶魔角覆盖着黑色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光,像是会被人类重金收藏的艺术品。我其实对此很好奇,毕竟天使没有角。但上一次我无知且无心的触碰眨眼间就烧毁了我半具人类躯体,连灰都不剩。我花了一个月才把自己修补好。略显无辜的始作俑者文俊辉也来帮忙了几天,但在他第三次试图把我的左眼换成猫的眼睛、第五次在人类皮肤里掺杂蛇的鳞片时,我暂时禁止他进入我的工作区域。

我对恶魔角只敢远观,文俊辉像是感觉到了我的心思,倒是主动把恶魔角往我掌心里靠。

“别紧张嘛。”文俊辉笑眯眯的,“我收了力,不会烧了你的躯壳的。”

的确,现在文俊辉的角是冰冷的,像是一条蛇慢慢从我的手下爬过,让周遭温度都降低了几度。

这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诞生不超过一百年时曾经遇到过独角兽,她的角是温热的,好像冬天的一杯热可可,从手心一路暖到了胸膛。

“喜欢吧?是不是很特别?”文俊辉得意洋洋的,“我就觉得你总是在床上盯着我的角看。”

不愧是有“色|欲”当上司的,文俊辉看起来文质彬彬,听到句黄腔都会皱眉的样子,嘴里却经常蹦出些让人张口结舌的话。我感觉四月午后的太阳也有些灼热,晒得脸上微微发热,只能假装没听见,伸手摘掉了文俊辉头发里一根潜逃的羽毛。

文俊辉也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因为他直接把我踹进了他的陷阱里:“既然让你摸到了天使没有的角,你能不能把翅膀放出来?太阳有点大。”

我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我和文俊辉认识快一百年了。

准确来说,是九十四年,四舍五入就是一百年。

但也不奇怪,毕竟文俊辉记忆里那次相遇更像一部精彩电影的片头,更适合做一段跨越天堂和地狱的友谊的开端,为之后关系的转折做铺垫。

我还记得我当时坐在餐车最靠近门的座位上,装模作样地拿了份报纸,仿佛自己是一个关心时政的优雅绅士,实际上连自己看的是娱乐新闻还是财经新闻都不太确定。我更关心我面前摆着的茶杯,轻微晃动的水面上没有我的倒影,而是餐车吧台边上坐着的男人,带着八角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眼睛——这家伙是个小偷。

实话实说,我确实是来餐车放松而不是匡扶正义的。虽然我预定了头等席,但卧铺房间小得可怜,还有一个说话带着浓厚口音的欧洲室友总是自来熟地和我搭话。几次客套聊天后我找了借口溜到餐车,准备在角落当一个无人问津的天使雕像。

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完全是个意外,而文俊辉是另一个意外。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叫文俊辉。在我全心观察着那个和吧台几乎融为一体的小偷时,他就大咧咧地逛进了车厢,径直坐在了我对面的空位上,越过报纸对我打了个招呼,自然得仿佛我们已经十分熟稔。谁能想到我们只是在十几年前有一面之缘,而且当时文俊辉还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我把他的手从报纸上抖开:“你又想干什么?”

“什么叫’我又想干什么?’”其实文俊辉的回答已经暗示了他不记得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但我当时正忙着监视窃贼,没分出一点精力去思考文俊辉的话,甚至都没有回应他。而文俊辉,这个能和路过小猫小狗聊天又莫名其妙吵架的恶魔,见我不搭理他,直接换了位置坐到我旁边,像是只是路过就挂在你身上的苍耳。

我没想到文俊辉动口也动手,差点把那杯茶全喂给他和我的裤子。我赶紧把报纸立好,隐藏这一小骚动。

“你在监视他。你现在的工作是给人类当间|谍吗?还是警|察?他是杀|人狂吗?飞天大盗?”文俊辉自顾自地进入了犯|罪片的状态,声音压低,每个字都带着兴奋的痕迹。为了不被火车行驶的噪音压过,他凑得很近,近到我能隐约闻到燃烧的气息,那是恶魔从地狱火焰里带出来的味道。

他凑得太近了,火车随便一颠簸他就可能给我一个吻,我不得不抽出压在身后的靠枕把我们俩隔开一点——我暂时不打算接受恶魔的亲昵,一方面可能需要和上司解释,颇费口舌,另一方面,这种同性行为可能会让我们比那个小偷先一步被送进监|狱,我是来旅游的,不是来考察监|狱设计的。我观察文俊辉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意他,他并没有露出受到冒犯的神色,甚至非常自然地靠在了那个抱枕上。

“他就要动手了。”文俊辉懒洋洋地说,“你打算怎么办?”

餐车里只剩下我们、小偷和小偷的目标。目标女人正在火车有节奏的摇晃中昏昏欲睡,下一秒就要陷入梦境,而她鼓鼓囊囊的钱包正跃跃欲试地从她怀中跃至地面。小偷则站了起来,一边假装舒展筋骨,一边慢慢往女人的方向靠近。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丢在女人脚边,给他一个在女人身边停留并蹲下的理由。

我没有说话,因为下一刻列车长就用力打开了餐车门,齿轮之间似乎缺少润滑,发出了刺耳的噪声。刚刚还在梦中遨游的女人突然浑身一抖,睁开眼睛,与蹲在她脚边的男人面面相觑。男人的手已经放在女人的钱包上了,见女人和列车长都还在愣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抢过钱包就往另一个门的方向狂奔。

然后狠狠摔了一跤。

“……我以为你们恶魔不会做这种事。”我把报纸叠好,打算物尽其用,带回去给我的室友看,他大概可以看懂。小偷已经灰头土脸地被列车长带走了,差点成为猎物的女人跟着离开,嘴里不停念叨着感谢上帝。没人往我们这边看一眼,仿佛我们只是角落里的两盆盆栽。

文俊辉伸了个懒腰,像猫把自己抻作长长一条:“我只是坐没坐相,乱伸腿绊倒了一个人。”

他说得轻描淡写,配合上脸上无辜的表情,好像故意把花瓶退下橱柜又仿佛无事发生的猫。不是所有恶魔都巧舌如簧,我也见过一说谎就左顾右盼脸红不自在的恶魔,感觉像是入错了行。但文俊辉完美符合这一刻板印象,总能面不改色地胡扯,好像他说的话逻辑完备,是你不能理解他话语背后的真理。

我能感觉到我勾了一下嘴角,但在文俊辉看向我时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我离开了餐车车厢,门在我身后关上。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门上的圆形玻璃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文俊辉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就像他的到来一样毫无预兆,随之而来的一丝难以解释的遗憾,轻轻掠过我的心头。

遗憾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当我拉开房间的门,发现我的室友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端坐在窗边读他的小说,取而代之的是站在两张床之间的文俊辉,提着行李箱,另一只胳膊下面很诡异地夹着个枕头。

文俊辉放下行李和枕头,把我拉进房间,“我的室友总是打呼噜,而我睡眠质量不太好……我相信你不会介意换一个室友的。”说得像是征求我的意见,实际上下一秒文俊辉已经倒在另一张床上了。

“对了。”像是想起什么,文俊辉从床上弹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挂上一副完美无瑕的微笑,对我伸出了手:

“我叫文俊辉。”

这就是文俊辉记忆里我们的初遇。有时候文俊辉会半抱怨半害羞地说他当时怎么会这么主动,虽然我确实是他当时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天使里最帅的一个。

我问文俊辉他当时见过几个天使。文俊辉很认真地回忆了一番,说包括你两个吧,我当时也刚刚来人间。

那我至少还战胜了百分之五十的对手是吧。我把眼镜放到床头柜,转身把文俊辉裹进被子里,让自己压在被子山上。文俊辉根本不担心我试图憋死他,反正他本来也不算活着。他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笑声,手在被子下边戳来戳去反抗我的压迫,一会儿讨好说我在恶魔里也是很帅的,一会儿又大叫着让我小心点,人类的躯体很脆弱的。

文俊辉一直问我,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遇见的。我不正面回答,每次都让他自己想,做作业要先自己思考,怎么能直接翻答案,气得他威胁要拔掉我翅膀上的羽毛,第二天还真的变成了一只乌鸦跟在我身边虎视眈眈。

后来还是文俊辉自己找到了答案。

那时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我第一次带文俊辉到我人间的家。我有点紧张,虽然活了几百年,但恋爱是第一次谈,对象还是个恶魔。我让他随便参观参观,我去给他拿点吃的,然后飞似的逃进了厨房,没好意思回头看文俊辉脸上的笑。

我鸵鸟似的在冰箱里看来看去,假装里面有几十种饮料供我挑选,而不是只有矿泉水、可乐和橙汁。文俊辉也不催我,只是时不时丢进来个问题,比如电视能开吗、卧室能进吗、这里隔音好吗。等我做好心理建设,磨磨蹭蹭端着冷饮和薯片出来时,文俊辉并不在客厅。我转进卧室,发现他对我床头挂着的几个相框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相框没什么特别的,我路过手工集市时随手买的木头制品,放了几张喜欢的风景照。只有一个与众不同,里面不是世界某个角落的景色,而是一只餐巾纸折的小猫,没有身体只有脑袋,平平无奇的样子。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只小猫其实是活着的,会对着来者慢慢地眨眼。

“我想起来了。”文俊辉的眨眼速度也变慢了,那一刻他仿佛和小猫融为一体,“这是我折的。”

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发生在世界某个角落的咖啡馆。

我正在计算我的工作业绩,是否施展了足够数量的神迹,引领足够多的信徒保持信仰,东拼西凑了一个小时也还差一点才完成任务。

文俊辉就在我焦头烂额之际突然出现,他甚至没有像第二次那样以人类的姿态走进来,而是“嘭”地出现,仿佛人类魔术师帽子里飞出来的鸽子。我吓了一跳,手一挥碰倒了咖啡杯,在文俊辉米白色裤子上留下了一块深色痕迹。文俊辉因此碰瓷,要求我请他喝一杯咖啡,即使文俊辉手一挥就可以让污渍消失不见。

我请了,以为文俊辉得了好处就会离开,还我一片清净。结果文俊辉喝了咖啡也不老实,探着脑袋看我的草稿纸,怜悯地说天使的工作量也太大了。

“我刚刚在街对面的冰淇淋店里,门外有个小孩许愿,说他从来没吃过冰淇凌,希望今天生日可以吃到一个。”文俊辉放下咖啡杯,又拿起桌上的餐巾纸,“也许你可以帮帮他,他实现了心愿,你完成了任务,皆大欢喜。”

“……真这么好心,你自己为什么不做?”我飞快瞥了他一眼,假装自己并没有被他和他的建议吸引。

“我毕竟是恶魔嘛。”文俊辉一脸真诚,我没能从他身上嗅到欺骗的味道,“这种事还是天使来做比较合适。”他把动手的成果拍在我的咖啡杯边上。那是一只餐巾纸折成的小猫,只有脑袋,因为没有笔,菱形的小猫脸上一片空白。

文俊辉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小猫突然有了眼睛,冲我慢慢眨了眨眼。

我面无表情,小猫的撒娇攻击似乎全部撞上了钢板。

街对面的冰淇凌店突然走出来一位店员,邀请小孩进去品尝他们最新推出的冰淇凌口味。

小孩如愿以偿吃到了冰淇凌,文俊辉喝到了一杯免费咖啡,我的业绩成功达标,避免被尹净汉阴阳怪气。

这似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故事,如果那个小孩没有一晚上都在闹肚子的话。

恢复这段记忆的文俊辉发誓对我发誓,他当时真的不是故意愚弄我的,他也不知道这个小孩的身体那么差。他只是注意到对面街的咖啡店里有个天使在唉声叹气,想过去排忧解难一下。

“但你连名字都没留下。”好像人类童话里的灰姑娘,只留下了一只水晶鞋。

我不知道自己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文俊辉脸上空白了一秒。他的目光在我和相框里游移了一番,突然大笑了起来。我赶紧接过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生怕他把饮料洒在我精心挑选的地毯上。

“我留了呀。”文俊辉笑得倒在床上,“你把纸巾拆开就可以看到了。”他作势要证明自己的诚实,想要摘下那个相框,被我拦住了。我其实也笑了,我没想过一个恶魔会用人类的方法给天使留信息,还是这种在爱情电影都略显老套的方式。而且拆开一只会眨眼的猫,对我这个天使来说还是太残忍了。

文俊辉陷在我的被子里,举手发言说我就是粗心大意没发现,不要找借口。我假装被戳中痛脚而生气,跳上床和他滚作一团。

事实证明我家的隔音还不错。

第二天文俊辉先离开了,说是要回地狱开会,得回去伪装一番,避免被金珉奎闻出来了——金珉奎是地狱犬,原型有三个脑袋的那种。

走之前文俊辉凑在我耳边说给我留了个小礼物,我迷迷糊糊地没听清,只记得他给了我一个吻,比我的羽毛还轻。

我没什么事,又躺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处理脖子上的伤口——文俊辉差点把我吃了,让我疑心他其实也有一些地狱猛兽的血统。

收拾床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文俊辉给我留的礼物,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最后在墙上找到了。

文俊辉给那只小猫折了个身体。可能是太困,没计算好大小,看起来像是只毛发蓬松的巨型长毛猫。现在小猫不止会眨眼了,还会摇晃脑袋和摇尾巴。

在小猫的身上,文俊辉耀武扬威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好像在警告我这次要看清楚。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文俊辉说要办一场枕头大战。

这一提议诞生在火锅店里,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店和举办枕头大战的床品店在一栋楼里,让文俊辉有点触景生情了。

文俊辉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盯着我刚下到锅里的牛肚看,生怕牛肚涮老了,变成嚼不动的塑料。

我和文俊辉都不太清楚他升职后会发生什么,成为第八宗罪吗?我不太了解地狱的体系,文俊辉则懒得了解。

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有答案,有答案也与文俊辉无关了。出差还没两周文俊辉就回来了。我以为是那里环境太差,气氛太压抑,毕竟是炮火横飞的战场。文俊辉白白净净地去,灰头土脸地回,人类躯体都被晒黑了几个度,好在没有缺胳膊少腿。

但洗完澡的文俊辉只是盘腿坐在沙发上,抱怨那里的人连火锅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热水给他煮螺蛳粉。红头发的战|争女士是很有魅力的领导,但她也不喜欢螺蛳粉,说这东西“闻起来像蛇怪的口水”,禁止文俊辉在出差期间吃螺蛳粉。

文俊辉就这么和神秘的升职机会擦肩而过了。

老实说我觉得枕头大战挺幼稚的,舒缓情绪的方式那么多,为什么要拿着个枕头互相砸来砸去?我宁可窝在家里打一天游戏——互联网真是人类伟大的发明。

但文俊辉不觉得幼稚。应该说文俊辉是个这样一个恶魔,“幼稚”是他的代名词,翻开名为文俊辉的书,第一页一定是“永远做小孩吧”。比起引诱人类直接堕落,他更喜欢恶作剧,给本就混乱的人间增添一些彩色涂鸦。

本来他还打算播放《猫和老鼠》,被我勒令禁止,因为我已经在这些动画刚播出的时候就陪他看过了,五年内不想再看第二遍。

这被文俊辉作为主要工作成果,和其他恶魔“诱惑牧师出|轨”、“引诱虔诚信徒犯|罪”之类的事迹一同上报给他们的上司崔胜澈。毫不意外,文俊辉被崔胜澈批评了一顿。好在崔胜澈没发太大火,文俊辉只是被火燎掉了一点刘海,一个月就长好了。

文俊辉说个不停,牛肉丸吃了半口就被遗忘在了调料盘里,逐渐没了热气。他的想法多得涌了出来,好像往一杯水里倒了一罐子泡腾片,一会儿提到“要想办法把那九个小孩找回来”,一会儿说枕头大战要在生日举办。

天使和恶魔也会过生日吗?

严格来说那是“人类”文俊辉的生日,而不是恶魔文俊辉的生日,因为天使和恶魔都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诞生的,文俊辉只能把自己来到人间的日期当作生日来庆祝。

他不仅自己过,还鼓动我一起庆祝。我对此兴趣缺缺,但耐不住文俊辉软磨硬泡,还是同意努力回忆一下自己到人间的第一天发生了什么。但年代久远,我想了半天,文俊辉从兴致勃勃到眼皮打架,我还是没能从纷杂的记忆中找到线索。

“你不是说你记性很好吗,这都不记得了。”文俊辉缩在被子里,哈欠连天还不忘挪揄我两句,“还说我记性差。”

“我记住的是你。”我脱口而出。

嘴比脑子快,我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文俊辉听了这句话肯定恶魔尾巴翘上天,得意地念叨上一年。我别扭地坐在床尾,转过头不看文俊辉,假装墙上挂着的是毕加索的世界名画而不是一个走慢两分钟的普通钟表。

出乎意料,文俊辉半晌都没有回应。

我忍不住回头,发现文俊辉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紧闭的眼睛。我慢慢凑近,文俊辉的呼吸轻柔且平稳——他睡着了。

这下我又要为文俊辉卷走了所有被子而苦恼了。

后来我还是想起来了。我来人间的第一天,凑热闹去电影院看了一部电影,动画片,《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我战略性忘记这件事,大概是我觉得自己和一群没我腿高的小孩凑在一起看白雪公主有点丢脸。

直到7月17日,根据我的记忆推断出来的“生日”,我回到家,发现文俊辉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头上戴着个红色发箍,膨大的公主裙裙摆占据了大半个沙发——他把自己打扮成了“白雪公主”。

作为我的第一个“生日”,确实很令人难忘。

后来我的生日逐渐趋于平静,变得像绝大部分普通人类的生日那样。我们庆祝,一起去吃晚餐,有时候是口口相传的街边小店,拥挤到我和文俊辉只能贴着墙蜷缩在小板凳上,有时候又是需要正装出席的高级餐厅,印刷精致的菜单上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我们会牵着手散步,会在家里一起联机打游戏,组队做游戏里遭人厌的情侣。文俊辉不怎么玩我喜欢的游戏,过程中经常一惊一乍,不是在送死就是在送死的路上,我孜孜不倦地救他,他还不领情,戏瘾大发地擦拭眼角,抹去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让我“代替他活下去,一定要拿到第一名”。

与我相反,文俊辉的生日是一年中最疯狂的一天。文俊辉会在那一天做一些在恶魔看来都有些疯狂的事情,为此他甚至可能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筹划。

去年的生日还算中规中矩,文俊辉只是策划了一个火锅节,鼓动大半个城市的人吃火锅,那一天每一条街道似乎都飘荡着红油的味道,整座城市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锅。

四年前的生日是近十年来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一次。那天文俊辉一大早就起来了,趴在我耳边说他白天有事,不必找他,晚上他会回来的。我才刚睁开眼睛几秒,大脑还在重启,生日快乐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文俊辉用一个夸张的早安吻把我的一切话语都堵在嘴里,然后哼着歌出门了。

文俊辉很迟才回来,如果从地狱到人间的路也会像市中心一样堵车的话,他就要错过自己的生日了。他兴致高昂,旋风一样冲进了我的屋子,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夺过我手里的游戏手柄丢到沙发上,我的眼镜也和手柄一起被流放。他坐在我腿上,捧着我的脸,和我共享了一个长久的吻。

我在亲|吻中嗅到他身上烟熏火燎的味道,像是从一场山火中穿越而来见我。我以为他只是和他的地狱朋友们相处了太久,沾染上了气味。等我找回理智和眼镜,我才意识到文俊辉可能真的是从大火里逃出来的,他板正的白衬衫染成了灰色的,裤子成为了时尚前沿的破洞裤。他的脸上还算干净,不知道是清理过了还是烟灰全蹭在了我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是恶魔的黄眼睛,好像烈火中闪闪发光的金子。

我问他去干什么了。文俊辉只说是和朋友一起给崔胜澈做了一首歌,今天在地狱首次发行。崔胜澈大为感动,不小心引发了小型火灾。

文俊辉不是在避重就轻就是在胡说八道,但我没能细究,因为文俊辉又亲上来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文俊辉才趴在床上给我欣赏了那首为崔胜澈写的“赞歌”——他偷偷录下了喝得烂醉如泥的崔胜澈和其他恶魔划拳的音频,带到人间找了制作人朋友做了版remix,生日那天在地狱公放。虽然只播放了不到一分钟就被闻讯而来的崔胜澈残酷打断,但估计地狱最深处的鬼魂都知道崔胜澈划拳连输七局的事迹了。

崔胜澈现实意义上的火冒三丈。

他是七宗罪里的“暴怒”,虽然脾气较千年以前已经好了不少,不再是一点就着的炮仗,但休眠火山喷发才是最恐怖的。他的怒火关联着地狱每一片熔岩池,他恶狠狠地念出文俊辉的名字时,岩浆瞬间从池子中喷发,烈火腾空而起,好像人类诗人描绘的世界末日。

始作俑者文俊辉早有预料,崔胜澈刚开口他就脚底抹油,往人间奔去,最后只是毁了一套衣服。地狱里的其他成员就遭受了无妄之灾,柴可夫斯基新写的芭蕾舞剧被烧掉了一幕乐章,梵高的几株向日葵化为了灰烬。凑巧来找崔胜澈汇报工作的金珉奎也惨遭波及,被烧掉了一撮尾巴上的毛,直到他的尾巴恢复之前,金珉奎都没来人间找文俊辉吃过火锅。

文俊辉被崔胜澈禁止在三年内进入地狱,听起来还有些冷幽默的味道。这道禁令对文俊辉也算不上什么惩罚,他对人间的留恋远胜于地狱,毕竟地狱没有火锅店。

至于那个人类音乐制作人,平心而论他是个天才,竟然能把崔胜澈口齿不清的行酒令和鼓点融合得像西海岸最新潮的音乐。我不知道地狱的业火会不会一路烧上他在三十五层的工作室,但尹净汉似乎对他有点兴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让崔胜澈吃瘪的音乐人说不定可以上天堂。

文俊辉还在滔滔不绝,在他发表演讲之际,服务员已经来给火锅添了三次汤。我只能趁机往他嘴里塞了一粒虾滑,避免我们到餐厅打烊都还没吃完晚餐。

虾滑有点烫,文俊辉嘶嘶吸气,还不忘含糊地问我愿意帮忙吗。这时候文俊辉才露出一点小心翼翼,仿佛才意识到在生日举办一场枕头大战是一件无厘头的事,好像夏天冲进公园里的池塘,而现在他要拉我这个向来只是站在岸边帮他拿衣服的人下水。

我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我知道自己是个天使,天使有很多繁琐的准则,不应该参与这种大概率会引发人间混乱的活动。但那又怎么样呢,当我在咖啡馆第一次见到文俊辉,当文俊辉在酒馆里第一次亲|吻我时,这件事的结局就已经写下了。

我只能保持衣冠整齐,一步步走进池塘,走向文俊辉,走向一个终点。

金珉奎问我,当时是怎么和文俊辉在一起的。

我们俩正站在校门口发枕头大战的传单,目的是吸引大败文俊辉的几个小孩参与活动。找人对于我们来说本来是小问题,如果我们记得他们的模样。可惜文俊辉当时只顾着抱头鼠窜,我则只记得看文俊辉热闹,小孩的高矮胖瘦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最后不得不采取最原始的方法——在各大学校门口发传单,希望能够歪打正着。

分配到发传单任务的只有我,一大叠传单漂浮在我身边,像乌云一样笼罩着我。想到地图上散沙一样遍布城市的学校,我就觉得这叠传单马上要变成大雨把我淋成落汤鸡。我问文俊辉为什么要亲自去发,不能打个响指让这些传单自动出现在每个孩子的书包里吗。

我勉强接受了文俊辉的解释,但要求叫多几个人来帮忙。

于是第二天开始我的身边多了金珉奎,他是被文俊辉以请客一个月哄骗来的。我觉得金珉奎上当了,因为这最后肯定会变成金珉奎陪文俊辉吃一个月火锅或者螺蛳粉。我不打算告诉他,毕竟作为文俊辉的朋友他应该对文俊辉的花言巧语有所防备。

传单是文俊辉亲自设计的,花哨的字体下面是两只坐在枕头上的小猫,一黑一白。我评价这个设计审题有误,只看出“枕头”而看不出“大战”,所以只能拿五十分,但看在设计师的份上可以勉为其难打到八十分。

文俊辉白了我一眼,说在学校门口不能分发含有暴|力因素的传单,会被家长投诉的。

我哑然失笑。

文俊辉大抵真的研究过传播学。我知道他曾经变成猫在大学里混了几个月,每天就趴在教室第一排离空调最近的桌子上,还成为了学校的网红,连记者都特地去为他拍过照,高傲的文俊辉在报纸里占据了好大一个板块。文俊辉离开后,学生以为他们的猫咪同学遭遇不测,还在他第一次出现的操场角落为他放了好几束鲜花。

我和金珉奎只是在校门口的树荫下站着,我面无表情,金珉奎则挂着比初夏太阳还灿烂的笑容。相比起那些为了招揽生意在大夏天也穿着玩偶服的打工人,我们俩可以算是消极怠工了,只是在有人经过时伸出手,将花花绿绿的传单塞进他们手中。

即便如此,莫名其妙就有小孩和家长向我们靠近。小孩是真的对枕头大战好奇,绕在我们身边仰着头问东问西,像小鸡仔一样热闹。那些接送小孩的家长就不一定了,几个人围在我和金珉奎身边从枕头大战的安全性问到枕头材质是否有利于健康,又问到我家里用的是什么枕头,最后图穷匕见,开始明里暗里打探我和金珉奎是否还是单身。

我摇头,并且在金珉奎傻乐地准备点头时抢先替他回答,他有对象了。具体是谁还不知道,反正在漫长的人生中金珉奎总会遇到一个灵魂伴侣的。

于是在摆脱了过于热心的家长们后,我和金珉奎的话题转移到了文俊辉身上。

我和文俊辉是怎么在一起的?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金珉奎提起我才恍然发现,原来我和文俊辉已经在一起快六十年了。对于人类来说我们已经度过了金婚,即将向钻石婚迈进,是可以邀请亲朋好友一同庆祝这段跨越人生大半段岁月的感情的。但对于寿命近乎于无穷的我们,我和文俊辉在一起的日子就像跨越城市的河流一样,两岸从荒原到丛林,从零星村落到高楼林立,这条河只是向前平静地流淌,无穷无尽地流淌。

河流的发源地在遥远的美洲大陆。在那里文俊辉先砸碎了那层薄薄的冰,向一直隔水相望的我伸出了手。于是一切都融化了,我们顺着流水途径大陆和海洋,高山和低谷,像两片飘落的羽毛,最后回到了我们长居的家。

一切的开端只是因为我们在文俊辉家里看电影,西部牛仔片,画面模糊,镜头晃动,色彩失真,但对于那个年代来说已经是高质量的影片。只可惜影片的剧情欠佳,充斥着小题大做的争吵、无缘无故的枪|战和鱼刺一样膈应的色|情片段,看得我和文俊辉频频皱眉,只能靠不停往肚子里灌啤酒来缓解画面带来的尴尬感。

影片结束后我们默契地否认自己曾经看过这样的烂片,把所有剧情都统统从脑海里删除,只留下一个蒙太奇般的片段——男主满身是血,带着打空弹|夹的左轮手|枪回到小镇,走进唯一的酒馆。会在吧台上翘首以待的美丽女郎已经消失了,不知道是喂了豺狼还是与人私奔。男主独自坐在吧台,颓唐地,但一丝不苟地按习惯,将一杯龙舌兰酒倒入口中。

你喝过龙舌兰吗。文俊辉脸颊上已经爬上了酒醉的红晕。他的酒量不差,只是喝得太快,一口气喝了太多,这才陷入酒精的漩涡中。

我如同树懒一样慢慢摇头,感觉酒精似乎逆着血管而上涌进了脑子里,一晃就像是海啸。

那我们去尝尝吧,现在也还不晚。不等我回答,文俊辉已经紧紧握住我的手,想带着我一起瞬移到美国南部。过程有些小坎坷,我和文俊辉都有点分不清美国南部具体在哪里,无头苍蝇似的落在了比萨斜塔,又在夜风中坠落,跳到了不知名的海滩上,鞋子里灌满了细沙,最后才找准方向到达了正确地点。

文俊辉咯咯笑着,仿佛刚才经历了一番有趣的大冒险。他没有松开我的手,我也没觉得奇怪,觉得天生就该如此。

我们昂首阔步地走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酒馆,恰好一起忘记了自己在人间用的是男性亚裔的躯壳,另外,当时的南部还是一个极度排外且恐同的地方。

酒馆里正一边开怀畅饮一边说着下|流笑话的酒客们在我们进门的一刻全部噤声,我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雨一样落在我们身上,尤其是我们紧握的手上。他们大概是一瞬间被震住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如此光明正大牵着手的两个男人走进塞满恐同人士的闭塞小店,像是愚蠢的鸽子自己扑进捕鸟的网。

文俊辉对周围的异常置若罔闻,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吧台的空位上,向老板要两杯龙舌兰,而且要最好的。

吧台后的老板上下打量着我们,藏在大胡子后面的嘴里发出了不懈的哼声。他擦着空酒杯,仿佛我们是两团空气。

文俊辉又说了一遍。这回有了回应,只不过是从身后传来的,不知道是哪张桌子的客人啐了口痰,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冲我们大喊“娘|炮可喝不来龙舌兰”。周围的客人应和着笑起来,夹杂着一些关于同|性恋的污言秽语。

“你们也听到了吧。”老板站了起来。我才发现他是个需要我仰视的大块头,泛黄灯光下他的阴影像座山一样笼罩住我们。他把啤酒杯重重砸在木质桌面上,用一种威胁的目光盯着我们,仿佛如果我们不乖乖识相离开他们的地盘,这个酒杯就会丢在我们身上,“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知道这些家伙的观点根深蒂固,就像森林里的蘑菇,一个不过巴掌大的蘑菇下,菌丝已经绵延数米,讲道理只是白费力气。但我毕竟是个半满的酒桶,我把文俊辉的手握得更紧,另一只手一拍桌子,试图和老板理论一番。

文俊辉比我更快一步。

我还没在混乱的大脑中把语言打捞出来排成列,文俊辉已经把上半身都靠在吧台上。他举起我们仿佛用胶水粘在一起的手,示威般在老板面前晃了晃,摇头晃脑地说两个男人牵手怎么了,我们,我们就牵给你们看,让你们涨涨见识。

灯光下,老板的面色渐渐涨成了猪肝色。说实话,我们俩的手握在一起都没有老板的半张脸大,但老板的尊严就像吹满气的气球,容不得半点侵|犯。

文俊辉突然松开了手。我的手孤零零地举在空中,像一只迷途的鸟,慢慢落在了桌面上。

文俊辉望向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文俊辉毫无保留的样子,覆满鳞片的尖角扭曲地向天延伸,黄色的眼睛像是黑夜里燃烧的灯火,巨大的骨翼舒展开,又听话地伏在文俊辉身后。我想酒吧里的人类是看不见的,不然他们也不会还安稳地坐在座位上,甚至撸着袖子跃跃欲试,像要给我们一些颜色瞧瞧似的。

文俊辉笑着,什么话都没说,但又好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那一瞬间,我似乎揭开了纱帘,瞥见了未来的一点踪迹。

“我还要亲我的男朋友。”

文俊辉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扯住我的领子,给了我一个来势汹汹的吻。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安静”,可以描述我震惊到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心理,也可以形容现实的宁静。

在文俊辉亲吻我的第三秒,我将整个酒馆的人都变成了人形雕像,一切叫骂、惊叫和嘲笑都归于平静。分开时,文俊辉脸上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他扭头对老板耀武扬威,指着他的鼻子结结巴巴地说,你能拿我们怎么办。老板不能说话,只有眼珠在转来转去,似乎在求饶和咒骂之间游移。

我揉揉脸,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手掌碰到嘴唇,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想要移开,又忍不住停留。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只有嘴唇上的湿润是一切皆非虚妄的证据。

文俊辉已经跳下桌子了,动作轻盈得仿佛滴酒未沾。他绕进吧台,试图在大大小小的瓶子里找到龙舌兰酒,骨翼在料理台上横来扫去,叮叮当当响——他还真找到了,是一个巨大的厚玻璃瓶。文俊辉又钻到橱柜里找小酒杯和盐碟,在篮子里挑出一个明黄色没有半分瑕疵的柠檬。他像地狱酒吧的代班老板,而我像个误入黄泉的旅人。我看着他慢慢地将柠檬切片,将盐在碟子里倒成一座倾斜的小山,将澄澈的酒液倒进两个酒杯里。文俊辉舔了口虎口的盐,又吮吸了一口柠檬。

“干杯!”文俊辉高举酒杯,像是举起了胜利的旗帜,“敬……”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敬我们。”我轻声提醒。

“对,敬我们。”文俊辉点点头,“敬天使,和恶魔!”

说完他还是不太满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敬龙舌兰酒!敬同|性恋!敬爱情……”

文俊辉还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天堂与地狱,生命与死亡,世间一切值得歌颂和致敬的,都淹没在我和他的唇齿之间。

金珉奎对这个故事很失望。

他以为像文俊辉这样充满表演欲的恶魔,对象又是天使,应该会大张旗鼓地办一场仪式,比如让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开满玫瑰,比如把我偷渡进地狱,在永远沸腾不息的泉水边告白。

我冷静地一一反驳,说我不太想成为众人焦点,不喜欢太浓烈的玫瑰味道,也不想成为引发天堂地狱战|争的导火索。

在陈默寂静的夜,在遥远的边陲小镇,在酒吧情不自禁的一吻是最合适的安排。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比如我和金珉奎在炎热的夏日里发了五六天传单,金珉奎热得差点变回地狱犬的原型;也走了些弯路,比如文俊辉在申请活动许可的时候深刻体验了一把人类行政系统的臃肿,从城东跑到城西,从一口跑到七楼,写了无数的申请表,盖了无数个章。

好在枕头大战竟然真的要举办了。

文俊辉非常兴奋,抱着他的枕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说他和他的枕头已经相处了一百多年,肯定配合默契所向披靡,一会儿又担心自己的枕头会在大战中壮烈牺牲,毕竟枕头大战的目标就是让烦恼压力和枕头里的羽毛一起漫天飞舞。

他的枕头还是我们在火车上见面时抱着的那个枕头,据说里面参杂了黑羊的绒毛,能让精妙的恶作剧在夜里降临在他梦里。这话不知真假,但我曾经试着躺在那个黑羊枕头上,很温柔的触感,像是被一朵云拖住。我在梦里一无所获,似乎不守规矩的黑羊看到天使也会绕路。

最后我只能把给文俊辉准备的礼物提前给他——那是一个新的枕头,里面填充着天使的羽毛。

文俊辉一直对羽毛翅膀有执念。他是岩浆里爬出来的恶魔,不是堕落的天使,只有骨头拼接成的翅膀。刚认识的时候他还试图趁我不注意摸下几片羽毛。但天使的翅膀实在太敏感,在我吃痛不小心把他从摩天大楼楼顶扇下去后,文俊辉就规矩了不少。

天使羽毛枕头外表其貌不扬,因为我的手工能力仅限于此。我虽然在游戏世界里所向披靡,但针线活着实是为难住了我。我偷偷学习了许久,报废了好几片布料,才缝出一个看起来不像工厂残次品的枕头。

不过文俊辉看起来并不介意我努力隐藏的扭曲针脚。他拍拍黑羊枕头,又拍拍天使枕头,最后把两个枕头一起抱在怀里,不大的脸藏在后面,问我新枕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什么特别之处。我诚实地说。不过我添加了一点来自天使的小祝福。

祝福什么?文俊辉问。

祝福你可以在枕头大战中战无不胜。

如果天堂地狱之间有拍卖会,我的枕头大概需要倒贴钱才能卖出去。世间哪会有如此鸡肋的祝福。

但文俊辉很满意。我看到他露出来的眼睛弯弯,然后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彻底埋进两个枕头里。

除了枕头,我还偷偷做了一些别的事情。

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类来参与文俊辉的生日活动,尤其是那几个人类小孩,即使他们收到了传单,也许他们那天有事情呢?都知道人类小孩现在学习压力大,除了堆积如山的作业,还要参加各种补习,从语文一路学到钢琴,连唱诗班都有专门的训练课。

但我可以邀请一些非人类参加。

尹净汉收到我的邀请时挑起了细长的眉毛,对我的邀请感到不可思议:“你知道我们是天使,而文俊辉是个恶魔吧。”他问的是一个白痴问题,但我不能反驳,否则尹净汉一定会微笑着罚我一年不许回人间。

尹净汉深吸一口气:“你和恶魔偷偷谈恋爱,我们已经不追究了。你竟然要我陪你男朋友过家家?”

我尴尬地点点头,又一不做二不休地补充道,能不能请你邀请崔胜澈参加,我不太好邀请文俊辉的上司。

尹净汉始终完美的表情露出了一丝裂缝。

当天还是来了挺多人,比我想象得多。

虽然和尹净汉的对话以他准备把我开除出天使行列结束,但最后我还是天使,尹净汉也在生日当天如约出现,梳着金色的马尾辫,穿了一身找不到一丝褶皱的白西装。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我们是要抄起枕头打架,而不是站在吧台边上一边酌饮金汤力一边讨论天堂下一季度的发展目标。

崔胜澈也来了,尹净汉最后还是帮我出面邀请了他。那个在文俊辉口中一发火就天崩地裂的“暴怒”竟然是个娃娃脸男人,真是恶魔不可貌相。

文俊辉抱着枕头站在人群边缘,我也随便拿了个枕头。文俊辉问我这个枕头有没有什么使用规则,比如需要念什么咒语,或者需要做出什么手势,就像漫画里的主角使用超能力那样。

“没有。”我说。

“你只管往前冲就好了。”

*战争的设定来自《好兆头》原著,本文中大部分关于天堂地狱的设定也都参照该书和同名电视剧。

*1937年7月17日,世界上第一部动画片《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在好莱坞卡泰剧场首映(来自百度百科)

*柴可夫斯基和梵高按传统天主教教义是要下地狱的,因为同|性|恋和自|杀

*一个习惯写完文在定标题的人,在创作过程中逐渐跑偏……

*佑灰

*ABO/地下rapper&大学生10k+

*一点点奎八

[图片]

abo

重来一次,仍然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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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辉觉得有点冷,太阳穴疼、脖子也疼…但不像被人咬着陷进肉的那种疼…那种疼法伴随着压制和强势,被人控制的死死的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物件。现在倒像是落枕…

他睁开眼,夫胜宽说:“俊哥你醒了?哎呦哥,第一次见你闭着眼睛睡觉,我都没敢打扰你。是不是做了个美梦?”

文俊辉不讲话。美梦?噩梦吧……

夫胜宽絮絮叨叨但实际很关心体贴的...

夫胜宽絮絮叨叨但实际很关心体贴的说:“哥还是要好好去了解一下关于Omega的知识,你到现在也没分化大概率就是,”他看了看文俊辉的脸色,赶忙又补上:“当然omega也很好啊!哥这么漂亮!”

文俊辉点点头,依旧没说话。夫胜宽看着与往日不同的哥哥,懂眼色的闭上嘴。不知道俊哥做了个什么噩梦,平时开朗乐观的人现在脸色着实不好。

刚从跳楼的劲头醒来。降落时心脏疼的昏了过去,所以倒是不知道自己会摔成什么样…

他重生了。在他被全圆佑关起来之后。从全圆佑的高层公寓跳下楼……文俊辉又重新闭上眼,泪缓缓流下来…

一直观察他的夫胜宽有点担心,刚想安慰他,文俊辉起身抱住夫胜宽,夫胜宽吓了一跳。

他说:“好久不见啊胜宽,我好想你们……”

文俊辉回来已经有一周了。组合刚出道。没什么行程,所以日子和出道前差不多,除了打歌就是练习室。他觉得恢复的还好。但听一个房间的徐明浩讲,他晚上总像鬼压床一样发出动静….

可不是…他几乎每天都梦到全圆佑压着他强迫式的….需求很大,占有欲极强。文俊辉和他在一起的几年深有体会。

全圆佑装大尾巴狼的水平实在是厉害。

作为组合里唯一一个omega,他分化的很晚,相比较其他队友并不出众。直到被被限制、被割裂掉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一切….

全圆佑说,文俊辉就是他的潘德拉魔盒。

文俊辉自己觉得可去特么的吧,全圆佑就是个疯子…..

此时疯子应该刚刚读大学,一副清纯男大生的样子,还没有成为日后实力精干韩国最有价值电竞公司的吸血鬼老板….当然他也并不只是公司老板那么简单,文俊辉的数次报警和逃跑都不了了之,换来的是他逐渐消失和全圆佑更加疯狂的限制…

文俊辉给崔胜澈发消息,不高明的撒谎说自己实在难受,去S大的公演没办法参加。队长是有点奇怪,但文俊辉一向勤奋努力乖巧从来不偷懒,于是他答应了并去找经纪人协调并叮嘱他好好休息。

文俊辉及时打住自己的思绪。

11个人的公演也算顺利,但是崔胜澈回来还是找文俊辉谈话。组合现在太弱小,他不允许成员们有丝毫的松懈。

文俊辉态度极好,就差发誓了,他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出现此情况,哪怕天上掉刀子他也会活动。然后崔胜澈说,“好的,那你现在有机会了,今天是S大第二次公演。”文俊辉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刚要说话,队长打断他,认真的说:“俊,我们现在很不容易,所有人都要全力以赴,你懂吗?”

文俊辉沉默了一下,答应了。崔胜澈拍拍他肩膀,以为自己的训话奏了效。

组合很穷所以大家穿的衣服也很简单,不过青春少年已经足够吸引人。文俊辉换上简单的衬衣裤子,被成员们围着夸好看,然后在大家不理解中找工作人员要了帽子遮住自己大半的脸。重新来过一次的他在表演上已经很是淡定,不会像当初那么急迫想表现自己。他愿意做成员们的绿叶。

谁也没想到,濒临倒闭的公司出的小可怜组合,因为其成员的饭拍被顶上热搜甚至出圈。本该慢慢艰难曲折的路,被不经意的铺了开来…

——————

………文俊辉一边哭一边呻吟又因为嘴被捂住只能发出可怜的声响,太多了…太多了,可他竟然还是想要更多……

“俊哥?俊哥!文俊辉!”有人用力的拍着他的脸,终于他一身是汗的醒过来,脑子里还是全圆佑把他稀里哗啦的弄的乱七八糟的场景。!能不能活了!文俊辉有点懊恼,滚滚滚!!

“怎么了?”文俊辉把画面赶出脑海伸手擦头上的汗,出的汗多到把头发都打湿了。徐明浩无奈揉着脑袋的说,“大哥,你好像分化了。虽然我是beta,但你这味儿也太大了。”他最近睡眠质量拜文俊辉所赐,非常差劲,他现在十分想让文俊辉睡客厅。

半夜被慌张的经济人送去医院做检查。等拿到报告,结果出乎意料。

比上辈子更早的分化,而且…他分化成了alpha。经纪人一阵欣慰,向医生道谢,并祝贺文俊辉。最后一个分化并且成了Alpha,这对组合是好事。

文俊辉拿着报告,笑出声。他不顾经纪人在旁边放声大笑起来,好像特别开心。然后经纪人惊讶的发现,他笑出了眼泪。这么开心吗?

“哥,我是Alpha!哈哈”文俊辉笑着低下头。

所以全圆佑,你再也控制不了我了…

你和我此生再也没机会了。

报告慢慢被浸湿。

S大校庆公演,一个刚出道没什么名气的组合,因为其中一名成员的饭拍而出圈。这个叫做seventeen的12人少年组合意外的火了。出圈成员叫文俊辉,是中国人,因为短脸大眼睛又雌雄莫辨的五官引得韩国人如痴如醉,歪头的影像被制作成表情包广为流传,让人一看到就融化。

总之,文俊辉火了。

组合的机会也变多,成员们多了一些行程邀约。文俊辉觉得一切朝好的迹象发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是omega,他作为Alpha的反应没有很多,靠抑制剂控制就好。他觉得现在的状态好的不得了。

随即出了一身冷汗。眉眼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样子。不是全圆佑,但是和他很像。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全圆佑的堂妹。

全氏标志性的五官放在男性身上是克制、阴冷和英俊,放在女性身上倒是显得又酷又飒爽。女孩子高挑的身影霸气十足,拎着一个大包放下,打开展示给文俊辉,里面满满的螺蛳粉火锅底料….他出神一秒想,是不是所有姓全的表达喜欢都很直接…..文俊辉闻到对方作为同类的气息,都是Alpha让他对女孩子的喜欢有点意外。他还记得上辈子她第一次在全圆佑家看到他时呆了的样子,虽然之后被全圆佑轰走再也没见过一面。

女孩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兴奋,声音清爽的说:“老婆啊”尾音没完赶紧捂住嘴。天天在家发疯对着文俊辉叫老婆以至于见到真人没有控制住自己。她重新开口,“俊呐,我收集了我能找到的中国美食的调料,希望你在韩国也能尝到家乡的味道。”文俊辉看着熟悉的五官,有点认真又有点沉默,在女孩开始奇怪时,他温柔的开口说:“好的,多谢你。”漂亮的眼睛,让每个被注视的人都溺毙在这一汪温柔里。全妹心跳越来越快,她发誓,文俊辉是她永远的老婆!

参加完签售的全妹蹦蹦跳跳的回老宅吃饭。今天是全家聚餐的日子。平日她十分讨厌这种听长辈讲废话的饭局,今天因为心情太好倒是不在意了。吃饭前手都没洗,因为今天握了文俊辉的手,如果可以她一辈子不洗手。

不过全妹不在乎,吃完起身,手机被她的动作带着掉了下去。落在全圆佑身旁。修长的手指捡起手机,因为触碰感应,屏幕亮了起来。他手顿了一下。屏保是一个漂亮男人的照片。全圆佑低头看了一眼,动作流畅,几乎没有停顿的将手机递给自己的堂妹。堂妹道谢,又赶紧擦了一下手机,呼呼不存在的灰尘说,哎呦俊呐比呀内,溜走了。

全圆佑没有表情。所以,Jun?他做了个口型,发音在唇齿间停留了一瞬。潘多拉的魔盒更早的打开,诱惑的吞噬来势汹汹。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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