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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非常遗憾当年《棠棣四时开》没写四四登基主政的故事,近来回坑四十三,想补全这个遗憾。

遂本文是以《棠棣》为背景,沿用《棠棣》的所有称呼、人物名和设置。私设如山,且不少人物并不完全和历史原型一致。比如康熙朝皇子简化为了总共就13个,我私心是把老幺的位置给了十三,然后政斗的几个主体就只留了老大、老二、老三(文中为盛王)、老四、老八(文中为沛王)、老十三。所以不要细抠史实,有很多合并梗和魔改。

再就是大家都懂我的训诫爱好,如果不懂,现在快跑还来得及。

没有大纲激情开坑,写到哪算哪,所以我的热情和大家的支持成正比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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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波骤起

户部...

户部自本朝有斯一设以来就没这么热闹过——

官衙外的车舆轿辇足足排出小二里地去,披坚执锐的甲士把这条街都围了个瓷实,个个脸上挂着骄矜的寒光;那些平常连尊面都难得一见的红顶子如今竟不要价似地往这儿涌,眼角眉梢都是张皇肃穆,仿佛比上朝面圣还紧张。

皇城脚下的百姓照说不比乡野小民没见识,早些年前朝先帝爱出巡,时不常连圣驾也是能得瞻观的;可这样煊赫的阵势还是引得不少路人驻足,隔了老远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诶老兄老兄,恕我没见识瞎打听——是什么真佛临凡,能叫这么些大人物作出这副嘴脸来?”

“嘿,瞧你这样儿,从不瞧邸报吧?当今治下,能有这等威风的,除了怡王殿下还能有谁?”

“怡王?早年间老听说什么盛王、沛王来着,怎么忽地吧剌冒出个怡王来,这号听着耳生啊。”

“哎哟好我的大兄弟,您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那些个王爷就算绑一块儿,也及不上这位怡王爷的一根头发丝儿。告诉你说吧,这位殿下是先帝爷的十三皇子,当今的幼弟。自今上正了大宝以来就开府、封王、赏双俸,又叫管着户部、刑部、兵部,还有、还有……总之是事儿都叫怹老人家管着,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乖乖,那能管得过来这么多事儿么?”那人连连咋舌:“这亲王殿下多大年纪啊?”

“唔……听说是还不到而立之年。”

“天爷佛祖!这得是有多大的本事,能叫圣上这般爱重?”

“皇家的事儿咱小老百姓哪清楚。至于说这十三殿下的才干么,如今也还没显出什么,圣上御极才几天呐?且往后看吧……”

外头百姓们不过是茶余饭后瞧个热闹,可这衙司里战战兢兢候着的红顶子们就不是那等轻松了。

早先皇上说要理旧账、查亏空、追欠款,大伙儿都还没太当回事,只因打先帝那会儿起没头没尾的糊涂账也太多,先帝也曾数度说要查,可最后也只能是个法不责众、不了了之。今上做出这等模样,无外乎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众人紧一阵慢一阵对付过去也就是了。

谁知自怡王爷到了部里,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刚来部里时,一干人等心内还暗松口气:眼前这位王子不过二十六七的光景,生就一副眉目清俊的和气模样,举止也文雅有礼,时常带笑;听说从前建宁朝不得圣宠,默默无闻了许多年,从不曾沾染庶务。既年轻,又不经事,想必是个好说话好糊弄的。然而一打起交道,这些久经宦海的老油子们便知想错了——

他压根不听那些滚刀肉的片儿汤话,专挑年轻司官回话,也不知怎么脑子转得那么快,凡数目上稍有疏漏诖误,抬手就叫停命复核重算。不到半天工夫,众人唬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再不敢存什么侥幸蒙哄的想头。

“我年轻,诸位有不少都是随侍过先帝的重臣、长辈,只是国法面前讲不得人情长幼,别怨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能领会圣心,不待说自个儿就赶着把亏空补上呢,那就算是从前有什么错漏,朝廷也少不得体恤一番忠悃血诚,往后有的是体面;可若是到了这个时节,还有人想托赖耍横,指望做禄蠹硕鼠的,那——”怡王轻挑薄唇微微一笑,眸光逼人:“不定下回见面就在刑部了。”

“臣等万万不敢——”

数次交锋下来,再没人敢小视这位当家王爷了。

这一日怡王来户部视事,正说着话,一个侍从忽地急匆匆从外面进来,扫了一圈四周,硬着头皮凑到怡王身边,轻声附耳说了几句。

“什么?!”怡王脸色大变,霍然站起。堂内众人都吓了一跳,忍不住好奇地张望。怡王攥紧双拳,硬生生把一口气压下去,绷着脸吩咐站在下首第一位的年轻司官:“又阶,替孤接着清账。”说罢抬脚往外,衣摆飘飞地消失在一屋子大臣视线中。

“三哥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竟干出这等没起子的事儿!”出了户部的大门,怡王竟是连那金顶大轿也不耐烦坐,随手牵过匹马飞身上去,撒气般地加鞭往盛王府赶。

原来方才侍从报的不是别事,正为着皇帝要追亏空,而如今宗室中辈分最高的三皇子晟祉偏不作脸,竟然泼皮无赖一般当街卖起家当来!

好么,他日日夙兴夜寐帮着四哥整顿朝纲,好容易刚刚立起威来,自家人就这么直戳戳地打擂台,白白叫外人看笑话,怎叫他不愤懑心冷?

“王爷!王爷您慢点,要闪着风或是气坏了身子,皇上非要了奴才们的命不可!”

怡王哪里肯听,把身后一队人马甩了老远,发恨似地纵马。自从当年失宠于先帝,身子便大不如前,鲜少这么由着性子驰骤如飞。初时还不觉得,到盛王府附近下得马来,方觉腿脚酸软发抖,险些就要站立不住。

怡王扶着马鞍微微苦笑,须臾之间已有侍卫赶了上来,抢着过来扶他:“殿下,圣上千叮万嘱多少遍了,万事不可动气伤身的。”

“你说的是,”怡王也不知想到什么,收了方才一脸愠色,忽地笑了,反又显出气定神闲来:“叫皇上知道,又得挨一顿说。为这等不知要脸面的糊涂人,原是犯不着。”

“殿下说的极是……”

“我不进去了,你去,传孤口谕,就说——三哥既自称皇上之兄,金尊玉贵,更该于诸王大臣面前作个表率。三哥要卖家产还钱,举止虽大谬,念在这份心诚。只是皇室之物如何有人敢买?着人去直接收没了归于国库,皇上与我承他的情。”

侍从掩唇一笑:“是,殿下睿断。”

怡王冷笑:“什么睿断,不过是打落牙和血吞罢了。你不妨再和盛王爷把话说透亮些——他左一个皇上亲兄、右一个宗藩之首的充大辈儿,怎么不瞧瞧咱们兄弟行里的老大老二如今都在什么地界待着呢?劝他,到哪个山头唱哪的歌吧。”

侍从正要领命而去,怡王忽然又叫他回来:“罢了,后面的话别说。”

他思忖片刻,终是长长一叹:“你就说,三哥若是恼我,改日我亲自登门致歉,可不该冲着皇上。三哥是个明白人,犯不着为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打错了主意。”

“王爷!”侍从眉头大皱,显然是不能理解自家主子怎么这样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去吧。”

待传话的人走远,从小贴身侍奉怡王的太监长英这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为了皇上圣誉,可是忒委屈自个儿了。”

怡王苦笑:“也就你们明白——我若很认真跟他计较起来,依皇上的性子,这事儿还有个完?他不就仗着个‘悌’字才敢这般猖狂?哼,我偏不如他的愿落人口实。”

长英见他迟迟不往大轿跟前去,搀住他的胳膊轻声试探着问道:“主子这会儿……”

“唔,前头两步就到宝泉局了,索性走一走散散吧。叫他们这一堆叮铃桄榔的都回去。”

长英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却也不敢就这么放任他真就这么随意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遂停下脚步,暗暗嘱咐一队亲兵远远在后头跟着,又留下轿辇,这才叫杖、瓜、骨朵、伞盖之类不相干的仪仗回府。

长英措置停当,正欲追赶早已大踏步走远的怡王,忽地听到远处“嘭”的一声响,急扭过脸看时,只见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堆人,乌泱泱正涌向怡王。

靳予挑了下眉毛,肆意打量白夺笔直修长的腿,白夺躬身赤脚站在羊绒地毯上,整个人的线条被拉伸至最舒展的状态,他身形清瘦却绝不单薄,薄薄的肌肉匀称而紧致,皮肤光洁细腻,经历了今天这样的偏重度的实践,看上去反而更加赏心悦目。

喘的也非常好听。

靳予对这次实践非常满意,鞭柄在手心轻敲两下,不间断的挥出三鞭,在白夺呼痛出声的同时再下一记,白夺的呜咽卡在喉咙里,又掉下几滴眼泪,下一秒被靳予温柔地扶了起来。

“好了,来。”靳予的指腹划过白夺湿成一片的眼睫,将人揽进了怀里,一只手环着白夺的腰,另一只手熟练地按摩起他的手腕,在沙发上撑久了血液不流通,需要尽快过血。

白夺卸了多半力气,倚在靳予肩头大口喘...

白夺卸了多半力气,倚在靳予肩头大口喘息,眼泪由于本能还在流,实在懒得擦便随意蹭在了靳予身上,靳予揉完了一只手的手腕还要换另一只,没空管他,忙完后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先洗澡?”靳予在白夺身后拍了拍,拍完手并没有挪开,而是在肿起的伤痕上一道一道抚过,最后动作轻缓地揉了揉,“怎么这次哭这么凶。”

白夺缓过些许,闻言将脸埋在靳予颈间低低地笑了:“是谁开始前非要热敷,砸完板子又要冷敷,冷敷结束皮拍还要加热,最后再自作主张用鞭子换皮带的?”

靳予不动声色地把人搂紧了些,加了的点力气在白夺屁股上揍了一下:“什么叫自作主张,你没同意?”

“嘶...别勒我。”白夺小幅度挣了下,“要打就打,我又不会逃。”

“好吧。”靳予于是痛快一点头,起手就招呼上掌风凌厉的两巴掌,白夺明显对靳予蛮不讲理的举动习以为常,稍稍站直些许,从刚才的略微侧身调整为与靳予面对面,双手抱住靳予的腰,下巴搁在靳予的肩上。

是一个让靳予打起来相当顺手的姿势。

预想中并不好挨的掌掴却没有到来,白夺等了一会,疑惑地偏了偏头,听到靳予噙着笑意说:“不打了不打了,疼狠了怎么办。”

白夺本想说现在就疼的挺狠的也不差你那几下,最终还是强忍着把话咽了回去。

因为实在是疼的有点厉害。

不同于破皮后尖锐直观的痛感,这次是深入肌理的磨人钝痛,与热敷后不间断甩下的檀木板子相比,最后鞭子在面上留下的疼痛反而不算什么,白夺现在只感觉双腿依旧在发软,下身肌肉稍一用力就能牵动所有痛处。

“洗澡去了。”白夺说完,径自走向浴室,留下一句语调上扬的“发挥的不错,手真稳。”

“那是自然,”靳予俯身收拾工具,本着礼尚往来的态度真诚而礼貌地回道,“因为你配合的非常好。”

靳予做风投,家在北阳市三环内唯一一个绿化面积接近百分之五十的小区内,一梯一户的三百二十平米大平层全部精装,只住他自己着实浪费的很,所以只要他的贝愿意,可以随意搬进来住,反正房子那么大,谁也打扰不到谁。

白夺一度怀疑靳予最多只收三个贝是因为他家除开主卧和保姆间只有三间屋子。

按靳予的说法,现在这三间屋子都归白夺,愿意睡哪间睡哪间,如果不嫌麻烦每天一间轮着睡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白夺没那么闲,在最小一间住的十分安稳,身为一名插画师,他的日常工作就是对着数位板和电脑,在靳予家有健身室的情况下可以连续几个月不出门。

有趣的是,白夺搬进靳予家一年多,一直按月交房租,挣得多了就交个万八千,挣得少时也交过八百,对此靳予不强迫也不客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收,去国外出差一定会给白夺带礼物,大多是画册和手办,于是白夺专门请人打了一整面墙的柜子,一半用作书柜,另一半装成了手办柜。

此刻靳予正坐在白夺的床上,百无聊赖地数那些小人里有几个是自己认识的,结果数来数去发现竟然还不到个位数,顿时感觉相当挫败。

怎么不管买什么白夺都知道是谁,他是不用社交,天天沉浸在二次元吗?

这样想着,靳予才发现其实他对白夺也算不上有多了解,主被关系与其他社会关系不同,双方其实只需要对自己实践时所扮演的角色负责,像他们这种纯实践更是如此——精神牵绊远不及大圈的Sub和Dom,灵魂交流又不像伴侣或挚友,可若是简单粗暴地把这划分为肉体关系似乎又有哪里不太对。

作为一名混圈多年还算有点底线的纯主,靳予自始至终很清楚自己迷恋的不止是动手时的快感,他还需要借此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施虐欲望进行疏解,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且从不羞于承认:

他听到手下的人带着哭腔喊自己名字会兴奋、看到或是触及伤痕,体内都会燃起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安抚照顾被动时对方下意识钻进自己怀里的举动,也总能让他意识到自己很享受这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

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那个会哭会受伤、会在上药时钻进自己怀里的人是谁,似乎一直都不太重要。

靳予没有太强的征服欲和控制欲,至少没有强到非怎样不可的程度,所以他参与的实践大都你情我愿,哪怕进行到一半对方哭天喊地或者满屋子跑都没关系,缓的过来愿意继续自然好,受不住想提前结束也完全OK,加上他技术又的确过硬,想要什么程度都能最大限度满足对方,一来二去口碑竟然就这么起来了。

“你骨子里的漠然和冷血全被金钱和皮相掩盖住了。”靳予在圈中唯一称的上是朋友的人曾经如此评价他,“大家都以为你脾性一流又会疼人,实际上你只是蛮不在乎八面玲珑。”

一针见血。

靳予看着柜子里按尺寸规格排列的整整齐齐小人,突然有些心虚。

心虚到一半,靳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白夺怎么洗个澡洗了这么久?

于是靳予起身走到浴室前敲了敲门:“小夺?”

“嗯,在。”白夺的声音从水声中传来,嗓音已经不再沙哑,只是听起来有些疲惫,“还不想出去。”

“冰淇淋要化了。”这题靳予会,熟练无比地说道,“香草树莓加榛果。”

两分钟后,白夺面无表情地拉开浴室门,发梢还在滴水。

*还有明天一天连更期结束我休整两天囤一下稿再重新连更

*小燃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写的燃起来

31.上场

尹净汉在角落里倚靠在崔胜澈的肩上闭目养神,说道:「还没完,既然他们决定了要发就肯定要将事情闹大,说不定等会就是两派各执一词在世界上开骂,一直到我们走红毯的时候,估计会把热度吵到最高。」

崔胜澈知道尹净汉心里有计较,只是看着圆佑刚刚面板上飞速跳动的数字,也不免有些心慌:「你确定当年的事没有证据?」

尹净汉撑开一只眼睛用上目线看他:「今天NDYN的队长给我看了他们对我的调查报告,那张纸上写的已经够详尽的了,也基本都是他们的推测,并没有给出任何实际证据。」

「这样发酵,恐怕一会儿到我们走红毯的时候,情况不会好看。」

「是呀,估计我要完蛋啦。」尹净汉重新闭上了眼睛,挑衅道。

崔胜澈也是自嘲地一勾嘴角,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休息。

「我会让你完蛋么?」

「真是不可理喻。」徐明浩看着尹净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什么?」金珉奎只听见了个尾音,扭头问他。

「我说,这帮在世界上撒野的人,真是不可理喻。」徐明浩偷偷地瞥自己面板上疯窜的各式发言,最终到底还是看不下去,气呼呼地关了页面。

「且不论这件事净汉哥究竟有多无辜,自从游戏上线之后,这帮玩家们也不好好摸摸良心问一问自己,谁没在游戏里害死过人。一个个觉得自己多清高多高尚,实际上大家都是乌鸦一般黑,谁好意思说谁啊。」徐明浩有些难耐地掐着手指尖,他向来习惯一边说话一边摆弄他那两柄匕首,今天情况特殊匕首在仓库里掏不出来,只是这一会儿便觉得手痒痒。

「你这角度还真是清奇。」金珉奎被徐明浩不一般的脑回路噎了一口,笑道。

「既然大家都是坏人,何必分出谁更坏呢。」徐明浩的手闲不住,抓着金珉奎的衣服角反过来折过去地玩。

「净汉哥自然有他们的打算,」金珉奎把被折腾的不像样子的衣角从徐明浩的手指头里解救出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琢磨我们小组赛的第一个副本。」

「珉奎,你信不信我?」徐明浩嘟了嘟嘴,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金珉奎眉毛一挑:「怎么突然说这个话,我当然相信你。」

徐明浩重新捉住自己的手指尖,手指交叉相叠,翻出好看的各式花样,像是在结印。

「这第一个副本,我有点心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徐明浩这人,身上带点玄乎气在。如果说尹净汉和全圆佑是典型的赌运特别好,徐明浩就沾点玄学体质,好事他可能很少能预见,但一说有坏消息基本就十成十的准。

「你可别吓我啊,明浩。」金珉奎体格大胆子小,徐明浩这阵也并没放开嗓子跟他说话,声音压得低低的,更显鬼魅阴森,吓的金珉奎差点一脑袋钻进旁边李知勋的怀里。

「干啥干啥,注意你的发型。」李知勋嫌弃地把金珉奎的脑袋一巴掌抡开。

徐明浩忍不住翻他一个白眼:「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别急着害怕。我这不好的预感又不是冲着你去的,你放一百万个心吧,你且长命百岁呢。」

被嫌弃的金珉奎撇了撇嘴重新坐正,把自己头顶刚刚滚乱的头发扒拉整齐,这才又大着胆子朝徐明浩跟前凑。

「不是冲我,那是冲谁啊?」

他把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但又觉得因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的预感而去打扰被事情烦的不可开交的几位哥哥又有些多事。

金珉奎自然是看不懂徐明浩满脸的纠结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又往前凑了凑问了一遍。

「谁呀?」

徐明浩咬了咬嘴唇,手指了个方向。「净汉哥。」

尹净汉似有所觉地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明浩又调转手指,指向自己。

「和我。」

实时·世界论坛

「哇靠,够劲爆,黑天使少年弑父,新星榜第一竟是杀人凶手?」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放屁是吧,平时说说别的也就罢了,说杀人,证据呢?」

「楼上的你别急,我真去看了那篇爆料,你要的证据都在里头了,我觉得真的不能再真了,你自己瞧瞧去吧。」

「我就是看了才在这儿骂你的,那篇帖子里各种推测,哪句话写有实际证据了?」

「黑天使是谁啊?没听说过啊?」

「楼上的你哪年的玩家啊?黑天使你没听过?半个赛年的新星榜第一,那月胜率百分百还在登入口门口挂着呢,你登副本的时候看不着啊?」

「我跟他打过对抗,怪不得下手那么狠辣,原来是童年风范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哥你B-评级怎么排到黑天使的,吹牛能往有谱的地方吹吗?」

「那怎么了,黑天使也有B-的时候啊。」

「拉倒吧人家初次评级就是B+了,你别是看了几个天使的通关视频就过来充脸熟了吧。」

「黑天使长得真帅啊。」

「等级高了不起,等级高也是杀人犯!」

「这爆料的人是谁啊,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些东西别管是不是真的,这得查到黑天使家里去才能查到这些东西吧?」

「有道理啊。」

「楼上的说的对,黑天使头像和id都不是本名,不能是被盗信息了吧?」

「你玩这游戏玩多久了有被盗过信息吗?」

「哇靠你们别吓我,别告诉我玩个游戏还要被线下制裁啊。」

「就是,这挖皮下隐私不好吧。」

「……」

「尹净汉呢,赶紧出来别装死,有事儿问你。」

尹净汉的通讯面板上好友列表留言像是被轰炸一样狂响不止,滴滴滴滴的提示音跟过年的鞭炮一样吓了众人一跳。

崔胜澈闻声探头过来看是谁这么炮仗性子,尹净汉一脸无奈地把面板朝他转了转:「还能有谁,天鹅呗。」

自从两家混熟了之后,互相也约着下过几次基训,甚至大家上个月还聚在一起给猎鹰过了生日,天鹅招呼人的口气也是越来越随意。

「喊什么喊什么,催什么命?」尹净汉敲了一行字过去。灰色的信息刚刚发过去便转成了已读,紧接着对面的昵称便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你怎么才回!戴耳机,打字太累了。」

「姐,这副本锁仓库我怎么戴耳机。」

「行行行,我就问你一句,世界上说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尹净汉手指一顿,眼睛看向李知勋,后者也是点点头,示意他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来说。

还没等尹净汉把否认的话发过去,天鹅那边已经又敲了一行字过来。

「算了,不管这事是真还是假,你都绝对不能承认。」

「……你怎么打字这么快?」

「姐进游戏打副本之前可是码字的……什么玩意说哪儿去了!记住了,关于现实世界的命案你最好少掺和,不然你们队的投资还要不要了?」

站在尹净汉身后看他们聊天的崔胜澈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尹净汉亦是同样笑着摇了摇头。

「知道了,姐!」

对面的昵称又闪了几秒,正在输入了几次,最后也只是发了一句「知道就好」。

尹净汉微微歪头,欲言又止可不是天鹅的性格:「还有什么事?」

对面却像是陷入了长久的犹豫,一直到尹净汉几乎要没有耐心关掉面板的时候,信息提醒的提示音才再一次滴滴地响了起来。

「ZERO,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个问句,可见天鹅也并不是要他们含含糊糊地介绍,而是要他们透露真切的情报。

「她如果知道ZERO是游戏的人,她会去拼命的。」

崔胜澈也面露难色,坐在对面的洪知秀和李知勋也是摇头不赞成。

尹净汉咬了咬手指尖,敲了一行字过去。

「我们也不清楚,对面很强。」

对话框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尹净汉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回复。

「罢了,反正SWAN在小组赛阶段也就退赛了,她知道与不知道都没什么,现在看来还是不知道为好。」洪知秀拍了拍尹净汉的肩膀,安慰道。

尹净汉盯着面板良久,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天鹅那么聪明的人,我怕,没那么简单。」

SWAN休息室

「天鹅姐,不是说积分赛之后我们就退赛吗?」SWAN的副攻手孔雀看着大姐头一脸凝重地合上面板,劝道。

「是,原本确实是这样计划的。」天鹅眼中有杀意一闪而逝。「但现在计划变了。」

「什么意思?」推门进来的猎鹰只听到了后一句,问道。

「那个ZERO,我听说和净汉他们打了一场,结果倒是赢了,可这帮家伙们依旧是积分榜第一名,你不觉得奇怪吗?」天鹅转向进门的猎鹰,抱着胳膊说道:「反而是DK,他联赛报的不是远程手,而是治疗辅助。」

「什么?不可能,所有玩家的选职都是确定的,到死都改不了!」猎鹰反驳道。

「更改数据,不是所有人都做不到。」天鹅转向猎鹰,白衣少年的拳攥的死紧,米白色的外套袖口被攥的布满褶皱。

「你是说SVT他们又有卧底?」

「不会,我们才刚刚和他们线下见过面,每个人的状态都很正常。」天鹅拿起休息室桌子上用于装饰的玻璃状花瓶,精巧的切割面倒映着他的眼睛。

「真正有问题的,是ZERO。」

天鹅放下花瓶,把视线投向屋里坐着的几个人:「我不强求你们,净汉也说了,他们很强。这条路走下去,未必是一个好下场。」

「这条路,我一个人走就行了。」她的眼神深处涌动着近乎澎湃的恨意。

「大姐头,」孔雀打断她,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再难又怎么样,猫头鹰的仇也是我们的仇,我们永远不会放着你自己去报仇的!」

天鹅被说的一愣,趁着这个关口,猎鹰也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

「我们跟你一起。」

「请SVT的各位成员到红毯入口区候场。」球型机器人像是凭空一般出现在休息室中央,机械的电子音吐出话来。

「走吧。」崔胜澈拍拍在自己肩上打盹的尹净汉,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西装。

「各位,接下来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硬仗要打。」他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位,他们都曾并肩走过风浪,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唯有信任、也只能信任彼此。

崔胜澈是一个极尽贪心的人,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他想要太多人都幸福。

他扯过尹净汉的手,小指钩住对方的拇指,又把两个人的手伸向了大家。

权顺荣笑了一声,也伸出一只手钩住了崔胜澈的拇指。

「放心吧coups,万事还有我和知勋。」

李知勋扭头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反驳,而是也照他们的样子握住了权顺荣的拇指。

「今时不同往日,A队和B队上场都要小心。」洪知秀钩住手指的时候嘱咐道。

「别人我不知道,净汉哥可是嘱咐了我和明浩的,这次我们俩要大放异彩!」金珉奎拉着徐明浩的手,挤进了圈子里。

「放心吧,我和圆佑会给大家保驾护航!」文俊辉几乎是有些雀跃,全圆佑则还是冷静地推了推眼镜。

「加油。」崔翰率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十二只手首尾勾在一起,留出了一个缺口。

尹净汉盯着那个缺口沉吟几秒,将胜宽胖乎乎的玩偶手堵在了缺口的位置,郑重地说道。

「这一次,十三个,一个都不能少。」

如果时光可以暂停,相信这个场合下的大多数人是很愿意短暂停留在这一刻。十三个年龄、天赋、性情各异的少年,把彼此的右手勾在一起,拼出一个太阳。

人这一生,所求的究竟是什么。少年时要作快意恩仇的英雄,要独一无二,要青史留名,可山高路远,水深火热,没有陪伴者的少年自然而然地抱怨行囊太重,荆棘太多,于是便折回去给自己找一隅偏安的角落,到老了再慨叹自己这一生终究是没尝过什么叫自由。

但这条路总有人要去走的,总有人要破开风浪,砍断荆棘,爬到最高最顶的山峰上去。

或许也有被划破手掌的时候。

但会有人替你背起你的行囊,帮你扛起你的剑,扶着你伤痕累累的身体,骂你在这儿停下的话算什么好汉。

我们将这种人称为朋友。

如若你们再共同尝过苦难,挨过生死,享过荣华,走到尽头的时候还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我们便将这种人称为家人。

或许我们终究有一天要走到尽头,收拾行囊各奔东西。但散的只会是宴席,散的也只会是因利而来的宾客,你的家人将永远在山南亦或水北,久久地等待你归来的消息。

家是一个很奇特的概念,抽象时并不需要一个具体的能够遮蔽风雨的房子便可以表示它想表示的意义。

有一句话,很好。

此心安处是吾乡。

崔胜澈看着大家把牢牢牵在一起的手甩向空中,看着他们笑着相互击掌,拍着彼此的肩膀说些打气的话,心里莫名也安定了不少。

他正了正衣襟,拉开休息室的门,看着大家从自己身侧一个个走了出去。

他们彼此笑着说话,在这个略显狭窄的走廊里,有世所罕见的两位强攻性信息辅助,有天赋精彩绝艳的控制型战士,有令人侧目的两对属性共生拥有者,有转职再上场的双职业医师,有游戏现世以来年龄最小的新星黑马,还有此刻虽然没和他们站在一起,但永远守护他们最后生命线的一张底牌。

崔胜澈站定,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洪知秀和尹净汉,穿着黑白两身不同颜色的西装,一个面容正经一个微带笑意地看着他,立在他身后的第一序列。

他还有游戏中可以堪称最强的两颗战术双子星。

崔胜澈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在了尹净汉身上,后者依然是坚定地回望着他,似乎崔胜澈不管什么时候看向他,他的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温柔的,但无法撼动和推倒的力量。

走廊里逐渐安静下来,大家的视线落在队长的身上。站在他身前的队友们相互点点头向旁边撤了一步,露出一条通向队伍最首,也是最中心的路。

「出发。」崔胜澈扣上西装下摆的扣子,走到众人之首,听到自己的声音下了命令。

数道夺目的光柱照向入口,红毯两侧爆发出巨大的声音,参杂着欢呼和喧闹,齐齐涌向红毯上一列正在朝鲜花和议论稳步前行的队伍。他们此刻还不知道,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要永远地记住这一场前所未有的亮相,记住这群现在依然风华正茂的年轻队伍的名字。

SVT。

六十、

严良还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但也比之前冷着我好多了。我年后做什么都很卖力,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讨好他。严良不抽烟不喝酒,说不上来有什么爱好,平时严良就很忙,偶尔闲下来,我只见过他抱着胳膊坐在马扎上,靠着床栏补觉。

我实在不会做这种事,只好刻苦训练、勤做内务,连开班务会都战战兢兢打报告主动发言讲个一二三四,搞得我同班战友看我都跟看神经病一样。年后几次考核我真有进步,还要装模做样凑过去问严良我的成绩还好吧,严良对我的作为不打压也不拆穿,回想起来也不知道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农历正月十五食堂吃了顿芝麻元宵,所以日子我记得很清。那天和平常比起来没什么不一样,不过中午收队时有人看到连部车库停...

农历正月十五食堂吃了顿芝麻元宵,所以日子我记得很清。那天和平常比起来没什么不一样,不过中午收队时有人看到连部车库停了一辆京牌军用越野,特别爱八卦的兵一下又把这破事在连里传了个遍,那一中午起码半个连都溜到车库去看过一次,有的人还看了不止一次。

我也去了,其实就是辆烂大街的东风,但是风尘仆仆,车身上的泥沙攒了一指厚。我去的时候后勤正在擦车,水流过引擎盖,淌出一地的泥浆,真是京照白牌的。

上面没传什么消息要检查,问来问去,连几个排长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清楚是不清楚,中午回去还是取消了午休大搞了一通扫除,全连自己把自己搞得白紧张了一次。

我觉得真没意思,陆百年都没说什么还轮得到下面几个人瞎指挥。大领导哪儿会在正月十五下到我们这穷山僻壤的基层,我要是领导我就不下。我还吊儿郎当地想着,这要真是什么检查,那这官可太低调了,就冲这不扰民的做派,我该出一个月津贴给他颁个锦旗。

部队就是领导放个屁下面唱台戏,我不想陪他们唱戏,我打扫完卫生区就上楼去找陆百年。进陆百年屋子我进惯了,但一按把手居然锁着门,我才反应过来好像指导员还在连里,清醒过来喊了声“报告”。

门里没应,等了会儿我又叫了“报告”,我正蔫蔫以为里面没人,转身要走的一刻才听到陆百年一声“进来”。

陆百年声音严肃得不寻常,我才堪堪忍住没进门抱怨,结果一进门看到在马扎上坐得四平八稳的陆百年的背影,原来他的位置上坐着个正看向我的军官。

我惊诧地先看见那亮金色的肩章,扶着门把手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松。陆百年没有回头理我,我真想摔门掉头就跑。

少将比我想象得年轻,我以为将军都得是白发满头弯腰驼背的老头子了,但这么近看他我只觉得腿软。少将没缺胳膊断腿也没掉牙,只鬓角灰白了一半,肩膀宽阔神情平淡,矍铄得和陆百年都差不了多少。隔着桌子,我只看得见他的陆常服,少将坐得挺拔得像棵老松。

陆百年背对着我:“问好。”

我都吓傻了,我最大只见过营长,看见二毛一我都不知道手往哪儿放,我结结巴巴叫“首长”,又想问好?怎么问好,我一懵说“你好”,出口就知道不对劲了,赶紧找补了一句“不是、不是,首长您好”。

首长反倒笑了,但是冲陆百年的:“二小子?”

陆百年说:“是。”

少将一笑让我安定了点,我终于想起来关好门站军姿了。

“毛小子一个,这会想起来假正经了?过来坐吧。”

我犹犹豫豫想他让我坐我就得坐吧?但屋里没有坐的地方了,我就费了好大劲蹭到陆百年床上去。

我这会能看得见陆百年了,我离他一尺远,陆百年一眼都没看我。

首长索性转向我:“来这儿了,喜欢吗?”

我忙不迭点头,我一高兴就去看陆百年,可是陆百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只觉得他严肃得过分,严肃得没趣。少将官虽然大,但让我看,比我想象中和气多了。

“这儿哪里好?”

“六连比新兵连吃得好、打靶多,我班长也好!”

“那这个连长好不好?”

我毫不犹豫:“好啊!”

“是,看出来了,”首长笑着转回去,“陆连长,基层建设得实在是好,战士把连当家了。”

我心想好像是这样没错,无意中还点了点头,偏头看见陆百年放在腿上的手攥成拳。

“报告……我的错误。”

我觉得陆百年这话有点奇怪,但也想起来要说报告:“报告,什么错误?”

陆百年没理我,倒是首长肯理我:“二小子,不后悔当初没去当文书?你要是去了,没准现在司令部都扎了根了。”

“报告,不后悔。”

“干嘛来六连?”

“我想跟我哥哥在一块。”

我说得太快了,自己觉得这话说得不好,该说“我想来模范连求上进”才对,我本来想找补,但被首长的笑声打断了。

“陆百年,这才是我喜欢的兵,他可比你坦荡。”

我一愣神,觉得这可能是天底下第一次有人说我比我哥哥在哪点更好,虽然我不明白首长为什么这么说。

“陆百坡,我想要个通讯员,你肯不肯打背包,晚上跟我回北京去?”

我本来在想什么是通讯员,听到首长后半句我就不想了:“我不去。”

“北京都不去?”

我觉得他说话很奇怪,我没事去北京干什么,北京又没有陆百年。

“不去。通讯员是干什么?”

“你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就说不去?”首长看上去没生气的意思,甚至比我见他的第一眼还平和些,他没跟我解释,就又去和陆百年说话,“陆连长,明白了吗,这叫诚实,他走的弯路就比你少。”

陆百年终于看了我一眼:“……他将来撞南墙也多呢。”

“撞破了就看得清路,就怕有人手长,管得太多倒把他蒙上了眼。陆百年,那我不问他了,你下个决断,我找你要这个兵,你给不给?”

我一惊,忽然听出来了这话里的意思,两个人神情都不像玩笑,我不就是中午睡不着觉来找了一次陆百年,怎么他们三言两语间陡生这么大的变故。

陆百年端坐着,他的回应真让我踏实:“留下他跟着我吧,首长,陆家不指望他有出息。”

我不敢多说话,只敢偷眼看首长的脸色。

“话当然能这么说,你也能这么想,但陆百年,一个人出息毕竟在他自己手里。歪脖树是不用费劲去修,但他既然是个材料,你也不应该自作主张、这么把他当个劈柴,自以为是地往火堆里扔。得了,随你的一厢情愿吧,显得我多爱管闲事。”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首长一摆手我才知道他是赶我走。

“出去吧,我再和陆连长说一会话,出去戒个严,别再让人进来。”

补档

又名在撒贝宁面前终于能放得开的齐思钧是什么样子

又名齐五岁和小朋友们的快乐时光

又名撒老师成功的家庭教育

又名撒老师花式催婚

想看小齐去撒老师家做客和撒老师的两个宝贝一起玩的温馨画面,可咱也不知道,怎么就逃不过xj,小齐请自己反思

还有,要不是实在躲不开,我是不会这么尴尬的瞎起英文名字的...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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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贝宁正在厨房里构思晚饭的菜谱,手机里自动播放的下一个视频传来熟悉的声音。他...

撒贝宁正在厨房里构思晚饭的菜谱,手机里自动播放的下一个视频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有点刺眼又鲜艳的颜色,是湖南卫视最喜欢用的滤镜

不知道是芒果的哪档节目,煽情环节大多都是博人眼球,贩卖情怀,让人看的尴尬,但齐思钧的真情实感却总能引起共鸣

这个工作的特殊性让他们基本忘了法定假日是个什么概念,齐思钧一年里能回爸妈家的天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甚至已经习惯了在家睡着觉洗着澡被喊回去录节目

每次工作的类型、流程都不太一样,但那种高压下的疲惫却一直似曾相识。撒贝宁总惦记着他,还怕齐思钧会嫌弃自己这个老年人唠叨,可没想到他把这些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撒贝宁从堆满蔬菜的案板上抬起头看着手机上齐思钧的笑脸,自己也会心一笑,把洗好的水果放到客厅茶几的中间

“Daddy我的手被划破了!”

撒贝宁还没走回厨房,宝贝女儿就钻进他怀里,一手举着玩具一手伸到爸爸眼前控诉

“我看看,”女儿喜欢和他撒娇,撒贝宁知道大概率是没什么大事儿的,看着一小道划痕敷衍的吹了吹,“爸爸给呼呼...宝贝你和哥哥去把卝玩具收收好不好,把不玩的都收起来。”

撒贝宁看着门口散落一地的乐高块和中间混着的几辆汽车模型有些头大。打发了两个小家伙去收拾房间,回厨房还什么都没干,门铃就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哎呀按什么按啊又不是进不来...”他边往门口走边抱怨着那个已经把他家门口电子锁的密码背的滚瓜烂熟的人还敲什么门

开门之后撒贝宁一句“小齐来了”硬生生被齐思钧一个熊抱给噎了回去,齐思钧抱着撒贝宁跳了两下,激动的喊

“撒撒哥gě哥gé~”

“可不是吗,养了两个祖卝宗...”撒贝宁瞥见儿子悄悄走过来藏在柜子后面,招招手叫他,“来过来...”

小男孩长得很英气,虽然才三岁,可是眉宇间已经透出了一点小男子汉的气概

撒贝宁拉着两个小朋友问:“你们还记得这个哥哥吗?上次在爸爸上班的地方见过。叫哥哥。”

男孩儿明显已经忘了,害羞的拉着爸爸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轻声叫了声哥哥。撒贝宁松开拉着他的手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我记得!你是小齐哥哥!”

相比较来说妹妹就活泼很多,跑到齐思钧身边拉住他的手拽了拽。职业病让齐思钧看着这两个比他膝盖的高度高不了多少的小朋友默默分析了一下兄妹俩的性格特点,一个安静乖巧,一个开朗外向,反正无论怎么看都有撒贝宁的影子

齐思钧抱起拉着他手的宝贝,心都要化了,感叹这又是骗我生女儿系列连续剧,“宝贝儿我也记得你,你是Alex?”

“对!”妹妹指着她哥哥给齐思钧介绍,“他是我哥哥,他叫Evan,他不喜欢讲话...”

齐思钧冲着“不喜欢说话”酷酷的Evan招招手:“你好Evan。哥哥给你们带了礼物...”

礼物一拿出来,两个小朋友虽然已经看着玩具两眼放光了,但并没有马上就接过来。他们看了眼撒贝宁,最后还是妹妹先开口,小声问了句:“Daddy,mayI?”

“嗯,哥哥送你们的,拿着吧。”撒贝宁自从当了父亲之后玩具店就没少逛,他只是瞟了一眼就知道那乐高和玩偶价格不菲。但买都买了,他只好先让孩子收下,之后拍了下齐思钧的肩膀,埋怨他:“又乱花钱,这么贵。”

齐思钧嘿嘿笑了一下,凑过去说:“他们喜欢嘛~”

得到了爸爸的允许,两个小朋友才放心的收下礼物,不需要大人提醒就争先恐后的对齐思钧说着谢谢

齐思钧又拿起一个礼盒递给撒贝宁,“撒老师,您要是休息的不好就喝这个,我托朋友从云南带回来的茶叶,安神。”

中华民卝族传统美德,串门不能空手。齐思钧每次来,或多或少都会准备点东西,虽然不贵,但多少算是个心意。撒贝宁说了他好几次也没用,都打算就这么随他去了,但这次心意的昂贵程度逃不过对茶文化颇有了解的撒式百科全书,尤其又是从产地那边直接发回来,撒贝宁叹了口气,拧了拧他耳朵,“知道你有心,但是下次再这样你就别进门了听见没有!”

听见齐思钧讨饶的说着知道了,撒贝宁才松开手,招呼他进了客厅

“让小齐哥哥陪你们玩会儿好吗?”

撒贝宁急着去做饭,试探性的问了一下和齐思钧还不是很熟的小朋友们。妹妹倒是一口答应下来,可哥哥却有些不满爸爸又要离开,撅了撅嘴没有说话

见过撒贝宁家两个宝贝的人都说儿子长得像妈妈,女儿长得像爸爸。可齐思钧看着Evan一扬头不太开心的小卝脸,一个恍惚觉得像看到了撒老师小时候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齐思钧学着小朋友的口吻和他商量,“哥哥帮你打开这个好吗?”

他见Evan点了点头,拿过乐高接着说:“哥哥也拼过一辆和这个差不多的车,但是比这个小一点...”

“OhIknow!Porscheright?我在apm里见过!”

说到他最喜欢的乐高,刚刚害羞怕生的小朋友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只是他的中文说的没有妹妹好,普通话夹着英语给齐思钧讲他在乐高店里见过的车车

齐思钧一边应和着Evan一边打开了乐高的盒子,顺势问道:“那我可以做你的好朋友吗?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拼了?”

“Ofcourse!我叫Evan,三岁!”Evan主动介绍了自己,挠挠头好奇的问:“哥哥你几岁啦?”

齐思钧假装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今年五岁啦!”

齐思钧能三言两语就和小宝贝们打成一片,撒贝宁正一脸欣慰看着这三个小朋友的互动,听见齐思钧说自己今年五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揉揉小齐的后脑勺:“我看你真的只有五岁。”

而Evan听不懂撒贝宁的意思,他开开心心的接受了这个“五岁”大哥哥发来的好友邀请,和妹妹一起跟齐思钧建了三人群聊,不一会儿就被齐思钧这个聊天界专业人士套出来了不少事情。比如Evan昨天的手工作业没有做完,他还让小齐哥哥不要告诉爸爸;爸爸在和妈妈卝的结婚纪卝念日那天把他们放到姑姑家自己去吃好吃的,他很生气。噢对还有,Evan在幼儿园最喜欢的女生叫Zoe

大眼睛双眼皮,每天去上学都梳一个马尾辫,头发是金色的,也是个混血

齐思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着一会儿要找撒老师要来Evan幼儿园班里的合照看看这个得到撒公子极高评价的小姑娘到底有多好看

齐五岁入戏很深,在客厅陪他们闹了一阵才想起来今天没见到家里的女主人,他拍拍妹妹,问:“宝贝你卝妈妈呢?”

“Mommy在工作,要好多好多天才能回来...”

“啊...”齐思钧看看自己,觉得作为客厅里唯一一个成年人,他很有必要去厨房帮帮忙,于是交待了Evan照顾好妹妹,去厨房看着忙的团团转的撒老师,问:“我帮您干点儿什么?”

撒贝宁刚把锅里的油烧热,一阵阵烟往抽油烟机里钻,他还没来得及回答,Alex就已经跟着齐思钧跑到厨房,拽住他袖子,“哥哥...”

眼看着Alex离危险区域越来越近,撒贝宁一手拦着妹妹一手给锅里打着鸡蛋,有些慌乱的拒绝:“不用...你你你把孩子弄走...”

在大人们眼里,小孩子就像个物件一样,可以随便搬来搬去,甚至在数家里有多少人吃饭的时候,都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人。齐思钧觉得好笑,一把捞起小朋友架着她胳膊转了两圈,嘴里还逗着她:“走咯!我们飞走啦!”

撒贝宁回头望着自己家闺女被齐思钧逗得咯咯笑一片其乐融融的画面,盘算了一下齐思钧也快三十了,过两年他要是有了孩子,那是不是得叫自己爷爷?

撒贝宁摇摇头,觉得不太能接受这个称呼

“洗手吧,吃饭了。”

厨房的香味儿早就飘进了齐思钧的鼻子里,他深深吸了口气,肚子开始咕咕地叫。听见撒贝宁叫他们去洗手,齐思钧迫不及待的一手抱着一个把他们放到洗手台前的小凳子上和小朋友们一起洗了手,一起去帮忙盛了米饭,好像这里真的是自己家一样,不用像上了发条一样紧绷着面对黑洞卝洞的镜头,放松又安心

饭桌上,齐思钧一开始还惦记着孩子们,眼看着就要上手喂了,撒贝宁及时的拦住他,“别管他们了,你多吃点儿啊。”

齐思钧诶了一声,自己也是真的饿了,不再客气,边吃边夸:“撒老师的厨艺这是已经被Lisa老师和两个小家伙锻炼出来了吗?”

撒贝宁和Lisa工作的繁忙程度不相上下,齐思钧估计妻子不在家,家里的两个孩子嗷嗷待哺的场景已经是常态了。要说在两三年以前,把他领到这桌饭前他肯定不敢相信这是撒老师的杰作

“你吃的惯就行。孩子妈妈不在家我们就凑合吃点儿,等你下次再来,再给你做好吃的。”

“已经很好啦!您太谦虚了。”齐思钧心里一暖,拿起杯子:“敬今天的主厨!”

在饭桌上聊天的内容永远离不开工作家庭和生活。两个小朋友在旁边一直制造着噪音,撒贝宁的注意力也放在他们身上,给齐思钧讲了不少关于孩子们的成长故事。齐思钧听到好玩的部分大笑着说要来偷孩子,手上情不自禁捏了捏妹妹的小圆脸

撒贝宁看他是真的喜欢小孩儿,眼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狡黠闪过,“这么喜欢小朋友赶紧自己生一个啊,随便想怎么玩怎么玩。”

房间里爆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齐思钧故作惊讶,“震惊!中央电视台知名主持人竟然说,生孩子是用来玩的?!”

他们嘻嘻哈哈开了阵玩笑,齐思钧才清清嗓子说,“我觉得我自己还是个孩子,怕教不好他们。”

齐思钧不是没想过,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但是他觉得自己目前实在是负不起这个责任——无论是对自己的另一半负责,还是对一个小生命的一生负责。今天来了撒老师家深入了解了他的两个宝贝,更觉得如此

两个小朋友才三岁,无论是哪个家庭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家长为吃饭发愁满世界追着喂的时候,可他们却能安安静静卝坐在椅子上乖乖吃饭,不用撒贝宁操心。收到别人的礼物,会先征求爸爸的同意,得到允许才收下,还主动说谢谢。最让齐思钧惊讶的一点,是甚至连规矩两个字都不认识的这对龙凤胎,就已经明白了在饭桌上父亲没动筷子他们就不能开动的道理

“嗯,现在的好多父母啊,自己还没长大呢,就敢要孩子。”

齐思钧想自己连婚都没结,就直接蹦到孩子这步骤了,咧着嘴笑,“是。可是我现在想这个还早吧。”

“早吗?你等得起,女孩儿可等不起啊。”

撒贝宁没抬头,似是很随意的说出了这句话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齐思钧撇撇嘴,有点撒娇的意思叫了声撒老师,“在家我妈催婚,来您这您也催...”

“有什么好催的...我是说,你是公众人物,事业在上升期,再拖个几年,你是男孩儿你不怕,但是你不能辜负人家明白吗?”

刘梦章和撒贝宁算是同事,一年中能碰见的次数比他和撒贝宁还多。齐思钧本来猜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自己的秘密沟通和交流,可仔细一想,女朋友也是普通人,是不是也和普通女孩儿一样,正在期待一个童话梦幻的婚礼

撒贝宁简单提醒了他一下,可再怎么说这也是齐思钧的私事。不管是齐思钧还是刘梦章,撒贝宁都不好再去猜他们的心思,点到为止,看齐思钧还真认真想上了,他又给齐思钧夹了菜,打断他,“就是聊聊天,终身大事还是要自己考虑好,别乱想了。”

“没有,我在想...”齐思钧假装岔开话题,指指小孩儿们,说:“他们好有礼貌啊,要是我是您儿子,估计早被打死了。”

撒贝宁嘴角上扬,难得的没有驳他的面子,“小齐比他们乖。”

“您打过吗?”

齐思钧还是有点好奇的,对他严格要求的撒老师,在教育自己孩子的时候,会选择什么样的方式

“没,太小。女孩儿不能打,儿子...”撒贝宁摇摇头,故作思考状,“我估计应该逃不了。现在看着像天使不听话的时候那叫一个气人。”

Evan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了,正抱着快乐肥宅水喝的津津有味,还举着杯子问爸爸能不能再来一杯

“半杯,”撒贝宁接过杯子给他倒了半杯可乐,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说:“Don'ttellmommy.”

“OK...”Evan也学着爸爸的样子,悄悄回答道,生怕声音大了就会被几百公里之外的妈妈听见

父子俩合起伙来骗妈妈卝的画面让他想起来自己的童年,齐思钧有些怀念,满眼的笑意,“真好,他们肯定特别喜欢爸爸。”

“其实还是妈妈带的多,和妈妈更亲,”撒贝宁放低声音说,“妹妹还好,儿子有点儿怕我。”

刚开饭没一会儿Evan就嚷嚷着要齐思钧陪他拼乐高,撒贝宁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用说,连名带姓叫了他的名字,一声“No”就成功让儿子安静下来好好吃饭

齐思钧抿着嘴点点头

“...看得出来。”

Evan虽然还听不太明白他们说的话,但大概知道爸爸在谈论自己,好像有点害羞,把碗和筷子摆整齐,从椅子上跳下来,“Daddy我吃饱了。”

“去玩吧。”

撒贝宁终于打发走了两个神卝兽,可以好好聊天了,他转头问齐思钧

“最近忙吗?”

齐思钧脸色有点憔悴

撒贝宁因为自己家孩子刚上幼儿园没多久,要操心的事情多,所以有一阵儿没联系他了。没想到就这几个月,齐思钧已经瘦了两圈

撒贝宁抱着胳膊,故意放轻语调问:“这是今天第一顿饭吧。”

齐思钧现在正处于极度放松的一个状态,想也没想就疯狂点头,脱口而出:“可不是吗,饿死了。”

本来要送进嘴里的鸡翅停留在了嘴边,齐思钧心里一沉,他甚至不用抬头,就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令人窒息的压迫

他二十八岁了,而立之年近在眼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了,所以撒贝宁碍于他的面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和他动过手。但就算时隔多年,撒贝宁只一个眼神就让齐思钧嘴角一阵抽卝搐,小心翼翼地放下筷子,“撒老师...我不是故意...”

话音没落,齐思钧看到撒贝宁的一只手已经落在自己余光里,他条件反射般躲了一下

没等到疼,取而代之的是后脑勺上的一片温暖,撒贝宁忍着笑伸手给他顺了顺毛

“看你吓的。快,接着吃。”

撒贝宁看他还有些惊魂未定,拍拍他胳膊,提醒他赶快吃饭

齐思钧听见这话,心里的一股暖流化到了眼眶里。感受到眼里的湿卝润,他简单嗯了一声,赶快闷着头继续吃饭,尽力平复了情绪

撒贝宁也不戳穿他,假装没看见他的异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晚饭结束之后,两个人把一桌的盘子、碗、碟收回厨房,齐思钧找不到活干,就在撒贝宁身边安安静静站着看他洗碗,但明显在走神儿,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工作上有不顺心的事儿?”

撒贝宁一边洗碗一边不经意问了一句,吓得齐思钧眼神突然聚焦在他后背上,犹豫着摇摇头,甚至都忘了自己站在撒贝宁身后,不管他摇头还是点头,撒贝宁根本看不见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跟我在厨房站着,看我刷碗。”

撒贝宁刚好刷完了最后一个碗,他把碗放在架子上,就着没关的水龙头洗了手,转过身冲着齐思钧挑了下眉示意他回答自己的问题,脑子里全是刚才齐思钧红着眼眶那一瞬间的画面

齐思钧没办法否认,只是有些诧异,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习惯,竟被撒贝宁挖了个底朝天

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哪怕什么都干不了,他还是喜欢在后面跟着。人在压抑、低迷的时候,都想逃离现在的生活,也许撒贝宁给他创造的来家里吃饭这个小世界,真正的让他放松了下来

有人在做饭有人在做家务,还有小朋友在嬉笑打闹,齐思钧光是看着,就觉得安心

“因为什么事儿,能说吗?”

这商量的语气让齐思钧更别扭,他知道撒贝宁不可能管他一辈子,也不想再让他替自己操心,可是话都说成了这样,讲还是不讲,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选择

“行行行不想说就不说,在那纠结什么呢你。”撒贝宁看齐思钧想要张嘴,最后又磨叽磨叽在那磨着嘴唇,皱着眉摆摆手,不耐烦又有些无奈,不再逼他,“门口那条路改单行道了,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从...”

“我有期节目,临时换了主持人。”

撒贝宁本来以为这个事儿要过去了,齐思钧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把他说的也有点儿懵

“是我的错。”齐思钧是绝对不可能对撒贝宁有任何隐瞒的,无论是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这么做。“低血糖,因为没吃早饭。彩排的时候不舒服,找人替上的。”

不舒服,齐思钧嘴里的不舒服,那估计是和晕在台上一个结果了。撒贝宁心里有了数,靠着墙问:“然后呢?”

然后?齐思钧一脸的苦笑,“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再说其他的。”

“所以你打算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到我发现然后挨顿打为止?”撒贝宁紧逼一步,让齐思钧心里一下子兵荒马乱起来

他现在不敢奢望撒贝宁给他的惩罚,那是在客厅里那对无忧无虑的龙凤胎才应该拥有的特卝权

齐思钧不想,也不能再成为四五年前的那个他。他犯了错,不管懊悔、自责还是羞愧,都只能在某个失眠的凌晨一点一点消化掉

即使他现在已经很少犯错了

但齐思钧依然在听见撒贝宁让他伸手的命令时,惊恐的回头看了下厨房紧闭的门,有点无助地哀求:“撒老师...别...”

撒贝宁的左手已经伸到了他眼睛下面,没有余地,齐思钧再一次,缓缓把自己全然依靠在撒贝宁身上,也是现在,他唯一能做的

哪怕是伴着屋外动画片的声音,这清脆的一声响,在齐思钧听来也尤其刺耳。他怎么也没想到,撒贝宁竟然一巴掌打在了他手心上。齐思钧想着说出来无论挨顿骂或是挨顿打,自己心里都能好受点,可撒贝宁不仅遂了他的心愿,还添点佐料,给了他这种形式大于疼痛的惩罚

撒贝宁又往本就泛红的手心上盖了几巴掌,不轻,齐思钧觉得有点麻,再加上客厅若隐若现的打闹声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他心里的抵触传到了手掌,往回缩了一下,又被撒贝宁拽回来

“躲什么?”

这次连着的四五下比刚才只重不轻。齐思钧明白这是在不满他躲的那一下,可撒贝宁手掌的温度时刻提醒着他,自己在挨手板儿,还是掌心对掌心的那种。齐思钧陷进这种情绪里,脸红的能滴出卝血来

“小齐,你要相信自己已经有能力去面对这些问题了。就算你没有告诉我,你也长了记性,下次不会再犯,你什么都明白。”撒贝宁没有再打,象征性给他揉了两下手心,像是在检讨自己一样,“其实我不应该打你。”

“但是现在心里好受点儿了吗?”

齐思钧震惊于撒贝宁居然惯着他配合他来了这一出戏,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什么形式,撒贝宁要罚他,他就没有不让打的道理

齐思钧尴尬的斟酌着到嘴边的话,声音越来越小,“谢谢您,但是...不管我多大,您都是我老师...您要罚我,我不会拒绝的...”

“噢你这是在提醒我,别给你留面子?”撒贝宁一拍手,说的和真的一样,“没问题,我去找把尺子来...”

齐思钧讨好的笑了两声,侧过身紧紧抱住撒贝宁,“没有这个必要了撒老师!”

“行行真肉麻,”撒贝宁挣脱开齐思钧的胳膊,按着他肩膀把他旋转一百八十度,推到门口,“赶紧出去,去和你的好朋友们玩去吧齐五岁。”

天不早了,齐思钧明天还有工作,没玩多久他就收拾收拾准备回酒店,看着撒贝宁给他准备的的大包小包的好吃的,摸卝摸自己的肚子,撅着嘴说,“这得胖多少斤。”

“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好好吃饭啊,尤其是早饭,一定不能凑合。”撒贝宁捏捏他的肩胛骨,没好气地低声在他耳边说,“下次见你要是还是这一身骨架子我真揍你。”

齐思钧不好意思接这话,低着头整理整理头发,有些依依不舍,“那我走了撒老师...”

“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呀?”

Alex见齐思钧马上要走,伸着手让齐思钧抱她,也不管有没有等到回答,下一个问题就又冒出来:“我下次可以去你家里玩吗哥哥?”

“当然可以啦,下次让爸爸妈妈带你们去长沙找卝哥卝哥玩好吗?”

两个小朋友爽快的答应下来,乖乖和齐思钧道了别

幸卝运通常来自于简单,最简单几乎已经听的厌烦了的话,才最让齐思钧有安全感

无论身处何地,到了傍晚时分,万家灯火,总有一盏灯在为他亮着

“呀,撒老师早啊。”

三个月之后的某天,刘梦章赶着去录节目,在电梯里碰上了撒贝宁,她大大方方的去打招呼,却被撒贝宁几个字说的脸红起来

“早,恭喜啊。”

齐思钧的求婚让刘梦章生平第一次感受了一下名字挂在热搜榜上是什么感觉,朋友、同事们碰到她不管聊了些什么,最后都要加上一句“恭喜”,这几天她都快要不好意思见人了

下了电梯,他们顺路走了一段,撒贝宁好像看出来她欲言又止像要说点什么,问:“日子定了吗?”

“啊?”刘梦章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噢还没呢……我们,还没想这事儿呢......”

“我不是八卦啊,定了记得通知我。”

齐思钧心思重想的多,撒贝宁知道他怕麻烦自己,指望他主动来请,还不如放着自己来

撒贝宁抬头看见“录制中请保持安静”的牌子已经挂上了,急匆匆推开演播室的门,回头留下一句:

“一定。”

祝小齐和刘梦章小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希望小齐哥在追光路上再接再厉!

两个宝直播说到刚出道的时候真的有当着小次面说“你们不可能成功”的坏人,然后我们:“(那个坏蛋)你在看吗?我们拿大赏了哦!”

文猫猫笑弯了腰还记得要安抚崔又气同学但忘了切换语言:“他不敢看不敢看!”俊呐有没有一种可能Cherry队长没听懂这句哈哈哈哈哈。

超记仇放狠话但一脸萌的小澈给我捏捏!

超贴心急抚慰但中文版的俊尼也给我捏捏!

柏雪风&祝魁晔,纯师生,追师火葬场

正直古板冷厉、又凶又严的老师&聪明心机、睥睨天下只服老师的学生

【这大概,是老师教给他的最后一课。

——“我以后,再不提回师门的事了。”】

【12】

柏雪风面沉如水,手一抬,指向房门,“门外跪着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再进来。”

柏雪风本来觉得祝魁晔今晚状态不对,难缠得像是上了头,准备揍一顿了事,等祝魁晔脑子清醒的时候再与他好好理论。

但现在,柏雪风想透了......

但现在,柏雪风想透了,今天这账,必须算明白,否则他和这倒霉孩子之间,非得疯一个不可。

在老师的命令面前,祝魁晔向来乖觉,连一丁点反抗都没有,默默膝行往门外去。

穆晨瑜看了一眼柏雪风,见老师面沉如水、丝毫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他起身跟着祝魁晔走了出去,祝魁晔行至玄关,起身走出门外,正准备关门,房门却被穆晨瑜按住。

穆晨瑜回身喊了声:“老师。”

尾音上扬,像是一个疑问句。

柏雪风淡道:“开着吧。”

祝魁晔眉心一震,抬头看着穆晨瑜轻轻说了句“谢谢”,然后才跪下,眼神落荒而逃似的,错开的很快,穆晨瑜勾起唇角。

穆晨瑜生性沉静,不喜八卦,一心钻在医学学术上。

然而祝魁晔这些年的成就太过耀眼,纵是穆晨瑜这样的人,也从各种新闻媒体报道上,扫见过他的名字。

此时此刻看着倔强又羞赧的祝魁晔,穆晨瑜只觉,一切好像回到很多年前,面前的这个不是祝总,而是小叶子。

穆晨瑜无声地笑了笑。

其实,什么都没变过。

穆晨瑜走回去,想给老师沏茶,然而祝魁晔家里简洁得过分,茶几像是刚从家居馆里搬回来,表面一尘不染、抽屉一个没有,灶台被擦得光亮,一丁点油污都没有的样子,不像是保洁得当,更像是从未开过火,冰箱空空荡荡的,只放着一些酒和饮料,鲜奶、威士忌、清酒、苏打水以及其他软饮。

穆晨瑜转了一圈,最终选择接了两杯温水拿去客厅。

穆晨瑜喝着水掐着点,半小时后,他主动说道:“老师,我去看看?”

半小时,不算长,但是他的小师弟穆晨瑜了解,以祝魁晔的脑子,冷静半小时足以。

若是半小时还想不出来,再继续跪下去,恐怕也难。

——那便不是思过,而是惩罚了。

穆晨瑜问这一句“老师,我去看看”,其实也在与柏雪风确认,这究竟是思过还是惩罚,若是惩罚,老师大概不会允许他去,若是思过——

柏雪风淡道:“好。”

穆晨瑜起身走到祝魁晔面前,听到脚步声,祝魁晔抬起头,喊了声:“晨瑜哥。”

祝魁晔的脸色非常憔悴,显然是疲惫得厉害——连续折腾一晚上,他也该身心俱疲了。

穆晨瑜从容道:“想得怎么样?”

祝魁晔回了一个进退皆可的答案:“小叶,一直在跪省。”

穆晨瑜淡道:“是让你反省,不是罚你跪,你想明白,自己回来即可。一直这么跪着,万一被人拍了去,得上明天的头版头条。”

穆晨瑜递过来的台阶,祝魁晔却不敢直接接下,他习惯性地先推辞一番,他坦然道:“没关系,是我有错,反省是应该的,他们要拍便拍,我问心无愧。”

“想回来,早干什么去了?”穆晨瑜训他,语气却是很温和地,“尽知道跟老师较劲,赌气不肯认错,怎么,现在较不动了?”

祝魁晔哪里听不出穆晨瑜的潜台词?

他知道穆晨瑜在替他说话,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祝魁晔踏踏实实地接住这份善意,老老实实地认错:“是,是我以前不懂事,我不该和柏老师较劲,我现在知道错了。”

穆晨瑜沉下脸,严肃道:“你可想好了,要是回来,今天受的这些只是个开头,这些年的账得一笔一笔算,你受得住吗?”

柏雪风冷眼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看着穆晨瑜明里训斥祝魁晔,暗中却存着帮衬的心思。

画面太过熟悉。

当初柏雪风替珞凇求情时也是一样的做法。

如今换了位置才知道,身处老师这个位置上,分明是开了上帝视角,把学生们心里那些小九九看得明明白白。

——也不知道当时老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自己和珞秉寒的。

一想起老师和那日的场景,柏雪风心中一痛。

柏雪风面上不显,板着脸站起来,说道:“我什么时候同意让他回来了?”

穆晨瑜:?

穆晨瑜稳稳的节奏被打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在柏雪风下一句是:“想清楚了吗?”

祝魁晔规规矩矩地答:“想清楚了。”

柏雪风又问:“知道让你认的什么错吗?”

祝魁晔答道:“知道。”

一板一眼的问和答,让反省的氛围变得更为严肃。

柏雪风淡道:“想清楚了就进来。”

“谢谢柏老师宽宥。”

祝魁晔说道,他仍是规规矩矩地膝行到柏雪风面前,说道:“我错了。我没有资格强求您一定同意我回来。无论您是让晨瑜哥教训我,还是让晨瑜哥给我上药,我都不应该干涉您的决定。我敬您是师长,更不该如此任性。我知道错了,请柏老师罚,也请晨瑜哥罚。”

祝魁晔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每一次清晰的吐字都没有起伏。

但是仔细听,平静的背后,尽是疲惫。

旁观者清,穆晨瑜非常清晰地感知到祝魁晔的疲惫——重罚以后又挨训,他已经跪不住了,却硬逼着自己,把腰背挺得直直的。

穆晨瑜没说话,只是向老师投去问询的眼神,让老师决定怎么做——他相信他能看得出,老师也一定看得出。

珞凇听得在心里叹气——堂堂祝魁晔,竟然连师兄都搞不定,还被师兄看破了,兴师问罪到他这儿。

珞凇打开免提,把手机搁在面前的桌上,即使柏雪风此刻不在他面前,他也直直跪下去,然后才说道:

“抱歉,师兄,都是珞凇的错。”

“其一,凇不该串通小叶子,不该私下与他商量回师门的对策。”

“其二,凇明知道何为正途,却仍然教小叶子铤而走险,明知故犯,视为罪加一等。”

珞凇淡道:“凇不该怂恿小叶子走这些旁门左道,请师兄重罚。”

“你自己看着办。”

祝魁晔愣住。

凭什么珞秉寒可以,他却不可以?!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是为什么。

因为珞凇是真的把柏雪风当成师兄一样敬重,而他,只是贪恋老师的温暖。

他与珞凇相似的聪明,相似的通透,两个人甚至会合起伙来“算计”柏雪风。

珞凇在自己的行诫日替祝魁晔说情,又教祝魁晔如何在第二天清晨上门跪省、直跪到柏雪风肯开门,这一次没成功,珞凇又教他怎么凑到柏雪风面前作死。

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柏雪风一句“珞秉寒,你好大的胆子”,珞凇便一丁点侥幸心理都没有、一个字辩解都不说,有的只是诚恳的认错与请罚。

既然要回师门,便守好师门的规矩。

而祝魁晔自己……

他反省一晚上,甚至想都没想过要提起自己见过珞凇的事。

祝魁晔面如土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服。”

“事到如今还妄图避重就轻是我的错。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祝魁晔咬牙,“原来我只是想念您,却没有做好回师门的准备。”

一连串的线索终于被穿上,那一刻,祝魁晔终于全明白了:“我总是把七年前的事视为意外,但其实,是必然。您没有变,师门没有变。发生变化的人,是我。柏老师,这些日子,因为我的一己私欲,给您、给方阿姨、给珞总、给晨瑜哥都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抱歉,我知道错了。”

原来,离开是必然。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依赖老师、敬畏老师的小叶子,他已经成为了祝魁晔。

因此回不来,也是必然。

“我以后……”祝魁晔把后槽牙咬得生疼,他朝柏雪风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前都青了一块,字字泣血,“我以后,再不提回师门的事了。”

是的,是他不配。

柏雪风用这一晚,教会了他一个道理,教会他——为什么不允许他回师门。

祝魁晔无比悲怆地想:这大概,是老师教给他的最后一课。

足够刻骨铭心,足够他这一辈子都记着这堂课。

“早知道认错,何必挨这么多罚?”半晌,柏雪风冷冷说道,“床上趴着去,为师给你上药。”

祝魁晔猛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柏雪风却看都不看他,拿着伤药进了房间。

祝魁晔跪在地上,巨大的情绪波动让他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哆嗦着嘴唇:“他……他……”

“他?”穆晨瑜淡笑着抬手在祝魁晔头顶敲了一记栗子,训道,“没大没小!叫老师。”

祝魁晔伏到穆晨瑜膝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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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所有投喂礼物和粮票的朋友们!

有一个彩蛋,我觉得挺甜的,是那种酸酸甜甜的甜~

——他等这一声“老师”,等了整整七年,他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几乎忘记了家是什么滋味。

以及,这个番外还没有完结哦!

师徒,xj向,正剧向,

二十年没挨过打的赵柯和自诩二十年没揍过人的张辰

那一晚的情感冲击似乎还尚未散去,脸颊到现在甚至还有些隐隐作痛,赵柯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早就没有伤了,却还是能实实在在的感知到那一份威慑。

他一直都知道张辰温和下藏着严厉,即使他师父是笑着,都带着一股冷沉,春风细雨里暗藏雷霆。这一点赵柯早就看了清楚,即使听说张辰脾气好,他刚来警局的那一阵也时刻夹着小心,事事认真,一丝不苟,他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在张辰手底下,他便更想做出一番成绩。

他利用他的智谋和胆量抓住了嫌疑人,换来的却是张辰震怒下的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碎了他自命...

那一巴掌打碎了他自命不凡的桀骜,也揭破了他体贴恭敬的伪装。

原来张辰早就知道,知道他骨子里的自私和冷漠,嘴上亲切的喊着师父,却不过是面上的尊敬与恭顺,面面俱到的体贴,也不过是早就养成的生存手段之一,即使知道,张辰还是发了火,彻彻底底逼出了他藏在心底从不敢正视和奢求的那一个称呼——师父。

那一晚,疯狂波动的情感告诉他,他可以赌一把,认一人为师,终生不负。

赵柯敲响了面前的那扇门,那晚张辰听出了他话里的情义和认真,沉默许久后,张辰告诉他,要拜师就来家里,因此他现在就踌躇在门前,穿了一身不算太正式的衣服,白色的衬衫,牛仔长裤。他不是不想再正经些,只不过他这个年纪要是硬把西装穿上身,多多少少感觉像是来推销保险的,赵柯的心在跳着,几乎不敢去想象门里到底是何情景。

门开了,是张辰的媳妇打开的,她长得很温婉,笑容里都带着温柔,“赵柯?”

一向机灵如赵柯,此时思绪却是打着结的,一时没回了人的话,就又听见人说“你师父在屋里等你呢”这时候赵柯才缓过神来,紧忙挤出笑容搭腔,甚至还鞠了个躬道“师娘好”

宁澜的笑容又大了些,上下看着他,有一种亲切在“快进来吧,别在外面待着了”赵柯跟着人的脚步进了屋,他头一次来张辰家,客厅不算太大,却贵在整洁,茶几旁摆着几个沙发,并非是西式设计,却也并不陈旧,赵柯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反正摸起来很是舒服,往里衔接了一个餐厅,几把椅子,一个餐桌,并没有太大的空间却也别致,玄关那头是张辰的书房,甚是还有一个小的客房,赵柯心想,看着不大,又五脏俱全,而他又得奋斗多久才能攒下一套小房子的首付。

赵柯想着,张辰从书房走了出来,见是他来,毫不见外地直接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赵柯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就见张辰轻轻皱了皱眉,又问道“有忌口的吗,没有我就看着做了”

赵柯赶忙回道“没有,没有,我不挑食”

他确实不挑食,穷人家的孩子,似乎没有这个权力。

赵柯见张辰去洗了手,有些惊异,带着不可置信问道“师父您做啊”张辰轻轻嗯了一声“你师娘也挺累的,下午还要上班”

“那我帮您”赵柯主动道

“不用”张辰回绝,似乎注意到赵柯纠结地表情,随后同他道“去和你师娘聊会天吧,她还没见过你呢”

“哦哦”第一次来张辰家,赵柯多少有些无所适从,本以为今天是来挨骂的,没成想却是眼前这幅情景。宁澜将洗好的果盘端了出来,招呼道“小柯,出来吃点水果,别掺和你师父了”

听着宁澜的称呼赵柯一瞬间有些酸楚,那种带着温柔和关切的话语,除了在母亲身上他还从未感受过,可宁澜又同他的母亲不一样,他的母亲没什么文化,常年劳作,面容上都挂着憔悴,没读过书,更提不到优雅,可那是他的全部,是他二十年人生的全部。

宁澜的长发用鱼尾夹整齐的盘在头上,一缕碎发飘散在额间,将人衬的更加知性,若不是张辰的年纪摆在那里,他绝对会以为宁澜只有三十出头。

“师娘做什么工作啊”赵柯像是恢复了以往的社交能力同宁澜聊的愉快

“老师”

“幼儿园吗”

宁澜笑了,好奇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师娘您这么温柔,总不会是教初高中那群正犯浑的臭小子们吧”

“怎么,你初高中还犯浑呐”一句话,险些给赵柯噎住,赵柯打着哈哈“没有,没有,我上学的时候是个老师都夸我乖巧”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赵柯说完这话的时候,感觉厨房那边都有一刹那的寂静。

说是简单吃点,也确实还算简单,三个家常菜,两荤一素,还又一盅汤,赵柯忙里忙完的帮着张辰把饭菜端出来,又等着人都坐下,自己这才敢坐,饭桌上,张辰似乎并没有把他当外人,同宁澜说话时,温和柔软,不像平时藏着凌厉,和宁澜说话时的张辰是真正的温柔,张辰吃饭间甚至不忘给宁澜夹菜,像张辰这种老夫老妻,还能在日常做到如此,赵柯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他学着知道的礼仪给张辰布菜,张辰看着他拘谨的模样,却是笑道“好好吃你的饭,没那么多规矩”

赵柯算是十分僵硬的吃完了这一顿饭,吃完说要去刷碗,张辰倒是没拦着他“那你收拾吧,我送你师娘上班”

张辰放心的把赵柯一个人扔在了家里,开车出门,去送宁澜上班。

等到张辰再回来的时候,赵柯早已经里里外外收拾好了一切,看见张辰进门,急急忙忙站起来喊了声师父。张辰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清淡的和他说了一句“你跟我来书房”

张辰的书房并没有客厅所布置出的温馨,反而是一派的严肃,桌子椅子都是实木的,不同于现在的轻奢风格,甚至有一种古朴的氛围在,墙边书架上整齐的罗列着几层书,大多关于刑侦,关于犯罪心理,还有一些痕迹检查,其中也有一部分关于诗和生活,看着风格,不像是张辰所喜欢的,赵柯想,那应该是宁澜的。

书房里两张书桌,一张正对门摆放,上面干净整洁,只有把几份整齐的文件,和一个木制的笔筒,而靠墙的一边,桌子有些大,上面摆着一沓宣纸,陈列着一排毛笔,最让赵柯惊讶的又莫过于桌上最中间的架子上撑着一把戒尺,赵柯不懂材质,但是戒尺整体漆黑,哑光的面上有几行字写的恢弘,可惜离得远,上面远具体写了些什么,赵柯并没看清。

赵柯这才有些羞愧,他的字确实好看,最起码他之前一直这么认为,直到他看见了张辰给他的批语,才发现啥叫云泥之别,他倒是练过,但也只是练过,没有钱上什么兴趣班,练个字反而简单,一根笔,一张纸,一本字帖够了。够朴素,也够方便。本来还想在张辰面前显露一手,毕竟警校毕业的小伙子,又有几个字能看的,只可惜成了班门弄斧。

张辰看着赵柯盯着戒尺看,便贴心的满足了人内心的好奇“那是我老师给的”

赵柯不明所以回眸“啊”了一声,张辰走过来“就是你看的那把”说着越过赵柯把戒尺取了下来,赵柯这才看见,戒尺末端刻着一个辰字,另一侧刻着两行小字,张辰见赵柯盯着入迷,遂问了一句“怎么,送你一把?”

赵柯回神,竟丝毫没有客气“师父您亲自给我题字,我就回去供起来”

张辰说“当年练字的时候老师一人送了一把”说完靠在桌边笑了笑“我不一样,除了这个,老师把女儿也送我了,这下也真正算是如师如父了”

赵柯惊讶“我师娘?”

张辰点点头“是的”

赵柯心里竖起一个大拇指“您厉害”

未成想一句话落音,张辰脸色一瞬转换,温和沉下,冷肃荡开,哪还有半点适才的和颜悦色“没你厉害”一句话被人平稳的道出,不见冷厉,却又实实在在将赵柯心底砸的一沉。

不知怎么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赵柯,没来由发了怵,他以前也怕张辰,但不过是敬畏更多,可自那一晚后,便多添了惧意。就像此时,张辰甚至连话音都是轻的,可他就是不敢放肆,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冒

赵柯蓦地收了戏谑,随后试探般喊了一句“师父”

解释,怎么解释,又能解释什么,理解,又怎么理解。

抓三个小朋友提前解锁“拜师篇”共计一万四千字(四连参与)

小赵挨打进行时,明晚八点更新“拜师篇”二

芭蕾是完美主义的一种诠释,似乎永远不存在极致的尽头,要做的是意识引领身体做到自己现有水平的极限。只要意识的方向是正确的,按照正确的路子走,那就会明天比今天好,明年比今年好。

勾绷脚加上转开的练习也是如此,陈淼盘腿坐在陆然的脚边,每一个细节都不会放过。

“膝盖再贴,内侧肌再发力!”陈淼拿了张纸头放在了陆然的膝盖内侧。“纸掉了就重来了啊!”

“脚后跟一定是离开地面的,没离开地面就重新来。”

“脚后跟再端,脚的外侧尽量贴地!”

“转啊,再转!”陈淼狠狠地掰了一下陆然的脚。“我要看到转到这里,一定要有转开的意识,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开。”

随后又在陆然绷脚的时候摸了摸陆然的跟腱,拿起小棍儿就...

随后又在陆然绷脚的时候摸了摸陆然的跟腱,拿起小棍儿就是朝脚背一下,陆然直接打了一个激灵。

脚背这个地方本来就没啥肉,基本上不太使劲儿就可以完美地刺激到痛觉神经。

“嘶……”陆然不禁哼唧了一声。

“跟腱松的,没绷到头。”陈淼的眼神里仿佛有刀,脸上留有一丝愠怒,但是声音却依旧平静。“下课后做完腹背肌加十分钟耗脚背。”

陆然虽然不乐意,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应了。

“今天脚背的活动和勾绷脚的练习,以后是上课前你热身就应该做完的事情。把方法都交给你了,以后课前其余热身好,也要记得把脚背脚踝活动一下。”陈淼的教学一直都是“授人予渔”,课上练的东西是有限的,关键的还得是学生课下自觉复习和巩固。

“接下来,我们做一个地面的组合,是Adagio组合中的Développé。”

“Adagio在音乐里是慢板的意思,在芭蕾里可以理解为用缓和的节奏完成动作,也就是所谓的控制组合。”

“Adagio主要有两个动作,一个是今天要学的Développé是‘发展’的意思,另一个则是Relevélent。”

“我们今天地面不做五位的,先做一位的‘伪’Développé,前方向仰面躺在地上,脚背绷住膝盖窝贴地,然后像勾绷脚组合里一样转开,右脚贴着腿往上吸Passé到膝盖以上,这个过程中一定要保持转开,膝盖找地面。然后脚后跟端着往上,还是膝盖开的到前Attitude再出腿到九十度,保持转开慢慢落下。”

陈淼边讲解边示范,最后还不忘问一句陆然有没有听懂。

陆然神情呆萌地望向陈淼问道:“老师,我大概过程了解了,就是Passé和Attitude啥意思啊?”

用了LOFTER两三年,结果这还是第一次发文。好多功能不会用,格式搞得乱糟糟,dbq!

想码一些绝很绝非常绝绝的我死去活来的楼诚文但是由于我也是疫情期间才回到楼诚圈【起因是b站的楼诚剪辑哦】再加上这里只列出了一些我二刷三刷四五六七刷的文,热度都很高,所以推文非常不全而且很鸡肋!w姐妹们也可以理解成我只是码一下让我螺旋升天反复横跳的绝世好文w

这里推的文一般是lof上可以直接搜到或者找到资源der,因为那些古早文我都没机会看,各位姐妹如果有推荐务必告诉我!

谢谢明楼明诚,谢谢各位坚持创作的老师,谢谢圈里的姐妹们,愿你们好

1.《别日何易》bymockmockmock

是我的入坑作,所以一定要放在第一位!内容是回国前的楼诚二人的旅欧游记,就好像展示相片一样,通过一些场景让读者窥见明家兄弟的相处片段。老师的笔力太强。印象最深的是明楼在秦淮河上那一曲“雨翻云变寒涛东卷”以及两人回国前夜的拥抱和一起下地狱的承诺。

除去理想信仰,明家兄弟的日常也非常可以!楼诚二人口中的“小东西”是我最喜欢的明台,兄姐的溺爱并没有把他培养成一个纨绔子弟,反而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温柔的爱意。

另外作者的《如此夜》【大姐去世后的原著向】《asyoulikeit》【现代AU】也很ok!

2.《严霜不杀》by隔山灯火

是楼诚在北平的一段任务!“他们心里都有个灵魂痛得跪倒在地,人却还是挺直了脊梁”,北平情况不比上海,百姓的惨状和任务之凶险更加触目惊心。但还好他们相互护持在群狼环伺中闯出一条路来。是又温馨又剧情向的任务!印象最深的是这句“触雪求薪,穿冰得水,他们做的无非是这样的事”简直没有比这更贴切的概括了!

老师的作品还有《方舟》【一日剧情】《云开处》【每个人都有一朵云很可爱的设定!】

3.《许多年》bychloec

一定要提的是阿诚喝完酒那句平地惊雷的“我喜欢你”,是最让人心动的表白了。以及大姐对汪曼春的态度是我最喜欢的一款辽

另外作者的《岁岁》也很可爱呀

4.《地平线下》by清和润夏

我不允许没有人开过《地平线下》!!!!!这本都不知道怎么夸起了,也是唯一一本我五六七刷的文,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种在被窝里哭的一塌糊涂的感觉。第一次看不觉得,再后来文中明台一句“你们回法国吧”就可以直接逼出我的眼泪。

6.《故人长绝》by何惜一行书

接电视剧大结局,阿诚北上独自一人执行新任务。很少见的楼诚二人此时还不是恋人背景,所以两人在这么多重身份的斡旋中向对方袒露真心的转折实在是绝!也是剧情向,而且这里面的群像也都各有特色,有一段阿诚成了乐倩文小姐口中的白鹿先生,这个比喻太贴切了!

“故人长绝,而星河永明”

7.《鸱吻与清水硂》by青卿

另外这篇文的章目都是用红楼命名的,超有意思!

8.《当以歌》byLantheo

9.《杏林不种杏》by脑坑专用土

现代背景下的医生AU!印象最深的是阿诚问大哥的那一句“你是落花呢,还是流水呢?”

10.《少年事》by人间抽风客

呜呜呜呜呜呜呜太好了我不会夸了只能说好

11《诗歌与芭蕾终将毁灭》by望春花

12《三十年》《方法论》by雨柠

前一篇很好哭后一篇很暖w

13.《似是故人来》by北歌南唱

是一个阿诚没有被明家收养但依旧姓明的AU

14.《现世安稳》byAiryDay

15.《你好,梁同学》by柳伯

16.《殊途同归》by阿不

17.《巴黎风雨》《明家旧事》by兔子窝

18.《故人何处》《且归故园》byAkai

及:我爱每一位创作的老师!!!!永远爱!!!

又及:预祝各位姐妹除夕快乐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也要喜欢他们呀

我终于回来了!咕咕一时爽,一直咕咕一直~~爽

何钦简直是“何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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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说萧伯伯找你谈话,怎么样?”

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一串回卝复很快蹦出在屏幕上。“哦还好还好。我和哥卝哥们自作主张,什么都不告诉他和婶卝婶,肯定是有点生气的。不过也没太说我,就让我好好学。”

“那就好。”林晓希悬了一晚上的心稍稍放下来。可…早前...

“那就好。”林晓希悬了一晚上的心稍稍放下来。可…早前心底的一丝疑惑又不禁渐渐抬卝头:怎么听着,学长的父亲都不像是那种毫无变通的大家长,可为什么在学长的事情上,就那么激卝烈和强卝硬。只是转念想想,好像也不难理解:毕竟…与“决定和同卝性共度此生”这样挑战世卝俗的事情相比,学舞的确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学长和彦霖哥怎么样?”

“也不是不好看……”他又追着在屏幕上打道,“就看着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可…你懂的,真没事和装没事,是不一样的。”

“嗯……我明白。”

“我问了哥怎么样,他也不告诉我。就说没事,让我专心备考,不要管大人的事。唉……”

“那你在家里乖一点啊……练卝卝功用心一点。”晓希手指在屏幕上一点点下划,找到了个【拍头】的表情。

收到表情的彦承不禁会心一笑,手指飞快地一阵飞舞。“知道啦!你也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辛苦!!!否则……【锤头】”

呿,晓希望着屏幕上早已过时的小表情,还是忍不住笑了。他和承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人渐渐地就有些睁不开眼睛。终于撑到承儿说要去洗澡休息了,他才放下手卝机,扭过头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只是他身上难受,心里又装着事儿…方才还来势汹汹的睡意,一闭眼就不知不觉地没了踪影。晓希皱着眉,将额头轻轻抵在墙上,人朝着墙角又缩了缩。可无论眼睛如何酸涩地睁也睁不开,人却怎么也不能沉沉睡过去。

“欸?别这么睡。”迷迷糊糊地,他好像听见何钦在耳边悄声喊他,正轻轻地扯他身卝下的被子。他挣卝扎着想要起来,身卝体却仿佛在一片混沌中,不听使唤。

我自己来……他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可下一秒,人却已然躺倒枕着枕头,被何钦严严实实地塞卝进了被窝里。

这一晚,着实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早功上,林晓希按着隐隐发卝胀的太阳穴,腰卝胯疼得他几乎不想抬腿。只是想想周一满满当当的课表……他还是咬咬牙老老实实地活动开了。要不然,遭罪的是自己。

“林晓希!过来。”上午的第一堂大课结束,唐老卝师果不其然地把他叫住了。

“唐老卝师。”

孩子一溜小跑地过来,唐骁看着他眼下的两圈黑青,眉心蹙了起来,“没睡好?”

“还行……就睡的有点晚。”林晓希嘴上答着,脑海中却不禁飞快过着方才课上的内容。

唐骁看穿他的心思。“刚课上表现不错。不过自己要知道注意身卝体。尤其赛前,调整好状态,保证睡眠。“

“嗯,知道了。”

“行,去吧。”唐骁摆摆手,没有多留他。上午两节大课间有半个小时的空挡,虽然算不上充裕,倒也能抽空休息一会儿。

只是这边等唐骁收拾好了教室正准备离开,抬眼却看这孩子还在把杆旁立着。“还不走?”他拎着名册走过去。

“哦…”林晓希犹豫了下,“我下节课也在这屋。”

噢……对。唐骁了然地扬起下巴,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他打量着眼前一身汗的年轻人,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老卝师们呢,肯定都是为了你好。不过你自己也可以把握着点这个度。如果觉得实在超负荷了,就和老卝师们说。不管怎么说,透支身卝体都不是可取之计。”

“嗯,我明白。谢谢唐老卝师。”林晓希垂下眼神,心底莫名泛起一阵隐隐的波卝动。

被那么多老卝师盯着、看着,的确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关爱与期许,落在肩头上时才知道沉重。只是,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关心,也很温暖。无论表达的方式如何,那一份份沉甸甸的,不仅是压力,也是看重。

这些年来,他便是这样左肩托着期许,右肩扛着压力地一步步向前走。虽然苦痛和幸福交织,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这条路走。

下一节课的学卝生还没有到,唐老卝师离开后教室里就只剩下林晓希一个人。他在镜前的矮柜上坐下,忍不住仰起头,靠着身后的镜子闭目养神。这几天的确是太累了,他少有的放空了心思,什么也没有想。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连半分钟都没有歇到的晓希下意识地直起身,朝门口看去,没想到进来的是陶乐钦。

“嗨……”毫无预兆撞上的眼神让陶乐钦也有一丝诧异。他抬眼把空旷的教室扫了一圈,目光又不得不落回林晓希身上。

后者朝他礼貌地点点头算是回应,“这么早?”编导系的第一节大课在隔壁楼,就是下了课直接过来,也要一会儿。

“嗯……我第一节请假了。”陶乐钦在门口换了鞋,随口解释道。

房间里很快陷入尴尬地沉默。

自从上次在校园里撞见,两人好像就再没说上话。倒也不是刻意,只是林晓希在编导班的课本来就跳着上,陶乐钦又因伤在教室旁边看了大半个月的课。两人作业分组也不在一起……所以哪怕都是在一个班上,也的确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陶乐钦自顾自走到房间一侧热身。林晓希抬眼看着他脚上依然穿着保暖的护腕,想起他的伤,“你的脚,没事了吧。”

陶乐钦下意识地扫了眼脚下,“哦,没事了。”好一会儿,又后知后觉地添了一句。“你的药酒,挺好用的。谢谢。”

林晓希愣了下,方才想起来自己是给过他一瓶药酒。于是,也不自觉跟着想到,他们之间,其实也有过一阵还算平和坦诚的交流。

只是……家人、彦承、学长,都是晓希的底卝线。有些事情,他即便可以理解,也不能退让。

“你呢,比赛准备得怎么样?”大概是出于不能“有来无往”的礼貌,陶乐钦看似漫不经心地问起。

“还行吧。”林晓希收回神,抿着嘴点点头。

“嗯……”房间里飘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晓希抬起头,只见陶乐钦微仰着脸,似是看着墙上“刻苦练习,忠于艺术”的几个大字出神,继而又偏过头看向他,“其实我能明白的。”

林晓希不解地扬起眉心。

陶乐钦索性走过来,在林晓希身旁的地上坐下。他双卝腿舒展地开了个横卝叉,一边脚搭上了矮柜,趁机耗着旁腿。“中卝国古典舞的赛场,从来都不在国际上。”他拔直身卝体优雅地侧过头,在镜中调整自己的姿卝卝势。“舞蹈学院这些年出去比赛拿奖的,百分之九十都是芭蕾院的。现代舞院每年也会参加几个,只是成绩稍逊色些。”

陶乐钦说的的确是事实,林晓希不作声,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柏林的两年一度的世界舞蹈比赛,算是古典舞院近些年少有的固定参加的一个了。一是因为赛会旨在引卝见和宣卝传世界各民卝族的舞种,二来承办赛会的学校和首舞是建立多年的友谊校,对古典舞的友好度很高。所以舞院去参加比赛,或多或少承担着文化交流和推卝_卝广古典舞的责任。”

林晓希点点头,有些吃惊他对柏林赛和舞院的了解。“你……想说什么?”

陶乐钦直直望着他,自顾自地接着说,“所以这一战的意义,不仅仅是要证明你自己,证明萧泽和文导的决定,也不仅仅是代卝表舞院的脸面。你代卝表的,更是中卝国古典舞的脸面。

当然,我想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所以你也一定知道,舞院已经连续三届和金奖失之交臂。在对古典舞接纳和鉴赏能力这么高的评委阵容面前,这实在是不应该。那么……”

林晓希抿着嘴唇,渐渐偏回头,盯着身前的地面。陶乐钦及时收住话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能明白,你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如果换做是我,也没有办法安然处之。所以,你才更要让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卝握。”

百分之百的把卝握……林晓希忍不住撩卝起眼神看向陶乐钦。他从来都知道这位早早扬名舞坛的同龄人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可这样级别的比赛,谁又敢说百分之百呢。

“并不完全是字面的意思”,陶乐钦看懂他的眼神,有些犹疑地歪了下头,重新组卝织着用词。“你方才说着‘还行吧’,我不知道是随口应付,还是什么。但我想提醒你,如果你到现在都还觉得没有准备好的话,那么,要再努力一点才行。”

林晓希面色平静地看着陶乐钦,内心却如翻汤倒海般震动。他大概能感受到看似直白又居高临下的语气背后陶乐钦的善意,可……这个人表达善意的方式,总是格外刺痛些。在这个早早就筋疲力竭的上午,在无数个被疼痛和疲惫唤醒的午夜之后,从眼前这个人的口卝中,听到让他再努力一些的劝卝诫,不免分外的难受。

还要多努力呢。

晓希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咽下仿佛从喉卝咙一直划到心口的“尖刺”,终于在嘴角绽放出一丝不掺杂质的微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

首都的天一入了秋,很快就凉了下来。虽说午后的日头仍有“秋老虎”的派头,早晚的风却已经冷了。萧泽看着彦承一身一头的汗,不禁起身到窗边把正对着他的那扇轻轻掩上了。“你跳你的。”孩子的眼神忍不住追着他走,他扬声提醒了一句。

爸妈回来是开心的事,可承儿的晚功他也只给免了一晚。昨天妈说什么都要惯着孩子再歇一天,他只能同意。结果今卝晚带着他过作品,抠了好几天的动作就又还回来大半。

承儿的舞感特别好,跳舞是难得的有灵气,却也免不了的有许多小毛病。比如小动作上的粗心大意,就一直是“顽疾”。被自己看着精力集中的时候还好些,可只要一有点小事心不在焉,就能被打回原形。

“又犯!”萧泽蹙起眉头,竹棍不留情地招呼在他身上。“每个动作都必须做完整了,力量要一直给到指尖上。”

彦承包着嘴角忍下这一下,默默点了点头。萧泽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知道他今卝晚心里长草,成舞是跳不好了。“自己去,脚背。”

一米长的竹棍朝旁边虚虚一指,彦承抬眼看了下就快步走过来,心里有些微微的内疚。

方才那串动作,有几个勾绷脚背的点,他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记岔。上周开始练这个作品的,萧泽哥花了几天给他纠正了,今卝晚不知怎么又记不明白了。明明脑子里顺的清清楚楚,可一到那儿就跳错。

他是该好好涨涨记性了。

人在把杆下蹲下,双膝并排抵在胸前。十个脚趾都紧紧蜷卝起压在地上,承担着整个身卝体的重量。彦承的双手在头顶卝紧紧卝抓卝住把杆,努力维持着身卝体的平衡。任何一丝细微的晃动都会给已经如断裂般的十趾带来加倍的疼痛。萧泽却捏着他手腕摇了摇,“别握那么紧,这一阵都没怎么练,好好压压脚背。”

“嗯……”彦承低低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撤下手上的力气。更多的重量立时落在苦卝不卝堪卝言的双脚上,他下意识地又紧紧卝握住把杆,纠结的小卝脸几乎都要埋在双膝中。

“再乱动是想我给你压?”萧泽依旧攥着他手腕,语气如常。只是在练卝功房里的积威到底让彦承不敢再有一点侥幸。

一阵简短的敲门声不适时的响起。彦承忍着疼和萧泽哥一起扭头朝门口望去,依然紧闭的房门后传来婶卝婶温柔的声音,“小卝泽,我能进来吗?”

山川之名的后记

全文完

沈川&许山

没有终点的旅程

舞剧终有落幕时,然而热爱却永不会停止。

演出结束后,田锦飞先行一步回到拉萨,然后乘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沈川和许山则跟着剧团晚一天到达拉萨,他们在火车站送别团员们后,又只身返回布达拉宫。

许山还记得那天早上他坐在大巴上,看到的那片熠熠生辉的金顶,一切都恍如隔世。

沈川拉着行李箱在前面走,见许山落在了后面,就回过头去看——夕阳西下,许山浑身都沐浴在金光之中,乌黑柔软的头发被缱绻的晚风吹起,就连头发丝都被那辉煌的金顶染成了金子般的颜色。

那是属于大昭寺的金顶,沈川还记得他...

那是属于大昭寺的金顶,沈川还记得他们出发去羊卓雍措的路上,两人刚刚发生过争吵,为了消除隔阂,就是用这片金顶来开启与许山之间的话题的。

后来发生的种种,都是沈川始料未及,没有羊卓雍措的这趟旅程,他和许山都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冥冥之中,或许这片圣地真是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吧。

两人在街上驻足看了会儿,直到夕阳余晖翻过屋顶,隐没在一大片红云之中。

沈川打了个响指,许山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急忙小跑两步与他并肩往前走。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十米路,就拐进了一家看上去相当气派的民宿。

民宿是沈川盯了好几天抢到的,就在大昭寺和布达拉宫中间,条件不知道比他们第一晚住的那个小破旅馆要好上多少。一进门,就能看到回字行的走廊,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木元素,那种接近原木的颜色能让人心情舒缓,店主还颇有心思的在大堂装点了一个书吧,一摞摞书随意的嵌在墙壁上,任由旅客自取,摆放书的墙壁旁堆着十几个藤编蒲团,两只雪白的小猫蹲在蒲团旁边,正在懒懒打着盹。

许山看了又看,觉得十分喜欢,沈川去办入住的时候,他就坐在蒲团上逗猫。那些猫一点都不怕人,许山的手刚搭上它们的脑袋,它们就起身在他脚侧来回地蹭。

“你们叫什么……?”许山的手抚过猫咪柔软的毛。

“喵~~”

“咪!”

两只猫咪见他语调温和,竟一前一后地跳上了他的膝盖。

许山心都快化了,他很少接触到小动物,小时候他爸不同意,后来住在沈川家里,除了练舞就是练舞,动物园都没去过一次。许山其实很喜欢猫,这会儿有两只软萌的小猫咪扒着他不放,他立刻就把什么都忘了。

晚些时候,沈川办完手续,许山才依依不舍将猫咪放到地上。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许山上了楼梯还在念念不忘往下看,那两只小家伙也不知躲去了哪里,大堂里到处都没有他们的身影,许山这才新塞眼闭地走进房间。

“叮叮叮叮叮叮——”

照片里的两只猫咪蹲在他的膝头,许山垂着脑袋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可就算他不露脸,也能让人想到此刻的他必定是带着一脸宠溺。

许山脸一下就红了,他迅速退出界面,点开了余勉的消息。

几十条消息呼啦啦一排,就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余勉:hellohello你们到拉萨了吗

余勉:布达拉宫去了没?

余勉:我想要绿松石!许山你搞得到吗!

余勉:哈哈哈哈,你终于成了沈老师心中唯一的白月光,崇拜.jpg

余勉:哎!何正东也看到了!

余勉:何正东他已经成咆哮体了!说你们有空拍文艺照片怎么还不滚回来!

余勉:你们干脆别回来了!要不我收拾收拾行李来找你们?

余勉:哭!我妈不让!

许山:…………

许山调出小键盘,最近他发消息的速度快了很多,但面对余勉这种地毯轰炸式的对话,他刚打几个字就放弃了,而是改为语音聊天模式。

许山:我们计划明天去布达拉宫和大昭寺,应该还会去八角街转转,后面的安排沈老师也没有说。

余勉:大哥……你终于来了。

许山:嗯,我流量快没啦,所以关了5G。

许山:呃……

“聊什么呢?”

一滴还带着体温的水滴在许山鼻尖,许山抬头,一双眼睛就撞进了沈川黑沉沉的眸子里。

“没……没什么!”许山吓得抱着手机往后一缩,结果被沈川眼明手快地抓住了脚踝,轻轻使力一拉就给拉了回来。

“是不是余勉小朋友皮又痒了?嗯?”

许山脚踝被抓得痒痒的,忍不住笑出声:“没有没有!余勉说的是何老师!他说何老师已经变成了咆哮体!”

听了许山的话,沈川突然松开了他的脚踝,继而俯下身静静端详起他的脸来。

许山脸上的笑容还没退散,被沈川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搞得有点懵,他一张嘴巴愣愣地半开着,眼角却还是弯弯的,一时半会有点收不起表情。

沈川瞧着他的样子,忽然展颜一笑道:“嗯,小孩子就应该这样,多笑一笑才好。”

许山:……

许山觉得沈川自从有了很大改变后,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越来越腹黑了。

隔天早上,两人背着包去了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的票还是那小导游帮他们预约的,暑假里人流量大,沈川和许山大清早就去广场排队,广场上乌压压的都是人,轮到他们入场的时候,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游客加入。许山回头看了一眼人群,觉得还挺庆幸他们来得早,布达拉宫每天参观的游客都是限量的,来晚一些怕是连大门都进不了。

他们跟着红线箭头路线往前进,刚开始路还算宽敞,两人并肩而过也是绰绰有余,但等真正进入到恢弘的宫殿后,路线却突然变得非常狭窄,这是两人都矢量未及的,许山身量小,刚进了宫殿就被后面乱哄哄的游客挤着往前走,很快就跟沈川失散了。

茫茫人海,这失散的感觉一下就让许山觉出不安来,他再无心情去看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是随着人潮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等出了第一个宫殿,立刻就进入第二宫殿,那个宫殿里的通道更狭窄闭塞,细细的通道里挤满了乌泱泱的游客,许山本想要在通道出口处稍作停留的,谁知后面涌来的客人并不打算放过他,正当许山一只脚已经被挤入宫殿门口的时候,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整个人都往回兜去,许山被拉得一扯,一下就掉进了那人的怀里。

“跟紧我。”

沈川一只手牢牢牵住许山,一手将他半护在怀中,从两人分开起,沈川就已经料到许山会找不到自己,所以他一马当先,已经在第一宫殿出口处等候许山多时了。

许山跟小鸡找到老母鸡似的,当即就紧紧靠在他的身侧,两人很快就被游客挤入宫殿,这回有了沈川守护,许山终于能放松下来好好看看各尊佛像和琳琅满目的珍宝。他们找了人烟稀少的角落,抬头仰望那些叫也叫不上名字的宝石,这些宝石镶嵌在大殿的各个角落,在油灯映射下散发出古朴的光泽。

佛香萦绕,导游絮絮叨叨的讲解声时轻时重,繁复地好似僧人的经文,沈川牵着许山的手在古老的殿堂里穿梭,在这个每一步都镌刻有古老故事的地方,留下了他们自己的印记。

也不知穿过了几个殿堂,到处都点了油灯的殿堂里渐渐有了刺目的光线,在经过一个短短的通道后,眼前的世界终于豁然开朗,他们终于走出了宫殿!

和煦的风从脸庞上拂过,蓝天白云顷刻间就将全部的视线填满了!许山兴奋地跑到平台上,远眺拉萨的风景,西边的高山,东边的集市,以及那些像蚂蚁般缓缓移动的车辆,一切都以布达拉宫为中心铺陈开来,而此刻他就在这中心的中心俯瞰这一切!

宫殿内不允许拍照,但这一处是允许的,许山记起余勉说过要让自己多拍几张照片给他看,连忙拿出手机准备取景,可他找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构图不好看,最后还是选中了沈川站的位置,偷偷拍了一张他的侧影。

照片里的沈川正悠闲地往远处张望,一张脸懒懒靠在半撑起的手肘上,他额角的发丝在微风中扬起,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也遮住了他的唇角,但许山就是知道,他是带着笑的。

许山正准备再偷拍几张,镜头里却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许山被唬得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差点把手里的手机当板砖扔出去。搞怪的人比他高了两个头不止,他逆着光笑得贼兮兮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张脸全被太阳晒黑了。

“许——学霸——”

“小毛哥!!”许山又惊又喜,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重新遇到小毛。

“诶不对!我是大毛不是小毛!”

小毛话音刚落,就被后面追上来的大毛赏了个爆栗,“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许山见到两兄弟,就觉得时光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他们来西藏的列车上,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走出阴影,这两兄弟就像两道耀眼的光,将他平淡无奇的生活慢慢点亮。现在想来,如果没有他们,来西藏的路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欢声笑语,他们离开后,许山一直都很想念这两人,现在居然能在布达拉宫碰到他们,许山觉得自己简直跟中了彩票一样!

大毛嘴里“啧啧”作响,“许小山同学,你不一样了!”

“呦!这不是大毛小毛吗?”沈川听到响动,笑眯眯地走过来,“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了?”

“嚯!沈老师也大不一样了!”小毛瞪圆了眼睛,“你俩是被圣人开光了是怎么的?”

许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川朝小毛翻了个白眼,“你俩也大不一样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非洲来的友人。”

四个人重逢自然都很高兴,反正布达拉宫参观的也差不多了,就结伴着往下走。大毛小毛是名副其实的气氛组,有他们在,根本不用担心中文过不了十级,两人来这里以前显然是做足了功课的,逮着许山开始讲这里的牛奶墙和厕所,还讲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传说,听他们一路叨叨,几个人没多大会儿就回到了之前进门的小广场上。

好不容易碰上,总得好好聚聚。从布达拉宫出来后,四人穿过八廓街又去了大昭寺,从大昭寺出来后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他们完美避过了用餐高峰期,就随意在八廓街找了家有本土特色的餐馆坐下吃饭。

这家餐馆大概是个什么网红店,二楼的木制桌子上摆满了签名本,许山盘着腿坐在蒲团上,边津津有味地翻着本子,边听大毛小毛说他们到西藏后发生的事情。

“咱们去的地方叫工布江达,我爸年轻时候就是在那里当的兵”,小毛叼着土豆包子说。

“工布江达?”许山放下手里的本子,与沈川面面相觑,“我们也去了!”

“你们也去了?!”大山很诧异,“你们什么时候去的?”

许山就将来这里后发生的事情简短的给大毛小毛说了一遍。

大毛小毛听得嘴都合不拢了,异口同声道:“电影都没你们刺激吧!”

他们说完后,又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许山。

许山接过沈川递给他的酥油茶喝了一口,见两兄弟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忍不住眨了眨眼。

“来西藏的火车上,你能说两个字,绝不说三个字。”小毛说。

“据不完全统计,刚刚你说得话,至少够得上十篇高考作文。”大毛说。

大毛小毛又齐齐看向沈川,眼神里流淌出了无以伦比的敬佩。

沈川缓缓翘起嘴角。

大毛小毛是穷游,来去订的都是火车票,得知许山他们要坐飞机回上海,两兄弟多少还是感到有些遗憾的。但天下无不散宴席,人生处处是别离,该说再见还是要说再见。

四人在民宿门口告别后,沈川和许山就上了去往机场的出租车。暑假临近尾声,机场里到处都是回程的游客,许山背着比来时膨胀了一倍不止的包,排着队和沈川一起过安检。

一直到进入机舱,离别的愁绪才像青烟一样袅袅袭来。

“欢迎大家乘坐TV9881次航班,本次航班将在9点30分从贡嘎机场起飞,于15点30分在虹桥机场降落……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打开遮光板。”

广播里传出空乘温柔的播报声,许山系上安全带,将背轻轻靠在座位上。

“不看看吗?”沈川整个人往他这边倾斜过来,抬手推起遮光板。

耀眼阳光涌入机舱,许山被刺得闭了闭眼睛。

这时飞机颤动了一下,开始缓缓朝前滑动,沈川收回手,视线碰巧落在许山微红的眼角上。

窗外写有拉萨贡嘎机场的几个大字飞速倒退着,飞机拐了个大弯,停在起跑线上。机舱震动,发动机轰鸣,银色的飞机在阳光下充满张力,像只正在蓄力等待振翅高飞的雄鹰。

沈川心里跟明镜一样,轻轻握住了许山的手。

“未来的每一个国庆、元旦、新年……许山,我们不会只有这一次旅程。”

在这几千米的高空,一切都开始变得渺小,车辆、街道、村庄……甚至是人的生命,只有巍峨雄壮的昆仑山脉近得仿佛触手可得。

粼粼波光下,无数条细小河流从那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顶孕育而出,它们蜿蜒而下,跃过高山,跨过峡谷,淌过平原,最终汇入大川,浩浩荡荡地朝着远方奔腾而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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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于是,这又是一部关于成长和改变的故事。

如果许山投映的是山,那么沈川投映的就是河流。

山和川是相辅相成的存在,没有高山就无法孕育出大川,没有大川,再高的山也会失去灵魂。我们这一生,由父母抚育长大,成长的过程中总有许许多多的良师益友相携而行,所以我们就是山,而河流就如同我们身边的亲人、老师和朋友们,正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了我们的成长。而长大成人的我们呢,又将奔赴到祖国各地,去成就更多的人,去为了极小的一件事而打拼,或去为整个祖国的繁荣而努力,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才造就了我们所在的世界。

感谢每一个送粮票的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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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开启抓人,奖品是天一阁的文创笔记本(群里发过图),共3名幸运读者。

虽然我做饭中粮的水平一般,但我干饭技术还是好的,实话实说,《百坡》确实好看

最近状态一直非常不好,自己的文卡得一塌糊涂,中途改换文风、双人合写另一个同人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要和原文一致、要融入参考过的事例、要努力维持同一个文风表达,都是很难的。没有猫猫老师充满感染力的激情和技术支持,是写不出来的。感谢可爱猫猫的鼓励!

1.2w......

1.2w字超长待机,换个更新不过分吧呜呜

能放的都放在正文了,尽可能保长,全篇见评

————以下正文—————

(1)

我记得武I装泅渡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训练原本要结束的时候,教官不知怎的突发奇想,将我们拉向河滩。

像赶牲口一样。

毫不客气的说,当时受训的每个人,都恨透了他们的突发奇想。

人类总在折磨同类这件事上天赋异禀,知道怎么用最简单粗I暴的方式摧垮另一个人的坚持。

那天,他们想最想淘汰的人,其实是我。

(2)

这里不是传统意义上普通的训练军I区,而是远在南美洲的亚马逊原始森林里的集训营。

猎人学校。

一所名字平平无奇,但是所有的特种兵都梦寐以求的地方。迈进它的大门,同样意味着属于军人的无上荣耀。

顾名思义,培养在战场上狩猎收割有生力量的强悍作战武I器。

历经严苛选拔只是来到这里的基础条件。留下的人,将要更残酷的考验。

尽管我们分属世界各地的精兵,但在这里,我们只有统I一的身份——学I员。

表面上是这么定义的,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很清楚,这里压根不可能存在普通意义上的教与学。

我们都是带着任务来的。

而在野兽般的教官们眼里,我们还不如一条I狗,吃喝都得排在它后头。

即使在这里吃的是狗食喝的是泥水睡的是麻袋,哪怕在毒蛇蝎子遍地的丛林里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仍然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地方,是心中实力和荣耀的象征。

至少目前在这里的中卝guo军人,只有我和吴恙。

我清楚的记得一个月前,桂林温和的气息里,飞扬的军旗下,我和吴恙在军卝区首卝长抑扬顿挫的祝词和战友们羡慕的目光中,容光焕发的登上飞机。

来到这里不足半天,就变成了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

荣耀来之不易,守住它,只会倍加艰辛。

我的搭档是军校生,小我两岁。在上飞机来这个鬼地方之前,我俩已经在桂林陆特地狱般的选拔中较量了半年。吴恙是北卝京人,从小在大院长大的,浑身上下左右里外边角无一不散发出特有的令人无比厌烦还不自知的优越感。和我们这些来自大山沟小县城边境牧区草原海边的拼尽全力挤破脑袋只为混口公卝粮的兵不同,吴恙家境优越衣食无忧。就像老班长说的,我们大多数人努力的顶点,比不上他踩在脚下的起点。

作为国卝家级贫困县村卝民家里唯一的男孩,我曾经想不通吴恙这号人为何来放着好日子不享受,非要自讨苦吃来参军。直到他在陆特选拔中用惊为天人的实力让我感叹单纯的理想也能产生如此强悍的催化作用。

然而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没有自己人,也没有所谓的理想,预想都被颠卝覆得彻底。

和国内选拔的考核不一样,这里只有淘汰和毕业两种结局,训练营保持在30人,每天的训练任务结束后,根据成绩末尾淘汰。被淘汰的人留下的空缺,由下一个报名者补上。前一天的成绩不管好坏一律清零。

教官对此如此解释:战场没有犯错的机会,战争中你前一天的成果再优秀,第二天被人一枪干掉了,你还有机会吗?你前一天的成绩还有用吗?伤病可以脱训治疗,但脱训超过72小时视为自动退出。每个国卝家最多2个人,如果两个人都脱训或淘汰,国卝旗就会从营区的空地上降下。也就是说,这里每一天都要打起精神,没有喘息的机会,容不得半点失误。

如果全队淘汰,就意味着那面象征着全部荣誉的旗帜,要在全体成员面前降下。

没谁丢得起这个人。

我们谁也没有退路。

作为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的单兵高手,我并不畏惧这些,我甚至期待在淬火中展现中卝国军人的素养,把属于优秀毕业生的勇卝士勋章带回祖国。

可惜想是丰卝满的,现实是骨卝干的。有时候,倒霉比意外来得更令人痛苦。

在度过了两周艰苦卓绝但有惊无险的训练之后,我在一次跳伞时不慎挂上了十几米高的树。正当我拿出匕卝shou隔断伞绳打算顺树而下时,一头长着獠牙的野猪突然从林子里冲出来,狠卝命的撞击我紧紧抱着的并不粗卝壮的树干。还没能我调整身姿换到相邻的另一棵树,它就顺利的摧毁了这棵树。

我从半空坠落,重重的砸在雨林的灌木丛中。顾不上剧痛的腰部,我一个翻身和冲上来的野猪滚在一起。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匕卝首插卝进它的心脏时,我的腰已经动不了了。好在我降落的地方离任务终点不远,在我跌跌撞撞的跑进教官的视野时,也毫无悬念的眼前一黑。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营区的医院了,满身泥水一脸疲惫的吴恙守在我床边,他告诉我,我两节腰椎压缩骨折,必须要住院修整。看着他满是担忧的俊脸上几道新鲜的伤痕,我的心就像亚马逊的深潭般阴沉。

脱训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天半,但我度日如年。没在见到吴恙,我一刻不离的盯着医院外的那片空地。

花花绿绿的旗帜升升降降,在各式军服各类肤色各种军礼的上方升起,在同样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的泪水中降下。

我的注意力只在空地尽头的五星红旗,在我不顾医生的反I对拿了几板布洛芬走出医院的时候,她依旧在那里迎风招展。

归队了就不再有喘息的机会,两天不见,吴恙已经瘦了一圈,宽大的作训服挂在他修I长的身I体上,显得他更加单薄。

我走进帐篷的时候,他正坐在地上啃黑色的面包干。见了我,他布满血丝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淹没在深深的忧虑中。我忍着腰部隐隐的痛,带着轻I松的笑脸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他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把一股狗腥味的面包干掰了一半递给我,说今天运气好,送来的饭狗不爱吃,我们就能多吃几口。

我三口把沾满I狗唾液的面包干嚼碎吞进肚子里,问他又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事情了。他摇了摇头说同一个国I家的算上我俩只有两对了,语言不通都不聊天了,他也就没听到什么。

不得不说吴恙是天生的军人,无论是素养还是意识都是我见过兵里独一无二的。他精通英语,进了训练营就有I意无意听外军的聊天,有时还融入他们的聊天里有一搭无一搭的套话。之后悄悄把他打听来的各路消息告诉我,比如外军在实战中运用的战斗技巧,他们的训练方式以及武I器装备等在国内了解不到的信息。有一次他在帮几个白人洗睡袋时,在河边聊了很久,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在那之后不久,他找了个机会告诉我:有个海报突ji队的学员,在东//突山区和当地武I装打遭遇,各路武I器轮流打了两天两夜居然输了,损失三分之二的人,武I器也被缴获了。后来通I过空地协同才扭转战局。我不解的问他说这干嘛?又没什么信息。他难得的面色凝重,跟我说那伙武I装组之,离新I疆也就一百公里左右。我不禁大吃一惊,暗暗替武I警兄弟们捏了把汗。不过瞬间的忧愁,吴恙已经恢复了镇定,他告诉我等下一次首I长来对接,无论遇到我俩谁,都想办法把消息告诉首I长。

我抬头,对上他那双已经不见半点戏谑的,坚定的目光。

教官尖利的哨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武I装泅渡要开始了。

(3)

其实那天的训练任务已经结束了,但主I教官显然不满意。确实,眼看三色国I旗已经被降下,叠好装箱准备上飞机了,他们想赶走的人还安安稳稳的坐在地上,这不是自诩为血统优良的bai人能容忍的。

他们忍不了,我们就只能像一群牲口一样被赶到川流不息的亚马逊河边。

十二个小时的丛林渗透之后,我的腰已经像耗尽了油的灯,连迈个步子都扯的半个身I子酸麻胀痛。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浑黄湍急的河水,和上面飘着的原木一样的鳄鱼,我已经在盘算着怎样才能熬过去。在我的字典里,是没有弃权这个概念的。

只要活着,就要坚持下去完成任务。当然了,想当烈士也是纠结而困惑的。

弱者和负伤的弱者是最容易被盯上的靶子,淘汰时如同报废的机器,被当做笑话扔回原处。

死在这里,我算得上烈士吗?

可在某一瞬间,我确实觉得,我看见的不是湍急河流,而是自己的往生路,已故多年的太奶似乎正向我招手。

这不是桂林陆特,受了伤怕连累战友可以豪爽的拉响信号绳。我倒下了,就意味着剩下吴恙一个人。我丝毫不担心同样筋疲力尽的吴恙,会在接下来的渡河中有任何克服不了的困难。我怕的,是他会顾及我。他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但在这里,我是他唯一生死与共的战友,再加上他出类拔萃的游泳技术。这给了他足够的理由,让他为了我冒险。而这恰恰是我所担心的。

我来不及提醒五十米开外的他,就被沉闷而有力的一脚踹到了深不可测的水里。亚马逊河不同于桂林的漓江,它就像巨型的泥潭,哪怕一只鸭子飞进去划几下水,都会涂上一层黄泥。我背六十公斤负重,艰难的在嘈杂的雨帘里,努力辨别着方向。冰冷的河水刺的我浑身僵硬,不堪重负的腰像秤砣一样。这是我从军生涯中最为狼狈的一天,我像个被绑在石头上的蛤I蟆一样,拼命挥动四肢,挣扎着才能勉强保持平衡,才不被灌一口鼻浑水。

武I装泅渡是逆流,我的腰偏偏使不上劲,只能一刻不停的划水,让秤砣般的身I体,以乌龟的速度前进,我指的是乌龟在陆地上的速度。眼看着白人学I员,一个个滑溜溜的从我身边游过。为了不让那一双双大脚踢起的黄I色浪花,在风雨的裹挟下打到我脸上,我加快了蹬水速度,换成了自I由泳的姿I势。

不同于五岁泡游泳池接受专I业训练,熟练掌握标准泳姿的吴恙,我的游泳是在部I队学会的。虽然实用但也费力,尤其是在受伤的情况下。我基本上只游蛙泳,换气复杂的自I由泳对我来说无法掌握平衡。但此时此刻,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自I由泳是最快的泳姿,怎么也能上些速度。腰废了就只能靠手臂和腿,我竭尽全力用最快的频率在水里抡胳膊,无法用腰部获取力量的双I腿,只能漫无目的的乱I蹬一气。

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我肯定那是我军事生涯中最难看的一次游泳。以至于多年之后,我带着老婆孩子到北I京度假,跟着吴恙一家子逛海洋馆。吴恙指着一只臃肿笨拙,扭I动着五短身躯,划水蹬腿的大王I八,满脸坏笑的抱起我儿子说:”小子你知道吗?你爹当初游泳就跟它一样!”。

倒霉日,总是伴随着各种倒霉事。事实证明,那天我连王I八都没当好。就在我超过了两个人,接近大部I队的时候,脚腕突然穿来一阵钻心的痛。痛的我不禁用划水的右手捂住脚腕,这一来身I体失去了平衡,我一下子呛了好几口水,剧烈的咳嗽下,被我超过的白人手脚并用冲了过来,硬生生挤开我向前游去。待我稍稍适应了疼痛,松开脚腕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一丝殷I红消逝在浑浊的河水里。

风雨交加的模糊视线里,我只能看到刚刚反超我的白人越游越远。与此同时,身后涌动的水流也告诉我,好不容易被我甩开的法国人,也开始发力赶超。

由于在刚才的划水中,我用了自I由泳的姿I势,巨大的体力消耗,再加上越来越僵硬的腰,我已经无力应付他的挑战。在亚马逊的漫天暴雨里,我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个学I员越过我的身I体。一瞬间,绝望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八年的军旅生涯刻进我骨子里的荣誉感,迫使我做出了困兽一搏,把流I血的脚腕甩动的像螺旋桨一样,玩了命的推着身I体,往前蹿一米是一米。

我得扎进前面的人堆里,带着流淌的鲜血一起。

那天我唯一的安慰,就是有些人比我更倒霉。如我所料,被河里的动静搅了好梦、枯木一样的鳄鱼灵活的翻I动着身I体,幽I灵一般的漂向了我们这些挣扎在河里的人类。我前方不远处的几个外军学I员纷纷拔I出匕I首,和身披硬甲的鳄鱼搏的水流喷I涌浪花四溅。

快要追上吴恙的那个人,被我混战中,拦进鳄鱼的攻击圈,天生瘦小个子的我却被一个强壮的委内瑞拉人挤进了狭窄的红树林。这使得我这个几乎必死的人,求得了一线生机。

我当然是故意的。

我沿着红树林蜿蜒的水道,挥动着几乎麻木的手臂,把挡在前方的河水拨I开。但运气那天注定不站我,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老话相左的,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都能看到岸了,右脚却被水草缠住了。

亚马逊河的水草像渔网一样牢牢裹I住我的脚,随着水流拽着我不停的下沉。这对于我来说原本不是难事,只要扎进水里潜下去隔断水草就可以。

但那天,我碎了两节腰椎的躯干僵硬的像块水泥板,使不上半点力气。

我只能尝试用另一条腿钩断水草,却事与愿违,结果不仅没挣断水草,还把自己仅有的一条自I由的腿搭了进去。双脚被缠住,腰部没有力气,我仅有的手臂无济于事,只能在绝望中由着身I体被托了下去。

我脑子里只有活着呼吸这一个念头,拼命想再呼吸一口空气,却只能眼看河水没过钢盔,徒劳的挥动双手,妄图带动不听使唤的身I体,攀上离头顶越来越远的水面。剧烈的挣扎中,肺内仅存的氧气眼看就要消耗殆尽,眼前渐渐陷入一片黑蒙。

慢慢的,嘈杂声和水面的动静好像不存在了,我的世界一片宁静。鲜红的旗帜飘过眼前,随后融化进无数忽闪而去的画面。我想我绝对不能弃权,绝不。可我已经控I制不住了,觉得好累,好想睡,让我睡。

虽说意识模糊,已经看不见东西,但我终究没有睡成。

刹那间,残存的意识里,我的双脚突然轻I松了。

还没等我尝试活动下被禁I锢的肢I体,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起我整个人,带着我冲出I水面。雨点和冰雹迎面打来,我张I开嘴,贪婪的呼吸着夹杂着泥水的空气,把它们灌进快被压扁的肺里。

氧气的作用下,我的大脑瞬间惊醒。我下意识的挣扎,想推开钳住我身I体的东西,耳边却传来吴恙熟悉的嘶吼:“别动!白猴,恢复体力。”。

这声音宛如一针安抚剂,让我停止了挣动,卸下所有力气。意识完全恢复时,我已经靠在那在水中灵活移动的躯体上。

训练来得突然,我们事先没有商量过战术,却默契得仿佛心灵相通,他险滩急渡,而我已经竭尽所能替他扫清后方障碍。

我无法质问他是不是疯了,明明快要接近终点,却中途折返,宁可浪费体力游回来也要把我带上。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彼此的存在,意义已经不止于一个战友,是一种符号也是一种捍卫国I家荣誉的支撑。我从没那么真切的体会过,队友活着就是希望。

我最多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不拖累吴恙,尽可能辅助他,尽可能留的久一点,实在不能,就尽全力保住吴恙,拖住能拖住的所有人。

就在刚刚,我做得还不错。

几分钟后,我的手臂和双I腿有了知觉,胸I部也不再憋闷。他将我带至湍急的水流避开混战。有人反应过来时吴恙已经带着我重新游过大半程。

我咬紧牙关拼命挥动手臂,配合右手抱着我左手划水的吴恙,好像在游看不到尽头的黄I泉忘川。

值得庆幸的是,我总算看到了劫I难的尽头,岸边离我们越来越近,胜利在望。

但教官显然不想放过我这个已经被他们写进淘汰名单的漏网之鱼。

尤其见识到我像搅屎棍般扰乱I了他的计划、掀起盆子无差别暴扣在别人头上、搅乱局面后趁机溜了这件事。

更令他们愤怒的,是眼睁睁看着其他陷入混战中的学I员们解决了麻烦又危险的鳄鱼,吴恙多游了一个来回,潜渡而来打算趁乱带走队友,几乎就快成功了。

吴恙加快了划水频率,抱着我游泳的速度丝毫未减,但我分明听到了他夹杂着呻I吟的喘息声。我不知道也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全身仅有的力气汇集到划水的手臂上,配合他挥开胶泥一样的激流。雨越下越大,碎石子般的冰雹落在吴恙的额头上,他的血顺着头发滴在我的脸颊上。

高压水枪喷的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我奋力挺I起身I子压在吴恙肩上,挡住子弹般的水流。在脚下出现松I软固体的那一刻,我俩抱在一起扑倒在泥泞的岸边。

如果我不曾意外负伤,如果没被水草缠住,我们的战术会打得很漂亮,是无伤无减员的断层胜利。

而淘汰的是被鳄鱼咬伤的、教官的同乡,他们队里唯一能刷分的人。剩下一个,已经半死不活。

自家队伍在关键时刻废了,想被淘汰的人却连滚带爬地上岸。

屠I夫们眼里兴I奋的光啪的没了,发现小丑竟然是自己。

被泪水和雨水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狂风暴雨中的那抹鲜红,依旧牢牢抱紧那根金色的旗杆,傲然的挺I立在雨林的上空。

我们站在岸上,就是最好的反击。

(4)

教官们愤怒极了,面孔因极度恼火而扭曲。

吴恙面对他们气急败坏冲上前来的模样,却意外地平静。

仿佛早就预想到结果,并确认自己足够承受代价。

他们大骂着将吴恙按在地上,扒下裤子,抓起手边的船桨狠狠往他身上砸。

不同于国内,这里的教官下手有种无所顾忌的冷酷和凶狠。

我看不到吴恙的脸,但也能想像出他此时因毒I打和侮辱而痛苦至极的表情。暴雨将眼前泥泞的世界变得更加混沌不堪。从水里出来,肢I体不再运I动之后,席卷全身的疲惫悄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内疚和悲怆。

我没听见吴恙发出声音,周围却短暂地响起窃窃私I语——好几种语言混在一起,有议论有讥笑,微弱的声波此起彼伏。我听不懂,但我敢肯定:他们绝对没放什么好屁。

愤怒在在那一刻掀起巨浪直冲脑海,心里对他们暴戾的欺辱展开狂骂。

起初我还咬着牙数他挨了几下,可到最后,我也数不清他到底挨了多少,只记得泥地上染着他很多血。

愤怒、内疚、心痛,一股脑涌上我的心头。我无I能为力,只能徒劳的看着狰狞的船桨毫不怜惜的在血肉之躯上肆虐。

而在十几分钟以前,这副躯体还像个灵活的海豚一样,将濒死的我从催命的激流中解救出来。保住这个身处异国他乡人I间I地I狱的微型建制的同时,也招来这顿阴狠I毒I辣的报复。

我第一次如此痛恨一个人的无I能——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小心受伤,恨自己只能眼看着唯一的战友饱受本不该遭到的折磨和侮辱。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呼啸的风雨让耳边的击I打声不再清晰,我不堪重负的移开视线,却看到了令我浑身冰凉的一幕。不远处的几双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的凝视着吴恙的身I体,如同看到猎物的饥饿狼群。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在吞口水。

我忍住强烈的反胃,目光下移,果不其然在那些肮I脏的作训服下,看到了一个个令人作呕的凸起。

我抬头看向趴在冲锋艇边的吴恙,他一声不吭,甚至挣扎扭I动都是压抑的。面对如此戳心戮肺的羞辱和凌I虐,他就像一江碧水,不刚不硬,却能吞钢含铁。

随着一道闪电划过昏暗的天空,沉闷的雷声从耳朵灌进大脑,震醒了不知所措的我。战友的坚韧和顽强,唤I起了我的铁血。我在风雨交加中仰起头,迎着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逐个逼视过去。他们被我喷火的目光激得纷纷转过头。我重新看向暴风雨中的吴恙,没再移开半步。我不能退缩,我要把他的耻辱,他的痛楚,都收进眼里,扎进心里。我会记住今天这一切,记住这一张张丑恶的脸。

哗哗轰响的雨声里,吴恙因忍痛而粗乱的呼吸声清晰可辨,在忍无可忍地爆发出痛吼之后,教官脸上的表情露I出微妙的变化,好像得到一种扭曲的满意,发I泄般又在吴恙伤痕累累的身I体上砸了几下,骂骂咧咧地将船桨扔到一边。翻飞的船桨停下了,屠I夫们大汗淋漓地坐在地上,掏出锈迹斑斑的哨子吹响了解散。

粗糙的布料经过绽开的伤处,他吃痛的轻哼一声,皱了皱眉头。雨水划过他苍白而不失英俊的脸,眼眸仍和之前一样明亮。他蠕I动着咬破的嘴唇,想要说什么。

我尽可能让自己此刻的眼神柔和一些,低声说了句:“别动。阿恙,别动。”

他吃惊地看着我,炯炯有神的目光里漫出满满的真诚,也浮上了一丝委屈。这是我印象里他从未有过的眼神,却也是我此时此刻想要的。半年多的相处,我从未这样称呼过他,确切的说,除了陈队,没人这么叫过他。但那一刻,我只想这样叫他,从那刻起,他不仅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亲人。我敬重他,也会保护他,就像保护我那样。这里没有京I城的大院,也没有广西的大山,有的只是咫尺天涯的同路人,有的只是肝胆相照的兄弟。

吴恙缓了口气,脸上换回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我说:“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盯着那架落在大雨中的冲锋艇,半晌,回道:“我会记着的。”

(5)

我们两个,一个闪了腰,一个瘸了腿,互相支撑着朝营地方向走。

最后我拼出最后的力气扛起他的身I体,任由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半拖半拉地回到帐篷,轻轻的把他放回睡袋上趴好。

我重新褪I下他的衣服,为他清创。昏暗的灯光下,吴恙惨不忍睹的伤痕清晰的暴I露在我的视线下,坚I硬船桨的暴I力抽I打下,柔I软的部位肿成之前的两倍大,青紫的臀I丘上布满了一道道裂开的血口,露I出粉红色的肌肉组I织。裂口的边缘,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发白,血口里也渗进了不少泥水。我努力让自己的手不再发I抖,学着军医的做法,打来一盆热水,浸I湿I了唯一一条干净的毛巾,拧干敷在了他的身上。

剧烈的痛让素来坚韧的他忍不住倒吸冷气,被碰到伤口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抽I搐。我轻拍的背让他平静下来,动作更加小心的同时,不可避免地犹豫起来。

我不知从何下手才不会弄疼他,手也顿在半空中许久没有动作。

“磨磨蹭蹭的。”吴恙脑袋蹭了下手臂,扭头低声冲我说:“怎么,你个流氓也想摸I我?”

“……”

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愣住了,随后意识到,他一直知道他们为何不坏好意,会用怎样恶心的眼光打量和臆想。

而他不以为然,从未放在心上。这种极具冒犯的羞辱对他来说,仿佛只是被人揶揄几句的小事,犯不着被他当回事。

是我低估了他的强大。

我听着他熟悉的戏谑,边洗毛巾边顺着他的话说:“好吧,我不看也不摸了,您亲自来?”

吴恙翻给我一个利索的白眼。

“瞧你刚才气得,那眼神跟要……杀I人似的。诶,我看着都感觉、身边凉飕飕的。”他说话时因为处理伤口的疼痛而断断续续,心情似乎还不错:“那帮人没把你踢出去,还被咱俩联手搅了局,使完所有的阴招揍了我一顿,完I事儿还被你瞪得忘了自己该干嘛,最后也没能把我们怎么样。”

“就这还想些有的没的,那东西用的时候有一发狙击弹长吗?有些人,穿了裤子就跟没穿一个熊样儿。”他无所谓地笑了,流露I出轻佻的嘲讽:“你说内老登今儿晚上还能睡着觉吗?”

“睡不着活该。”我把攒着的布洛芬抠出一粒递给他:“消炎止疼的。他睡不着,你睡。”

后来,训练营里的其他学I员对吴恙提起曾无意中听见有教官们讨论那天的事情。据说其中一位教官直说有中被毒蛇盯上的感觉。那几个被瞪过的人,回想起来总觉得心有余悸。

吴恙转述给我时,我并不觉得意外。

他就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产生点危I机感,晚上睡觉记得睁只眼睛给自己放哨。

吴恙看热闹不嫌事大,顺势不以为然地告诉他们:“这有啥,你们不会真以为他瘦猴一个、人畜无害吧?老白在我们那背了几十条人命了,至今没人抓得到他。”

我顿时明白为什么训练营里的人忽然对我避之不及,还有人半信半疑地问我杀I人是什么感觉。

就这么宣I传我,我感觉挺好。

我略去参与执行S刑的背景不提,表示都是小意思,平静地拿起一块奶酪做例子、向他们讲解如何清洗掉衣服上的脑浆,总结为干多了就有经验了,嫌弃地抱怨衣服弄脏了很难洗,在对方惊恐的眼神里扬长而去。

说回此刻,我看着他身后惨不忍睹的伤口,尽管心疼,但情绪平稳了许多,擦洗清创时少了许多顾虑。

吴恙偶尔疼的皱起眉,时不时和我说几句话。

“你知道他们把我按在冲锋艇上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问:“在想什么?”

“我就看着船板上的积水,把这辈子高兴的不高兴的事都想了个遍。想吃的,喝的,想把老豆汁泼到他们脸上,再骂一句:傻x,你也不过如此。”他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其实我一开始也很震I惊,没想到外国佬竟然也他I妈玩这套,下手可比老I江狠多了。我就想啊,想他命令我不许哭的时候。我得听他的。你看,事实证明,这样很对。”

我点点头:“是的,很对。”

擦洗几次之后,我清干净了他伤口里的泥水,把酒精倒在纱布上准备消毒。

正在闭目忍痛的吴恙被浓烈的酒精味刺的张I开眼睛,他犹豫着想要说什么。我关切的问他怎么了?他低下头把脸埋进睡袋,含含糊糊的说:“你轻些。”

说完,他又补充道:“速战速决。”

我怔了一下,转身去卫生筐里翻出一卷纱布,放在他齿间,难掩歉意:“我尽量,你忍不过就叫。”

但他显然没有采纳我的劝告。酒精渗进血肉,他猛的扬起半个身I子,两条腿也挣扎扭I动,却不肯发出半点呻I吟。我按住他的腰,不停的抚I摸I他的背,帮他熬过这阵惨烈的剧痛。几分钟后,他脱力的松开了嘴,任由满是牙印的纱布滚落一旁。涂好消炎药膏之后,我没给他提上裤子,盖上一块干净的纱布作为替代。

吴恙对我的手法给出评价:“不如我媳妇儿。”

确切,但有点狗。

“你其实可以不用说出来的。”我瞥他一眼,收拾好药包。

“我得说。”吴恙不知道哪来的精神,觉不着疼也觉不出累似的继续说:“我有必要跟你聊聊我媳妇,她叫文佳,你知道的吧,她是个医生,还是硕士。那可是医学硕士啊,特别厉害……”

“……已收悉。”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想天天吃狗啃的剩饭还不够我撑得吗?

吴恙向我讲述他们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很有精神,说得眉飞色舞:“她特别温柔可爱独I立坚强善良正直勤劳勇敢……我俩从小在一块长大,她可漂亮啦,当时哪个年级都有她的追求者。”

我捕捉到关键词,掀起眼皮看他:“你竞争压力很大?”

吴恙眼神中流露I出欢快的得意:“没有,她只喜欢我。我喜欢的,他们抢不到。”

我看到他额角渗出豆大的冷汗,和他脸上的笑容极不相称。

鬼使神差的,我伸手摸了摸I他的头发:“不早了,睡吧。”

吴恙突然被这个动作惊到静音,愣了一会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紧绷着的那口气松懈下来,连着强作欢笑的伪装终于一起收拢。一整天积累的疲惫和痛苦无所遁形,涌上来将他吞没。

好在药片逐渐起效,不至于让他在休息日前的最后一晚辗转难眠。

吴恙终于耗尽了体力,闭上嘴之后没多久,沉沉的睡了过去。我用毛巾擦I拭掉他额头的汗水,轻轻的给他拉上了睡袋。

(6)

那天我忽然明白,吴恙平淡地提起他优越的生活,骄傲地说起他的漂亮媳妇,并不是在炫耀,而是他本性如此,那就是他习以为常的生活,一如我习惯家乡万里山脉相连里的林间与江河。

他从军不是为了走出深山,改变生活,仅仅是单纯的发自内心,深沉热爱这片广袤土地。

真的有人,如此纯粹,追求着叫做“理想”的遥远事情,不求所图。

我在他身上,见到了可以看见的信I仰。偏见随之烟消云散。

我想起自己曾经对他莫名其妙的敌视,不是滋味地愧疚起来。

平生第一次,我对他说:“等我们回去了,你给我讲讲你的事吧。你I娘,你媳妇,还有你的家。带我好好看看首都,我请你喝酒。”

他听后很开心,要带我尝尝他母亲I亲手做的打卤面,还要跟媳妇一起带我逛北I京。

我不知道那将是我以后生活大半辈子的地方,只单纯憧憬着打卤面的美味。

(末)

战争是扭曲人性最好的理由。

能在地球的某片土地上,见证世人留给彼此最大的恶意与绝望。

而我们从异国他乡的地狱载誉而来,愿以血肉之躯牢铸和平防线,谨守身后寸土山河,绝不退让。

一些后话:

如果说吴恙前期生活在足够宽松富足的生活圈层,那么白猴的出现,让吴恙拨I开隔在眼前的云雾,看到世间底层,黄土之上的艰辛,换为自下而上地认识不同人的生活。

而倔强如松竹、具有高度防备感的陆百年,和他那浑身反骨但很有潜力的弟I弟陆百坡,则让吴恙开始思考,如何让来自四面八方的队友首先对他接纳与完全信任。他可以不在意旁人的艳羡或轻慢,但作为一个高级指挥,他需要向上兼容也需要向下兼顾。

逐渐成熟的吴恙会更有魅力。

【彩蛋】见下方

武侠趴,吴雪峰/叶修×邱非,训诫

是这样哦,本来我想写叶修给受罚的邱非上药+花式宠溺的小甜饼;后来我想,干嘛不把受刑过程写出来呢欺负小邱多有意思啊!

但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揍我邱么?不可以!于是我搬来了下线多年的吴雪峰大大!因为不是叶邱所以没有sp,就鞭背,鞭背多有艺术美啊【闭嘴

"老罴死了。"陈夜辉拆下一块带血的护腕,掷在桌上,阴鸷的眼神扫过对面的两个年轻人。

闻理反应很快地讥刺道:"哦,那还真是不巧,引咒的人牙都要笑掉了!"

邱非皱眉。

意料之外的,陈夜辉并没有露出慌张或羞恼的神色,只是不紧不慢地转向邱非,盯着他说:"老罴的致命伤在胸口,剑痕三寸却流血不止,我不知道除...

意料之外的,陈夜辉并没有露出慌张或羞恼的神色,只是不紧不慢地转向邱非,盯着他说:"老罴的致命伤在胸口,剑痕三寸却流血不止,我不知道除了破军还有什么招数有如此威力?"

"嘉世内外两阁,会破军的少说也有三四十人,怎么就盯紧了邱非一个。"闻理说到这里,深深地暼了陈夜辉一眼,"我听说师叔入摩云洞前,也和叶阁主修了两年战法呢?"

陈夜辉不耐烦地斥道:"几乎整个外阁的弟子都看到邱非与老罴缠斗了!再说除了他,嘉世还有谁能将破军使到如此——"

他顿了一秒,偏头掩住自己的嫉妒与怨恨,咬牙道,"——如此狠辣的地步呢?"

邱非依旧不语,闻理急了,搬出最后一个救兵,"那也不能凭你一言为他定罪,邱非可不是普通的外阁弟子,且等叶阁主回来——"

门口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叶秋已经回来了,他说此事交凭摩云洞处置,不必再去问他。"

此言一出,屋内三人都变了颜色,陈夜辉抢先一步向前行礼道:"吴长老!此事有您做主,料定有些人也不敢恃宠生骄了!"

邱非按住闻理,率先向来人做礼道:"吴长老,晚辈久仰。"

此人助叶修三次问鼎华山后便隐逸后山,听说是避入摩云洞养伤,身居高位却不问庶事,反而由着陈夜辉之流上窜下跳的。今日一见,没想到如此年轻。只是脸色苍白,的确像是有积伤未愈。

吴雪峰淡淡一点头,也不理他,只向陈夜辉笑道:"也是巧事,我方才去见叶阁主,正撞着外阁的陶阁主也在,他听说这事,也称赏邱非之勇,说我嘉世后继有人了。"

眼看着陈夜辉面成菜色,他又将目光转向不动声色的邱非,道:"只是那老罴是霸图赠与我门的奇兽,在会武中被杀,实在难以对外交代,罚是要罚——"

闻理顾不上失礼,急插嘴道:"那老罴发疯失智,邱非是为救我才对他出手,何况后天就是入内阁的最后一比——"

"那又如何?"吴雪峰冷冷打断他,抬手向右边耳房一指,示意邱非进去,"你安静点还可以在这里等,再吵就出去候着。"

邱非进了耳房,见那屋内布置极其简单:迎面墙上一副剑拔弩张的大字,上书"天地之法",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地上摆着两个旧蒲团,墙边一周挂着……他还没看完,就听得身后有人推门进来,他没有回头,选了个蒲团直直跪下了。

吴雪峰:"衣服脱了。"

邱非犹疑了一瞬,起身将外袍和中衣褪下叠好,还未重新跪好,吴雪峰就"啧"了一声将他里衣扒下,见他要回头,直接一鞭敲在了他肩头。

非常重的一鞭,鞭痕短而深重,狰狞地横在少年单薄的右肩,那里的皮肤几乎是立刻撕裂开,血珠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一鞭就见了血。

吴雪峰说:"这记不算。"

邱非点头。

吴雪峰抽下了更重的一鞭,从右肩的鞭尾贯穿到左肋的位置,血痕几乎被太过迅疾的鞭风带到了空中。而邱非直接被这一记打趴到了地上,他用力撑了几次,才将自己的身子重新拔直,血珠滑动带来的微痒竟在脊背灭顶般的疼痛中显得尤为清晰。

他缓了一会儿,轻声问:"前辈?"

骇人的破风声刚到耳边,背后的剧痛就瞬间席卷了他,邱非眼前一黑,手肘仓促地擦过地面,那点破皮的刺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有身后像嵌入一把钢刀,压得他抬不起身子,直欲将骨血融到地里去。

过了良久,他才听到吴雪峰依旧冷淡的声音,在叫他起来。

他带着哭腔呼出一口气,艰难地跪直身子,双手颤抖着重新撑在了地上。

"我叫你站起来。"吴雪峰的声音似乎是带了点笑意。

邱非咽下一口腥甜,怔了半晌,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吴雪峰以为他站不起来,便上前抓住他的右臂,小心地将他扶起,那少年只腿软了一瞬,便避开他的搀扶,支撑着自己站直。

吴雪峰也不在意,从地上拾起他衣服为他披上,说:"叶秋那里好药多的是,我就不费心了。"

邱非面色苍白地笑笑:"前辈已经费心了。"

吴雪峰又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叹道:"我要是劝你接下来的大比不要太露锋芒,想必也是白费口舌了?"

"阁主这样说的?"邱非垂下眼眸,抛出一个笃定的问句。

吴雪峰笑道:"叶秋说你就听了?"

"他不会的。"邱非直言,说罢便向后退一步,躬身道,"多谢前辈关照。"

"别,"吴雪峰反应极快地按住他肩头,不小心按在鞭伤上,看那少年脸色又白了一层,忙讪讪地收了手,抛下一句"不敢生受"便疾步出门去了。

看那飘然背影,俨然又是一个痼疾累身的病秧子。

邱非好容易在辗转的疼痛中失去意识,就被人一把拉出梦乡,他感到有人在不甚温柔地剥他身上的亵衣,便恼怒地推了一把,被那人一个爆栗弹在脑壳,邱非立马就清醒了。

叶修正面色不善地坐他床边。

邱非:"前辈。"

叶修:"怎么不上药啊?留着气我呢?"

少年身子往里缩缩,给自家师父空出位置,小声道:"吴长老说您有好药。"

叶修笑,掀开他上身最后一点遮盖,果然见他的伤口已经清洗干净,只是有新的血珠不断渗出,三道伤口竟交叉出了刑讯般的惨烈,尽管早有预料,他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喃喃道:"老吴也太凶残了吧,下次你再犯事儿就把你交给他管教……"

邱非皱眉正要还嘴,被叶修按着脑袋埋进床褥里,他磨着牙训道:"省省力气吧小祖宗,我给你上药——这药劲儿可大,你忍着点。"

闻言,邱非果然不再拌嘴,脊背明显一僵,脑袋在叶修掌心中不安地蹭蹭,极力压制住自己逃跑的冲动,连双手都攥紧了身下的褥子,做全了再受折磨的准备。

然后叶修的药液顺着伤痕浇下,如盐着水化迹开来,背后原本疯狂叫嚣的疼痛也随着这抚慰慢慢……慢慢消散。

"师父!"邱非气得捶床,回头见叶秋笑得满脸,更是羞恼,恨不能立马爬起来与此人单挑。

叶秋捡够了笑,看这小孩儿气得耳朵都红了,忙按住他道:"好了好了,别把药蹭掉了,你知道这一瓶药值几个闻理么?!"

他将药小心翼翼地涂在邱非肩头最后一道较浅短的伤口上,起身去洗了手,回来时见邱非已经坐起,面色苍白,目光却还精亮,果然是少年人神采飞扬,让人见之忘愁忘老,满心都是旭日初升,以为自己也还无所不能。

叶修随手给他披上亵衣,递了杯茶过去,等他饮过了,自己就着底子喝了一口,突然说道:"你的破军是我亲自教的,力道很稳,能制而不诛,今天就这样失手了?"

邱非侧头看他,脸上渐渐掩了笑意,目光沉凝下来。

"随便聊聊,"叶修把茶杯搁下,坐在床沿,向少年笑道,"别紧张。"

邱非咬牙,觉得针刺般的疼痛回到背上,虽不如先前剧烈可怖,究竟让他难以安坐。他扶着床沿下榻,直直跪在叶修脚下。

叶修神色也冷下来,踢踢他的膝盖,斥道:"有话说话,我这惯的你什么毛病?!"

"吴长老没有跟您说么?"邱非抬头直视着他。

叶修:"你自己不长嘴?"

邱非的右手不安地动动,叶修抓起来扫了一眼,叹气:"你这又是怎么了?"

受刑时没有跪稳,手肘被擦破了油皮,是习武之人几乎可以忽略的一小块伤口,叶修却煞有其事地为他心疼叹气——邱非心里骤然一酸,后知后觉的委屈涌上心头,

他向前膝行半步,头埋在叶修膝间,闷闷道:"挨打时没撑住,擦破了。"

叶修顺手把他脑袋掰起,佯怒道:"好好回话,撒什么娇?"

邱非有了底气,偏头想想,觉得自己也不理亏,便说:"老罴根本没有中李睿的催狂咒。"

叶修意外地挑眉:"他这么废柴的么?"

邱非"嗤"地一声:"是那老罴太奸诈了,李睿引他阻拦我,他却烊狂去抓食闻理,分明是还有判断强弱的神志,无非是想趁乱偷些荤腥罢了——到时候陈夜辉为了掩盖他的小动作,必定压着不肯多查!他——"

"你激动什么!"叶修一点他的额头,一针见血地问道,"你还是没说为何执意杀他?"

"他既生神智至此,当按人法处决,更何况——"邱非说到这里,倏地红了眼眶,声色却更坚定几分,"更何况,我嘉世就算是山门凋败、同道相残,真成了一滩浑水,也还轮不着一个畜牲在这里摸鱼!"

他话音清冽,掷地分明,叶修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少年——眉眼尚存青涩,神色已无稚气;邱非说这话的时候头抬得很高,随意束起的黑发全被甩回身后去,显出一种凛然的俊气,俨然已是个大人了。

鬼使神差的,他忘了满腔讲理的话,只伸出手去,为邱非挽起鬓边碎发,平静地说:"再过两三年,就可以为你束发加冠了。"

邱非终于低了低头,赧然道:"道门之中,还讲究这些的么?"

"主要是我家讲究,"叶修看那少年呆出一股熟悉的孩子气,心下毫无道理地一松,笑道,"我少年时离家闯荡,到了及冠的年纪,就偷偷跑回家里——我有个同胎的弟弟,我想着看他成人,自己也悄悄过个生辰,没想到父亲也为我准备了冠服,我一直记到现在——

到你成年的时候,师父也给你行冠礼好不好啊?"

邱非的房门刚刚打开,闻理就端着一碗寿面冲了进来,看到他还未祝寿,先鬼叫了一声:"阁主!你怎么自己把头发束好了?!虽然我们道门不讲究这些,但今天毕竟是你成人的大日子——"

此人一向威武能屈,富贵可淫,立刻在邱非冷漠的视线下改口,"——我们阁主早就成人了,一山之主……"

邱非难得被他逗笑了,他将目光转向远方,只见对面青山隐于朝雾,全是少年时神往的好风景:"我不需要谁,自己束就好了。"

可新收的小弟子突然大呼小叫地闯进院来,见着二人都不好好行礼,只磕磕绊绊地道:"阁……阁主,山下来客了!

"是对面兴欣那个叶真人!他说——他来为您加冠!"

*无限流背景全员友情向

*副本:是否与此无关进行中

04|匿名录像带

做个假设,如果你手里有一张写了血书的警告纸条让你不要进去,面前还有个不知道是不是程序出了错误的假笑npc邀请你进门,你会怎么选?

蒲熠星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他不选。

他大剌剌地抽出唐九洲手中的学生档案,放在甄湘鼻尖底下晃了晃,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校长还有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吗?没有我们就先走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老子又不是你们的学生,有屁快放别吓人。

你们高玩都是...

你们高玩都是这么搞游戏的吗?

唐九洲看着甄湘的脸上一副程序重启中的样子就很想笑,但是还是有些担心的询问蒲熠星:“阿蒲,我们这样不会被直接搞死吧?”

蒲熠星很自信的摇了摇头,跟之前看现场的挂机相比,大有一种“哥带你飞”的笃定感。

唐九洲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笃定,但是等了半天甄湘确实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她看着他们,微笑的脸上仿佛是在咬牙切齿:“那我去跟校长说一声。”

她话音刚落,他们所在的场景就飞速转换,刚才黑漆漆的长廊仿佛不复存在。他们站在正常的学校走廊里,身后的教学楼里学生还在不停地上下楼梯行走着,仿佛这里真的是一所实打实的学校。

不得不说,在做大场景上面,S.G还是做的不错的。

甄湘进去了很久都没有出来,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干脆坐在地上研究起那本学生名册来。照片中的程清还是一个初三的小姑娘,在毕业照片中笑得很甜,也很有生命力,让人很难联想到她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在夏天腐烂变质的尸体。

程清的学生履历很好,初中三年里获奖无数,同学评语里也说她活泼外向,与人为善。如果不是后续遇到了什么事,很难以想象她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会选择这样的结局。

“我总觉得这幅图有点奇怪……”周峻纬看着其中的一张合照说道,他看看上面青涩外表的程清,又看看她的视线所及之处,“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他们几个凑过去看,果不其然发现在那张合照上程清最后的目光投向的地方是一块空地—但是这看起来就很奇怪了,自由组合拍的合照,身边人应该都是朋友,她怎么会选择在快门按下的时候看向别处呢?

好在2005年的修图技术并不算精湛,邵明明比对了几次,指了指背景,又指了指空地:“这里应该有个什么东西被修掉了……”

他伸手挡住那条分界线:“你看,这两边的背景其实有色差。”

众人看去,果然如此。邵明明的手指切割了边界,使得本来十分模糊相近的两块颜色骤然分开。

“可以啊明明!”唐九洲夸他,“这么厉害!”

“一般一般吧就。”

他重新把目光投回那张照片上,低声自言自语道:“可是,为什么要修掉呢?”

邵明明的话引得六人陷入沉思,还没等他们想出个结果来,甄湘推门而出,说道:“校长说这件事对学校影响不好,希望你们秘密调查。”

她说话的时候弯着眼睛,露出十几岁少女那种天真无害的笑容:“程老师平时在学校里可受欢迎啦,大家都很伤心呢。”

这还真没看出来。

唐九洲暗自腹诽,一抬头就看见甄湘那双黑的吓人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你们不想问问我关于程老师的事吗?”

靠,被吓的差点都忘了正常的办案流程。

周峻纬从善如流地往前迈了一步,问道:“方便和我们到空教室里去谈谈吗?”

甄湘点了点头,“好的呀。”

————

“你最后一次见到程清是什么时候?”

“唔……我想想。”甄湘看着地面,似乎在调取着脑海中的记忆,“一个月前吧,我去程老师家里补课,上到一半,程老师突然收到一个快递。”

“然后呢?”

“然后她就继续给我上课啊。”甄湘平静的叙述着,“后来听说她好像家里出了事,请了病假,我就没再见过她了。”

“你不是在她家补习吗?”郭文韬抓住这个细节追问道,“你后来也没去过她家吗?”

“去过,但是她不在。”甄湘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想去关心程老师一下的,她不在我就走了。”

说来也奇怪,唐九洲觉得甄湘好像和一开始那个引导他们进入学校的npc有了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好像她拥有了一些人类的感情,说话的语调也更接近正常人了。

难不成npc还可以进化的?

“那个快递是什么你知道吗?”

甄湘摇了摇头。

负责询问的周峻纬和他们交换了个眼神,那个快递十有八九就是进入学校前副本题目中所提到的那个“录像带”。

“在一个月之前,程清一直都很正常,是吗?”

“是的。”

周峻纬合上他借来的笔记本,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程老师原来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啊?”

甄湘肉眼可见的呆滞了片刻,半晌,才答道:“是吗……我没有听程老师说过。”

这个反应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对面的是个真人,周峻纬肯定会接上一句“你说谎了”。但毕竟对面是个程序不完美的npc,他也不知道这句迟疑是因为数据量过大而导致的运算缓慢还是由于她的类人性。

周峻纬抬头直视着她,向后一靠,胳膊也随意的搭在椅背上:“别紧张。你们的教室和班级会轮换吗?”

“不会。”

“那你能告诉我,程清死的那间教室是几几班的吗?”

“三年二班。”

天色阴沉,学校里的学生逐渐离开。唐九洲等人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首先,他们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校门。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疑虑,甄湘站起身来,主动提出她可以带他们去程老师家里看看。

甄湘没有说话,只是意味不明的笑,笑的人毛骨悚然。她伸手抓住唐九洲的手腕,白皙的五指死死攥着他的腕骨,似乎要把他的整个手臂捏碎一样。

唐九洲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下意识想要甩开她。然而她的力气大的吓人,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向郭文韬眼神求救。

郭文韬见状也一把握住甄湘的手腕,语气不虞:“你什么意思?”

“带你们走啊。”甄湘的手腕被郭文韬几乎要握得发紫,然而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怔怔地看了一眼,又抬起头,“你们不用去程老师家看看吗?”

当然要去,但你就不能先把我放开吗!

唐九洲疼的龇牙咧嘴,然而他又不能真的打甄湘一顿来强迫她松手,只好连声说:“你先把我松开,我们跟你去。”

“真的?”这是被他们玩怕了是怎么着?

“真真真,比黄金还真。”

甄湘松开了唐九洲。他倒吸一口冷气把手缩回去,只见上面清晰可见的五条红色的指印,如同五条吐着毒信子的红蛇缠在他的手腕上,看着怪瘆人的。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那块答题板—他们的答题板都随身带着,上面会显现出题目和已经问过的问题—本来应该空空如也的答题界面如今出现了个为时三个小时的倒计时,正悄无声息地倒数着。

“快看板子!”他叫起来,“我们只有三个小时了!”

还有三个小时什么?是必须问出下一个问题,还是……

还原整个故事。

程清的家里很整洁,还是两室一厅。她的丈夫得知她的死讯后刚刚从国外飞回来,家里的小女儿今年刚升入初中,由于是寄宿生也不用回家住。

无人的街道,空荡的家里,只有他们六个人在开狂欢的party……

不好意思切错片场了。

“这个是……隐藏摄像头吗?”蒲熠星仔细点了点镜子上的那个小圆点,在得到了肯定答复后皱起了眉,“有人监控她家?”

“不清楚……大概是吧。”周峻纬此时也从一个毛绒玩具熊的肚子里抽出来一个隐藏的录音设备,打开一放,发现里面录的是一串单调而尖利的女孩笑声。

女孩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冲撞着墙壁和耳膜。这是专属于少女的声音,磨圆了童稚的尖利,又尚且还没有被岁月风蚀。

“我靠这啥啊!”唐九洲听的毛骨悚然,往旁边的郭文韬身上靠,环顾了一周才发现是周峻纬正举着个录音设备在那里放,心总算跌回肚子里,“吓死人了,我是真怕这个。”

周峻纬关了设备,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安慰:“你想想这是个灵异副本,区区一个录音设备,不足为惧。”

唐九洲:峻纬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学心理的吗?我怎么没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

唐九洲抬起头,无意间看见墙上的墙纸撬开一角,伸手去撕,却摸到墙后是一块空心。

“哦哦哦哦哦哦哦!这里是个空心的!”唐九洲扯着嗓子喊道,继续把墙纸全部撕下,总算看见了那块暗格的全貌。他又推又扣了好半天,才发现这个机关是个依靠电力控制的的,但关键是,他也不知道从哪打开这个机关。

他的一嗓子倒是把所有人都叫过来了。郭文韬干脆把那一整面墙的墙纸都撕了下来,但确实只有那一块是机关所在。

齐思钧看着程清房间里的一片狼藉—床垫扔在一边的地上,所有花瓶里的花都被拔出来扔到了一边,每个抽屉都大敞着,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它自己该待的地方待着,像是一个大型物件凶杀现场—叹气道:“九洲啊,你平常办案也是这样吗?”

“啊?”唐九洲以为他是要夸自己,连忙一脸兴奋地回过头邀功,“我厉害吧?”

齐思钧慈祥地摸了摸唐九洲的脑袋:“幸好是在游戏里,要不我觉得你很快就要喝西北风了。”

唐九洲:??这倒也duck不必?

在一片唐九洲造出的狼藉里,六个人翻找着可能和这个暗格有关的线索。在蒲熠星第五次被立起来的床垫砸到头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叫起来:“是谁把床垫非要立在墙边的?”

非要把床垫立在墙壁的郭文韬手上动作一愣,迅速甩锅:“九洲吧?”

唐九洲人在地上坐锅从天上来。

“诶,这个是不是控制暗格的遥控器?”齐思钧在一堆衣服中刨出一个小型遥控器,看着大小不像是车钥匙,也和电视机遥控器八杆子打不着。邵明明顺手接过遥控器,冲着那个暗格按了几下:“不会这么巧吧……”

他话还没说完,暗格应声而开。

生活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巧。

暗格里放着一个录像带,唐九洲捧着它热泪盈眶,就差当场发表一篇人性爱与美的赞歌了。

“我刚才看见有录像机了!”他兴奋的把那个录像机从电视机前的“废墟”中拯救出来,捣鼓了半天,确认录像机连着电视,忙不迭地将录像带送了进去。

“九洲是不是古董电子物品爱好者啊?”邵明明轻声问齐思钧,“为什么他看起来用的这么熟练?”

齐思钧沉默了一会,没好意思说其实古董电子物品爱好者是他爸。只是因为他家的东西老坏,唐九洲帮忙修的次数多了,就显得格外熟练。

好在邵明明没再问下去,专心致志地凑到唐九洲身边夸奖他:“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你好厉害啊唐九洲!”

“你不是之前还说我是菜鸡?”唐九洲耿耿于怀,瞧见邵明明被噎住,格外开心地拍了拍腿,“我开个玩笑啦没介意。”

录像带放入的绿色指示灯亮起,六个人正想看看录像带的内容,突然头顶上的灯闪烁了几下,不负众望的灭掉了。

“我去看看外面……”蒲熠星推开窗户,十里八荒的只有这一家灯灭了,“莫不是跳闸吧?”

他正想出去找电表,卧室的门却被一阵不知道从哪刮过来的穿堂风给撞上了,怎么也推不开。被他们冷落多时的电视机屏幕上突然开始放雪花,好像是在费力的播放录像带里的内容。

蒲熠星感到困惑:“他们家的电视接的难道不是自家电路吗?”

“滋滋滋……”

一双手从屏幕中探出,皮肤青白,指甲黢黑,枯瘦的像是一节发黄的树枝。

那双手碰到地面,突然加紧了它爬行的速度,手部的死肉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又接着一声的闷响。

再接着,是坠到地上的长头发,柔软,厚重,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向前蔓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玩意啊这!”

邵明明慌乱中拽住想要脱身的蒲熠星,硬生生把他扯回原地,六个人摔做一团。郭文韬不知道从哪摸到一根铁棍,直直地砸向地上的鬼手。那鬼手被砸了一下,却愈发凶狠地朝着他们这边爬来。

“快起来!”齐思钧从人堆中脱身,抢先拉起最前面的郭文韬和蒲熠星,一把把他俩推远,自己抄起棍子把那只快要伸到周峻纬面前的鬼手打开,“快找线索啊!咱们怎么出去啊!”

其他人这才恍若大梦初醒,分散开寻找房间的其他出路。然而,虽然程清的房间里有暗格,但不代表着也有暗道。他们找了半天,除了一扇开在十八楼的窗户,再也没有别的可以逃生的途径了。

难不成他们要跳下去?可是这是十八楼啊!跳下去怎么看也是一个死吧!

“快想想办法啊!”唐九洲费力的压过邵明明的尖叫声,不住的往后退。

这简直就是午夜凶铃实体店,玩家体验很不好,还不能退票的那种。

他的脚后跟撞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扔下的答题板,唐九洲俯身去捡,却听见身后“嘭”的一声巨响。蒲熠星一脚踹翻了电视,身体死死压着想要重获自由的贞子大娘:“你快写一个问题!”

“写啥啊!”

“随便!”

唐九洲看着答题板上所剩无几的时长,拿笔的手止不住的抖。他身后仍旧是电视机里“嘭嘭嘭”的声音,愈发猛烈,周峻纬和邵明明也飞身过去帮忙,只是那电视机里的声音似乎愈发躁动,几乎要从电视机后面炸出来了—“你快点!要压不住了!”

唐九洲不敢再耽搁,飞快写下:

“录像带的主人公是程清吗?”—否。

倒计时停摆,电视机里没了声响,歇菜了好久的灯泡重新亮起。六个人彼此对视一眼,皆是脸色惨白,大汗淋漓。

唐九洲长舒一口气,瘫在了地上。

没人再去碰那个录像带,也没人再管游戏进度。直到刚才,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他们现在不是在玩一个普通的游戏,而是经历一次真正的生存考验。

每个人随时都可能会死。

刚刚死亡的阴影尚且还没有从众人心头散去,一阵困意却不受控的袭来。

“接下来进入强制性睡眠,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祝你们好梦。”

许山满脸都是泪,他说完也不顾沈川怎么样,飞奔到床边掀开被子就将自己裹在里面。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沈川还愣在原地,直到他听见伤心欲绝的抽泣声不断从被窝里传出来,好像才反应过来一点。

原来许山是这样想的。

沈川望着床上鼓鼓的一团,垂下眼。

被子里的许山还在呜呜的哭着,沈川往床边走了两步,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咚咚”的敲门...

被子里的许山还在呜呜的哭着,沈川往床边走了两步,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请问沈先生在吗?”

沈川又从床边折返去开门,门外是个晒得黝黑的瘦小伙子,见到沈川就笑出一口大白牙来。

原来是刚才沈川联系的旅行社工作人员到了,沈川是听他说当晚就来签合同,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沈先生您好,我是风行旅行社的导游小王,刚好在附近呢合同带您看下。”小伙子利索地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崭新的合同递过来。

接过合同的那瞬,沈川迟疑了一下。他觉得目前这个情况,可能不太适合再带着人去旅行。可转念又一想,他们坐了48个小时火车才到这里,总不能说回去就回去,开弓没有回头路,无论如何景点总要去转转。

沈川盯着那份合同,最终还是将人叫进来,路过床边的时候,躲在被窝里的许山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哭声一下就止住了。

小王没在意床上还躲着个人,坐在椅子上就开始讲合同。其实合同说来说去就那回事,但小王还是将线路又重复给沈川说了一遍:“咱们明早六点半的大巴,车会到旅馆楼下来接,布达拉宫的票得排队,所以明天安排的是先去羊卓雍措,当晚住在日喀则,后天的行程主要就在日喀则的寺庙。第三天我们的行程是去纳木错,这个要看天气,如果大雪封山上不去,大巴车会送你们回市区转转,最后一天逛布达拉宫,差不多就是这样。”

小王一口气说完,见沈川盯着合同若有所思,探头又问:“沈先生?沈先生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小王叫了好几遍,沈川才知道他已经介绍完了,刚才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沈川反应过来后想想,却什么都没记住。

“行”,沈川说,他拿过笔,在合同下唰唰签字。

小王走后,隔壁吵吵嚷嚷的电视也停了,房间里太过安静,安静得让人感到局促,沈川捏了捏拳头,喊道:“许山。”

床上的鼓包一动不动。

沈川搓了把脸,他走到床边轻轻掀起被子一角,却发现许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他就这样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将自己闷在被子里,闷得满头都是汗,眼泪还垂在眼窝里要掉不掉,整张脸都是通红的。

沈川见了,长长叹了口气。

他去绞了条热毛巾,给许山擦拭掉眼泪,怕他感冒,又用干毛巾轻轻擦拭他的头发。许山的头发很软,粘了汗水后都贴在头上,许山刚睡安稳,沈川不想用吹风机把人吵醒,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把干毛巾整个裹在他头上。

拉萨的夜很静谧,少了大城市的光化学污染,夏季的夜空格外纯净,月光温柔的从窗外透进来,洒了半床的银辉。许山就笼在那银辉中,安静地蜷缩着。

沈川就这样看着他,看着看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许山自以为看事情透彻,只当天大地大,沈川唯对舞蹈有情,可他不知道的是,在过往的岁月中,沈川曾无数次在午夜梦醒时分去看过他这样蜷缩的背影,每次都是不声不响倚在窗前,看他睡得安稳,才默默离去。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沈川定的闹钟尽职尽责地响起来,与此同时,许山的生物钟也准时醒了。

许山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房间里,身边还躺着正在关闹钟的沈川。许山的身体瞬间凝滞了,脑袋在卡顿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沈川关掉手机闹钟,也翻身坐起来,旅馆的弹簧床顿时跟海浪似的起伏不已,许山见状慌不择路跳的下床,光着脚往地上一踩——腿光溜溜的,昨晚穿在身上的长裤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晚躲在被窝里的时候裤子和鞋子都是好好穿在身上的,那……那现在这样是……

许山一双眼睛四处搜寻,终于在椅子上找到他那条黑色运动长裤,他背着身子将裤子套上,

两只眼睛看也不去看沈川。可房间总共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要打照面的,可许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沈川,起床后一直处于紧张又慌乱的情绪中,刷牙的时候沈川进来洗脸,牙杯的水都打翻好几次。

许山不吭声,沈川也默不作声,两人跟演哑剧似的,各自收拾好行李,下楼吃早饭。

昨晚前台的那个女人不在,换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小姑娘看到沈川和许山眼睛就直了,热情地将他们迎到一楼的小房间里吃早饭。

已经有旅客吃过早饭出去了,桌上摆着几个没收拾的空碗。沈川选了个干净位置坐下,小姑娘说:“粥和酱菜你们自己盛,鸡蛋是一人一个,馒头也是一人一个,多的没有。”

许山不大爱吃酱菜,就把鸡蛋剥好蘸上酱油就着粥吃。这旅馆里的早餐实在是乏善可陈,除了粥和酱菜就只剩用不知名的奶粉泡的水奶,馒头也还没拳头大,许山三两下就吃完了。沈川喝了点粥一直没动那只鸡蛋,临走的时候把那只蛋揣在了自己口袋里。

车子兜兜转转的这一个多小时,许山就安静地看着窗外。

他们经过城区时,附近大概是有什么大型寺庙,来朝拜的人络绎不绝,人们摇着转经筒从大巴车边擦身而过,彼此心有灵犀的朝着一个方向走,许山顺着那个方向,依稀看到晨光中有一片熠熠生辉的金顶。

沈川探身过来,也朝那个方向张望,他带着体温的脸颊从许山面前轻轻扫过,让许山不自觉得往后瑟缩了一下。

“是大昭寺。”沈川看了一眼,很快就坐了回去。

沈川坐回去的时候,带起一阵风,许山就下意识的“哦”了一声。

这竟成了起床后,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但凡事有了第一次后,一般就会简单许多。

“手机给我。”沈川说。

许山都忘了自己是有手机的人了。他一路车坐过来,这两天与沈川之间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就不停地在脑海里翻滚,他越想,越是后悔,觉得那样绝情的话不应该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才对。然而更让他觉得心寒的是沈川对自己的态度,沈川听了自己那样伤人的话后不反驳、不辩解,甚至看上去依旧若无其事的模样,又从侧面证明了,沈川说的那番话大概都是真的。

许山就这样又陷入了矛盾里。

“许山,手机。”沈川又说。

许山见沈川低着头神情专注,是真的没想到这么件小事他都会肯这样耐心的一步步教自己,这些年沈川从没亏待过他什么,给他吃给他穿给他用,却从没过给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理解和关怀,现在他这态度,倒是有几分长辈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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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排队跟许小山加好友。

感谢送糖果的:

:十年后人类会用手机干什么?

:看北极狐小宝宝嘬手指

把此文送给后勤组的两位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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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琛从师部楼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的档案袋里装着他的材料,是杨锐当初交上去的,他自己又给要回来了。他站在楼门口,抬头看去,太阳的光亮刺眼,让他下意识的想举起左手去挡一下。

阳光依旧耀目,陆琛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

——哦,手没了。

身后有人快步走过来,叫着他的名字。陆琛没有停下,一边走一边回过身去,是师部政委,姓张。对方抬手招呼,跑了两步赶上了他:

“立正。”

陆琛停下,脚跟相靠,定成一杆枪。

“真是什么人带什么兵,啊?和你们队长一样倔。”

张政委拄着腰喘了会儿气,绕到陆琛前面来。他抬头看了看...

张政委拄着腰喘了会儿气,绕到陆琛前面来。他抬头看了看,年轻的兵目视前方,把沉默当成无声的抗议。张政委无奈地说道:

“陆琛啊,不是军队不留你,你这个情况,回去念书更适合你啊。”

陆琛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皮鞋的鞋尖,一只蚂蚁从他脚前路过。他低声说:

“不用军队留我,我退伍。”

“对嘛,你退伍后回学校去,师里已经找到你们医学院的领导协调,直接保研。这材料都盖好章准备拿走了,你现在这......”

“张政委。”

陆琛转过身来,他捏了捏材料,里面厚厚一沓自己这些年从军营走过来的印记。他笑着打断对方,说:

“保研就免了,我退伍后就回学校办退学。”

张政委听了这话就一脸牙疼的表情,他捋了两把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叹道:

“陆琛,你可是F大学的高材生,这个中辛苦,你自己比谁都清楚。要是退学,就成了高中毕业,你知不知道?”

陆琛当然知道。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自己的情况。他的专业是临床外科,大五参军,服役五年。虽然说作为专业兵种本应是毕业生才招收入伍,但当年因为他专业知识优秀,便保留了学籍,并没有毕业,直接入伍了。

当初这样决定,也是想回去接着考取学校的硕博连读。可是入伍的时候,哪想过会有今天的处境呢?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嘛,陆琛想。

他不是非要倔着,非要把自己的将来糟践了,可是临床外科需要双手,他没有。

陆琛在校方那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应该的,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条胳膊不是用来换“应该”的。

他和队长说这件事儿的那天晚上,当着所有蛟龙的面儿,当着刚加入的新兵的面儿,队长扇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扇了自己好几个。

队员们拉着,徐宏的眼睛通红,他说陆琛啊,陆琛。

说了好几声,来来回回地,却也没说出别的来。

陆琛就灰溜溜地回到宿舍,翻出来信纸写检查。信纸是庄羽的,那是个认真且十分勇于承认错误的人,两个人住一个宿舍,他除了每晚都写的训练总结,还要另外进行自我检讨。那时庄羽刚进蛟龙不久,陆琛和石头佟莉他们插科打诨:

“庄羽同志每晚三省其身,具有极高的自我批判意识,搞得我都觉得自己不如以前完美了。”

对此等不要脸的发言,石头和佟莉表示不予理睬。罗星把擦枪的布丢过去:

“人家小孩儿刚来,你可别欺负人家啊。”

陆琛没想欺负庄羽,他就是觉得庄羽好玩儿,有点儿高精尖科技人员的那种专注和腼腆。石头对他的这种形容嗤之以鼻:

“得了吧,你还是F大学的呢,F大学还不算高精尖?我也没从你身上看出‘腼腆’两个字怎么写。”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庄羽那可是q大学的,我跟人家一比,哪好意思叫高精尖啊。”

石头挠挠头,对于他们这些学霸理解不能:

“唉,我只知道,我当初要是能考上f大学,我妈得把我挂在小区告示栏上展览。”

蛟龙队员的学历普遍都不低,但这里确实是陆琛的学历最高,当然,是庄羽来之前。作为最高学府出来的天之骄子,庄羽在蛟龙的资格选拔比武中,受到了领导们的一致“照顾”。

“照顾”的结果就是把本来态度认真的庄羽搞得有点儿风声鹤唳,总觉得自己犯错误,不合格。陆琛跟队员们聊天时也没避着谁,庄羽的存在感又不强,所以他对庄羽的这些评价就被本人听见了。

于是庄羽同志拉着陆琛谈了一晚上的心,对自己没有注意到同寝战友的情绪且浪费公共财物——信纸做了深刻的检讨。直把陆琛困得睁不开眼睛,第二天买了一摞信纸放在宿舍里,叫庄羽大胆地用,毫无心理负担地用。

买得太多了,直到庄羽走了,都没用完。

“我做出深刻的检讨......”

陆琛看了那句话一会儿,用笔把它划掉,然后把那张纸撕下来扔了。

从师部回到蛟龙的驻训基地时已经是傍晚,蛟龙几支队伍正列队站在食堂门口准备吃饭。陆琛从食堂旁的大路走过来,杨锐转头看到他,目光就落在他手里拿着的档案袋上。他们的队长总是一本正经,但此刻,他的一本正经里带着伤心和低落。

杨锐看了一眼,就转回头去,他身后那些微微跟着转过头来看陆琛的脑袋就也都赶忙目不斜视。

“唱歌子。”

杨锐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很低沉:

“当祖国召唤的时候,唱!”

“当祖国召唤的时候,挺起胸膛站排头。我就是董存瑞,我就是黄继光,奋勇争当突击手——”

他们吼着歌,眼神望着前方,心跟着陆琛。

陆琛的脚步顿了顿,还是咬牙从食堂旁走了过去。他无数次站在那儿唱歌,吃饭,雷打不动。但是这次他和他此时本该站立的地方擦身而过,仿佛是单一的个体。

陆琛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迈出了离开军队的第一步。

等到简言之回到宿舍的时候,陆琛已经在桌前看自己的资料。他的档案袋里放着带封条的个人档案,和一些复印件,签署文件。复印件是学校给他出具的证明,这些年的奖状,专业证书,这些都是杨锐为他准备的,他的队长收存着所有人的资料,但是陆琛不知道竟然如此事无巨细。

甚至还有一次部队除夕联欢时的最受欢迎节目的小奖状,蛟龙自己评的。

那场联欢也是正值新兵选拔进蛟龙的第一个春节,陆琛四处抓人和自己表演双簧,最后逮住了可怜的庄羽,局促地坐在凳子上,陆琛躲在他后面说很好笑的笑话,前面庄羽窘得脸上通红。这张奖状与其说是见证陆琛表演的成功,更不如说是大家出于对庄羽的同情。

陆琛端详着它,那不过是张16K的劣质奖状纸,小卖部三块钱一张,花纹都是歪的,上面盖着蛟龙大队自己的章子,还不是公章。但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抚平,然后将它郑重放在所有荣耀的最上面。

这是他的珍宝。

陆琛能想象到杨锐将这些仔细整理好,再无一遗漏地装进档案袋时脸上的表情,那一定是充满了担忧和希望,希望他的兵能有个好一些,更好一些的结果。

然而陆琛还是没能让杨锐如愿,以一个极其不识好歹的方式。

简言之在他身后走来走去。

陆琛伸手用力按了按眼睛,他回头叫住了简言之:

“如果是给队长做说客,我觉得徐宏的业务水平比较过硬。”

“不是,”

简言之指着旁边的凳子:

“我能坐下来说吗?”

陆琛笑起来,他轻轻踹了简言之的小腿,示意他坐下:

“绕了八百多圈儿才想起人类发明过凳子?”

他将那些资料装进档案袋放进柜子,然后走回来,把凳子转了半圈,坐下:

“说吧。”

这句话刚说完,陆琛就低头看了看手表,又补充了一句:

“长话短说啊,还有半小时,你们夜间拉练就开始了。”

简言之刚张嘴,被这么一打岔,打了半天的腹稿就乱了套,开场白怎么说都忘了,眼神直往陆琛身后飘。他身后的宿舍门开着,外面偷摸摸的有几个脑袋,是徐宏和新兵窛淄、孙初一。

徐宏的眼睛往外发射信号,急得直打手势。简言之把目光收回来,面对着陆琛,一鼓作气:

“简、简而言之,我确实是来劝你的。”

门外的几个人都捂住了脸。

陆琛不用回头都知道怎么回事。论这些小把戏,谁还能比他了解。他得逞了,露出狡黠的笑容,诚恳地点点头:

“嗯,劝吧。”

简言之深吸一口气,他把腹稿抛到脑后,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倒出来:

“说实话,我不知道怎么劝。可是他们说,老兵已经开不得口,只有我们新兵来劝。我不懂这是为什么,我来蛟龙三个月了,我甚至不懂蛟龙。中学时我看电视,看军旅剧,看完我躲在被窝里哭。那时候我觉得我懂军人了,甚至那里面也有一个角色和你现在的情况很像,像到那天队长打你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还是在看电视剧。但是你们又不一样,我理解那个人为什么放弃,可我不理解你。F大学也是我的母校,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师兄,它是国家的重点大学,我们是凭自己的努力考上的,为什么要放弃呢?学习十二年来搏一个高考,又学习五年甚至八年来实现一个梦想。我不明白,就因为......就要停在这临门一脚不走了吗?我知道如果说起前途,好像俗了,但是谁不得去俗世活着。”

陆琛真的佩服简言之,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说出这么多的话来。他笑叹不已,摇摇头:

“你对人生的认识可比我深刻,徐宏找你还真是找对人了。只是别说不懂,有些事情,要经历了才明白,但我希望不要再有人经历了。老队员不来找我,因为不论把谁放在我的位置,他们都会像我一样做。所以这帮人就把你们拉来了,试图‘旁观者清’。”

简言之泄了气似的,把头耷拉下去。

陆琛接着说道:

“你和我一个系,所以咱们这行的问题你也知道。我没了一只手啊,是手,我总不能一只手去做手术吧?况且......很多问题,总之我不能再念下去了。”

“我就知道,肯定完不成任务......”

“这不是任务啊,这只不过是老兵想请你们帮忙,帮战友的忙。别这么说,蛟龙没有完不成任务的肯定。”

简言之是新补进的兵,杨锐亲自选的,他只听说自己要接替一位负伤老兵的位置,但直到进了蛟龙,才知道这位老兵还是自己的师兄。两个人沉默一会儿,他听见陆琛拉开抽屉,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枚臂章递到了他眼前。

那是枚土黄色的臂章,上面绣着黑色十字。这不是正常海军作战迷彩的颜色,它的颜色暗示了它的来历。那上面有黑色炸药留下的脏污,甚至还有血渍。它出现在简言之眼前的时候,像是在讲述一段锥心刺骨、永生难忘的往事。

“之前我一直在医院治疗,也没来得及给你。今天借着这机会,把它送你。”

陆琛用力一扶简言之的肩膀:

“你是蛟龙一队的医疗兵,以后,他们就交给你了。”

落在肩上的力量有千斤重,也是在很久以后,简言之才明白,陆琛托付给自己的是他的全部。但此时此刻,这枚臂章击中了简言之,他有点儿犹豫:

“我真的能做得像你一样好吗?”

陆琛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重新亮起来,甚至开了个玩笑:

“我做得不够好,太不够了。你会比我出色,毕竟你是在中学看着电视也能考上F大学的,比我这种一门心思苦学才勉强上线儿的要聪明很多。”

简言之红着眼睛从屋子里走出来,窛淄和孙大圣用眼神询问徐宏,徐宏发着愣,许久才惊醒过来,摇摇头,示意都回去。

初战失利,陆琛轻易地就说服了所有人。

陆琛就交上了退伍申请。

医院通知他去安装制作好的义肢,他请假的时候,杨锐又说,别老在宿舍闷着,你想去哪儿就说,要走了,也可以去蛟龙之外的部队看看从前的战友。

陆琛想了想,说:

“我想去石家庄,我想看看......”

话没说完就被杨锐打断了,他像是被刀子刺了一下:

“批准。那个,我找个人陪你去,对,我们该看看,挺久了,都没......”

杨锐没在说下去,他正在作训场旁边跨立。这时候带上墨镜,大步走了过去,喊:

“窛淄呢?窛淄出列!”

模拟沙滩上扛原木的队列中钻出一个沙子盖脸的黄猴儿。

直到吉普车停到了庄羽家的楼下,陆琛都还没想好要和庄羽的父母说什么。他看着开车的窛淄,这位新兵目不斜视,像是感受不到他的目光似的:

“琛哥,我应该和你一起上去吗?”

陆琛想问他,挺着背开长途累不累。他从车窗往外面的楼上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儿发怵,于是点点头:

“上去,万一老太太哭起来,两个人还有照应。对了,”

他下了车,回头提醒了一句:

“千万别提我的手,帮忙打个掩护。”

窛淄一个敬礼“是!”,引得小区里打麻将的大爷大妈们都去看他们。陆琛把他的手拽下来,提醒他小点儿声。两个人都正了正帽子,进了楼道。

小区是老楼,楼梯窄而陡,庄羽家住六楼,门口放了两个咸菜坛子。庄羽曾经说过,最想的就是他妈腌的咸黄瓜。

庄羽牺牲前,已经三年没回家了。

陆琛站在门口,像是防止他临阵脱逃,还没敲门,那门就自己开了。

庄羽的妈妈站在门口,她个子不高,抬头仰视两个高高大大的兵,那双和庄羽生得极为相像的眼睛笑咪咪的。庄妈妈热情地把他们让进屋子,递上拖鞋:

“老楼隔音不好,我早就听见你们上楼的声音了,来来来,快进来,哎呦,看这大小伙子。”

两个人面面相觑,两个蛟龙就这么被发现了,因为谁也没法瞒得过一个期盼中的母亲。

庄妈妈手脚麻利,身材苗条,哪是什么老太太。她在这个屋子里走来走去,拿来各种水果,饮料和热茶,路过他们的时候,就冲他们露出慈爱的笑,满心欢喜。

两个上山能捉虎,下海能擒龙的特种兵在此刻又成了上亲戚家做客的孩子,缩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苹果,点头喏喏。

客厅里放着庄羽父母的结婚照,那种后期人工上色的黑白照片,很有年代感。照片里庄羽的父亲还年轻,陆琛乍一看去,就仿佛看到了庄羽似的。客厅不大,一眼看全,没有庄羽的照片。庄妈妈走过来,她注意到陆琛打量的目光,就笑起来:

“你想看庄羽的照片吗?哎呀,他不爱拍照,家里能找到的就只有高中毕业的了。剩下都在他那个手机里,带到部队去了,好像是你们有规定,没有拿回来。”

她走到一扇门前,推开:

“这是他卧室,你们进来看呀。”

“这是他刚进军营时照的,家里就有这一张,晒得黑黑瘦瘦。也不知道后来胖了没有......”

她说到此处,眼神就空洞起来。但只是一会儿,她就缓过神来,看着陆琛,小心翼翼地问:

“孩子,你能不能告诉阿姨,庄羽他最后是什么样儿啊?”

她努力了很久,还是哽咽了:

“他爸说不让我问,可是我,我等了那么久,他也没回来,就再也不回来了。”

陆琛像是被丢在了火炉里,浑身都皮开肉绽,他抖着手,忙不迭地拿出手机,连声说:

“阿姨,我这儿有照片的,阿姨,这是我们在伊......”

他猛地顿住了。

庄妈妈看着他的手机,像是看着自己三年未归的儿子般望眼欲穿,她抬起眼睛,近乎哀求地看着陆琛。

陆琛不敢看她的眼睛:

“不行,阿姨,我们有纪律的。”

纪律不能让一个母亲看她奉献给国家的儿子。

庄妈妈像是定格了,她呆了半晌,前倾的身体重新站直了,她长叹了一声,点点头:

“哦,对,纪律,咱们不能违反纪律对吧?那,那就不看了,你替阿姨看。”

她看出两个人的难受,就抹了抹湿润的眼睛,拉着陆琛往屋外走:

“你看我,尽说这个。咱们得向前看不是?走吧,庄羽这屋连个坐着的地方都没有。”

陆琛还在情绪里没有醒过来,一个不注意,左手让庄妈妈抓个正着。他心里一惊,赶忙挣脱了。他的义肢做得很仿真,这次两个人都带着白手套,所以抓这么一下,应该也不太会发现。

“孩子,你和我们庄羽是一个部队的吗?”

“是。”

“那,如果阿姨问你,庄羽......牺牲时,你们是不是一起的啊?这个问题违反纪律吗?”

“不违反,阿姨,我们当时确实是一起出任务的。”

她点点头,慢慢走上前来,抚摸着陆琛的左手:

“孩子,阿姨干了一辈子护士,你这个手啊,阿姨一下子就摸出来了。”

她忽然捂住嘴,蹲下身大声哭泣起来:

“庄羽到底干什么去了?到底是什么地方能把人祸害成这样啊......”

直到陆琛重新坐在车上,那悲伤的哭声还萦绕在他耳边。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承受不住这样的眼泪。

陆琛是个不爱哭的人,他讨厌那样,所以他总是活跃气氛的。他记得,从伊维亚回来,他只哭过一次,那时候他从昏迷中醒来,正是直升飞机送他们回去的时候。他嗅到一股十分浓烈的血腥味,非洲天气炎热,直升机里甚至已经有一股衰败的臭味。

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去看看石头。

手臂炸碎后的事情像是蒙着层纱,让他记不清了。后来石头又中枪了,后来好像顾顺他们来支援了,然后呢?

他还没坐起来,就看到自己左侧放着一个黑色的长袋子。陆琛太明白这是做什么的了,他偏过头去,听见徐宏的声音:

“醒了?”

他看着这个袋子,颤抖着问:

“是石头吗?”

徐宏没回答,过了一会儿,说:

“还有庄羽。”

陆琛便愣住了。他的伤口太痛,所以他脑袋不太好使,想了半天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他把身子偏了偏,贴着袋子,隔着黑色的布料轻声说悄悄话:

“庄——羽——是你吗?你躲在这里面干什么?多黑啊,出来吧,出来和我说会儿话。”

他突然挣扎起来,努力想要去打开那个袋子:

“庄羽!没有你这么当兄弟的!说走你就走,招呼也不打一个你就走!”

“陆琛!你别乱动!你的血管会裂开的。”

“让我看看他,不行,我得看看他。”

陆琛伤得太重了,他没法用右手去开左侧的袋子,而徐宏也没法帮他。后来飞机降落,人们将他们抬下来,分别运向两个地方。那个袋子在路过陆琛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了,死死地,谁也拽不开。

他只有一只手,所以另一个袋子带着石头远去了。

所以谁也不能把庄羽夺走,他哭着央求他们,帮他打开袋子看庄羽一眼。人们劝说他,按着他,医生拿来镇定剂。他用脚踹着,终于吼道:

“你们要跟我这个残废抢吗?!”

人们默默地放开了他。

那个袋子被小心的放下来,打开了。庄羽遍布伤口的身体和残缺的手出现在陆琛眼前。他沉默地看着庄羽,轻轻说:

“你看,平时我们的床挨着睡,一伸手就能够着。可等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他妈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后来他总是会在脑海里模拟庄羽的手术,他回忆着对方身上每一处的伤,手术模拟了上百台,但没有一台成功的。

学艺不精啊,他暗自叹道,肯定是学艺不精。

从石家庄回来,陆琛回到蛟龙继续等他的退伍申请批示,可是庄羽那个卧室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于庄羽是什么感情。如果说是战友情,他们住在一个寝室,似乎更近一分,但近到什么程度,却又说不好。

有天晚上,陆琛做了个梦。

他梦见很黑的一条路,不知道是在执行什么任务,他和庄羽一队,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庄羽说,你注意警戒,千万别回头。

陆琛说太黑了,我们不要走散,你拉着我的手。他右手踞枪,然后左手伸到后面去。庄羽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他说好,我拉着了。

可是半天,陆琛都没感觉到。他有点奇怪,问庄羽,对方说,是你手上枪茧太厚,才没感觉的。可陆琛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最后,他没忍住,回过头去看,这一看,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左手。

他惊讶地抬起头,周围突然明亮刺眼,庄羽站在他身后,冲他悲伤而无奈地笑了笑,说:

“往前走吧,我的任务结束了。”

陆琛醒了,凌晨,他隔壁的床上睡着人,不是庄羽。

他依旧没想明白自己和庄羽的感情,只是知道,这辈子他不会再像对庄羽一样对别人了。第二天他就跟杨锐说,他要念书。

他不考研,但他要念完大五,把毕业证拿到手。

并不是谁也劝不了他,只是劝他的人没了。但是那个人出现在他梦里,说,你往前走吧。他之前是对自己失望了,但他现在决定走下去。

杨锐当然高兴,那时候距离大学生毕业只差半个多月,他说快,快回去,退伍证明可以等等,你先回去。

其实陆琛大五的课程当年已经念完,还差个毕业考试。

他的成绩一直优异,军营只不过让他的专业知识更加过硬,很快的,他就通过了考试,拿到了毕业证。这其实是不太符合规定的,但是校方说早在当年给陆琛开证明的时候,就默认了他是毕业生,只是保留了学籍而已。

原来事情比陆琛想象的要好很多。

F大学的毕业典礼上,校方专门让陆琛作为代表致辞。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军装,站在演讲台上面对着自己的学弟学妹。礼堂辉煌的灯火照亮他们干净的眼睛和青春的笑容,不像他,一夜间就仿佛很老了。他活过了那个人的一辈子,之后的每一天就都比一辈子还长。他说:

“在这以后,你们终有一天会成为优秀的医生。你们会拯救许多生命和家庭,也会有许多的无能为力和......”

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

“......和来不及。”

礼堂里鸦雀无声,可能大家在等着他说一个慷慨激昂的英雄故事,但他没有那样的故事。

他从军装裤兜了拿出叠好的纸,慢慢展开,他说,同学们,来听一首诗吧。

“我没有适合时代的语言来哀悼你的死;

它是时代向你的要求,

简单的,你给了。

这冷酷简单的壮烈是时代的诗,

这沉默的光荣是你。”

毕业典礼过后,他回到了蛟龙。

杨锐说要给他开个欢庆会,同时宣布他的退伍审批,已经批下来了。所以他心情复杂的推开食堂的门,然后礼花筒喷了他一头一脸。

每一张脸都洋溢着欢笑。

他被人群簇拥着,杨锐举着一张纸,拉着他到饭堂中间,他严肃地沉声说:

“我宣布,陆琛同志的退伍审批——”

所有人安静下来,陆琛释然地看着他,突然,杨锐喊道:

“——被驳回了!!”

蛟龙们欢呼起来。

陆琛呆呆地看着他,杨锐接着说:

“从今天起,师里决定,陆琛同志作为F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到咱们营部,也就是蛟龙大队的卫生队去当医生了,鼓掌!”

大家就热烈地鼓掌。

杨锐回头看着陆琛,带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眉飞色舞,他得意地低声说话,说得飞快:

“你别瞪我,没有人给你走后门,我最近快要被你气死了,所以这是师部自己的决定。”

“好了,”

徐宏拉开杨锐:

“来来,陆琛,说两句说两句。”

陆琛愣了一会儿,他缓缓举起手,用手臂挡住眼睛,站在那里哭出了声。

他该说什么呢?说自己是咬着牙硬挺?说自己要退伍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说自己其实做梦都想留下来?

他没有一天不在想,如果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该多好。

庄羽,我要往前走了,你跟好我了吗?

【完】

*文中陆琛朗读的诗句节选自林徽因先生的《哭三弟恒》,为抗战时期怀念牺牲的弟弟及空军战士之作。是一首长诗,因为有朋友好像不知道,特此注明,并愿您去了解这首诗。

#我知道这两张搞狠了,但没办法,我好想搞他们,55,就当童话故事看吧

#近期还是会更得慢一点儿,在和文老师搞本子,会花更多的一些精力,八月后应该会快一些,给大家笔芯~~

1.5

发落了简朝,这边的训练由席宇辰亲自盯着,这么一来,队员们的压力倍增,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才能应付的下来。

做完了腰腹做上肢,但凡有一个人动作稍稍不标准,席宇辰便眼睛也不眨的要集体重来,大家精疲力竭,都支撑的辛苦,但不仅仅为了不相互拖累,更为了一旁因他们而受罚的队长能早些停下来,只得咬紧了牙达到席老板的要求。

另一边简朝过得也不好受,他不知道摔倒又爬起了多少次,双腿...

另一边简朝过得也不好受,他不知道摔倒又爬起了多少次,双腿早已软的没了知觉,但依旧咬着牙一次又一次跃起。席宇辰不去看他,除了相信他绝不可能给自己放水,说到底,还是心软了。

贾舒韩和一众队友一同坐在地上,上一组结束后的心跳尚未平复,两只胳膊酸得抬不起来,但他只余光中看到场边队长跌倒又爬起的身影便难受得紧,哪里还等得了这一分钟。

“直接开始吧,老板。”

“对,搞快搞快,歇个鬼的一分钟,杯水车薪。”尹恒跟着嚷道。

席宇辰差点被他气笑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有接连响起几声“开始吧”、“不用歇了”。他把这群人放在一起折腾,自然乐得看到大家戮力同心的画面,但嘴上还是冷冷道:“让你们歇就歇,一会儿谁跟不上节奏还是集体重来。”

坚持、坚持,就快结束了。

简朝再一次撑着地面爬起来,眼前一片星星点点,踉跄了两次才稳住身子,他额前汗水滴滴答答地落,滑过脸颊痒痒的难受,遂扯起球衣下摆擦汗,动作一大,带的整个人跟着摇晃,差点又掀翻在地。

身旁的场地,队友们开始了最后一组俯卧撑。“来吧,喊个号子。”他听到尹恒在组织着大家一起计数,“一、二、三……”队友们整齐的口号同样给了他更多的力量。他重新撑起身,一次一次的向前。

“……四八、四九、五十!”

口号声依旧整齐,但从中能听出明显错乱的呼吸,十几个人的克制与坚持重叠在一起,分外惹得人鼻头发酸。

简昭背在身后的左手紧紧抠着右手手腕,伴着队友们的计数,最后一次奋力跃起。

结束了,结束了,他们撑下来了。

按照训练计划,今天的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席宇辰跨立在场边,良心大发的容许他们休息了五分钟,然后转过身,亲自去仓库里“哐哐哐”推出两车训练用球。

轮子划过地面的熟悉声响惹得所有人一惊,自欺欺人者索性躺在地上装聋作哑,而胆大者诸如尹恒则已经炸了起来:“干嘛干嘛,大哥,这又是来哪一出?”

“每人十个好球,打法随意,但有一个要求,中间不许失误,失误了重来,完成了过关。”席宇辰道,“你,滚起来传球。”

“大哥……”尹恒当场晕厥。

席宇辰懒得理他:“捷哥也来传,一边一个,其他人,自己拿球过来排队。”

被召唤的另一位二传叫杨瑞捷,今年已经大四了。他是队里最早一批出去“打天下”的老队员了,后来尹恒飞快地成长起来,他也乐得让位,陪练二传打得毫无怨言。

倒是尹恒这个小没良心的,一点儿也不懂得见好就收,吐槽道:“大哥,一人十个好球才过,我们俩一个一个人的传,你想想这合理吗?”

席宇辰瞪他一眼:“那你不传我传?”

尹恒眼前贼光一闪,一句“也不是不行”还没来得及出口,只听那人又到,“怎么,练他们不是练你?这就不行了,要不先来三组手指力量?”

“我行,我特别行。”尹恒当即爬起身。

“你们还等什么呢?”收拾完这个,席宇辰再扫一眼还瘫在地上装死的一群人,眉峰一皱,把大家盯的“哎呦哎呦”接连爬起来。

刚做完身体素质,这个时候胳膊也抬不起来,腿也走不动路,更别说跳起来扣球了。偏偏席宇辰提的要求还是要连着打出十个好球才算数,中间哪一个累了没用上力,或许动作变形打差了,想也不用想,席宇辰绝对能眼睛也不眨的要求重新计数。他要练的,就是大家在赛场上体力极度消耗的情况下,仍然昂扬的斗志、坚韧的品质,和任何时候都出自本能的不会变形的技术动作。

一群人虽然被催促着爬起身,但也没人主动上前。开玩笑,这个时候,越能多歇上一会儿,就越容易过关,若是万一重来的次数多了,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熬过去。

席宇辰才不管他们,随口点了一个离自己近的:“小贾,来,抓紧。对面也快点儿,上一个。”

贾舒韩仿佛捱了当头一棒,英勇就义般走上来了。

结束,换人,过了三四个人后,周子言硬着头皮站了上去。

他实在虚得厉害,但又不好意思一直躲在后边墨迹,站上场地做准备姿势时,双腿都在抖。

他没做过这种练习,看着球从尹恒手中传出,下意识的开始助跑,这才发现自己身体的疲惫程度远超预估——第一颗球,别说打好了,他甚至没跟上。

少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退回准备位。他下意识的感觉抱胸站在一旁的席宇辰脸色黑了一度,于是咬着牙试图适应与疲惫共处的感觉。

第二颗球,又打废了。

再来,第三颗,第四颗,席宇辰手里的记录本“哐”的一声摔在地上:“周子言,你怎么回事儿?”

其他人就算打不好,但绝不会第一颗就被绊住。

两个场的队友都望向这边。

周子言戳在原地,被吼得红了眼眶。

趁这个间隙,尹恒收回在头顶举到酸痛的双臂,搓了搓手,说话时哄人的语气十足:“学弟你要什么样的球,嗯?不合心意的和我说哈。”

“不用,就这么给他传。”席宇辰硬邦邦道,“接着扣。”

周子言再难受也被他激起了血性,抬起胳膊胡乱抹开被汗水黏在额前的碎发,屏足了力气再一起跃起。

一颗,两颗,这一次,坚持到第三颗,席宇辰说,不行。

这会儿,周子言被练得连委屈的情绪也没有了,一言不发的回到原处重来。

再来,到第四颗,席宇辰嫌他用力太小,球速不够,重来。

再来,第三颗,他没扣过网。

再来,第五颗,席宇辰问他,你这叫起跳?脚离地了吗?

这颗球其实给的略有些近,周子言为了赶球,脚步慢了半秒,落地后又向前冲了几步,整个人猛地撞在网上。

尹恒拉了他一把:“怪我怪我,没给好,这个怪我,不算吧这个,咱们接着来?”

席宇辰根本不接他的话,冷着脸问:“不算吗,周子言?”

周子言累的根本直不起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心脏砰砰砰撞击着胸腔,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厉害。

他声音闷闷的道:“是我的,学长传的好。”

话是这么说,但席宇辰等了他十几秒,见他还戳在原地没动,当即火了:“周子言,你还能不能练?”

他两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少年的胳膊,冷冰冰丢下一句“后边的人继续”,把他踉踉跄跄拖下场去了。

周子言看他走过来时心里便下意识一抖,等被他拖到场边停下来,冰冰冷冷注视着的时候,更慌得不行。

他强迫着自己抬起头来对上对方的视线。

周子言当即红了眼——若不是这人要求高到离谱,他怎会在这里一次次重来,若不是他实在提不起力气,又怎会停在这里不动。

“你还练不练?”席宇辰平静的问他。

少年死死的盯着他,片刻,咬牙:“我练。”

“嗯。”席宇辰淡淡应一声,把一车球甩到球场另一边的空场地,“你过来。”

席宇辰这次多看了他一会儿:“我再问一遍,你练?”

周子言毫不犹豫——都到了这份上,还犹豫个鬼——他一把掀了湿乎乎黏在身上的衣服,扯下来丢在场边,在半空中转了转右边手臂,从大臂一直延伸到肩膀深处的酸痛激得他挤了挤眼睛:“我能练。”

“嗯。”席宇辰转回身扫了一圈,不出意外看到简朝不放心的往这边张望的视线,“朝哥,来给抛个球。”

简朝闻言走过来,把席老板刚刚随手甩在场边的球车推到合适的位置,欲言又止的看向他,却被对方的视线生生压了回来。

“站好,抛球。”席宇辰前半句对着周子言,后半句说给简朝听。

……

越到后边,越不好过。

后来无数次,周子言回想起他跟着席宇辰上的第一堂课,能给出的评价不过一个词:“地狱。”

他被练到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唯一记得的事情,不过是爬起来、打下去。

他只要好球,他只能打好。

一遍遍,一遍遍。

十个球仿佛永远没有终点,但他偏偏被激起了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一声“不”字也不肯说。

等到日头落山,全队都结束练习有一会儿了,周子言才听到了那句比登天还难的“行了”。

席宇辰虽然冷着脸,从头至尾没讲过什么好话,但最后亲自动手帮他放松了全身硬邦邦的肌肉。

手上管着这个,眼睛还要盯着队里的其他人,看大家都安安分分做好了放松,席宇辰才大手一挥宣布解散,自己屈尊留下来收拾场地。

重度瘫痪选手简朝好心留下来帮他,偏偏席宇辰嫌他碍手碍脚又碍眼,不由分说的把人赶到一旁歇着,等终于收拾完所有去了食堂,还要忍不住责怪:“让你先去打饭你不去,留下来又没用,现在好,咱俩谁也别吃热乎的菜。”

“没那么夸张,大哥。”简朝没好气地怼回来,“不过是两个最抢手的菜卖空了,你看看你打的这一盘,三菜一汤吃不饱你?”

饭点儿食堂人多,队里这群小没良心的竟没人给他俩留位置,两人随便寻了个空位就坐。

简朝累的没什么胃口,偏看这人在自己对面狼吞虎咽,末了还要嘲他:“怎么,简队还想被我逼着吃饭?”

“吃多了等下又练不动。”简朝往嘴里送了一勺干巴巴的米饭,“晚上闲吗,补个课。”

席宇辰被他说的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下午罚了他蛙跳,本该完成的训练反而落下了。

被他折腾成这样,连席宇辰自己都不想较真了,这个人竟还要送上门来。

席宇辰无语,光明正大的放水:“简队自己补还不行?”

“顶不住了。”简朝承认的倒是坦荡,“你看着我点儿吧。”

“怎么就顶不住了?还是欠练啊简队。”席宇辰嘴上不饶他,“我还说晚上带弟弟看看录像呢,你又给我找活。”

“带谁,子言?”简朝意外了一下。

“不然还有谁?”

“那正好带着一起呗,备战室空间够了。”简朝道。

席宇辰玩味的看他,笑:“你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真不怕丢人?”

简朝便也笑:“你这么勤快的要带弟弟,那我要是说不,岂不是罪过大了。”

于是,席教练端着自己的空盘子,穿过两排桌子,站在拿着筷子数米粒不想吃饭的周子言面前,屈指敲了敲小朋友的桌子:“饭吃干净,门口等你。”

留下周子言在原地僵成一尊雕像,茫然的看向对面的贾舒韩:“啥?老板说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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