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莘舒云,富商之女,京中有名的浪荡女子,却生了张倾国倾城的脸,身边各色美男如云,男伴换了一个又一个。
而今天,是我成婚之日。
别误会,我没有任何要从良的意思,我的夫君傅伟彦是个小王爷,沾点官儿带点权,生得也极其赏心悦目,那小脸俊得,即便我阅男无数都难免惊叹,尤其是一双桃花眼招蜂引蝶,而且,他同样是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
我家有钱,他家有权,我们在一起就会又...
我家有钱,他家有权,我们在一起就会又有钱又有权;我貌若天仙,他面赛潘安,我们俩站一起也是赏心悦目的金童玉女;最重要的是,婚前咱们都是花场老手,婚后咱们各玩各的互不相犯,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基于这些理由,我觉得我俩纯纯天生一对,不在一起简直天理难容,总好过去祸害清纯之人误人终生,不久之前傅伟彦上门提亲,我也没怎么多想就同意了。
咱俩确实王八配绿豆,能看对眼。
但是,事态发展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顺利。
新婚当夜,他从床底掏出红绳,动作娴熟的将我双手捆上,系在床头,行云流水如同在心中演习过千万次就等着今日付诸行动。
我刚在惊叹于他玩的花哨,却听他冰冷开口,语气里透着浓重的警告意味:“娘子,成婚之后便是我的人了,从前的一切我都可以过往不咎,但从今往后,你的心思只准放在我身上,再不许看其他男人一眼,如若不然,我便一直拿绳子将你拴在房里,哪儿也不许你去。”
???
怎么?您居然是走这种路线的吗?
“容我拒绝。”我义正言辞的说着:“怎么会有人为一株草放弃整片森林?我劝你莫要做梦。”
“夫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我都不是良善人家,何苦这般惺惺作态?”无视他那危险的目光,我硬着头皮说着。
他冷笑一声:“那娘子倒是说说,我怎么的就不算是良善人家了?”
你说到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那烟翠楼的柳儿可日日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您呢,毕竟您前两次去都点了红香作陪,她难免醋妒,还有碧萝,您上次见她都是半月之前了,紫樱、苏玉、温月……”
我像是报菜名似的一个个报着与他有所纠葛的女子,直到他面色阴沉的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咬牙切齿却挤出一抹笑意:“娘子还真是对我用情至深,连这些事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能不清楚吗,烟翠楼的幕后老板娘可是我!他如此挥金如土的大财神可不得当宝贝供着?与他相好的那几位葵水的日子我都给他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我的身份是机密,不能随意说去。
反正不管怎样,关于良善人家的讨论到此就结束了,后半夜发生了些什么……
不是良善人家该知道的。
第二日,我醒来已过晌午,头脑昏胀之余,身子也酸痛的厉害,揉着仍有红痕的手腕,见他倒是未曾如他所说那般一直绑着我,心想着昨夜他说的话保不齐只是闺房情趣,倒是我不识逗了,坏了兴致。
算了,看他昨天夜里的兴致,倒不像被坏了的样子。
正想着房门便被推开了,我那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夫君神清气爽昂首阔步,面上带着笑意,让那桃花眼更加诱人几分:“醒了?”
我从喉咙里挤了个“嗯”,这才发现嗓子干得可怕,刚咳嗽两声,一杯清茶便奉到了面前。
我略感诧异,轻轻抬眉,心中暗想到底是经验丰富,懂伺候人的。
润了嗓子,我感觉好多了,刚想道一声谢,却见傅伟彦又从身后掏出了红绳。
“娘子……”他眯眼笑着,像只狐狸:“怕你跑了,只能再把你绑起来。”
我拒绝,我反抗,我尝试逃跑。
我失败,我投降,我认命被绑。
调整了舒适的松紧,傅伟彦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我的脸:“好好在家呆着。”
我面上笑嘻嘻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跑出来骂了个遍。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不要作为被豢养的金丝雀!我要做翱翔九天的雄鹰!多少小白兔似的鲜嫩可口的男人还等着被我捕获呢!
于是,趁着他外出,我果断拔出钗里藏着的小刀,割断绳子,落荒而逃。
我要和离!
我是晌午逃回家的,傅伟彦晚上便找上了门来,仍是挂着笑,笑容却阴寒。
我爹义正言辞的将我拦在身后:“如今国策开明,婚姻之事乃是你情我愿,不可强求。”
傅伟彦表示自己没听见,并且向怀里摸索了一番之后展示了刻意寻来送老丈人的价值连城的南海大珍珠。
我爹扭头义正言辞的对着我说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昨日成婚,今日便要合离成何体统?夫妻之间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合,哪有什么话说不开,快快随你夫君回去吧。”
呵,真有你的,不愧是我的奸商老爹,要不然我家怎么富甲一方呢,毕竟钱到位,我老爹连女儿都卖。
可恶,我又被带回了房中,并且极力反抗:“你即便是困住我的人,也困不住我的心!”
傅伟彦笑眯眯的点头:“先困住人,心早晚都会是我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向怀里摸索,我见着熟悉的动作忍不住撇了嘴:“我可不是我爹那种见钱眼开之人,别以为送点东西便能将我留住。”
可真当他从怀里掏出那只精致的金镯,我确实离不开眼睛。
什么金银饰品我见多了,但像这只金镯这般精巧,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上金丝镂空的花纹如若活物,云海似在翻涌,凤凰如在腾飞,似乎还藏入了香料,透着一股彻人心脾的芬芳。
嗯,真香。
傅伟彦深情款款的牵起我的手,将那金镯戴在我的手腕上……
然后打开手镯上的暗格,扣上了一条拇指粗细的金锁链。
“如此一来,便不易挣脱了吧。”
2
傅伟彦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对于把我拴在家里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执着,我曾多次和他协商,可他仍然是执着的把我拴起来,并对我说,这是我试图逃跑的惩罚。
那只漂亮的金镯子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机关,我使劲浑身解数,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从我手腕上解下。
我不是壮士,没有断腕的豪迈,只能任由着傅伟彦像牵只小猫小狗小鸟雀一样把我拴在屋里。
偏偏在这时候,烟翠楼那边的人又递来了消息,说傅伟彦点了柳儿作陪,我更是火大得很,他把我拴在屋里,自己去花天酒地?
瞧把他给能的!
不行,花花世界还在向我招手,我怎能被困居着一偶之地!
我要逃!
虽然傅伟彦看我实在看得紧,但在成婚的第三日,我还是成功的获得了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傅伟彦毕竟是个王爷,成婚第三日要带我入宫,觐见皇上皇后。
这般重要场合,那烦人的金链子自然也只能摘下,傅伟彦眯着眼睛含笑看着我,语气里听出一股浓浓的威胁:“宫内道路复杂,殿宇繁多,娘子可得乖乖的跟在我身旁,莫要走丢了才是。”
我阴奉阳违的点着头,心里盘算着只要我的脚尖触碰到自由的土地,我一定会像那人参果一样钻进地里再找不见。
但真入了宫,也只能乖乖的跟着他一路走。
不是我怂,是傅伟彦真心变态!我们此去入宫觐见,又不是进山剿匪,他竟带了八个人高马大的随从团团簇拥,愣是盯得我一点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你就不怕皇上觉得你冒犯把你砍了吗!
直到跪地磕头,口中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心里仍在想着“砍了他,皇上,砍了他!合离与丧偶差别不大,还我自由之身就行!”
确实,对于他那么大的阵仗,皇上略微皱眉,神情不悦,但很可惜也就止于此了,并未多说些什么,随口应付了一两句,拉拉家常,算是走了流程,便挥手说还有政务要忙,让我们退下了。
刚出了殿门,我正唉声叹气的想着此次怕是难寻到逃跑的机会,余光却瞥见两人迎面走来,顿时眼睛一亮。
来者一男一女,那女子暂且不提,那男子长相实在是对我胃口,肤色白得像冬月的雪,唇色红得像腊月的梅,我下意识就咽了口唾沫。
这小小的举动当然是被傅伟彦尽收眼底,他轻咳了一声之后,我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这时那两人也已经走到了面前,拱手行礼,恭敬地喊着:“见过王爷王妃。”
我刚想回礼,傅伟彦却仿佛突发了什么恶极,一把将我揽入怀中,贴着我的耳问:“娘子这般目光灼灼盯着其他男人,将夫君我置于何地?”
那一男一女诧异的抬起眸,面色震惊之中掺杂着些许疑惑,随后女子掩面偷笑,男子也笑得眉眼弯弯,冲我微微点头。
我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
若有下一世,我一定要做一只快乐的土拨鼠,再发生这种事,我先高声尖叫,再立刻打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傅伟彦发完疯了才终于知道放开我,对两人回了个礼:“倒是赶巧,秦将军与宋姑娘一齐面圣,难不成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秦将军?
我一琢磨便知道这男子的身份了,战功赫赫,打得边境太平,倭寇不敢来犯的少年将军秦穆。
我又是诧异的抬起了头,仔细的打量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容,虽听说过这将军年岁不大,比我还小上两岁,但边境苦寒,又要在战场上厮杀,想来是胡子拉碴皮肤黝黑,没想到竟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着实叫人惊艳。
那身旁这位宋姑娘,想必就是与秦穆有婚约的那位宋巧珠。
我将这女子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她那一双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傅伟彦以外。
“不怕王爷笑话,小女此次同将军前来不为别的,只求皇上能收回成命,撤去我与将军之间的婚约。”宋巧珠开口如莺啼婉转,面色如桃花羞红,时不时偷瞄傅伟彦两眼,又说:“想来我于将军没什么缘分,只是我想,有缘千里来相会,说不定我的有缘人也就近在眼前呢。”
作为一个花场老手,她这样炙热的眼神,扭捏的话语,我当然一眼就看出她别有目的,扭头去看傅伟彦的反应,却发现他似乎受用的很,露着满意的神色微点着头:“既是如此,本王也不耽误你们正事,就此别过。”
“王爷留步!”宋巧珠张口将人叫住,傅伟彦疑惑回头,宋巧珠轻轻咬了咬唇,又扭头看向了我:“姐姐实在好福气,嫁了这样的好郎君,妹妹也想沾沾福气,想与姐姐多亲近,明日我邀了几位姐妹一同踏青赏春,不知姐姐可否赏脸一聚?”
这话里话外惦记着我的男人,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在心里默默翻着白眼,这丫头的功力在我面前实在是显得浅薄,若是真心想邀我,怎么方才叫的是“王爷”留步?
但我没有戳穿她,而是满口欣喜的答应下来:“自然是好,我也觉着妹妹一见如故,很合我眼缘,也巴不得和妹妹多亲近亲近呢,只是我这人出门从来不记路,得有人带着才行,明日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妹妹不如来王府接我?”
就这样,这件事情就在我们两人虚伪的交谈声中敲定下来。
开玩笑,撕绿茶什么时候没机会撕?创造出逃机会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就在我为自己的表现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傅伟彦的面色已经阴沉的可怕。
“娘子,我有说过你可以外出么?”他不动声色地拉起了我的手,用力的捏了捏:“这样的事情,夫君在侧都不知道问一问,若是夫君不在,岂不是要翻天了?”
我舔着脸说了不少违心讨好的话,只说自己一时高兴便忘了,他仍不满意,警告我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回去就立刻牵出锁链扣在了金镯上,然后便又出门去了,不知道又是去哪家的莺莺燕燕暧昧缠绵。
我心里烦得很,自顾自就往床上一躺,和衣而眠。
不气不气,养足精神,明日出逃。
3
等到了时辰,宋巧珠驾着马车来王府接人,我等着傅伟彦放我上车,左等右等却等不来人,趴在门前仔细听着,却听见傅伟彦开门对来者说道:“我家娘子忽然身子不适,怕是去不得了。”
我什么时候身子不适了,我怎么不知道?
宋巧珠开口之时仍是娇婉含羞:“昨天都好端端的,今日怎么就病了?如此也太过可惜,不如王爷代替王妃与我们一同踏春去?”
我连忙拍门高喊起来,手腕被勒得生疼也不管不顾,我是真怕傅伟彦这个疯子这辈子都把我锁在屋里,断了我与外界的联络,像养只小猫小狗似的把我拴着。
我急促的声调定是传到了门外之人的耳中,我却忽然听见秦穆的声音:“王妃似乎是出了什么急事?”
“不劳将军费心。”
“费心谈不上,本就已经到了王府,王妃身子不适,臣自当探望一番,更何况听她方才呼喊中气十足,却带着恐惧,不像是生了病,倒像被人囚禁起来,受人虐待。”
我虽不知道秦穆怎么也在,但很明显傅伟彦并不是那么想看见他,声音冰冷且不容辩驳:“我家娘子唤我想来是有些私房事,外人不便入内,将军还请止步。”
此话一出,秦穆再不能多说什么,傅伟彦很快推开房门进到屋内,皱眉盯着我:“怎么?娘子就这么想外出?该不是想趁机从我身边逃走吧?”
我实在是气急,却又知道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讲,只能强压着怒火,低声下气的说着:“我昨日都与宋姑娘约好了,今日却又不去,岂不是言而无信,不也丢了夫君你的脸吗?”
傅伟彦眯着眼睛盯着我看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解开了镯子上的锁链,拉着我的手出了门。
温暖的阳光洒在我身上,我的内心是雀跃的,我想这是上苍对我这小小女子忍辱负重讨好傅伟彦这个变态的奖赏,我已经看到自由和无数花样美男在对我招手……
然后,傅伟彦就和我一起坐上了马车。
“与佳人同游,岂是小事?又何谈浪费。”傅伟彦轻摇着折扇,笑的那叫一个灿烂,‘佳人’二字咬的极重,说这话时目光还留在宋巧珠身上,生怕旁人看不出来他这佳人二字所指之人并不是我。
宋巧珠掩面轻笑着,娇羞的抬眸,脸颊微红的伴嗔了一句:“王爷怪会取笑人的……”说着,做式抬手轻捶着傅伟彦的胸口,傅伟彦反手抓住她的拳头,眼神一刻也不曾从宋巧珠脸上挪开,缓缓的将双手附了上去。
若此时有人听见什么东西碎了,那大抵是我的后槽牙。
整日将我关在家里,却当着我的面同小贱人打情骂俏?
傅伟彦啊傅伟彦,你还真是好样的!
马车内摇晃颠簸,我被气的头晕,反反复复做着深呼吸,大概是动作太大,引起了秦穆的注意,他微蹙着眉头凑过来些,低声询问道:“怎么?马车颠簸,王妃莫不是身子不适?”
秦穆从上车开始就在闭目养神,坐在马车的最角落,一言不发,连他闭着眼睛都看出我有多不爽了,傅伟彦那么大桃花眼光惦记着勾人去了,愣是看不见我。
我深深吸了口气,稍微平复了些,微抬着下巴指向面前旁若无人的狗男女,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所有人听到:“看了些脏东西,犯了恶心。”
傅伟彦一记眼刀就瞟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威胁和警告,我正在气头上哪愿意给他好脸色?冷哼一声,扭头不再看他,他面色更加难看两分,也就是此时马车终于停了,我冷哼一声下了马车就往远处走,离着俩人躲得远远的。
傅伟彦没跟过来,他忙着与宋巧珠打情骂俏,怕是顾不上我。
踏青的地方是宋巧珠定的,确实风景不错,鸟语花香,莺歌燕舞,这地儿我也熟,离烟翠楼倒是不远……
我正盘算着要不要干脆抢了马车就先跑,到了自己的地盘再说,傅伟彦敢来翠楼找人,我就让伙计把他从二楼窗台扔下去,再花点钱找些打手,打到他愿意合离还我自由为止。
秦穆却不知何时坐到了我身侧,轻笑着将不知从何处摘来的花递到我面前。
我略带诧异的伸手接下,秦穆倒是自来熟,自顾自的就开口说道:“我瞧这花开的艳丽,很衬王妃,便摘来送你。”
我轻微挑眉,接过花,仔细看了看,瓣如美人唇吻,蕊似额间花黄,再看看身旁给我送花的如玉似的少年郎,心里终于有了些许愉悦,反手将花簪在鬓边,回头冲着秦穆浅笑问道:“将军对我有兴趣?”
我这个人向来直来直往,不少男人都被我吓到过,秦穆面色微变,却仍然是镇定的点了点头,坦然地说道:“王妃美貌,这世上的男人趋之若鹜。”
听他说得坦率,我刚想发笑,却又听他话锋一转:“但我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我是真心实意属意于你。”
我微微挑眉,听他神情认真的继续说着:“当年我家道中落孑然一身,却偏偏在这时遇见了你,虽说只是惊鸿一瞥,你大概根本记不得,但我自那之后便彻底沉沦……我参军出征,九死一生换功勋,就为了有一日风光回京,能配得上你,所以我才求着皇上,把赐下的婚约做毁……”
4
秦穆字字真切,倒把我整不会了。
我略微心虚的往后挪了挪,与他稍稍拉开了距离,清了清嗓子说道:“将军惯爱说笑的,我己是有夫之妇,将军这些话说的怕是不妥当。”
秦穆眼中难掩失落,自嘲的笑了笑,如同是朵开败了的花,再晒不到太阳就该枯萎了。
我虽于心不忍,却仍然逃也似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什么有夫之妇自然只是一套说词,但我钓男人有个准则,不碰好男人。
我清晰的知道,我非良人,与我厮混无异于堕落,若是本就堕落也就罢了,一样墨水缸里爬出来的,谁也别嫌谁脏;但倘若是一张白纸被我给玷污了,那我的良心可过意不去,世上好男人本就奇少,再被我给糟蹋了去,这得是多大的罪过?
故此,秦穆这般真情实感,又说是为了我付出那么多,我反而是不敢和他有什么瓜葛了,像他这样用情专一之人,该寻个好姑娘相伴终生。
见我逃离,秦穆却起了身冲着我喊道:“你若对我无意便也就罢了,但傅伟彦并非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不值得你委曲求全!”
我只当没听见的,加快了脚步。
这份情谊我可受不住!
我一时慌不择路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低头一看,竟是一条赤色鸳鸯肚兜。
我顿时一愣,仔细听去,果然听得草丛里有些声响,是傅伟彦与宋巧珠在行苟且之事!
我勒个亲娘唉!
这还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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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都是哥哥,你和周子其无话不谈,和我就闭口疏远”
“放学后你们都干些什么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压着你”
眼前的男人情绪已近乎崩溃。
“顾瑜,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1.
我叫顾瑜。
周子然和周子其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我们是重组家庭。
怎么说呢,第一次来到周家见到他们,我就知道我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因为我看出来了,兄弟俩渗透眼底的排斥和冷漠。
"你们好,我叫顾瑜。你们的……妹妹……"
虽说...
虽说有些尴尬,但我还是几乎从容自然地做了自我介绍。
至于他们的无视疏离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无所谓,我瑜姐到周家来的目的从来也不是来和他们好好相处的。
周父显然已是预料到了两个儿子的反应,面带歉意地说“小瑜,你多担待,这俩小子从小就这样,被宠坏了。”
“没事的,周叔叔,我理解,我会和哥哥们好好相处的。”我体贴地回答。
加上一个落落大方的微笑让周父对我的印象极好,搂着我妈满意地笑道:“还是小瑜懂事啊,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周父吩咐佣人备好晚餐时我妈适时地帮他正了正衣襟,还故作娇羞抬头乖顺地望了他一眼,周父一下眼睛都直了,搂着我妈的腰就开始不老实。
咳咳不愧是我妈。
说来我妈为了培养我也是吃了不少苦。
六岁那年我爸出轨跟着女上司跑了。
我妈知道后愣是一滴眼泪没留,只是狠狠往她的结婚证上唾了口唾沫,然后生生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耳濡目染,我从12岁就知道,男人,靠不住。
但是,
利用男人或许可以得到某些东西。
我妈就凭借着在她那个年纪还算出众的外貌和绝对秒杀其他只会买买买的女人的智慧,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我被接到了周家。
但我永远不会鄙视她,
我感谢她。
不过可能是我忽略了,周家家大业大,家训定然也是很严的,不论周子然周子其如何不待见我和我妈,规矩不能破。即使没有恭恭敬敬地问好,横冲直撞的不尊重也是断断不会有的。
我刚这么想来着。
穿着宽松白t阔短裤顶着一头乱乱炸毛此刻还睡眼惺忪的少年出声了。
“周长腾你怎么个意思啊,老婆女儿都带回家了,还非得让我和周子然给你做个见证不成”
周父听完先是愣神,接着眼睛一瞪,抬手就要教训。
手还没落下,旁白正襟危坐灰西裤白衬衫的少年也道了一句:“我不认什么便宜妹妹。”
随即头也不抬,拿着刀叉“精雕细琢”。
周父听完又要发作,我妈看其脸色不对,赶紧解围说孩子青春期叛逆很正常不能着急得慢慢来,如此好一番下来,这才平息了他的怒火。
不过这饭桌气氛倒是更显尴尬,毕竟也算半个外人,我实在是不好开口说话。
“小瑜,既然到了周叔叔家,周叔叔一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你。A市一中的手续都办好了,明天你就和子然子其一起去学校报道吧。”
“谢……谢谢周叔叔,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周叔叔和妈妈的期望。”
周父一句话倒是让我心花怒放。
一中可是A市最好的高中。
其实我成绩一直不错,奈何我妈经济有限,只能去县一中念书,不是说县一中不好,只是比起市一中,实在是井底之蛙。这也是我乐意来周家的最主要原因,念一个好大学一直是我妈对我的最大期望。
只是此刻饭桌上另外两人满怀敌意的目光让我实在避不开,我只能扯着脸给他们几个假笑。这这好歹也是你们爸爸的一片心意啊,我……我恭敬不如从命恭敬不如从命啊求放过求放过。
终于熬过晚餐,我也回到周父安排的房间。
还没走进去呢,眼及之处已经皆是资本主义罪恶的诱惑。
房间面积大的离谱咱们暂且不说,这随处可见精致细腻的雕花谁看了不迷糊这床,这书桌,这衣柜,哪一处不是金钱的味道
但是忽略这些,最令人兴奋的!就是我终于可以到市一中念书了!
从明天开始谁都别想打扰我学习!
什么清华北大,什么复旦上交……
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到了市一中,我麻利的找了班主任。周父已经交代好了一切,学费学杂费一切都打点妥当。
繁琐的入学流程省去,班主任也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领着我去教室。
七点一刻的市一中教室,满满当当,大多都是埋头晨读的同学……
不愧是市一中,我很满意。
“好,安静一下,咱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大家好,我叫顾瑜。很高兴能大家成为同学,请多多关照。”
意料之中,我也并不在意大家的疏落,只因为这是市一中的高三优等班。
大家这样的反应实在正常。
“顾瑜,你暂时就坐三小组第四位,你的同桌呢,是我们班的班长,叫周子然,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当然,也可以找老师。希望你能尽快适应咱们学校的生活……”
周子然
和周子然一个班
我愣了。
周父怎么想的,昨天饭桌上气氛那么尴尬,就差没扯开了天打起来,这会儿又来这么一出不是让我难做吗
我略微忐忑的坐上座位,本想着再怎么尴尬也得打个招呼。
结果一弯头只见其稍稍欠身,薄唇轻抿,眉头微蹙,修长利指握着钢笔在草稿纸上演算习题,愣是眼神都没赏我一个。
好家伙,敢情是搭理都不想搭理我。
罢辽罢辽,无所谓,反正我也是来学习的。
“顾瑜是吧,可真是演的一手好戏。你也就只能唬唬周长腾。你和你妈有什么目的,小爷一眼就看得出,你们这样的女人小爷见得多了……”
我书都还没放下,就听到身后有人逼逼了一大串。
我转头……
周子其
这兄弟两怎么都在还一个我同桌,一个我后桌!
呼~冷静冷静!
平息心态我面带微笑,本着不是一家人进了一家门的绝望无奈心态转头道。
“哦我什么目的子其哥哥您一眼就给我看出来了”
“你叫谁子其……哥哥呢我才不是……才不是你哥!别……别跟我装熟。”
周子其可能是真没想到我这么叫他,整个人都微微发愣,雕刻般的俊脸还慢慢泛红。
我被他这反应逗得乐的不行,看他一身球衣,估计是个体育特长生。
“好嘛子其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咱们在学校呢,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安守本分,脑袋里只有学习。在家呢,我也绝不多事生端,在周叔叔面前绝不说二话,这样,行了吧”
“这样……这样还差不多,不过,你……你不能叫小爷子其……子其哥哥。”
“好,成交!”
我真是有被周子其支支吾吾说话的样子笑到,没想到平常一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叫了声哥哥脸就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3.
因为学的是理科,一轮复习已经完成大半。大致内容各科老师已经或祥或略的讲过,接下来几月上课内容大概是易错题难题的拔尖精讲。
不过毕竟落了几天课,市一中整体学生水平也比较高,思索一分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先跟着老师节奏走。
不过……
具体复习进度我不清楚啊。
这想问吧,周子然那厮到现在没鸟过我。
我只好一手扶额,作势假装微微侧头,眼神三分流转后直勾勾往其笔刃下望。
让瑜姐看看你在写什么玩意儿
只见其下笔有神,笔锋流畅有力,刷刷一顿操作仿佛行云流水,连停顿都不带的,一道物理分析大题已然完成大半。
“你干什么”
笔锋骤然停顿,清冽冷漠的声音也随即落下。
“啊”我一抬头,却看他眉头微蹙地盯着我,那阵势,好像我看的不是他的课本草稿,而是他的秘密贞洁全被我玷污了……
“不……不好意思,我……我就是不知道课程进度。”
被他这么一看我还真有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不会问”
他薄唇紧抿,虽说不是怒意,但看着那双微眯的眸子,我只觉得透不过气。
好你个周子然,算你狠算你狠。
我翻翻眼不再管他,也埋头开始学习。
市一中不愧是市一中,课程设置科学紧凑,老师讲课深入浅出,干净利落。
因为基础好,我学的并不吃力。不过一天下来,说不疲劳是假的,但累归累,我还是准备把课后习题做完再回周家。
“喂,你还不走”
我抬头,周子然周子其站在门口看着我。
周子其一手挎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兜。拽拽的样子有点欠揍,明显刚刚是他在喊我。
旁边周子然一脸冷漠,连不耐烦都不屑表现。更欠揍……
“上学放学司机会接送,早上就因为你先走被周长腾训了,怎么装清高呢”
啊这不是,我没内意思啊。
算了作业在哪不能写,我麻溜的收拾好东西就跟他们走。
“呵,我当你真清高呢。”
我真要被周子其气死,咱能不一句一讽刺吗
“合着您自个认的女儿还要您亲生儿子照顾呢,再说她不也成年了吗,用得着照顾吗。”这是周子其
“没空。”这是周子然。
“谢谢周叔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两个哥哥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哈哈您放心和我妈妈玩就成,不用担心我。”这是我。
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4.
我的弱势科目是物理,虽然花了大把大把功夫研究那些公式定理,但成绩依旧还是达不到我心里的标准。
这不眼前就被一道题难的抓耳挠腮。但是抬头物理老师周围已经站了好几个学生,我只好作罢。
一瞥头竟然看见周子然已经满满当当的写好了这道题!
真的牛啊。
“内个,周子然同学,您能给我讲讲这题吗实在是……不太懂……”
"不懂可以问老师。"
“好几个同学都在问问题呢,您就教教我吧班长大人。”
……无动于衷
“求求您教教我吧,周子然同学”
“教教我吧,子然……哥哥”
“闭嘴!你哪里不懂”
得嘞。
“就这个电磁感应分析这块……”
……
不得不说,周子然讲题干净利落,详细具体。
自此之后呢,我的物理难题隔三差五都要仰仗他给我解答。虽然每次他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过压不住我脸皮厚,为了知识嘛,冲我甩臭脸子什么的我都能忍。
“你脑子呢受力分析都能错。”
“哎是是子然哥您说的是,还是您想问题想的全面,我就没……”
“闭嘴。”
“……”
“子然兄您给我看看这题,看它题干普通好似简单,实则哼哼,暗藏玄机。”
“玄机在哪我解完也没发现玄机。”
“啊这,玄机呢刚还在这来着……”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的物理成绩也渐有进步升高的苗头。
周日晚上,我做完学校发的理综小测验,觉得肚子饿的不行,准备到厨房做点夜宵。
我和我妈相依为命那会儿,一日三餐都得我自己做。不吹别的,厨艺我是真是没得挑,当时隔壁邻居家一小孩不爱吃饭,后面我给他做了顿,从此以后天天跟他妈嚷嚷着要来我家吃饭。
周家的冰箱应有尽有,我利索的切好配料食材,没一会儿做好了一大碗杂酱面。
“你在干嘛”
我转头,周子然穿着棉质灰色格子睡衣,眼神清冷,但少了平日疏离冷漠的距离感。
“奥这……我写完作业肚子有点饿……做点夜宵……要不要一起吃点……”
“嗯。”
周子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回答都是用的鼻音。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愿意啊!我就跟你客套一下啊喂!
我愣了愣,还是拿了碗筷,端到餐桌。
“怎么……还没睡……”
“一个奥数题,想了挺久。”
“你还会做杂酱面”
“奥哈哈味道怎么样我以前跟我家楼下面馆刘叔学的,我经常在他家帮忙打杂……”
“嗯,味道不错。”
我不再管他,低头就开始认真嗦面。
但是,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一滴油能飞那么远,正巧弄脏了周子然的衣领。
“对……对不起!我就是……我那个面没夹好……放心,衣服……我帮你洗,绝对给你洗的跟新的一样!”
周家少爷的衣服应该不便宜吧,我可赔不起啊集美们。
“笨死了。”
虽然是骂我的话,不过……是我眼瞎了吗
面冷如灰的周子然此刻嘴角竟然微微上扬。俊眸都稍带温缓,瘦削硬朗的脸侧线条都渐渐柔和起来……
好帅啊我凎!
可能是意识到我微微发愣又有些花痴的眼神,他放下筷子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我吃好了,记得洗碗。”
说罢略显僵硬的回了房间。
小东西害羞了吗这不是
“喂,顾瑜你……你数学卷子赶紧拿来给我抄一下。”
还有十分钟,数学魔头张丽娟马上要来讲评试卷。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周子其都这副样子就知道其行事作风多么丧心病狂。
不过,
你他娘也太能屈能伸了吧,你的阴阳怪气呢在你爸面前可没少怼我。
我嘴上逗他几句,手上还是麻溜的找到卷子递给了他。
“成成成,今日之恩,来日必报。”说完已经眼疾手快的开始埋头苦干了。
看他这样子我忍俊不禁,果然十八九岁的意气少年郎心里从来不装事。
“你这是害了他。”周子然眉头微蹙紧盯着我。
其实平时周子然从来不管这些事的,他只是觉得,今天看着她对别人笑,格外的……刺眼扎人……
“就偶尔一次嘛,况且你也知道……张丽娟有多小题大做……”
“那你对他笑什么”
“啊”
“走吧,顾瑜,小爷带你去个地方。”
一打放学铃,周子其就拎上书包坐在我桌子上挎着手看着我。
“去哪啊,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瞧你这点出息,去了你就知道了。”说完拉着我的手腕就要走。
“你带她去哪。”
本来已经被周子其拉得起身要走,另一只手腕又突然猛地被周子然拉住。
周子然眉头紧皱,盯着周子其握着我手腕的手满是不悦。
“不是我说周子然,你什么时候变这么事儿了,她也是成年人了,我就带她去吃点东西玩一玩,你把当我什么了”
说完他拉着我的手就走,留下周身阴冷沉默的周子然。
“你带我去哪啊到底”
“篮球场。”
我还真不知道,今天有校篮球打比赛这回事儿。只看到周子其的对手们一个个高大彪悍,全然一副不赢不罢休的气势,甚至震慑住了观战的同学们。
周子其拉着我姗姗来迟,自然成了场内焦点。不乏有人调侃打闹说原来是去等女朋友了,周子其那玩意儿还真就顺势接话,跟队友们打着马虎眼儿,好一副二流子气派。
我有些恼意,睨了他一眼,好家伙他当众冲我抛了个媚眼。
这下调侃喧闹声更甚,连对手都看不下去,当场放下狠话说要让他女朋友看着他怎么输。
全场起哄,气氛达到高潮,比赛顺势开始。
其实我没看过周子其打篮球,不过看他逆势狂奔又紧逼防守那样儿,确实比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要帅不少。
又一阵震耳的掌声响起。
原来是周子其线外投球得了分。
厉害,确实是厉害。我被狂热的气氛带动,也鼓起了掌。
周子其这会儿竟也朝我看来,他嘴角都不自然的翘起,又朝我眨眼,好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个接着一个,前半段比赛还有些胶着,到现在,周子其和队友已经将比分大幅度拉开,比赛结果已然不言而喻。
终于结束了,对手也没了刚开始的嚣张气焰。闷声打了招呼就走了。
周子其热汗淋漓,却是满脸邪笑向我走来。
观众又一次沸腾,“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起的头,起哄声一声盖过一声。
此时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我还不如回家写作业呢。
我狠狠睨着周子其,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周子其现在已经在阴间报道了。
“我女朋友害羞,哪能给你们看”说完一把搂着我就走……
身后的喧闹逐渐隔断消失,我给了周子其一记暴戾。
“你什么意思啊周子其,人言可畏你懂不懂,你让我在一中还怎么活,喜欢你的小姑娘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
“一群人瞎起哄,你理他们干嘛再说,周长腾那个老腐朽可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要是哪个小子骗你谈恋爱了,你让咱怎么交代我这叫防患于未然,懂吗你”
“……那敢情我还得谢谢你。”
“感谢什么的口头表示就不用了啊,正好小爷现在饿了,你请小爷吃顿KFC就权当报答了啊,别往心里去,都是当哥的应该的。”
“这会儿承认是我哥了,你是零花钱都花光了吧……”
图书馆内,很多寄宿学生都在埋着头读书写字。学习氛围浓烈。
“来图书馆干嘛啊,你还真打算给我补课啊顾瑜,我自己水平心里清楚,去哪念书都一样,真没必要,再说小爷用得着……”
“难道你不觉得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对你刮目相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周子其,你就当是为了甩他们的脸,高考就这几个月,努力一把,你不亏。”
他听后站着愣了好一会儿,眼神都开始变得清澈明亮,最后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
“行。那就听你一回。”
“不过顾瑜我可提前跟你说,小爷呢就不是念书的料,到时候要是达不到你……”
“没事,我分析过了。虽然你的理科成绩算不上优异,但也在及格线边缘。拖你后腿最多的,是英语。但英语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提高的,单词你必须记,语法我给你讲,实在不会的,蒙题也有技巧……”
“行啊顾瑜你把小爷研究的挺透彻啊。”
“别贫嘴,先做套卷子。”
我没想到周子然进了医院。
管家王叔说是下午突发了急性胰腺炎,情况不好,连救护车都惊动了。
“子然这孩子可怜啊,从小身体就不好,他比子其大两岁,本来现在该读大学啦,十年前因为生病休了两年学……小时候什么都好啊性格活泼又可爱,生了场病后就不爱说话啦……性格闷闷的,王叔是看着他长大的,其实啊这孩子比谁都懂事……”
我不知道向来冷漠寡言的周子然原来也有着脆弱的一面。
“王叔,在哪家医院,我们去看他。”
这样啊……
我扭头看周子其,此刻平时随意懒散的样子全然不见,眉头蹙着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也在为周子然担心吧,即使平时兄弟二人关系疏离,相顾无话。但毕竟手足情深,十多年的相互陪伴,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帮不上其他忙,我只好到厨房准备了几个清淡的菜让王叔送去。
周子其人机灵,悟性高,帮他补了几天课遇到题目甚至能够举一反三。
“真不是小爷吹,就小爷这惊人的领悟力,明天上高考战场那也是丝毫不慌啊。”
周子其一手拿着刚对完答案的英语试卷,一手摇笔摇的飞快,歪着身子二郎腿都要翘到天上去。
“周子其,我们今天去看看周子然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几天我问了好几次王叔周子然在哪家医院,可他支支吾吾,要么敷衍我,要么搪塞我,摆明了就是在瞒着我什么……”
周子其没想到我突然这么说,眼神蓦地沉下来,摇笔的手停下,连二郎腿都不抖了。
“你很担心他”
“周子其,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担心你哥,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怎么他病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有王叔,他……”
“因为他自己,顾瑜,不是我们不担心他不在乎他。他那个人,从小到大什么都要做到最好,骨子里都是他自以为是的骄傲。在我看来,他有什么狗屁骄傲,他就是懦弱,就是玻璃心。八岁时他病了,他把门摔上,让我滚蛋,说不需要我的可怜。顾瑜我再的说明白点,就是我们永远只能看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你明白吗”
要多脆弱敏感的自尊和心理,才能做到周子然这样趋于病态的封闭
最后在我的再三请求下,王叔还是告诉了我周子然的医院。
在我见到周子然的第一眼,我想,或许我有点懂他了。
孱弱的,苍白的,似乎连闭着的眼皮都在排斥着周身一切温暖和关怀……
什么佣人,什么陪护,什么周父在往回赶。
都没有。
除了点滴还在流动病房里安静的听不到其他声音。
我小心打开门,但不想还是惊动了他。
明明虚弱地不行的身体,此时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抗拒,瞳孔都几不可见地放大,羞耻,恼怒,无助……
“嚯周子然你干嘛呢,我看你这好好的,不像有什么毛病啊。这不,物理老师说要我来劝劝你参加个竞赛,高考还能加分,我听着都心动啊周子然,可他非说名额不够名额不够就盼着让你去,我看你气色这么好,怎么的,你搁医院里养生呢”
从绝望到迷茫到释然。
或许他从来抗拒的只是那些异样的眼光,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善意泛滥的同情……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需要的只是别人随意畅快的交流和调侃。
又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是顾瑜。
“你哪只眼睛看我气色好了”
“面色红润有光泽,印堂方正眼波流转,翩翩少年惹人眼啊。你要是还不赶紧好,下次月考保不准我排在你前头咯。”
“谁给你的自信超过我”
讲真,其实我也没想到病秧子还这么能怼人。下午闷热难捱,好在他时不时勾起嘴角的浅笑看起来还算顺眼。
他却拖住我的衣角,神色突然变得黯然无助,眸子还染上一丝意味不明的嫉妒和恼怒。
“你……你是不是和周子其在一起了”
“不……不是啊,干嘛突然这样问”
“我听王叔说的,你们俩,最近关系很好。”
“周子其那人啊,性格就跟一小孩似的,和谁都聊得开。最近是在帮他补课啦,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周子其人还挺聪明的,他……”
“够了,我不想听。”
他脸色更显苍白,攥着拳头咳嗽了好几声。我自觉肯定是自己太聒噪,吵到他了,连忙道歉。
“好好好,你先静养,我先回去给……”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见他”
9.
我回去给你做饭啊你又搁这闹啥脾气呢
“你咋知道,我是挺急着见刘姨的,我托她买了一堆菜,我寻思着给家里狗做顿饭呢,他老冲着我嚷嚷!”
周家没养狗。
周子然算听懂了,她在这骂他呢。
但是,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他甚至抑制不住内心喷薄而出的雀跃欣喜,一贯紧绷的嘴角都止不住上扬,连目光都柔和下来。
“知道了,我饿了,你快点。”
他倒被骂的心甘情愿。
接连好几天,我在周子其周子然之间来回跑。
周子其对我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
“顾瑜,当初可是你说的要帮我补课的,你现在算什么始乱终弃这都几天了,他用得着你天天给他做饭吗你还用不用学习了,巴巴上赶着给人做饭呢你。”
“我不管啊,今儿个你就是不准去。再者也只能做好让王叔给你送去,而且还得做好我的份。我这试卷上问题一大堆呢,你不给我讲谁给我讲
“敢情真当我是你保姆了啊周子其,你付钱了吗就让我既做饭又补课呢,纯纯资本主义压榨啊你这是,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周子其背着双手撑着后脑勺,桃花眼都乐得弯弯翘。靠着椅子惬意地不行,哪有一副求人做饭补课的样子!
“我不管啊我不管,今天谁去了谁是狗。你就给我好好待……”
我二话没说捡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他脸上扔,正中目标,他一个不留神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哈哈哈哈哈给你脸了是吧,看你瑜姐怎么收拾你。”
“行啊顾瑜你,长本事了,欺负到小爷头上了,还敢自称瑜姐,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什么是尊老……”
他话没说完,另一只枕头又一次正中目标。
看他吃瘪,我笑得前俯后仰。谁料他趁我不备,拿起枕头就要回击,看我连连后退,他还紧追不舍。我只好作罢求饶,他却不依,誓有报不到仇不肯休的架势。
绕了沙发好几个我实在没有力气跟他闹了。
“周子其住手住手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错在不该以下犯上,不对,什么周子其,你是我哥,子其哥哥,我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不是你又瞎叫什么呢,谁是你子其……哥哥!”
肉眼可见的羞赧,俊脸两侧若隐若现的暇红。我蓦地想起第一次这么在教室叫他,他也是这副反应。
邪恶的念头这么一下就蓬勃生长,我拍开他手里的枕头,笑得肆意忌惮,甚至故意走了两步凑近他。
“子其哥哥,怎么一叫你哥哥就脸红”
周子其只觉得此刻脸热的发烫,下意识的扭头就想走。
结果一后退就被什么咯到了脚,一股惯性让他压着我就往沙发倒……
即使此时周子其努力撑着双手让两人的距离不至于太近,但这样的氛围实在是暧昧的可怕。尤其还是这样近在迟尺的面对面相望……
“你们在做什么”
10.
周子然面色铁青站在门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此刻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不要失控,眼睛死死盯着沙发上姿势暧昧的两个人。
尴尬,太尴尬了。都怪自己作死要去逗周子其,现在这架势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而周子其的脸红在此刻也显得更加可疑……
他狼狈的起身,没给周子然一个眼神,逃也似的就往房间去。
“咳咳内个今天怎么出院了,昨天给你送饭的时候怎么没说,我还准备给…”
“打扰你们了是吗”
周子然步步紧逼,眉眼紧蹙,眼尾更是红的慎人。或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脸色还略微苍白……
“不……不是,周子然,你冷静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说你给他补课,顾瑜,你每天就是这样给他补课的对吗”
周子然此刻情绪已然失控,湛白如雪的手背因为攥着拳头连青筋都格外清晰。他目光如炬,迫切的想让我给他回答。
“不是,周子然,这真的是误会。你刚出院,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你站着别动,我去给你倒杯……”
“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来不及思索回应这句话,周子然两步上前就将我横抱起……
“你干嘛周子然你疯了!”我死命拍打他,被他这么一抱才反应过来他那一句“我不想做你哥哥了”是个什么意思。
可他哪里还听得进。
还没片刻他已经抱着我跨步到了他的房间,反脚重踢关上了门,我也近乎暴力地被他扔在床上……
周子然眼尾通红,下身死死的压着我,青筋半露的手臂越过我的头顶禁锢着我的手腕……
“你说说,你和周子其到底到了哪一步为什么都是哥哥,你可以和他无话不谈,和我就闭口疏远”
眼前的男人情绪已近乎崩溃,生冷的眸子盯的我心底发麻……
"周子然,不是你想的那样,冷静一下好吗!"
但是男女力量悬殊,即使是身体瘦弱刚刚痊愈的周子然,此刻力气大的也像发了疯的牛,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砰!"
一声巨响,门被踢开。
是周子其。
“周子然你发什么疯”
说完他手臂一紧就拉开了压在我身上的人,右手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
偏偏这个时候周子然一点反抗都没有,任由拳头在他脸上挥。若不是嘴角的那抹刺眼鲜红,我会以为他没有知觉。
“够了!别打了!”
眼前这场闹剧,我只觉得恍然。
突然想起刚进周家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与周子其周子然可是相看相厌。
而我的初衷,原本也只是好好学习……
再三反思,发现很多地方确实是自己太爱多管闲事了。高三正是关键时期,我何故要节外生枝学习本就足以让我分身乏术。我真是没必要,也不想再管这些纠葛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周子然房间的,只知道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我不再帮周子其补课。
他没问原因,只是脸色沉沉甩了一句“知道了。”就不再多话。
我主动向老师提出换座位,平时的优异成绩让她没法拒绝我。
我选了离兄弟俩最远的位置。
周子然面色凝滞,最后愣是看我搬完书本也没憋出一句话。
我的刻意疏远,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六月初,高考在即。
值得一提的是周子然提前保送了A市首席江华大学。周子其也渐渐步入正轨,竟然颇有几分后来居上势不可挡的派头。
六月下旬,高考成绩公布。
*前途光明我看不见,道路曲折我走不完
*虐与暖心共存的超现实故事
知道自己得了脏病后,她开始疯狂地接客。
最多的时候,她一天能应对二十多个客人。
最后3个月,她每隔几天就能去银行给女儿存一次钱。
到她死之前,存折上的数字有十万多。
陈嘉囡是15岁的时候遇上了张天磊。
那时候,陈嘉囡已经辍学一年了,唯一的亲人奶奶也因病去世。
为了讨生活,陈嘉囡在一家小饭馆当服务员,负责刷盘子和上菜。
张天磊比陈嘉囡大两岁。他的父亲犯事入狱,母亲沉迷于麻将。他无心学习,初中没毕业就跟着社会上的混子到处收保护费。
那天,张天磊跟着兄弟们去帮人打架充场面。完事之后,他们十几个人统共领到了几百...
那天,张天磊跟着兄弟们去帮人打架充场面。完事之后,他们十几个人统共领到了几百块钱的辛苦费。
为了犒劳弟兄们,大哥请他们下馆子。下馆子的这家饭店刚好就是陈嘉囡讨生活的这家店。
店里的桌子是那种很矮的木头方桌,座位就是马札子。十几个人一张桌子坐不下,得把两张桌子拼起来才行。
陈嘉囡就跟前跟后地帮他们抬桌子,递马札子。
他们要了一捆啤酒,一盆麻辣炒鸡,两个凉菜和几张热饼。
很快,菜上来了。拼起来的桌子很长,宽长的桌面上就稀零零地摆了那几道菜。炒鸡放在中间,坐在两头的人都够不着。
场面看起来有点寒碜。
大哥手里握着筷子,表情踌躇。他有心再点菜,可手里没钱。倒是可以跟老板要几个碗,给大伙儿分着吃。可那样看起来似乎更寒酸。
这时候,陈嘉囡端着几个碗,走过来怯怯地说:“我给你们分一下吧,这桌子太长了。”
大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
兄弟们也都放松了。
陈嘉囡用大汤勺把大盆鸡均匀地舀到了两个汤盆里,又把小菜也各均分到几只小碟子里。
上大饼的时候,她贴心地把饼也分到两个盘子里,再端上来。
15岁的陈嘉囡因为营养不良,身材很消瘦,头发也是一把细软的黄发。眼睛是细长的单眼皮,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怯意。
张天磊的眼神不自觉地跟着陈嘉囡转。他觉得瘦弱清秀的陈嘉囡很有几分电视剧里林黛玉的气质,有些招人怜惜。
从此,他便记住了这家店。
过了两天他又来吃饭,临走时,他把写了自己传呼号的小纸条塞到了陈嘉囡手里:“这是我的传呼号。你记好了,有事呼我。我叫张天磊。”
陈嘉囡握着那张纸条,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两天,张天磊又来了。
这次他没点菜,而是直接跑进店里找陈嘉囡,他问:“你怎么没呼我?我给你的传呼号呢?”
陈嘉囡用一只胳膊把油腻腻的碗揽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摸口袋,把那张纸条掏出来给张天磊看。
张天磊咧嘴笑了:“没丢就好。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陈嘉囡小声说:“得10点以后。”
10点的时候,张天磊果然在饭店门口等着了。他穿着牛仔夹克跨坐在一辆大红色的摩托车上,看起来很帅气。
陈嘉囡小步跑出来:“你快走吧,被老板看到就不好了。”
张天磊满不在乎:“他管你工作,还管你找对象?放心,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陈嘉囡涨红了脸,嗫喏着不说话。
张天磊从摩托车上撤下来,把摩托车支住。转身一把抓住了陈嘉囡的胳膊。他学着港台剧里古惑仔的样子说:“做我女人吧,我会对你好的。”
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铮亮纤细的银镯子,不由分说地套在了陈嘉囡的胳膊上:“这是给你的!”
陈嘉囡的脸涨得更红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嘉囡一脸羞怯:“我叫陈嘉囡。”
就这样,陈嘉囡成了张天磊的“女人”。
陈嘉囡原来住在饭店的仓库里。认识张天磊不久,她就搬到了张天磊的出租屋。
张天磊租的房子在一家废旧国营工厂的老宿舍区。那屋子不足30平米,一间卧室外带一个小间,厕所小得只能蹲下一个人。
因为在阴面,窗户又小,屋里永远都阴暗着。就连白天也得开着灯。
即便这样,陈嘉囡依然觉得很满足。
她用打工赚的钱,给家里添了锅碗瓢盆、窗帘拖把。她还买来了粉色的彩带和铃铛,做成了漂亮的旋转风铃。
做风铃的手艺是奶奶教给她的:先把光亮的彩带又剪又,折结成拉花,再用胶带将拉花一条条固定在托盘上。每条拉花下面都用绳子缀上一个小铜铃铛。
风铃做好后,陈嘉囡把她挂在了卧室正中的房顶上。长长的拉花垂下来,看起来飘逸又华丽。那鲜亮的颜色好像把出租屋里的昏暗点亮了。
白天陈嘉囡去饭店打工,张天磊跟着兄弟们游街串巷。
到了晚上,张天磊就骑着那辆大红色的二手摩托来店门口接陈嘉囡。
这也让陈嘉囡觉得特别幸福。
她觉得自己又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回家的路上,她坐在摩托车后车座上,双手抱住张天磊的腰。她觉得既温暖又有安全感。
张天磊的脾气不太好,有时候他游街串巷好几天也赚不到几个钱。陈嘉囡看他阴沉着脸在屋里摔摔打打的样子,吓得什么也不敢说。那样子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可就是这样,张天磊也不轻易放过她。
他用两只铁钳一样的大手,一把掐住她的腰,把她拖到自己面前,喷着酒气的嘴贴近她的脸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老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眼泪在她眼里打转:“磊子,你要是心里憋屈,就别跟着他们干了……”
他瞪大了眼睛,两只鼓鼓的眼球好像要爆出来:“贱货,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告诉你,老子早晚要干大事!”
他摇晃着把陈嘉囡撂倒在地上。
这样的情节,每个月都会上演几次。
人的适应能力其实是很强的,尤其是像陈嘉囡这样的女孩儿。虽然仍然会觉得恐惧,但她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饭店的厨房和大厅在一楼,包厢在二楼。客人一来得多了,她就得跑上跑下地传菜,腿沉得都抬不起来。
蹲厕所的时候,做面点的马姨,盯住她圆滚滚的肚子和蜡黄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诧异地问:“小陈,你是不是有了哇?”
“有什么啊?”
“有孩子啊?你和你男人在一起住了大半年了,没情况?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陈嘉囡这才心里炸了个惊雷。
店里工作忙,晚上回去她又要洗衣服、打扫卫生、备第二天的早饭。一天靠下来人累得像软面条,沾着床就一睡不起。哪顾得上去留意月事来没来?
经马姨这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至少有五六个月没来月事了。
她魂不守舍地撤桌、刷碗、上菜,只盼晚上快点来,好跟张天磊商量该怎么办。
晚上,一见了张天磊,她像见着了救星:“磊子,我好像怀孕了,咋办?”
张天磊顿了一下,强作镇定地说:“那还能咋办?做了。”
陈嘉囡喃喃了一句:“做了?”
张天磊不耐烦了:“不做了咋办?生下来养得起吗?”他扭头对陈嘉囡烦躁地吼道,“上车!”
陈嘉囡乖乖上车,再不敢多说一句。心里却像打翻了蚂蚱笼子,急跳跳、乱糟糟地慌。
两天后,张天磊领着陈嘉囡去了一家躲在胡同里的小诊所。诊所坐诊的是一个50多岁的女人。
她问陈嘉囡:“最后一次月经什么时候?”
陈嘉囡大概报了个日子。老女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又用手按了按陈嘉囡的肚皮。
“孩子至少有6个月了。这么大月份就不是流产了,是引产,风险很大。原来的价做不了,得加钱,我从医院里找专业的大夫来做。”女人一气说完,用审视的眼光望着两人。
陈嘉囡把眼神投向张天磊。
“多少钱?”张天磊问。
“2000!”老女人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了一下。
“再说吧。”张天磊扯了一下陈嘉囡,两人走出了诊所。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张天磊突然说:“要不咱把孩子生下来吧?”
陈嘉囡立住脚盯着张天磊。
张天磊咽了口唾沫:“孩子嘛,怎么养不是养?买不起奶粉,喂口馒头也能活!”
陈嘉囡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其实早就想留下这个孩子。
即便决定要留下孩子,经济的困窘也不容许陈嘉囡有丝毫喘息休养的机会,她依然在饭店干着刷盘子传菜的工作。
临生的那天,她端着盘子从一楼往二楼包间小跑着送菜。突然觉得下身一热,一股水顺着大腿根流了下来。
她强忍住心里的慌张,把菜送进包间的桌子上,就收紧小腹,扶着楼梯下了楼。
她问包包子的马姨:“马姨,我下面里流了好多水……”
半个小时后,张天磊骑着摩托车来了。
马姨着急地摆手:“她羊水破了,不能走路,更不能坐摩托!你抱着她,我叫出租车!”
马姨挥手在店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张天磊拦腰横抱起陈嘉囡,冒冒失失地上了车。
看出租车一溜烟地拉着两人走了,马姨这才忍不住摇头叹息:“真是作孽吆!自己还没长大,就要生娃娃……”
她有心想陪陈嘉囡去诊所,可店里只有一个面点工。她走了,老板是要发脾气的。
诊所里,医生给陈嘉囡打了一针,她就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嘉囡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小腹像裂开一般疼。
“孩子呢?”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
张天磊涨红了脸说:“孩子在你肚子里憋了太久,生下来就死了。”
“死了?”陈嘉囡张大了眼睛,泪水霎时聚满了眼眶。
因为,她终于不再觉得孤独,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就藏在她的身体里,每时每刻与她同呼吸共命运。
她心里无数次想象过孩子长什么样子,男孩还是女孩。甚至连名字她都给取好了。
如果是男孩就叫张浩然,要是女孩就叫张欣怡。
可她万万没想到,孩子竟然一生下来就死了!
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撑着床就要下地。
张天磊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
“我要看我的孩子,死了的也要看……”她说着已泣不成声。
张天磊将她揽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折腾了。孩子大夫已经处理了。看不到了……”
这段生育经历,除了给陈嘉囡年轻的躯体上刻下一道丑陋的疤痕,再无其他。
事后,每当她望着自己空荡荡松垮垮的肚皮,就觉得老天跟她开的这个玩笑真残忍。
5
陈嘉囡剖腹产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星期后,失业了。
很快,张天磊领着她找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KTV做陪酒小妹。
张天磊搂着她的肩膀说:“这工作来钱快,又不用受累,我兄弟们的女人都做这个。”
所谓陪酒小妹,就是在KTV包厢里,陪客人喝酒玩闹。客人消费得多,小妹的提成也就多。
陈嘉囡不喜欢KTV的工作环境,她害怕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但是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她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旁的选择。
在KTV里,即便她的业务并不出色,也比在饭店端盘子挣得多。
每个月领的钱,大部分都交到了张天磊手里。她只留下小部分零花。张天磊办了一张存折,每个月都把钱存到存折上。
他说:“把钱攒起来,买房子!”
看着存折上节节攀升的数字,陈嘉囡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于是工作得更卖力了。
有了钱,张天磊对她的态度也比从前也好了很多。
他不再那么频繁地对她发脾气。有时候在深夜的晚上,他把她从KTV接回来,看她酒后干呕得厉害,还会给她煮一碗热面,或者领她去夜场路边摊吃一碗热汤馄饨。
她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幸福。
她心里筹划着,先努力多挣些钱,等买上房子,再攒钱开个小店。然后就可以和张天磊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
两年后的一个深夜,她从KTV出来。等了很久,也不见张天磊来接她。
她执拗地站在KTV门口,看寒风把落地的秋叶卷起来又落下……
从那天起,张天磊就消失了。
她找遍了他常去的每一条街巷。
没有他的踪迹。
张天磊的那些朋友,她接触得不多,她不知道他们隐藏在这个城市的哪一个角落,也从未保留过他们的联系方式。
他们好像一起消失了。
出租屋里,张天磊的衣物还在。除了那张存折,他什么都没有拿走。这给她一种错觉,她总觉得张天磊还会回来……
几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喜。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残酷的生活让她觉得寂寞寒凉,她想要个亲人。
怀孕到6个多月的时候,她的肚子大了,再肥大的衣衫也遮不住隆起的肚皮。她再不能在KTV里工作了。
离开KTV后,她去批发市场批了好多小孩子穿的衣服袜子。每天晚上,她就在路边摆摊,卖衣物和小孩玩具。
生意好的时候,一晚上能赚个两三百块钱。碰上特别好看的衣服,她就不舍得卖了,总想把钱给女儿留着。
她从未去看过男女,但她总感觉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儿。
摸着那些粉嫩的小衣服、小袜子,她的心也一天天跟着柔软起来。
她又开始做梦,梦想着女儿生下来,她把她一点点带大。晚上可以和她一起来摆摊:她卖东西,女儿收钱,两个人有说有笑。
等散了场,她们娘俩再一起去夜市,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她打算以后不再去KTV了,要带着女儿摆摊赚干净钱。等攒够钱,就开一家童装店,再靠着这个童装店把女儿养大……
她这样想的时候,手总是不自觉地要去抚摸隆起的肚子。眉眼间都溢满了甜蜜又温柔的笑意。
有了上次的教训,临生之际,她提前联系好了医院。再不去小诊所了。她害怕孩子再出什么意外。
她的生日是5月21日,可巧她住院那天是5月19日,她就选了两天后生日的那天做手术。
手术很顺利,她真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儿。孩子生下来有6斤多,很健康,小巧的鼻子,细长的眼睛……跟她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她18岁生日的那天,她成了母亲。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把女儿放在她身边。小家伙闭着眼睛凭本能就找到了她的乳头,肉乎乎的小嘴用力地咂摸吮吸着……
她伸出一只手臂揽着女儿柔软的身体,眼里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她想,这是老天赐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
6
陈嘉囡从网上买了一只背带,干活做饭的时候就把女儿挂在胸前。等孩子大点了,她就用小推车推着女儿出摊。
一个人带孩子的苦累,自不必多说。好在,孩子一天天长大。烦累时,女儿无邪的笑脸总能给她很多宽慰。
陈嘉囡把孩子养到三岁多的时候,张天磊回来了。
那是一个冬日的晚上,陈嘉囡收了摊,背着卖剩的货,用小推车推着熟睡的女儿,在寒风里往家赶。
到了家门口,却见家里的灯亮着。她战战兢兢地推开门,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斜躺在床上。
听到“吱呀”的门响声,男人坐了起来。四目相对,陈嘉囡才认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张天磊。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消瘦得厉害。颧骨尖利地凸出来,两只眼球看起来更鼓了。
他告诉陈嘉囡,当年不辞而别是因为参与了一起斗殴事件,有个兄弟不慎捅死了对方一个人。因为害怕警察通缉,涉案的几人都躲了起来。
直到觉得风头过去了,他才敢回来。
望着小推车里熟睡的娃娃,张天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
陈嘉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你的女儿。”
陈嘉囡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早就不再期待张天磊会回来。熬过了那段最难的日子,现在她觉得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挺好。
可张天磊回来了,她能怎么办?
骗他说,这孩子不是他的?
就算能骗得过他,以他的脾气,要是认为自己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她不敢冒这个险。
几年不见,现在的张天磊,让她觉得陌生又害怕。
张天磊蹲在地上,把脸凑近推车,直勾勾地盯着女儿的小脸。
女儿睡得正香。两个圆脸蛋冻得红扑扑,粉色的小嘴微张着。那副可爱的模样像极了油画里的安琪儿。
他笑了,眼里闪闪发光:“呵,真可爱!”
陈嘉囡轻舒一口气。
她走过去把孩子从推车里小心地抱出来,放到床上:“让孩子在床上睡吧。你……”
“哦,你们睡吧,我去洗把脸。”张天磊转身去了厕所。
他说话的那种熟稔劲儿仿佛是自己从未离开过。
7
张天磊出逃时带走的那张存折上,具体有多少钱,陈嘉囡不知道。张天磊一开始还给她看存款数,后来就收起来不给她看了。
但她自己算着,少说也有七八万,足够盘下一家店铺了。
她问张天磊:“钱还剩多少?”
张天磊说:“早没了!在外面这三年东躲西藏,不得吃啊喝啊?”
她轻轻叹一口气,倒也没有太多的失落。对那份钱,她早就没了指望。现在问问,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她劝张天磊出去找份正经工作。
她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也许看在孩子的份上,张天磊会有所改变。“
他嘴上答应着,却依然每天过着早出晚归的浪荡日子。
被陈嘉囡问得急了,他就说:“工作哪有那么容易找!”
她不再对他抱希望。
每天收工赚的钱,她悄悄分成了两份。只留下一小份做家用,剩下的都藏在了马桶后的墙洞里。
她打算等攒够一定的数目,就去银行存起来。
她有了女儿,得为女儿做打算。
作者/奇奇漫
原标题:《我的妈妈是妓女》
*最强人间清醒大女主X分手七年后爱上她的迟钝男主
*be预警,男主追妻火葬场骨灰扬
我是宋锦城身边待的最久的一个女人,他是我的金主,我是他的金丝雀,是他真爱的替身。
《金丝雀的女二剧本》
我在宋锦城眼里,大概就是毛遂自荐的情人。
那时我已经拍过几部小火的剧,在里面饰演或恶毒、或刁蛮任性的女二、女三、女四,年底公司的对赌协议没过,被他以低价收购,
年末的尾牙上,他大发慈悲地过来露了露脸,那是我的机会。
我的经纪人一定想不到我这样大的胆子,其实她给我物色了其他的金主。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他权势极盛,传闻中不好招惹,并不是个仁慈且脾气好的人。
可我实在不想余生辗转在一个...
可我实在不想余生辗转在一个又一个肥头大耳的金主间糟蹋自己,那是我第一次鼓足勇气为自己谋划。
在他一个人去花园露台醒神的时候,我跟了过去,当我鼓足勇气红着脸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目光沉沉地一言不发望着我,我在这目光下浑身发抖,可我还是强忍着羞耻介绍自己,我说:「宋先生您好,我叫秦时。」
他很高,眼神睥睨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我从头扫视到脚,最后捏着我的下颚将我脸抬起来,我颤抖着眼睫回视他,我知道自己很美,眼波流转楚楚动人时最美,果然他眯了眯眼,然后朝围拢过来的保镖挥了挥手。
后来在他身边久了,才发现他并不是个会沉溺女色的人,自荐的人那样多,这些年下来,也只我一个以这种方式来到他身边,我在他身边第三年的时候,他身边口风一向很紧的助理感慨地说了一句:「秦小姐,您很幸运。」
按照偶像剧剧情发展,我应当就是他的天命之选,即使不是女主,应该也是和女主有几分相似到让他愿意心软的戏份重的女配。
可我真的只是个炮灰。
后来很久很久之后,我大着胆子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他当时心情不错,所以眯着眼睛望着我,最后回:「你该庆幸自己运气好。」
我的运气是挺好的,那时候年轻,所以无知者无畏,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在现在这个年龄问我还敢不敢这样搭讪宋锦城,那我的回答应该是不敢。
我和宋锦城第一次「约会」,他带我去了斗兽场。
除了电视上,那是我第一次涉足那样的地方,宋锦城带我站在最高层的包房,向下俯瞰过去,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在激烈地喧嚣张扬吼叫,角斗场中央是一个人和一头老虎,几乎是单方面的虐杀,我忍不住几欲作呕,可是我不敢。
我偏头去看宋锦城的表情,他凝目注视着斗兽场,表情几乎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但眉心微跳,后来当我对他的每一个微表情熟稔之后我才知道,这代表他在兴奋。
杀戮总是能让人兴奋起来,那天很不凑巧,当然也并不知道这是不是角斗场故意的,兽场中的那只老虎跳出来扑向前一秒还在旁边嘶吼兴奋的人群,所有人惊慌失措地四下逃窜,最后那只老虎是在我们两米前的位置被击晕的。
温热的血溅在宋锦城的手背上,他微微眯了眯眼。
角斗场的老板亲自过来赔罪的时候他正蹙眉望着手上的那滴血,我想我一生的智慧都体现在那一刻了,我乖巧地俯身过去,温顺地替他舔净了手上的血。
他抬手顺着我的头发摸到后颈,摸着那块软肉捏了捏,像是在撸一只猫。
所以后来宋锦城说我运气好,我不由暗暗揣测当时如果没有这一遭的话,我大概会被他丢到斗兽场中央去和老虎狮子搏斗也不一定。
他是个有点琢磨不透的人。
有时候他歇在我这里,早上迷糊中醒过来时,经常能看见他在露台上抽烟。
天色将明,浓墨幽蓝的天空在亮与暗的界限混沌,他穿着丝质的银灰睡衣,侧身坐在阳台上抽烟,指尖一抹淡红闪烁,明明灭灭。
他抽的不多,更多的时候是放在指尖垂眼看着,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角,俊挺的侧脸英俊无比,眼睫低垂,仿佛是忧伤。
他是天之骄子,商业帝国大得不可想象,有钱有权,万物只要他想就唾手可得。
我不知道是谁能让他露出这副表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他烦心忧伤。
当时他的家人在医院看护,我装作路人路过一次他的病房,他躺在病床上,床边围着一对年轻的男女,正拿着手机给他看什么东西,他手里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目光温和,一边侧身看着手机,脸上突然就绽放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他平时很少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见到过的笑容寥寥无几。
事实上他就是很严肃,他的目光沉沉地望过来的时候,你就是会心惊胆战,不敢与之对视。
所以那一刻,我真的特别特别好奇,他看到的是什么?可以让他笑起来。
我是在宋锦城身边待的最久的一个女人,我想这应当源于两点。
第一点是我确实很漂亮,在美人横出的娱乐圈,我也在“娱乐圈的颜值天花板”提名中长期占得一位。
第二点是我确实很听话乖巧,要知道,但凡女人,尤其是宋锦城身边的女人,因为受到的巴结太多,所以总是会忍不住恃宠而骄,宋锦城宠你时愿意敷衍两分,不耐烦了那你这辈子应当都不会再见到他一面了。
我从来不跟他的下属有过多的接触,偶尔有人想拜托他什么事求到我这里,我亦是微笑颔首不语拒绝。
最夸张的一次,是有人拿着半臂高的整块翡翠过来,通体通透,成色极好,往大厅的中央一放,几乎温润盈盈有光,为首的人笑得很客气,说:“秦小姐,不必麻烦你什么,只求你帮我和宋先生见上一面。”
说不心动是假的,内心仿佛天人交战,可我面上依旧笑得淡定,毕竟擅长演戏,我连余光都没往那尊翡翠上瞧,端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后来那人临走时还赞叹地夸了我两句,说:“不愧是宋先生身边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竟然拿这些小东西来求你办事,真是唐突了。”
苍天可见,若这块玉生而有灵,听见自己被称呼为“小东西”可能会呕血不止,其实他不知道我的心也在滴血。
后来这人找了其他途径见到了宋锦城,他知道了这件事,当天晚上那尊翡翠就被送到了他送我的沿江的那套高层公寓中,他笑着看我:“这样一块翡翠,真是难为你不心动。”说完就又是笑,“就这胆子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敢到我面前毛遂自荐的。”
有时陪他出去应酬,他看着下面的人巴结我的样子,也会似笑非笑地调侃我:“你们可别吓着她,我的这个小女朋友胆子比老鼠还要小……”
哦,对,他称呼我为他的“小女朋友”,在他这些年的女伴中,我大概是唯一一个有此殊荣的人,我在他身边的第五年,据说地下赌场还专门立了个赌局,赌我会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后转正。
赌局的赔率高达1:350,这赌局一直持续了两年,在我在宋锦城身边第七年的时候,我去押了注——赌不会,想想分手后还能额外赚一笔零用钱我就很开心。
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能留在宋锦城身边这么久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爱他。
当然,是他以为我不爱他。
不爱宋锦城比爱上他要难上千百倍,如果你是我,就知道以他的人格魅力,很难有人会对他不动心。
在宋锦城身边久了,我当然也曾异想天开幻想过,我跟在他身边的第二年,那年我有个真人冒险综艺,有一期是沙漠探险,傻逼剧组将四个人放在茫茫戈壁中,给了一点生存物资,然后让我们生存两天一夜。
可是剧组防护措施没做好,夜里一场沙尘暴席卷而来,我们和剧组失联了,我硬生生地熬了一天一夜,当我以为我要死在荒无人烟的沙漠的时候,宋锦城遣人开着直升机在荒漠中找到了我。
当然他本人没有来,但那并不耽误他在我眼中的形象变成天神下凡,你看动心多简单,只要一个点,在一瞬间,就能将你日日夜夜建立的心理防线击溃。
当人人都在说“宋先生对你好像是认真的”“宋先生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像你这样”“宋先生大概是迷上你了,不过也难怪,你长得这样美,我要是男人,也会忍不住动心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时,你也会在心底产生奢望:他对我,到底是不是有几分真心?
可能是宋锦城实在是拥有花心的资本,导致大家可能以为他身边有很多女人,但其实他在女色上并不怎么热衷,大概是嫌麻烦,同时固定的女伴不会超过两个,而且能入他眼的又乖巧摸透他心思的又不恃宠而骄的又不对他起歪心思设计他的,这些年下来也只有我一个。
那个女人是和我同期的一个小花,出道即巅峰,拍了一部校园剧,清纯单纯的形象深入人心,火遍全国,当然她也是真的很单纯。
宋锦城对身边的人一向大方,大方到或许是让这位小花产生了某种错觉,所以和宋锦城在一起的头一个月她就来找我,以正房女朋友的姿态警告我:“我告诉你,锦城现在和我在一起,你最好识相点。”
我当时真的懵了,以为宋锦城也被这位清纯小花征服收心了,当时刚萌芽的一点心动瞬间枯萎。
直到三天后,宋锦城召唤我陪他去某个宴会,出门的时候站在我面前盛气凌人的小花被保镖拦在外面,一点形象皆无的歇斯底里地问:“为什么,宋锦城,你怎么突然说不要就不要我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而宋锦城垂眸望过来的眼神冷淡漠然,说:“拉下去。”
我每次都在这种眼神中被惊醒,然后在内心反复告诫我自己,千万不能成为第二个小花,因为哭得实在是太丑了,有损形象。
再渐渐地,固定陪在他身边的女人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人人都说秦时真是好手段,宋锦城也被我收了心,只有我听了一笑置之,那是因为他身边的女人总是太不安分,他嫌麻烦。
如果我真的当真了跑去和他说:“宋先生,我喜欢你。”我相信这将是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之所以能在他的身边待的这样久,只是因为我本分。
从22岁到29岁,一个女人最美的一段年华,也就在这里了。
在董芸出现之前,人人都以为我拿的是女主剧本,等她出现后,他们才恍然大悟,因为每一个炮灰,在女主出现的那一刻,都是要回归原位的,就像十二点之后灰姑娘的水晶鞋,无所遁形。
起初的端倪是在商业财经报纸的头条,封面是他和一个女人并肩撑着伞,下面详细地扒出了这个女人的背景身家,认为宋锦城这是要商业联姻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传要商业联姻,但是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他未来的正房太太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甩给我一张无限额的银行卡打发我的样子,只不过没有一次实现,我也就没当一回事了。
他们第二次上的是娱乐新闻,他牵着她的手,偏头专注地望着她,因为是偷拍,所以离得很远,画质很糊,看不清表情,但我心中一凉,放下报纸的那一刻只觉得脑子空白,身体可能还在微微发着颤,这次不一样了,我听见脑海中的另外一个声音和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件不相干的事,那时我在娱乐圈刚冒尖,圈内都对我背后的金主感到好奇,狗仔成天成宿地蹲我,不过我也不怕,没有人敢爆宋锦城的料,但也有例外,有个狗仔拍到一张照片,照片中宋锦城并没有露脸,只是从车中伸出一只手,我将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拎着裙摆正欲弯腰进车。
而这件事上热搜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宋锦城,站在他门外的时候我想我一定非常仓皇,脸色苍白,我说:“不是我。”曾经有明星买通狗仔故意拍宋锦城的照片要挟,只是后来下场都不太好,所以我努力地解释,“不是我。”
他看着我,漫不经心地唔了声,然后说:“我知道。”
我一颗心才慢慢放下来。
如今宋锦城和一个女人的照片这样明目张胆的被放在娱乐新闻的正中央,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就是这是经过他允许的。
他允许这个女人被明目张胆的放在他身边。
我上网去搜董芸的百度百科,她是A市大企的独生女,从小就很优秀,会六国语言,毕业美国某佛金融专业,喜欢极限运动。
其实她长得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但热烈自信,挂在岩石上回头的粉黛未施的一张脸上笑容灿烂,让人莫名想到夏日阳光下开得正盛的向日葵,同样的灿烂富有生命力。
我从来没有在宋锦城面前素过颜,这大概是一位被包养的情妇的自我修养,可我真的很羡慕董芸的这种坦然,当然她有在宋锦城面前坦然的资本。
见到董芸,完全是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那是在一个圈内的聚会上,我是宋锦城的女伴,盛装全妆,夸张地说几乎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在它该在的位置上,我站在宋锦城的身边,不需要说话,只要微笑就好。
董芸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穿得简单但落落大方,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接过一边的服务生递过来的酒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俏皮地和宋锦城眨了眨眼,嘴角带着他们那个阶级心照不宣的笑容,她说:“这个还不错,有眼光。”
我极力控制自己在那一刻想要蹙起的眉心,忍了又忍,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宋锦城的脸,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董芸的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探究。
探究什么?
我问你,偶像片看过吗?偶像片中一般总裁带着女配参加宴会被女主撞见,当女主强颜欢笑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总裁一脸阴沉地望着女主的脸时他在探究什么?当然是探究女主有没有吃醋啊!
可惜董芸是真的洒脱,而宋锦城?他是真的在探究董芸看见他和别的女人一起出现时的反应。
不久后偶尔忍不住旁敲侧击他和董芸的关系,开玩笑似真似假地问我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宋锦城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弹弹手中的烟灰,和我不咸不淡地说:“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这真是一个暧昧又正经的词,它可以笼统地概括你目前无法定义的一切关系,我当时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剥手中的柳橙。
宋锦城喜欢吃柳橙,但他有个毛病,就是不吃刀切的柳橙,一定要人用手剥,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很惆怅,因为女孩子嘛,喜欢做美美的指甲,剥橙子就不能留太长的指甲了,因为一用力指甲会崩掉,还会染得黄黄的。
和宋锦城在一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留过长指甲了,当初年轻气盛时还为自己的指甲哀悼过。只是现在有时候会模模糊糊地想,以后他若是和董芸在一起了,大概是永远都不需要我再剥柳橙了。
这样想想,竟然有点小惆怅,所以我又多给他剥了一个。
和我的好朋友墨北说起这件事,她一直嗤之以鼻,认为我是想多了,杞人忧天,她有句经典名言,就是:“商业联姻能有真感情吗?那只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和另一个万恶的资本主义以婚姻为纽带的不可靠联结,比烧成灰烬的纸还薄弱,风一吹就没了。”
我当时笑笑没有说话,我一直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比雷达还要准。
我如此笃定这件事,还是因为有一天暴雨夜。
“你现在在哪里?”
“没事,你现在能看见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最后我听见宋锦城很温柔的声音,他说:“芸芸,别怕,等我。”
然后旁边的床榻一轻,接着门锁嘎达一声,然后我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这屋子保密效果真的太好了,卧室门一关,我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但我闭上眼,能想象到,他顺着卧室走廊下楼,经过一楼的客厅,然后拿起车钥匙,在玄关处换鞋,然后走到地下车库。
我掀开被子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暴雨无声地扑打在窗户上,一道雨线顺着光洁的窗户滑落,但是很快被另一道雨线冲刷,我轻轻数123睁开眼,一道车灯从地下车库开出来。
我抬手隔着窗户摸着那道车灯,眼睛一眨,一行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广宗路,我默默地念,从我们房子到广宗路平时至少是四十分钟的车程,在不知道董芸具体位置的情况下,他半小时找到她,我情不自禁地想,这真是一段该死的友谊啊。
他朋友展崎最后半倚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提点我:“秦时,老实说,阿城身边的这些人中,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董芸回来了,你早点给自己做点打算吧。”
“你是比不过董芸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你就已经输了。”
作者/纸醉金靡
*狠厉少帅x坚强夫人
我借着腹痛骗走了管家,从任府逃了出来。
可平静的日子终究会被打破,任家路面无表情,眼神冷凉,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尴尬一笑,“这么巧,在这都能遇到你……”
他也弯眼跟着笑,只是语气有些凉,“是挺巧的,我不过找了十日,就找到你了。”
我僵在原地,听他在我耳边呢喃,“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庄苑,你不该离开我。”
民国七年,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其中又以元帅启家唯首是瞻,占着江浙一大片广袤肥土,势力十分壮大。
将军启世手段雷厉风行,并且心狠手辣,不过一夕之间,前元帅江家上下三十口,便被绞杀了个干净。而整好回娘家省亲的庄苑,则十分好命得躲过了一劫。
上海滩...
上海滩某条老弄堂内,庄苑一边翻着身侧的一只垃圾桶,一边愤愤嘀咕:“要不是老娘带着个死拖油瓶,老娘早就自己潇洒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捡垃圾吃!”
大概是翻垃圾翻得太投入,庄苑竟连身后来了人都未可知。直到身后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搭上了庄苑的肩膀,庄苑方才浑身一颤,慢慢转过头去。
却见身后之人面容清俊,穿着干净的衬衫,理着干净的平头,白嫩干净的脸颊,再加一副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就像是一个十分俊俏的书生。
庄苑愣愣看着他片刻,这才将嘴里的半块白面包快速吞到肚子里去,对他讪笑道:“你是……?”
书生望着庄苑,突然就恶劣一笑。于是先前那份书生气瞬间跑的无影无踪。书生道:“你饿吗?”
庄苑睁大眼,快速点头:“饿!饿死了!”
书生道:“我给可以给你一口饭吃,只要你帮我做件事。”
庄苑眼睛更亮:“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书生有些嫌弃:“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庄苑道:“不管什么事都行!只要能让我活下来!”
书生看着她,突然目光变得幽深起来。他淡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书生领着庄苑,一路出了弄堂口,然后,又领着她,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老爷车里。
车一路行,书生一路说。
书生说,他叫任家路,他有个生重病的哥哥。哥哥久病缠身,却总不见好。有个宣扬封建糟粕的老人家说,他哥哥这病,既好治,又不好治。
庄苑十分好奇:“这又是什么说法?”
书生侧头,看着她,与她四目相对许久,嘴角慢慢翘起。他说:“要想治好我哥的病啊,需要一个最新鲜的胎盘。”
庄苑脸色一滞,左手不由自主抚摸上了自己已然开始隆起的肚皮,一边身体已是慢慢向后退去。“呵……呵呵……您真幽默……”
书生斜眼看着她的动作,音色之中夹着兴味:“怕了?”
庄苑低下头去:“我想活下去。”
书生道:“那就跟我回府。”
庄苑继续低低道:“我想活下去,把孩子生出来。”
书生挑眉:“可我明明听见你说,如果没有这孩子,你早就潇洒去了。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应该珍惜。”顿了顿,“只要你滑了胎,把胎盘给我,我会给你一大笔钱。”
庄苑的声音轻了下去:“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没怀孕,早就自尽了。自尽了可不潇洒,不会饿也不会痛,多好!”
说话时,庄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明亮又孤独。
她的身体愈加瘦了,看上去小小的,就像个少女。可偏偏却是个怀了孕的少女。
任家路静静得看着她,只觉得心中某处,越来越软,越来越疼,险些连唇边假装出的笑意,都快要伪装不下去。
任府很大,乃是清式古宅。只是外头虽古色古香,可内里布置却十分西洋,家具摆设皆是西化,特别是大堂内悬挂着的那盏水晶灯,乃是典型的英国样式。
庄苑站在大堂内,左右打量府中下人,这才重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任家路:“你哥哥在哪?”
庄苑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当时在车上她便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个孩子她自然不可能滑胎。只是任家路却也十分固执,坚持要让庄苑来任府一叙,瞧他那架势,只怕即便庄苑不答应,他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庄苑面上应着是,心中则已然打算等到了晚上偷偷溜走。江家最后一条血脉,她总得拼一把。
任家路将她安置到了后宅一处坐北朝南的院子内,又叮嘱了她几句,便离开忙公务去了。只是庄苑看着任家路挺若青松的背影,不由愣了一愣。
当日深夜,庄苑偷偷起身,正待溜出看一眼,却发现门窗皆被反锁。她不由气急,心道此人果然是要软禁自己!
一夜辗转反侧,临近清晨方勉强入梦,岂料还未曾睡得踏实,房门便被人推了开,洒进一室清晨的光,亦刺得庄苑顿然睁眼。
只是不过瞬间,眼前便有一道清俊异常的白皙面孔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那灼灼眼眸与自己四目相对,一时之间,竟让庄苑心跳加速了几分。
回过神来,正待发恼,岂料任家路已弯眼淡笑,薄唇微挑:“睡的好吗,庄小姐?”
庄苑起身,伸手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叹息:“实不相瞒,甚是糟糕。”
任家路道:“为何糟糕?”
庄苑幽怨看他:“相信我,换做是任何一人被反锁在房内,都不会太好过的。”
任家路也不恼,依旧笑意吟吟看着她,目光之中,似有……宠溺。
只是,宠溺?庄苑看着任家路的眼睛,不由一愣,可旋即便释然。只当是自己看错了眼。
任家路十分贴心,备下的早餐除了鸡蛋羹粥,还有一道十分适宜孕妇口味的酸梅汤。快满四月的孕妇,最喜酸不过。庄苑也不矫情,十分大方得将酸梅汤喝了个干净。任家路则坐在她身侧,目光含柔得看着她,这让庄苑感到十分诡异。
可任家路不提,庄苑却是沉不住气了。今日早餐后,眼看任家路又要走,庄苑终是按捺不住,叫住了他:“你究竟想何时动手?”
任家路挑眉:“动手?什么动手?”
庄苑被他噎了一噎:“自然是用我腹中胎盘给你哥哥治病的事。”
任家路恍然,面上又浮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干脆站起身,一路走到庄苑身侧来。
庄苑本是一户读书人家的孩子,出身算不得大家闺秀,却也自有一番气质。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总是滴溜溜乱转,灵动十分。加之今日她穿着任家路为她备下的桃红丝绸宽衫,便愈衬得她面容清秀可爱,瘦瘦小小,瞧上去不像是孕妇,道像个未出阁的小女子。
任家路静静打量她,猝不及防间,他便深处手来,伸手揉过庄苑略显尖细的下巴。
庄苑眸中闪过一丝惧色,下意识便要躲开。
任家路却愈加霸道得伸手攀上她的肩膀。他弯下腰来,对她柔声哄道:“胎盘一事不急,我要先把你的身体将养好了,你说好不好?”
庄苑脸色愈慌,口吻却十分愤怒:“就算你把我养胖了,我也不会答应流胎的!”
任家路却‘噗嗤’一声,似是被她逗笑。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问道:“哦?为何?”
庄苑愈怒:“因为,这是我的孩子!没有人能把他从我肚子里夺走他!”
任家路脸上的玩味慢慢散去,清晨浮光在他和她之间流转。他静静看她,许久,竟是慢慢对她伸出手去。
庄苑不由吓得伸手捂住了脸。
岂知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自己的身体反倒被罩在了一道坚定里。庄苑放开捂着眼的手,却见任家路竟是……抱住了自己。
任家路和庄苑皆闭上了眼。
只是任家路很享受,而庄苑,很惊吓!
那一抱,把庄苑抱出了心病来。
第二日,庄苑再看向一脸淡定为自己盛粥的任家路,十分恐慌:“我、我、我可以自己来!”
任家路斜眼,淡淡瞥她一眼:“可我喜欢帮你盛粥。”
庄苑浑身鸡皮疙瘩尽数竖起:“任家路,你别这样……”
任家路挑眉:“这样是怎样?”
庄苑吞下一口口水:“任家路,我可是怀着孕的妇人。我已嫁人了,而且再过六个月,我就要为人妻,我就做妈妈了。”
任家路:“然后?”
庄苑咬咬牙:“我们不合适的呀……你还未曾娶妻,而我已是他人妇了。”
任家路点点头,面容依旧淡定:“好,喝粥吧。”
说罢,他将手中的粥碗放到庄苑跟前,而后也为自己盛了粥,坐在庄苑身边,静静喝着。
庄苑默然得咬着手中的油条,心道难道是自己错会了意?可他明明时不时得用十分之肉麻的眼神看着自己,更别提那个暧昧至极的拥抱了!
庄苑依旧不放心,继续道:“或者,下午我让你家管事去为你物色几位名门小姐?”
任家路十分淡定地喝下勺子内的一口热粥,这才侧头笑眯眯看着她:“物色小姐做什么?”
他明明长得像书生,可只要他一笑,便不像了书生,倒像是只看不透的狐狸。
庄苑吞下一口口水:“自然是给你说媒了。”
任家路眼神一闪,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又往嘴中送了一勺粥,慢慢吞下,直到许久后,他终于又看向她。
“可以。”
庄苑眨眨眼:“你同意啦?”
任家路点头,看上去似乎心情十分好:“恩,我同意了。”
庄苑十分高兴,心道只等他看上了其他水灵灵鲜嫩嫩的少女妹子,就不信他不动心!
努力压制住自己摩拳擦掌做媒婆的冲动,心情十分愉快的庄苑不由多喝了两碗粥,顺带将莲子羹也喝了个底朝天。
在庄苑站起身来时,任家路默默伸手抚上她的胳膊,搀扶了她一把。
她的手臂瘦削又柔软,身体还带着少女的曼妙体香。任家路十分依依不舍地慢慢收回自己的手,而后也站起身来,走到了庄苑身侧去。
庄苑侧头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他轻眨:“没关系没关系,你有事自己去忙便可。不用管我!”
“好啊。”任家路应了声,可他嘴上这样应着,可脚下却走到了庄苑身前,顿住,下一秒便伸手抚上了庄苑的发丝。
她的发丝柔软喷香,带着皂角的清爽味儿。
庄苑浑身一颤,瞬间甩开任家路的手,一边鼓着嘴红透了脸,对他怒瞪道:“流氓!”
任家路挑眉,却见他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瓣小小的桃花瓣。
庄苑脸色一红,瞬间明白这是今日清晨她在院子内做运动时,不小心粘在头发上的。
任家路叹气,十分心碎道:“真是让人难过啊。”
庄苑赶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说罢,她低下头去,有些赧然。
任家路突然就对她恶劣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
庄苑睁大了眼,竟是无言以对!霎那之间,红橙黄绿各种颜色轮番爬过她的脸颊,好不热闹。
任家路啧了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甩甩衣袖,走了。
庄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嘤嘤泪奔,太丢脸了!
下午庄苑便叫过了管事,让他替任家路物色未出阁的名门小姐去了。管事速度极快,不过堪堪两个时辰,他就带着一本花名册放到了庄苑面前。
此时已是夜晚,窗外天色已是全黑了,庄苑就着烛火看着手中这本花名册,只见名册内的小姐各个皆是气质姣好,十分漂亮,想来任家路一定会满意。
等几日后任家路再来同她一齐食早膳时,庄苑便迫不及待将花名册放在了任家路面前,表示美人数朵,任君挑选。
任家路果然一页一页仔细翻着,并时不时地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于是任家路一路翻,庄苑便一路盼。
可直到一本花名册翻了个底朝天,他也未曾说一句话。
庄苑眨着眼睛看着她:“有没有喜欢的?”
任家路皱眉,十分烦恼看着她:“美人虽好看,却没有我喜欢的那一类。”
庄苑好奇:“你喜欢哪一类?”
任家路道:“我喜欢齐肩中短发的。”
庄苑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一头齐肩中短发。
任家路道:“我喜欢瘦瘦小小、我见犹怜的。”
庄苑伸手抱住自己的胳膊。
任家路道:“若是怀着胎的,就最好了。”
“……”庄苑抽了抽嘴角,就算是傻子,也该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了。她十分无语,无语凝噎,“可你明明说不喜欢我,你在逗我吗?”
任家路十分无辜看着她:“我有说吗?”
庄苑愈愣:“可那日你明明说,‘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任家路嘻嘻一笑,露出八颗白牙:“恭喜,你的以为是正确的。”
庄苑目瞪口呆。
任家路十分淡定地为她盛了粥,又为她夹了配粥小菜入碗中,这才道:“你如今没了丈夫,本就该再寻一个夫婿。”
庄苑一愣,旋即脸色便暗了下去。
任家路继续说,“我会等到你腹中胎儿产下。”顿了顿,他伸出手来,伸手攀住庄苑的下颚,让她看着自己,“我很乐意,做你孩子的父亲。”
他的目光澄澈,面容冷静,仿若只是在说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明媚阳光从窗外斜斜打进来,整好辉映在任家路的脸颊上,将他整张脸,都蒙上了光。庄苑注视着他的眼眸,脸色却又是一变。
任家路的脸颊愈显隽秀:“我是不会放你走的,庄苑。你始终是要爱上我。”
庄苑的脸色有些煞白,就连任家路的话,依稀之间,她都未曾听清楚。直到许久,她终是默默低下头去,巴巴喝着碗中的粥。
直到任家路快要食完早餐,庄苑才突得对他道:“难道,你就不曾对我的过去感到好奇吗?”
任家路依旧淡然笑之:“我不需要你的过去。我只要知道,你是我从弄堂里捡到的孕妇乞丐。”
任家路的眸色渐渐幽深:“我把你捡回家,不过是为了用你的胎盘,给我哥治病。”
任家路又说,“不过日夜相处间,我与你日久深情,所以我要娶你,做你孩子的父亲。”顿了顿,他摊开手来,笑得灿烂,“这么一折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等我们大婚的时候,整个上海滩,都会被我们所感动的。”
直到此时,庄苑才发现,任家路抿嘴淡笑的时候,左颊有一个极潜的梨涡,十分好看。可明明是这样好看的男子,可她为什么心底会觉得难受,会感到有点心寒呢?
庄苑深呼吸一口:“可是,我还是想跟你说说,我的过去。”
庄苑的前夫乃是前元帅江家的幼子江薛。江薛叛逆顽劣,在迎娶庄苑过门后,竟连一面都未曾见她。直到某日清晨,他大抵是喝了酒,闯进了庄苑房中,不由分说便和庄苑行了夫妻之实,也由此让庄苑怀了身孕。
可惜江薛没过几日就独自一人离了元帅府,说是去国外留学去了。庄苑发现自己怀孕后,便不想再待在元帅府,元帅府内乌烟瘴气,十余位姨太太日夜在饭桌上勾心斗角,搅得人不得安宁。所以庄苑也便以怀孕为借口,向江老元帅要求回家省亲。可也正是如此,才躲过了江家的灭门之灾。
任家路听得仔细,不由好奇道:“你可以继续呆在娘家,总不至于落得在接头乞讨。”
庄苑叹气:“新元帅心狠手辣,我总怕他会找上门来,若是白白连累了我爹娘,可真是罪过。”
任家路恍然,不由干咳一声:“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你遇到了我。庄苑,你会幸福的。”
闻言,庄苑讥诮看他一眼,不由嗤笑:“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不想呆在你身边呢?”
任家路伸手抚过她的脑袋,轻柔道:“可你注定要留在我身边。”
说罢,他站起身,转身离开。
庄苑看着他的背影,愣怔出神。
大抵是看开了人世苦短,庄苑对任家路的态度开始慢慢好转。任家路带她去吃上海滩街头最纯正的老上海风味小吃;带她去码头乘坐任家游轮,到海上去玩;亦会带着庄苑,去法租界满室旖旎风情的歌舞厅里,喝上一杯最纯正的法国白兰地。
转眼便是月余过。庄苑的肚子大了一圈,五月的身孕,已是孕味十足、腰肢微拙了。
只是庄苑的身体依旧显瘦,明明任家路日日进补,却总无法将她将养得丰腴些。
眼下,任家路又亲自端了一盅鲫鱼汤,入了房间来。他为她倒了一碗,拿在手中,亲自舀了一勺,吹凉了喂在她嘴边。
他的模样专注认真,鱼汤蒸腾而起的雾气微迷了他的眼镜片儿,让他下意识得眨了眨眼睛。
他的确是一个好男子,也会是一个好丈夫。庄苑痴痴看着他,看着他无懈可击的侧脸,和那双灿若星眸的眼睛,许久,终是缓缓避开眼去,垂下眼帘。
“下午,我想去西市的老裁缝店内做套手工旗袍。”
任家路点头:“好,我让管事陪你去。只是你有了身孕,还需小心走路。”
庄苑笑眯眯得拉过任家路的手,又在他手心捏了捏,这才嘻嘻笑道:“你只管放心便可,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了。”
任家路反握住庄苑的手,一边顺势便将她拉起,让她尽数落在自己的胸膛里。
他轻轻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阿苑认为,何时结婚比较好?”
庄苑一愣,显然未曾料到他会这样问。
任家路对着他脖颈间亲了一口,瞬间便引得庄苑浑身一阵战栗。只听他又道:“是现在就结婚,还是,等孩子出世?我倒是希望越快越好。”
庄苑脸色微红,微微低下头去,娇羞道:“不如、不如等孩子出世罢……”
任家路轻轻叹息一声:“唉,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庄苑依旧娇羞不语,做低头状。直到任家路为忙公事走了,她方才抬起头来。
只是她眼中,哪里有半分娇羞的神态。
我还很年轻,不过二八年华。可这座楼里已经有至少三十八位姑娘喊我妈妈,还有至少五十个丫头喊我奶奶,我TM......
我对流星许愿说赐我一个貌美如花的汉子。
结果走路掉窨(yìn)井,一下穿越到古时,救我的的确实是个汉子,光是看背影已是倾国倾城。
他转过脸来,帮我擦鼻血,神情温柔。当然,神情什么的,是我的想象,因为他戴着一个黄金面具。
我在他的柔情注目下,说:“小女子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恩公。”
我还很年轻,用这个年代的话来说,不过二八年华。可是这座楼里已经有至少三十八位姑娘喊我妈妈,还有至少五十个丫头喊我奶奶。
因为这是青楼,艳盖京城的青楼不愁眠。
因为我是不...
因为我是不愁眠的女主人,雅称妈妈,俗称老鸨。
这个身份,是我走后门得来的。至于后门开在哪里,我至今没有探听清楚。
离鸢每次见我,面上永远戴着黄金面具。我连他是如何进来都不知道,更何况面具下的脸?我只是奇怪,他戴一黄金面具走街上就不怕遭人抢劫。后来想明白了,他这般富贵,出入大约是不用走路的。
我是个穿越的姑娘,脸着地,鼻子大出血,离鸢救了我。作为回报,我替他出面打理青楼。凭着现代化的知识,不愁眠的生意在我手中蒸蒸日上,终于达到顶峰,成为京城的第一青楼。
离鸢很满意,他问我要什么奖励。
其实我每个月有领薪水,并且薪水已到达经理级别,所以我不缺钱。我唯一想要的奖励就是想看看离鸢面具下的脸。
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可是离鸢严肃地拒绝,“不行。”
我靠,杨过还摘了面具给郭襄看呢,他比杨过拽。
从此离鸢的面容成了我心中的一个遗憾,成了我毕生努力的目标。当然,我可以理解他作为一个幕后大BOSS想保持神秘的心思。可是他似乎忘了,越是神秘的人越叫人好奇。
当一个人心中的好奇累积到一定程度,这个世界便开始不太平了。
四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是离鸢到不愁眠听取我工作总结的时候。
如果你以为我会捧着账单算账给他听,就大错特错了。
在我眼中,不愁眠是招财进宝的地方。在离鸢心中,不愁眠是他的情报楼。
什么人会搜集江湖上的情报?
根据多方证据地搜集验证,我得出两个结论,离鸢要么是某个组织的老大,要么是朝廷中的某个大官。虽然这两个结论听上去有点像废话,但不可否认,这激发了我揭露离鸢真面目的恶趣味。
我将下面汇聚的情报挑了几个重点说与离鸢听,其余的情报记在册子上。
离鸢的重点不在这上面,懒懒地翻了几页,说:“你的字有进步。”
我无比汗颜。
起初不懂写这个时代的繁体字,都是离鸢一笔一划教出来的。那是他离我最近的时候,我几乎可以感受到黄金面具的凉度。这样的距离,我若是出手,铁定能掀了离鸢的面具。
可惜那时我比较单纯,暂时没有这样的心思。
在青楼混迹多时,我的单纯早已喂了狗。不过,我还是不会做逼良为娼这样的事。
“是你这个师父教得好。”我谦逊地拍老板马屁。
黄金面具下,看不到离鸢的表情,“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交给你一个任务,三天后,西归组织会派人来不愁眠找你……”
“西归组织?”我尖叫,“那个杀手组织找我干什么?哪个王八蛋请他们暗杀我吗?老板,你要保护我,我是弱女子……”
离鸢丢给我一个白眼,“我是不是说过,在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我?”
我连忙闭嘴。
“西归组织的老大秦峥,要在不愁眠挑选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他要什么女人没有,要来青楼挑女人……对不起,我闭嘴……”
离鸢继续说:“他只是要一个女人做挡箭牌,这个女人要足够优秀,优秀到可以堵住他母亲的嘴。秦峥有一个苛刻的母亲,他母亲一心要他娶公主。”
“公主!”我再也忍不住,“他是杀手组织的老大啊,哪里有资格娶公主?”
我好像看到面具下离鸢的眉毛间歇性抽搐,“他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我们不愁眠的女人无论容貌还是才华皆是不可多得,他是慕名而来。三天后,你记得将最优秀的女人交给西归组织即可。”
我忸怩,“不愁眠最优秀的女人不是我吗?可是我不出台的……”
离鸢:“……”
他忽然阴险地笑起来,“不过,你不要低估西归组织,如若你交给他们的不是最优秀的女人,你知道的,他们一向用刀子说话。”
身子晃了两下,我“噗通”伏地不起。
“妮妮,”他凑过来,蹲下身子,“你没事吧?”
离鸢探我鼻息,又去触我脉搏。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潜移默化地偷学了几招,尤其是擒拿爪,可谓炉火纯青。
蓦然睁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去掀离鸢的面具——
距离面具0.0001寸时,行迹败露,离鸢堪堪攥住我的手腕,“这招擒拿使得不错,可惜遇上的是我。”
是是是,离鸢公子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武林高手,我已败在他手下三十六次。
“难道就不能看在我不屈不挠的份上,露一下庐山真面目吗?”
离鸢认真说:“不能。”
我去!
三天后,西归组织派来的人来到不愁眠。为了迎接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杀手,我特意歇业,全心全意招待他们。
为了掩人耳目,西归组织走的不是杀手路线,他们走富贵公子路线。华丽的轿子抬进来,仅是抬轿的人已叫人侧目。四个白衣飘飘的少年,若是肯到我手底下,不出半个月,一定将他们训练成倾国倾城的牛郎。
其中一人掀开轿帘,轿子里的人终于华丽丽地亮相。
我望着此人,又望了望挑出来的十位佳丽,忍不住连退三步。
为了不给西归组织找茬儿的机会,我挑出楼中最受欢迎的十位姑娘以供西归组织选择。这些个姑娘,都是经过声势浩大的海选才脱颖而出的。我一直沾沾自喜,自认为皇帝老子的妃子大抵也就这个水平了。
没想到,没想到,西归组织派来的人,甫一亮相就将她们全打败了。
这个男人,漂亮得让人有强吻的冲动啊。他趋近我,扫一眼或是浓妆艳抹或是清丽脱俗的十位花魁,不屑道:“你打算让我从这十个庸脂俗粉里挑一个?”
头一次,有人指责不愁眠的姑娘是庸!脂!俗!粉!
越是气恼,我笑得越是灿烂,“敢问公子怎么称呼?”人有三六九等,此人如此嚣张,先看看在西归组织是何等身份。我虽然不能清楚知道离鸢的身份,却猜得到他是个人物,作为一个人物的手下,我怎么能允许宵小侮辱我楼中的姑娘?
那人拖了张椅子坐下,懒懒地说:“秦峥。”
轰!我感觉一道雷劈中了我。
西归组织的老大,秦峥!
的确,他有将所有姑娘称为庸脂俗粉的能耐。就算他长成丑八怪,他也可以将所有姑娘称为庸脂俗粉,何况他还长得如此妖孽。
我卑躬屈膝,能屈能伸,“为了不愁眠的一个姑娘,居然劳烦秦公子亲自上门,实在愧不敢当。在秦公子踏进来的刹那,我就觉得蓬荜生辉,简直有天使降临。”
这番话说出来,估计我三天之内不用吃饭了。能把自己都恶心,我实在不简单。
秦峥很受用,一个眼神,旁边的白衣少年打开一个盒子。
哇,二十个可爱的金元宝金光灿灿,这才是真正的生辉啊。
“很会说话,这是赏你的。若能让我挑到中意的姑娘,好处少不了你的。”秦峥摩挲尾指,语气微凉,“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生意的,若是叫我不快,妮妮姑娘大约是活不成了。”
我内心的眼泪奔流不息,离鸢为啥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给我?
“不知秦公子对此有什么要求?”
秦峥慢吞吞,说:“长相说得过去,身段说得过去,才华说得过去,性格说得过去,手段说得过去,谋略说得过去。”
我已经笑得眼角抽搐,“何谓说得过去?”估摸着,找不到这么一个说得过去的,我就过不去了。
秦峥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我,“离鸢推荐了你。”
我去年买了个表!
就这样,在邪恶势力的逼迫下和老板的出卖下,我踏上了凶险的未知旅途。
我以为,作为一个杀手组织,秦峥的老巢一定是在某个深山老林中。没想到长途跋涉之后,轿子居然停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大宅前。有牌匾,金灿灿三个大字——宰相府。
我去年又买了个表!
秦峥明处是朝廷中呼风唤雨的年轻宰相,暗处却是手染鲜血的杀手组织老大。朝中若有反对他的派系,一个一个都死于非命。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战。
这是大秘密。谁也想不到,当朝宰相一手掌握江湖中最厉害的杀手组织。
呜呜呜,现在被我知道了,为什么秦峥就让我知道了呢?我觉得我的未来已经没有选择,要么死,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要么沦落成西归组织的小杀手,从此挣扎在刀锋上。
我垂头丧气,秦峥在下轿的前一秒,迅速由一个阴暗堕落的杀手老大变成一个积极向上的宰相,变脸速度之快叫人叹为观止。他搂住我肩膀,笑盈盈地吩咐,“通知老夫人,我把心爱的妮妮带来看她了。”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啊。
秦峥一边笑得和煦温柔,一边凑在我耳边说:“你若是有本事叫我不用娶公主,我保你一生吃穿不愁,生命无忧。”
我顿时来了精神,“此话当真。”
“秦峥一诺千金。”
我挺起XX罩杯的胸,挽住他胳膊,雄赳赳气昂昂地随秦峥踏入大厅。
老夫人虽然极力表现出威严的模样,不过我见过手持龙头拐杖的佘太君,又见过扎针的容嬷嬷,还见过各种皇太后和太皇太后,所以老夫人在我眼中仅仅是一个装模作样的老太太。
我规规矩矩地福一福身子,待要坐下来,老夫人厉声喝道:“第一次见面为何不行跪拜大礼?不叫你起身为何自行起身?到底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一点规矩不懂。这样不守礼数如何作宰相的贤内助?”
哇,下马威。余光求助秦峥,这厮却是看戏模样,顺便丢给我一个“相信你能搞定”的眼神。
既然这样,别怪本老鸨不客气了,但愿老夫人没有心脏病和高血压。
“回老夫人,我们家其实是大门大户,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
“哦……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我看到秦峥的眼睛抽搐了一下,自行笑道:“回老夫人,妮妮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不愁眠的妈妈桑。”
“什么?”老夫人直起身子。
“妈妈桑的意思就是老鸨。”我好心解释。
在老夫人即将发作的千钧一发之际,内厅里的帘子掀开,冲出一个翠玉环绕的女子,眼眸含泪,楚楚可怜,“秦峥,枉我对你痴心一片,你竟拿一个青楼女子来侮辱我。”
语罢,冲出大厅,目标竟是不远处的荷塘。
老夫人尖叫,“快拦住公主。”
大批人马跟上去,居然跑得没有公主快。
公主已经到了荷塘边,最后绝望地看一眼面无表情,慢悠悠跟上来的秦峥。
“此荷塘引的城外活水,听说有食人鱼,公主当心。”
公主抬起的一条腿僵在半空中。
我又道:“这荷塘其实浅得很,底下都是石头,公主若是做跳水运动,估计不是淹死,是直接磕死。”
公主把腿放下来。
这个空档,丫头们蜂拥而上,成功救下了一个为情所困打算跳河自杀的女子。
老夫人满腔怒火喷出,“还不把这个青楼女子送走,难道你要气死公主吗?”
“老夫人此言差矣,”我走到秦峥身边,小鸟依人,“爱情不分贵贱。不管我是青楼的、倒夜香的、卖茶叶蛋的,只要我有颗金子般的心灵,都不能阻止秦峥和我相爱。”演到动情之处,踮起脚尖在秦峥脸颊上“啵”一声。
秦峥的眼角又开始抽搐了。
“真是不要脸,这样的女人想进我秦家大门,除非我死。”
我虽然很想说那你就去死吧,不过琢磨着秦峥大约是不会同意的,便把嘴闭上了。
受到惊吓的公主被护送回房,老夫人严令秦峥要时刻嘘寒问暖。我朝着远去的人群扬声,“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哦。”
秦峥当即给了我一个毛栗子。
他同我约法三章,不经过他的同意,不得随便和他有肌肤之亲,敢情是嫌弃我亲他呢。虽然这件事我早有预谋,可谁叫他长得这么漂亮。不过我打死不会承认,深情地注视他,“秦郎,这种事情到深处无法自控啊。”
和我私下两个人的时候,秦峥半点没有宰相的亲民,尽是作为一个杀手老大的阴险,“真的无法自控吗?”
他眼眸一抬,我就想起他的双重身份,讪笑,“其实我的自制力是很好的。”
秦峥说:“我希望你的命也很好。闹到这个地步,我倒想看看我母亲如何舍公主而取你?”
“不娶公主娶我确实很难,不过你莫忘了你的目的只是不娶公主,这样就简单多了。”
他默然,开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负手走开,叫我郁闷得一直怀疑哪里说错话了。
难道他和公主有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因为政治上的种种缘由,他不得不放弃公主?刹那间,各种狗血情节奔涌而出,我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过一天,卧病在床的公主已经可以精神抖擞地做爱心点心捧给秦峥。这样为着爱情不屈不挠的女子实在叫人佩服。难道她不知道,做点心这样的花招已经不流行了吗?
尤其,还三番五次这样被拒绝,可见公主有一颗强健的、抗压能力极好的小心脏,不愧是皇家女子。
我迈着小碎步,转一个圈,抛个媚眼,声音嗲得自己都想吐,“小哥……啊,帮我问问……啊,相爷有没有空……啊见见我……啊……”
不消半刻,里头说:“妮妮姑娘请进。”
作者/轻薄桃花
腰背酸痛,精神不振。
从酒醉和欢纵中醒来时,我终于知道,我闯大祸了。
我伸出胳膊挡正午十二点烈日的光,忍着宿醉的头痛,眯着眼看手机。
“虞潇,让你去接人,你到底把人给我接哪去了?你真要走人,就好聚好散,别拿我儿子开玩笑。”
发件人是我研究生时的导师,他让我接的是他儿子。
接哪去了?
我怯生生看了眼客厅,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言信,他儿子,此刻正穿着小围裙,贤惠地举着两个餐盘,朝我的方向迈进。
woc!
我心里大骂一句,不是吧虞潇,怎么就真给人接床上了啊!
导师毁我人生,我睡导师儿子,我俩可真是一对狗东西!
“姐姐醒了?”我内心正兵荒...
“姐姐醒了?”我内心正兵荒马乱着,小奶狗的脑袋探进卧室的门,“吃点东西。”
吃吃吃,你看我像有心情吃么。
“言信,那个,我们昨晚,我们……”我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身上几近透明的小吊带睡衣,不知是什么时候,谁给我换上的,“我们并没有……那什么,对吧?”
“哪什么?”他勾着狡黠的笑,逼我说下去。
“你昨晚,是睡客厅的……哦?我没把你……”我生涩地从喉头挤出四个字,“生吞活剥了……对吧?呵呵,呵呵呵。”
我尬笑着,无力地试图挽回一线生机。
“哦,那什么啊,没有。”
我长舒一口气。
“如果姐姐是说确定关系的话,”他虔诚地摇了摇头,满意于自己对我的逗弄,“确实,还没有呢。”
言罢,言信凑近我的床边,我抓着小被子防御性后挪。
却被他迅猛地抵上床头的软垫,退无可退。
我再去搡他胸膛,又被轻而易举逮住双手举过头顶。
“把我生吞活剥,姐姐还没这个本事,但如果是说我吃了姐姐……”他贴上我耳边,呵出的暖气喷打在我耳垂,淡淡的留兰香气息。
“怎么样,昨晚,还满意么?我算不算,把姐姐给生吞活剥?”
恍恍惚惚,身体留下的痕迹和记忆开始回溯。
床榻之间,从他的试探,我的索取,再到他不知疲惫的进攻,我连哭带闹的求饶。
垃圾桶里,一整个新拆的盒子已经空空如也。
“快吃点吧。”他执着地把餐盘送到我面前,“姐姐胳膊还抬得起来么,要我喂么?昨晚,姐姐还求饶来着……”
完蛋,我想起来了,昨晚的一幕幕。
holyxxxx!
事情要从昨天下午说起。
我说要散伙,和言信的老爹言东越。
他不见我,我就直接杀去了他实验室,之后的过程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并不文明。
在此之前,言东越曾是我最信赖的导师,也是我追随多年的事业领路人。
我从大三进入他的实验室,到研究生一毕业,他把自己在外面创业的工作室交给我打理,而我为他鞍前马后,支撑他的事业走到现在。
可他做了什么呢?
“潇潇,你真有福气,找了这么好的男朋友,看到你幸福,我也很欣慰。但人呢,要慢慢品,才知道味儿。”
在我的订婚宴上,他结识了我的二代男友许一齐,并且一语成谶。
也许是重利,为了拉拢这位二代,又也许是怕我傍上小开羽翼渐丰,于是提防于我。
总之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许一齐一宿未归。
许一齐甚至压根没打算瞒我:“苏茉琪,嗯,我高中同班的班花,那会儿确实就对她有点意思。”
下一句话则彻底破了我的防:“没想到,她还是你老师的侄女,真挺巧的。”
“巧什么巧,渣男管不住自己的D!”
我怎么也没想到,言东越,这个说希望我幸福的长辈,和我合作了八年的老师,转头就把自己的侄女送给我的未婚夫,亲手葬送我的幸福。
我说要散伙,要把他的工作室还给他时,前所未有的,在他办公室里说尽了带人体器官的词汇。
而这位老教授,利益到手,拿到了许一齐的资源,他只面不改色地要我冷静点,甚至教育我文明用词。
“潇潇,婚姻都已经这样了,事业你总不能再放弃吧。”
他拍拍我的肩,摆出一副语重心长为我好的样子。
“别在这里闹,让旁人看你的笑话。”他看看手表,“好久没去我家吃饭了,正好,今天周五,你帮我去学校接上小信一起。晚上来我家,咱们坐下来聊。”
然后我就去了。
好死不死,言信晚上实验室有个会,耽误了很久。
我等他的时候,就在学校门口的黑酒吧喝了点酒。
黑酒吧卖假酒,天经地义。
言信见到我时,我已经酒吧门口吐得不成人形,一瞧见他,藤蔓似的就攀上他颈脖。
“喝这么多,也不怕被人捡走。”他的第一句,丝毫没有对姐姐的尊重,看来过去八年都没树立起半点威信,“上来,我背你。”
“不要……”我含含糊糊地推他走。
“那你说,你要什么?”他托着我的身子,和我四目相视。
“要抱抱。”
“啊?”那会儿他还是个清醒人。
我迷迷糊糊地抱怨着:“许一齐说我重……”
“胡说。”言信揉了揉我脑袋,低声斥道。
年轻真好啊,体力好,脑子发起热也快。
他弯下腰,一抱一托,我就轻飘飘地落进他的怀里。
“轻着呢。车停哪了,我送你回家。”
“要抱抱……要?抱?抱?”我一头撞上软枕,恨不能穿越回昨晚撕了自己这张嘴,“要抱抱?要抱抱?!要抱抱!!!”
不,我不信。
这段是他复述的,言信继续为我回顾着。
他说我从在车里就不老实,路上遇到交警查酒驾,我以为他是要下车丢下我,抱着他胳膊求他不要走,怎么说都不肯撒手。
而回到家,我更是如洪水猛兽,三年没开荤的模样……
“是我主动的?”客厅的餐桌前,我支着脑袋,对着冷掉的食物深吸一口气。
“不然呢?”言信举起胳膊,露出皮革腕带的手表,“我就摇个驾驶座车窗,姐姐都生怕我跑了,急得还反咬了一口,表带都给咬坏了。怎么昨儿晚上,姐姐牙口就这么好呢?”
我看了一眼,赫然的虎牙印,挺野性的。
一抬头,我对上桌子另一侧言信扑闪着的大眼睛。
他嚯嚯掉了我冰箱里的霜降雪花和牛,此时正将多汁香沁的一块送入口,又纯又欲的模样,摆明了有心勾引,对我的焦头烂额置若罔顾。
“言信啊,你……你听我说。”
我清清嗓子,按了按手,努力稳住错乱的心绪,“昨晚,是我做错了事儿,我认,的确是很抱歉。这样,趁着事态还不算太糟,你看,你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怎么私了?”他又叉起一块,还递到我的嘴边。
我哪有这心思,掸开他的手:“付钱也行,你再打我一顿也行。”
“打一顿可不够,姐姐昨晚下手没个轻重。”他扶了扶腰,“腰疼。”
说什么胡话啊,到底是谁没个轻重!
言信旋即又弯起眉眼,引君入瓮:“那公了呢?”
“你报警抓我。”
言信“噗嗤”就乐了,他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姐姐,我选私了。”
“你报个价,账号给我。”我打开银行软件。
言信凑上前,暧昧不清道:“哪那么容易呢,还想买断我?姐姐,要私了,你得一直养我。“
我倏然抬起眸子,紧紧盯住了他。
笔挺的山根,俊朗的眉眼,少年的英气,不知几时,曾经的小男孩长成如今的模样,散播了一屋子的荷尔蒙。
没记错的话,这小孩我已经认识了八年。
当年刚进言东越实验室的时候,我就帮他去学校接过言信,那会儿他还在上初三。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奶声奶气问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做,我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如何画辅助线。
谁想到呢,一转眼,我敬重的导师压根不是人,而我……
我捂住了脸,我也是真的狗啊。
一直养着他,抱歉,不可能。
负责任,抱歉,绝不可能。
开车去市中心商场的路上,我反反复复地告诉他这件事情,让我对他负责,想都不要想。
但总之,我非良人,亦非善类。
他表姐抢了我未婚夫,他爸一手毁了我的婚姻,不管怎么看,我俩继续纠缠都是大错特错,还不如报警把我送去派出所一劳永逸。
“可是姐姐,男孩子的第一次很重要……”言信不死心。
“是很重要。”我点点头,“所以不美好的记忆就赶快忘了吧,下一次再当做是第一次。”
言信啧啧嘴:“姐姐好渣啊。”
“闭嘴,下车。”
商场一楼,我把他拉到手表柜台前。
“选吧,我把表赔给你,随便挑别给我省钱。”
“姐姐……”言信嘟起嘴,可怜巴巴地望向我,竟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姐姐,你这算,花钱睡我么?你把我,当鸭子?”
“是不是我挑完,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了?”
言信还在我耳边叨叨,我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走。
——许一齐。
这是我俩正式分手后,第一次见到他。
我记得从他家搬走那天晚上雨很大,凌晨两点多,我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离开。
“怎么走?”他问我。
“打车。”其实我根本没打到车,大雨滂沱的深夜,偏远的别墅区,哪里能打到车呢。
“那我不送你了。”他说。
到了临别之际,他连楼都不愿意下,连到家告诉我一声都懒得说。
他甚至很怕我真的告诉他,那样他还要回复我的消息,麻烦而又生尴尬。
如此,就更不要说担心我半夜三更的人身安全,担心我如何向订婚宴上的亲戚朋友解释这段关系的终结。
那晚,我走了两公里,六点半终于搭上一辆公交。
此刻,他正驻足在一个珠宝柜台,是我们当时定制钻戒的那家门店。
我脚步不自觉地挪近,然后就听见他说:“……对,可以退么?……嗯,是的,婚不结了……”
“您这个还可以留给您未来的妻子。”柜姐尴尬地表达拒绝。
“她啊。”提到苏茉琪,许一齐换了一副宠溺地笑,“她得要大一些,这个戒指太小了。你们店里有两克拉以上质量好的,也可以拿给我看看。”
……她要大一些的,这个太小了……
买给我的结婚戒指太小了,可谁叫,我刚好只配呢。
这是人说的话么?
我没想到,结束一段感情,许一齐最迫不及待的事情,竟然是退掉我们的结婚戒指。
我也没想到,我和苏茉琪,在他眼中连克拉数都不一样。
“姐姐。”不知几时,言信出现在我身后,一只手十分自然就勾上我的腰,“我不想要表,买个钻戒给我吧。”
“这是结婚用的,你要干什么……”我压低了嗓。
可不等我话说完,言信已经揽着我,迎向许一齐走去,嘴里不屑地嘟囔,故意要说给他听。
“这男人吧,该多大就多大。就算眼瞎抛弃了前任,再换一个姑娘,不行,”他一字一顿,“就还是不行。”
“不是,你怎么还开黄腔呢?”我小着声问道。
“我是说责任心。”
于此同时,许一齐扭过头。
言信正死死攒着我的手。
“潇潇,你怎么在这?”许一齐的目光轮到言信身上,他手指轻轻点着,一副思考的模样,“你是……”
“……你是琪琪的表弟?”
他想起来了。
理论上,许一齐应该先明白,他是我此刻的男伴。
然后,他应该再记起,在我们的订婚宴,我介绍言信是我导师的儿子,是这八年来我看着长大的小弟弟。
但很明显,他昏头了,他坠入爱河,世间万物都以苏茉琪开头,甚至没有意识到刚刚言信的敌意发言,只因没提到“苏茉琪”三个字。
“是啊,姐夫,好巧,我也看钻戒。”言信假笑着,一用力,我跌进他怀里。
他面朝我,近得几乎要亲上来:“姐姐,下个月,我就到法定年龄了。”
法定年龄,22周岁。
可然后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姐姐想要结婚,随时都可以。”
我一下子愣住了,许一齐反应几秒,先轻蔑地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潇潇,我俩半个月前才分手。”
他拿出手中的钻戒,亮面闪得我眼睛发酸发胀:“差一点,潇潇就要戴上我的结婚戒指。”
“姐夫也说了,还差一点。”
言信把我拨到身后,他取过许一齐手中的戒指,塞进对方地胸前口袋,轻轻拍了两下:“那以后,就没机会了。这枚戒指可真没福气,戴不上虞潇的手。”
他虽然年纪轻,可高出许一齐小半个头的身高,和有致的身材,以及莫名的气场,在此刻死死压制住了许一齐。
让对方如同餐桌上的白斩鸡,气息奄奄。
“虞潇,你俩是不是早就……”许一齐转而怒目瞪着我,咬牙切齿,“你才是出轨的那一个!”
我龇出一个笑:“狗眼看人都是狗,我只是市场行情比较好。”
我想了想,生涩地挽住言信的胳膊,故意摆出亲昵状给许一齐看。
“不急。”我靠在他肩上,“反正你还小,我们来日方长。”
我也拍拍许一齐的胸前口袋:“许一齐,戒指不适合你,我劝你买个表。”
“姐姐,你为什么劝他买个表?”
“我劝你买个表,我去你……”
言信愣了一下,连连拍手:“妙啊,姐姐骂人都这么隐晦而巧思!”
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夸的。
给许一齐这么一闹,我全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看言信对表也没什么兴致,干脆打道回府。
商场的停车场里,言信不老实地坐在副驾驶上,看我要系安全带,侧过身子主动献殷勤:“我给姐姐系。”
我没拒绝,捋了把头发准备发动,一低头,却发现言信的心思可不只在安全带上。
——他把我的风衣腰带,和他牛仔外套的抽拉绳,一起绑成了个蝴蝶结。
“搞什么?”
“怕姐姐一会又要不认昨晚的事儿,赶我下车走人。”他大咧咧地笑起来,鼻头微微皱着,“我要把姐姐绑在身边。”
一瞬的,我心里翻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过往和许一齐的三年恋爱里,我们冷静、稳重、规律、自持。
我们也有浪漫,应该送花的日子里从不缺席白玫瑰,六十六朵,年复一年。
然后就这样,安安稳稳走入订婚的喜堂。
我竟从不知道,两个人之间也是可以这样的,没那么稳重,没那么规律,甚至显得滑稽而毫无意义。
但就是这种唐突的浪漫,才能从平静如死海的心脏,偷走一个节拍。
“随你。”我不自然地揉揉鼻子看向窗外,好显得特别自然。
路上,言信主动和我说,让我不要担心,关于昨晚,他已经和他爸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姐姐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不说。”
“知道什么?”
“我们的关系啊。”
我冷言冷语:“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也不能一直瞒下去。”他坚持己见,自说自话。
我一个刹车:“到了,下车吧。”
“什么?”小奶狗不服气地嘟起嘴。
“地铁站啊。”我指了指进站口,“自己坐地铁回学校吧,我就不送你了,省得被人误会。”
“那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去解我俩的蝴蝶结:“再说。”
“不再说,要说好。”
解开了,我再下一次逐客令:“说不好。”
后面车的喇叭响了两声,我深吸一口气,帮他解开他的安全带:“言信,昨晚的事是个意外,也是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就趁早了结,不要再延续。”
流水无情,可架不住落花有意。
送走言信,我去约见律师处理了些事情,晚上回到家,发现厨房放着一锅熬好的粥。
——是今天一早言信留下的作品。
粥中间飘着一团香菜末,被有意撒成爱心状。
“姐姐喝粥,不要喝酒。”
很快,我收到了言信的消息,我俩一早就有对方地联系方式,却几乎从不联系。
我不回他,不多久,他又发来一条。
“姐姐,一看见表上的牙印,我就很想你。”
紧随其后。
“姐姐,你看见自己身上的牙印,会想我么?”
我几乎把手机砸了,这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词,我要劝他也买表了!
手机响个没完,他还继续……
“姐姐怎么不理我?我真的是第一次,弄疼了姐姐,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对了,早上买了消肿的药膏,放在姐姐的化妆台上……”
我再也看不下去,一个语音通话反拨回去:“言信,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到此为止,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听不懂么?”
“姐姐,你也很想我吧,这么迫不及待要听到我的声音。”他语气带笑,甚至自鸣得意。
我只是懒得打字。
“姐姐,你有喜欢的人么?”他主动出击。
“关你什么事。”
“我很乖的,如果不知道喜欢谁,可以喜欢我试试。”
8
我没有答复他,果断挂掉语音。
却心跳莫名的很快。
我拿起卧室化妆台上的药膏,攒在手里,然后瘫倒在床上,从吊灯的玻璃折射中看自己。
“虞潇,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我指着玻璃中的自己,“婚姻失败,事业中断,还有心思酒后乱性!什么人啊,我真都不稀罕说你!”
和镜面中的自己对视几秒,我又用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蜷成一团。
“……我也不想这样啊,谁愿意这样,谁愿意……”
一觉醒来,又是女儿当自强的一天。
我堕落了小半个月,终于再次振作起来。
感情一团糟,那就用工作麻痹自己。
不去言东越的工作室之后,我不得不自己招揽生意。
于是白天我总在外面跑客户拉项目,跑着跑着才发现,没有这位老教授的庇护,所有事情难度都指数上升。
有一回,我甚至碰到了言东越。
他眼睁睁看着我被对方动手动脚,等我去洗手间整理衣服时,他才从身后叫住我。
“潇潇,外面的世界你也看到了,很残酷的,回来吧,我永远欢迎你。何况,见一个爱一个是男人的本质,我只不过帮你看清你前男友而已,你也没什么好怪我的。”
他大言不惭地耸耸肩。
“言教授?哎呀您可算来了,快快快,上好的祁门红茶已经泡好了,我们去里面聊合作……”
这头言东越话音未落,那头方才轻薄我的甲方已经秒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地请走了他。
9
破天荒的,这一整天言信安静如鸡。
直到我晚上回到家,发现他在我家楼下等着。
“干什么?”我很烦躁,更没好气。
“姐姐,给你。”他递过来一个瓶子。
“什么?”我定睛,然后愈发费解,“防狼喷雾?”
“我听我爸说了,你去谈客户,不顺利,我就想着,不能再让你吃任何亏……”
“你知道我和你爸散伙了?”我抬眼看他。
“嗯。”奶狗点头。
“所以我们以后更没关系了,少来招我烦。”我把防狼喷雾还给他,转身要走。
言信一把拉住我:“谁说没有关系,八年,认识了八年,还叫没有关系?”
我哭笑不得:“我和你爸学校的食堂阿姨也认识了八年。”
“那要是喜欢呢?”他涨红了脸。
“什么?”
“我说……”他咬着每一个字,“要是,我喜欢了姐姐八年,暗恋了姐姐八年呢?”
他说什么?
什么八年?
什么喜欢?
什么暗恋?
什么姐姐?
我愣住了,整个人彻底呆在原地,把面前这个毛头小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刚才的话真的出自于他的口。
“真的……”
“闭嘴!”我半天回过神,红着脸不知所措。
直到看见他手里的防狼喷雾,我劈手夺过,毫不犹豫滋了他一身:“小小年纪,说什么胡话,拿谁取乐呢!”
“我没有……”
“我叫你闭嘴!”我把喷雾举到他嘴边,恶狠狠地威胁,“再有下一次,我可往脸上滋了!”
年轻真好,没什么慑得住他。
言信非但不躲,还凑得跟进了些。
与此同时一只手不老实地摸上我后腰,一勾,我就贴上他的胸膛。
“凭什么啊?凭什么不让人说?”他微眯着眼笑,扬着下巴,气场竟在此时压了我一头,“姐姐,你这样,未免太霸道了。”
大眼瞪小眼。
此刻,我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失语症患者,怔大了一双眸子,在他怀里钳口不言且纹丝不动。
凝视我许久,言信偏了偏头:“姐姐,别这样看我,你让我想……”
“不许想……”
“晏韶敏,说你爱我。”床榻之间,太子欺我身,低低逼问。
我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他拿我当替身,还逼我说爱他。
见我没反应,荆辰逸底下狠狠掐了我一下,我睫毛狠狠颤动,只得回答:“爱,爱。”
爱吗,自然是爱的,爱他在床上活好不黏人。爱他那张和荆玉泽相似的脸。
是,不止他拿我当姐姐替身,我亦拿他当做他荆玉泽替身,不过这秘密,只有我知道罢了。
如果有人知道我俩关系,只以为我晏韶敏,尚书府家庶女,恬不知耻勾了当朝太子,上了他的床。
做完后,我偷偷回了家,碧落走过来给我递上一身干净衣裳,眸光担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我换衣服的手一顿,笑得慵懒,...
我换衣服的手一顿,笑得慵懒,意味不明。
那还真是可惜,想来过不了几天,我的炮友就要和我说拜拜了。
荆辰逸的白月光回来了,自然不需要我。
“小姐,明日是太子府选妃。”碧落又道。
嘴角笑意放大,我很是了然:看看,晏语嫣刚回来,荆辰逸就忍不住了。
2.
尚书府的嫡女回府,派头十足,外面敲锣打鼓声响的我头疼,但没过多久就散了,因为晏语嫣要去参加选妃。
大小姐跟前的婢女来叫我一起。
我躺在太师椅上假寐,闻言睁开眼睛笑着应了。
说来,自从我穿越至今,还未曾见过这位医术卓越自请去边塞行医的嫡姐。
见了后,果然名不虚传。
她盈盈笑,温婉动人,不似我长相妖冶总被人叫狐胚子。
她往那一站,通身嫡女的大家风范,令人不自觉矮了半头。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我,我是正儿八经的现代人,且以前是个杀手,古代的规矩,我是一个都没放在心上。
“长姐。”我微微行了一礼,她点点头,并未对我表现出亲热或冷淡,想来是不屑与庶女结交,我也不想上去讨人嫌。
就这么到了太子府。
看自己的相好选妃,还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这些女子各个面容姣好,后花园里,能与百花争艳,女子低低笑的声音十分动听。
我无聊地站在最角落,这事儿肯定是轮不到我的,且我一点不想轮到我。
我还等着荆玉泽什么时候回京城呢。
但显然有人不想让我如愿。
丞相府家大小姐蓝玲儿,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哟,太子选妃,怎么什么人都敢来了。太子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狐媚子?”
她旁边是我的嫡姐,如天仙般的容颜安静着。
我默了一下,好脾气地道:“是呢。”太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就这后花园离她最近的那个石桌,我们不知道在那上面做过几次。
蓝玲儿见我不生气,自己把自己气到,又讥讽:“狐媚子样!”
我又连连称是。
可不是嘛,多亏了这幅狐媚子样,我才能把荆辰逸在床上勾的神魂颠倒。
蓝玲儿真被我的无耻气到了,这在场的世家女,谁听到这种话不委屈死,就我不要脸,还应着别人骂我。
就在这时,皇后娘娘和荆辰逸来了,及时中止了蓝玲儿对我继续人身攻击。
我喘了一口气,漂亮的狐狸眼依旧漾着笑。
纵然我脾气再好,被人辱骂,哪有忍气吞声的道理,说不定今晚就偷偷捏死她了,到时候还得让荆辰逸给我处理后事。
这多麻烦,我们两人可是马上都要断了哩。
众人给皇后太子行礼。
我偷偷往上看。
那男子身形颀长有力,一张如雕刻般完美有型的脸上冷漠无情,深沉的眼里如一汪看不见底的泉,令人捉摸不透。
我撇了撇嘴。
真是人模狗样,昨夜还缠着我在我耳边说要死要活,今天就迫不及待想把晏语嫣立为太子妃。
可怜我心心念念的荆玉泽,不知道回京城是今夕是何夕呢。
皇后庄重典雅,纵使生了太子,也看不出来有岁月折磨过的痕迹,话语柔和不失威严:“今日给太子选妃,不必拘束,都落座吧。”
我坐在最角落,吃着桌上的荔枝,顺便听听情况。
京城谁不知荆辰逸心悦晏语嫣,这宴会就是给晏语嫣撑场子呢。
就连皇后也对晏语嫣多加偏爱,唤晏语嫣一起坐在身边,笑道:“嫣儿终于从边塞回来了,可想死本宫了。”
晏语嫣温婉地笑:“臣女也想您。”
听这俩人寒暄实在是无聊。
我趁没人注意,溜了出去。
太子府的后花园,若荆辰逸是第一熟悉,那我应当是第二。
毕竟我俩在这做过不少少儿不宜的事情。
我一边走,一边想。
突然,一个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腰,男子熟悉的气息铺天卷地袭来,轻轻啃咬着我的耳垂。
手也胡作非为地乱摸。
我却了然,转身娴熟娇媚又柔弱地缠上他身子:“太子殿下,”
荆辰逸胡乱抓着我的衣服想弄开,我挡了挡,俏娇着嗔怪:“太子,今天后花园这么多人呢。”
荆辰逸亲着我的唇,含糊不清堵住我的话:“怕什么,谁撞见杀谁。”
我只好微微仰着头顺应。
倒是突然想到刚刚蓝玲儿骂我狐媚子,荆辰逸看不上的话。
痴痴笑,也不知道蓝玲儿看见台上冷峻无情的荆辰逸如今这样迫切与我行这事,是何感想。
“笑什么”荆辰逸皱着眉,掐了一下我的腰,他不满我和他做事时跑神。
我立刻亲了亲他唇:“没什么。”
荆辰逸似是想到什么,沉了声音问:“今日选太子妃,你没什么想法”
我笑得娇媚妖娆,我知道这人最喜欢我这幅模样,不然也不能整个京城就我给他勾到手。
“我能有什么想法,您看上谁就是谁了。”言下之意是暗示荆辰逸定晏语嫣,我没有想法。
这对他而言肯定是标准答案。
哪料他猛的用力,冷哼:“你倒是大度。”
我压抑住快破喉的痛呼。
心里纳闷我怎么又惹这尊瘟神生气了。
荆辰逸垂眸看着我,意味难测。
结束后,他道貌岸然整理衣衫,我看着凌乱的头发和碎了的衣裳,不满地皱眉。
怎么都是做这事,他半分看不来凌乱呢
“皱什么眉”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我连忙倩笑:“没没没。”忽的话锋转了,“殿下,长姐回来了,你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我了”
我自认为这话是没什么问题的。
却不料这话撞了他不知道哪门子枪口,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我的脖子,漆黑的眼看不清情绪:“少自以为是。”
我:“呜呜呜。”神经病,死变态!
卖了好几下惨,他才松了手。
他肯定是误会我想管他的事情,才发脾气的,我暗暗下决心下次聪明些。
这才能维持好良好的炮友关系,就算分,也是好聚好散嘛!
那次宴会后,我以为晏语嫣成为太子妃的圣旨马上下来,但是没有,不光没有,关于给太子选妃这消息也不了了之。
倒是有了新消息。
荆玉泽要回来了!
想到那个翩翩少年郎温润如玉的模样,我喜笑颜开。
就连荆辰逸今夜给我传信让我去太子府的消息都没理,我已然想好和荆辰逸划清界限了。
笑话,正主回来了,我不忙着勾引正主,抱着一个替身算什么。
但是我忽略了,荆辰逸,这是个变态加神经病。
今夜我没去找他,半夜,他翻了我的床,在我闺房床榻上不分轻重地撕咬着我。
我原本想拒绝,但他那双漆黑森冷的眸子死死的看着我,我立刻不敢吱声了。
反而娴熟地缠着他:“殿下,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才没有去。”我语气娇柔做作,却刚好能拿捏住荆辰逸的心。
闻言,他把那双黑黢黢的眸子移开,掀了掀眼皮,冷笑:“本殿怎得看不出来有何不适,看来是本殿给你惯坏了。”
我暗暗皱着眉,听说今日荆辰逸和晏语嫣在承恩寺遇见了,难不成在晏语嫣那触了霉头,所以来折磨我
心里骂荆辰逸是个畜牲,面上我却丝毫不显,甚至把他抱得更紧了,跟个狐狸似的眼微微眯着,娇笑连连。
荆辰逸却没半分怜惜,我不敢惹他再发脾气,讨好地献上柔软的唇。
“殿下,长姐回来了。”
他啃咬着,含糊不清回了句:“嗯。”
我推了推他,勉强喘口气:“那……我们到此为止”
“轰——”
陪了我十几年的桃木桌,瞬间碎成了渣。
我:“……”
我自认言辞恳切,将自己身份认的清清楚楚,甚至都不提出要名分要钱财。
可荆辰逸大发雷霆,给我吓得瑟瑟发抖之余还不忘紧紧抱住他。
或许是我紧紧抱着他的动作对他有几分慰藉,他如刀子一般森冷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带着几分怪异悚然的温柔:“晏韶敏,你又不乖了。”
我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荆辰逸只有在非常生气的情况下才会叫我的名字。
我意识到,这段感情分开与否,好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可是,我的荆玉泽,啊不,现在还不是我的,荆玉泽,马上就回来了啊!
次日,京城发生一件大事,尚书府庶女离奇失踪,太子主动请缨,揽下这个案子,说帮尚书府找到女儿。
晏尚书感激涕零。
京城众说纷纭。
说尚书府庶女不检点,被人掳走,这下坏了名声,又说太子对晏语嫣情真意切,甚至揽下这种差事。
而舆论的主人公,我,被囚禁在了太子府。
我:我真的想哭。
碧落也被掳过来伺候我,我咬着唇不说话,碧落担心地看着我。
今天,距离荆玉泽回京的日子还有三天。
荆辰逸这个禽兽,给我关在他书房里,折磨我。
我都不知道哭着喊了多少次,我要被他折腾死了,他才放过我。
趁着荆辰逸上朝,我靠在床榻边休息,轻轻转了转手上的血红的玉镯,眼神慵懒又嘲讽。
想两个娇妻一起在怀吗可我只拿你当炮友。
荆辰逸上完早朝就迫不及待进了书房看我,又是一顿凶狠的啃咬,我现下下定决心要断了联系,就冷着脸,没反应。
他亲了几下意识到我过分冷淡,一双阴翳的眼神死死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毒蛇盯人一般,我又忍不住想打个寒颤。
但我克制住了,只是懒洋洋地说:“真无趣。”
荆辰逸一愣,似乎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装作乖巧可人的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却嫌不够一样:“这话我只说一遍,放我走,踏马的晏语嫣都回来了你还抓着我不放,有病啊。”
荆辰逸震惊。
大概是在想,原来我不仅会床上勾人,竟然还有骂人这一面。
许是我这尖利一面他从未见过,反而引起他的兴奋。
5.
滔天怒意排山倒海而来,他近乎惩罚似的咬着我,好像要将我连皮带肉吞下去,咬牙切齿:“晏韶敏,你别忘了,是你先勾引我的。”
我被他咬了也不恼,只是懒懒地躺在他怀里笑,笑的格外冰冷疏离:“那又如何,说开始的是我,说结束的也是我。”
瞬间,男人身上凌厉的气势翻了一倍,他震惊且愤怒地看着我,看样子实在不相信我平日柔弱的模样怎么会大变样。
我有些害怕,但强装镇定。
昏过去前,我后悔地想,我不该当初去勾引荆辰逸,就算荆玉泽走了,我厚着脸皮跟着去,也不至于现如今被荆辰逸在床上折腾死。
我这下彻底被荆辰逸锁死了,就那么大个书房,哪里都不能去,甚至荆辰逸给我脚腕上栓了一条锁,走路时一碰一响,在哪里都听得见。
他满意极了,我一贯闲散的性格几乎破防。
我当初究竟勾引了一个什么样的变态!
又是一夜旖旎。
荆辰逸醒了,怀里抱着的温软的人却空空如也。
太子府上下戒严,太子杀了好几个侍卫,全府上下战战兢兢,生怕谁惹了他不快。
而我在闺房的床榻上悠悠转醒。
笑话,穿越前我可是个杀手,穿越后到了不得宠的尚书府庶女身上,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培养了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现代格斗跆拳道那些,配上古代轻功之类术法,百名杀手迅速崛起,成了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大帮派“暗夜”。
我培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培养的,这里面一人可抵挡百名御林军,说点大逆不道的,再配上我随便制出来的炸弹,就算我要称女帝,也没人拦得住。
可惜,身为暗夜背后的主子,我没出息,沉迷美色,一天只围着太子转,整天想怎么做好荆辰逸的小舔狗,伪装好小白莲,让他再睡我一次。
现在好了,我不想当荆辰逸的小舔狗了,当然,我也不想称帝,因为我要换个人舔了。
眯了眯眼,躺在太师椅上慢慢摇着,咬了一口甜甜的桂花糕,我幸福的冒泡泡。
害,当舔狗就这点好,今天想舔谁就舔谁,明天不想舔了就换个人舔。
也不知道荆玉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笑着舔了下嘴角。
6.
今天是怀王荆玉泽回京的日子,晏席摆在大殿,朝臣可携家眷参加。
我穿了身浅绿主白的襦裙,挽了漂亮的发,这副行头,给人第一眼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形象。
想来荆玉泽那样儒雅的人一定喜欢!
宴会上载歌载舞,一道白袍身影儒雅有型,跃入我的眼帘。
他微微拱手行礼:“父皇。”
台上皇帝年事已高,身体也不怎硬朗,摆了摆手示意平身。
荆玉泽落座。
而自始至终,我的眼没离开那道儒雅的身影。
这一幕,自然毫无保留的落在荆辰逸眼里。
“砰——”太子前的桌子碎成粉末。
众人震惊。
荆辰逸不卑不亢,面色平静向台上解释:“父皇,儿臣失手了。”
皇帝自幼宠爱太子,也只是淡淡笑笑,没责怪。
中间歌舞又开始演奏。
一道如毒蛇一般冷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当然知道是谁的,却只是淡淡抿了一口酒。
我将态度摆的明白,要和荆辰逸划开距离。
甚至在宴会中间,主动去找荆玉泽搭话。
是离大殿比较偏的角落。
看着风度翩翩的背影,我眉眼温和带笑行礼:“见过怀王。”
荆玉泽转身,如清风般和煦:“免礼。”
我从前和荆玉泽不熟,只淡淡说过几次话,他反应让我略微惊讶。
因为他对着我笑:“晏韶敏尚书府家的千金。”
我轻轻蹙起好看的眉,依旧笑着:“王爷认得我。”
我是最不起眼的庶女,哪里称得上千金。
荆玉泽眉眼俊朗和煦,没有回答,转而问我:“大殿里歌舞升平,你怎么出来了。”
我面不改色:“太吵了,吵的我耳朵疼。”
荆玉泽却如获知音。
当代女子皆崇明权势,这样的社交场合都巴不得有什么作为得权贵青睐,而荆玉泽自小远离官场,不喜欢宴会,就连这次回京,都是因为皇帝身体不好,隐隐有退位之势,宣他回来。
荆玉泽不喜这些,自然觉得我与众不同。
我狐狸似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荆玉泽朗声言:“你可真是与众不同。”
我笑笑。
这边郎才女貌,两人侃侃而谈,画风和谐,却忽的身后出现一道声音打破这画面:“你们在干什么”
荆玉泽含笑,温和道:“皇兄。”
我捏着手里的帕子,表面亦是不卑不亢:“参见太子。”
荆辰逸森冷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我俩,最后落在我身上,冷冷道:“问你话呢。”
我口齿清晰,不见慌乱:“偶遇王爷,闲聊几句。”
荆玉泽看见我见到荆辰逸不卑不亢的态度微微惊讶,想来是没见过在荆辰逸这尊煞神面前还能坦然自若的人。
我暗暗想,就算真有几分怯意,也不能表现出来,我得在荆玉泽面前给他深刻印象,且得是好印象。
手心涔出几分汗,我表现得泰然自若:“王爷,臣女告退。”说罢,做了个礼,退了下去。
但没走一步,荆辰逸长臂一伸,将我狠狠禁锢,拉扯到他怀里,低头语气狠厉:“晏韶敏,你装什么不熟”
他手掐着我的腰,言语挑衅露骨:“去哪啊又去找野男人本殿允许了吗”
说着竟然在荆玉泽面前动我的衣带。
我震惊地伸手打在荆辰逸手背上,“啪”得一下,声音大的把三人都惊到了。
荆辰逸和荆玉泽是没想到我竟然敢打荆辰逸,而我是觉得下手太重,荆辰逸会给我掐死。
但是荆辰逸如此无耻不知分寸,是我意料不到的。
我打完这一下,转身挣脱他的怀抱,冷冷地掉头就走。
荆辰逸没有阻拦,荆玉泽也安安静静的。
背对着荆玉泽,我没看见,荆玉泽温润如玉的外表下,眼底闪过一丝违和的兴然。
荆辰逸冷淡地看了一眼荆玉泽,不屑地勾了勾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小动作。”
荆玉泽佯装不知,笑:“哥哥在说什么,臣弟不懂。”
荆辰逸表情冷漠,拂袖而去。
荆玉泽眼底深处的兴然扩大。
7.
荆辰逸最近跟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直惴惴不安偷跑回家他会不会和我算账,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边没什么动静,我也心安了。
上次偷跑回尚书府,我对外宣称是太子救了我,且救我时我并无任何伤害,就是有人说我出去遭遇不测,有太子这尊大佛的名号在,也没人敢提。
但是我没想到,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那没心的爹,竟然趁机把我塞进太子府。
我一个庶女,只能做妾室,所以荆辰逸许我侧妃之位。
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我的太师椅都好像重的摇不动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这便宜爹还真是不当人。
拈了一块桃花酥放在嘴里,桃花味道在我嘴里慢慢漾开,我不紧张,反而笑的妖冶。
荆辰逸没招使了只得用那便宜爹来压我。
阖着眼假寐,碧落进来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我幽幽睁开眼。
有人比我还急呢。
起身,对着进来的人浅笑:“姐姐怎么来了”
从来举止大方温文尔雅的晏语嫣冷着脸看我,步子急促杂乱显现出她此刻心绪很乱,声音都带了几分尖锐:“晏韶敏,你好手段!”
我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这位嫡姐看似沉稳,实则如此沉不住气。
“姐姐这是做什么”我装作不知,疑惑问。
晏语嫣咄咄逼人:“太子让父亲将你许给他,你会不知情”
“妹妹当然不知,太子自幼喜欢姐姐,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果然是那个狗男人干的!
我以为我这话会让晏语嫣情绪暂缓,哪料她捏了捏衣摆,一直看着我,目光难测。
我坦然地回敬目光。
良久,晏语嫣才收回视线,冷冷道:“那为何太子会让父亲将你许给他”
我咬了咬唇,紧张兮兮的模样很是让人放松警惕。
“我不知道。”说着,潸然泪下,“不怕姐姐笑话,妹妹心悦怀王,对太子并无意,那日和怀王偶遇说了几句话,被太子撞见,可能太子误以为我们互生情愫,他对怀王有敌意,自然想横刀夺爱。”
我这番解释有理有据,安慰了晏语嫣的心。
她神情终于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冷淡:“那太子要纳你入府,你是何想法”
“我,我自是不愿。”
看着晏语嫣被我忽悠的团团转,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怜我俩一起遇见荆辰逸这个祸害,还有这厮,竟然想坐享齐人之福,真他妈王八犊子。
我眨了眨眼,继续道:“姐姐既然知道太子对你情深义重,为何不主动找他”
荆辰逸喜欢晏语嫣,而晏语嫣也对荆辰逸有意思,为什么不早早两人相好,这是我一直以来的问题。
晏语嫣冷淡的脸明显一僵,好几秒才说:“太子生性冷淡。”
我有些疑惑。
太子生性冷淡那狗在床上恨不得把人玩死,怎么着都不像冷淡的意思。
我大着胆子出主意:“那更得需要姐姐主动了,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你稍微主动些,太子定当把持不住。”
肯定是因为晏语嫣太高冷,而荆辰逸那个家伙外冷内热,只要晏语嫣稍微主动,干柴遇烈火,这不就成了!
我忽略刚刚的不解,努力给晏语嫣出主意。
想来有趣,我们这两姐妹素无交集,现在说这样的体己话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晏语嫣是自幼养在阁中的大小姐,从没听过我这样的虎狼之词,闻言脸颊微红,但却若有所思。
看来是听进去了。
我窃喜。
成亲之日马上到了,就看我这位嫡姐如何做了!
8.
我想一头撞死在太子府后花园。
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想死过。
成亲前日是中秋,皇后设晏太子府款待诸位大臣家女眷,我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这事可把我开心坏了,正愁晏语嫣怎么拿下荆辰逸,机会就来了。
看着台上冷漠如神祗的存在,那张刀削般的俊脸如鬼斧神工,可惜坐在那目不斜视,冷的像隆冬里消不掉的冰。
那人起身,出去了。
我一边叹着自己眼光好,一边暗暗给晏语嫣使眼色。
晏语嫣轻拈桌前果酒,抿了一口壮胆,而后文雅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我祈求晏语嫣勾引成功,这样我才能对荆玉泽下手。
经过上次的事情,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和荆辰逸没断干净的情况下,找荆玉泽搭话。除非我想在荆玉泽面前声名狼藉。
这宴会太过无聊,我趁没人注意走了出去。
太子府确实大,但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无聊转转。
也是我运气好,竟然遇见荆辰逸和晏语嫣二人,看着那边正在讲话的二人,我呼吸一滞,赶忙躲在旁边的大石头后。
既然碰见了,不偷听一下说不过去。
那人负手而立,因气势俊冷,带着衣袍随风的角都带着冷,晏语嫣穿了粉白色襦裙,簪了漂亮的流苏簪子,清冷干净,煞是好看。
许是没主动和男子搭过话,晏语嫣咬着唇角有些紧张,但大家风范犹存:“殿下和妹妹的婚事……”话说一半,意犹未尽。
荆辰逸身形未动。
我以为他要说些安慰的体己话表明心意。
晏语嫣没说话,大概也在等他讲话。
谁知道空气就这么冷下来了,风里随着几片叶子卷起又落下,显得冷又寂。
我懵了。
荆辰逸依旧一个字都没吐。
晏语嫣表情瞬间有些窘迫地难看,脸色涨红难堪,欲言又止:“殿下。”
那眉目含情恰到好处,柔弱又不失脾性,看得我一个女子都心动,暗暗捏了捏拳,在心里呐喊:长姐加油!
“滚。”那高大俊逸的背影如山,冷的令人发指地吐出一个字。
别说看晏语嫣的表情,就连眼皮都没提一下。
我以为我耳鸣出了差错,心乱耳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好巧不巧暴露在他们两人的视野。
这动静太大,几乎是我刚发出声音,那边两个人就同时看向了我。
我:……
于是我眼神惊恐,在晏语嫣愤怒仇视的眼神里,看着荆辰逸两步并作三步走过来抱起我。
他两根手臂粗壮有力,衣袍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布料,总之我隔着裙子挨到他的衣服,冷得像碰到了蛇,好像两只粗壮的大蟒蛇丝丝地缠着我。
手臂的主人显然更不好惹,阴森森的话一字一句的:“晏韶敏,偷听人说话,好听吗”
我颤了颤身子,呜咽一声。
因为荆辰逸不轻不重地揉着我刚摔疼的屁股。
晏语嫣脸色极其难看,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有些红,又泛着惨白。
完了,这下给晏语嫣得罪死了。
别碰我屁股,别碰老子屁股!
我颤颤巍巍想躲荆辰逸的魔爪,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泄愤似的,荆辰逸掐了一把我的屁股。
我捂着嘴怕发出声音让晏语嫣觉得我在嘚瑟,尽管我真的很疼。
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后花园,没脸见人了。
被荆辰逸带去他的寝殿。
最后做了什么当然不必多说。
晕过去之前,我听见荆辰逸在我耳边冷冷低语:“晏韶敏,这几天给你的自由,是不是让你忘了本”
第二天幽幽转醒。
这狗不知道和我的便宜爹达成了什么交易,我是彻底被卖了。
往常两人睡了后他至少还会让我按时回去怕被人发现污了我清白,昨夜他折腾我中间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一晚上没睡,就在太子府呆了一夜。
甚至我醒了后,丫鬟告诉我,太子去上早朝了,尚书府见我一夜没回,也没人来寻。
我软着腿洗了身上,换了身干净衣服往回走。
还不忘狠狠啐一口那个狗。
真他妈禽兽!
正心里骂着,走路不留神,直愣愣撞了脑袋。
我捂着头,两眼泪汪汪抬头看。
许是我这幅呆愣的模样取悦了荆辰逸,他竟低低笑出了声。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因为我就没见荆辰逸笑过。
他展眉时眉眼少了凌厉,唇角微勾,竟然比荆玉泽还好看。
荆辰逸摸了摸我的头,语气里带了难得的柔意:“韶儿,你真笨。”
我更恍惚了,跟醉了一样。
最近一门心思想和荆辰逸分开,好久都不主动讨好他,总惹他生气,荆辰逸一直叫我全名,好久不叫“韶儿”。
荆辰逸察觉自己态度改变,立刻冷下来:“明日就成亲了,今儿别乱跑。”
我来不及想荆辰逸变脸,小鸡啄米般点头,只盼赶紧远离这尊煞神。
荆辰逸看我态度敷衍,眼神又是一寒,他大概是想到明日成亲,又转而缓下来,没有多说了。
我连忙溜了。
令我咬牙切齿的是,荆辰逸安排了两个侍卫看守我,应该是防止我明天之前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气死了,但我又不能明目张胆反抗。
不过门口这俩人倒是阻止了晏语嫣前来找事。
想到原本的合作伙伴可能变成敌人,我这脑壳子就隐隐作痛。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行人弄醒。
洗澡换衣熏香挽发。
那嬷嬷厉害的很,我困得直打瞌睡,她带着一帮子人毫不被影响。
我勉强清醒,看着铜镜里容光焕发,漂亮妖冶得像一条美丽的九尾狐的自己,不免欣喜,哪有女子不爱美。
只是,“嬷嬷,侧妃成婚,可穿正红”
就算我再不懂规矩,也知道古代正室才可以穿正红色衣服,更别说婚服这么重要的东西。
嬷嬷面不改色看我:“时辰到了,太子妃。”
太,太子妃!
(
【1】
我叫锦丽,是当红组合“火锅少女”的女艺人,万万没想到,我穿越了。
可悲催的是,我居然穿越到了古代后宫的一个男宠身上!
男宠!!!
我堂堂一个大美女,怎么变成男的了?
现在的我,是一个拥有性感胸肌和八块腹肌的小鲜肉。
就在我看着自己的身材流口水的时候,从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
“桃桃,你醒了?”
桃桃?谁会叫桃桃这么一个傻缺的名字!
说到桃桃,我眼前就出现了那个吃桃子罐头的傻逼男人,略略略,真是恶心。
不过,刚才说话的声音,还真是好听。
我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脚被捆住了。
妈呀,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一个女人走到我面前,我们四目相对。
妈的,我作为一个女的,居然心...
妈的,我作为一个女的,居然心动了!
眼前的女人,一身蓝裙,凤眉明眸,肤若白雪,活脱脱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桃桃,你很不听话嘛。”
拜托,我刚来到你们的世界,怎么就不听话了?能不能给点提示啊?
仙女从袖中拿出一根鞭子,在我的腹肌上摩擦起来。
这皮鞭冰冰凉凉的,让我打了一个激灵。
不行不行!我真的怕痒啊!
难道这是你们这个时代的按摩方式吗?
“桃桃,本宫很生气。”
本宫?你是……
“我说过,你们不能跟宫女有任何私下接触,为什么不听话?”
“那个宫女,我已经让人扔进井里淹死了,你以后可要听话呀……”
“虽然我不会伤害你,但那些人因你而死,你不会觉得不安吗?”
卧槽?投井?
你们这什么规章制度啊?
就算男女授受不亲,也不至于把一个大活人弄死吧?
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居然是一个病娇?
我最讨厌的,就是病娇了。
好端端的,非要来什么控制、捆绑、PUA…….
受不鸟啊受不鸟!
仙女还要说什么,一个手下急匆匆进来给她耳语了一番,她点点头出去了。
过了一会,终于有人放我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现在,我已经彻底搞清了自己的状况。
我穿越到了昨晚看得那部架空电视剧里的一个人物身上。
恶毒男配,桃桃。
而这个桃桃,乃是女儿国公主的第七个……男宠!
我的妈,这个公主,身体真好!
七个!她能打七个?这可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啊。
换做是我,就算天天吃人参,喝鹿血,服用他好我也好的汇仁肾宝也扛不住啊!
对,这个身体好的公主,就是刚才那个小仙女,太平公主。
也就是电视剧里的女一号。
在这个世界里,女人是权利的象征,而男人,只能乖乖呆在家中。
桃桃从小和同父异母的哥哥,这部剧的男主,阿凯通过“选秀”入宫,成了公主的宠物。
在男宠们的争斗中,公主和原本最受宠的阿凯心生间隙,从而抛弃了阿凯。
而之后,阿凯被赐婚给了女儿国的第一悍妇,听说每天就是挨打……
桃桃则和公主婚配成为了后宫之主,就在婚配那天,阿凯饱受家暴之苦,最后悬梁自尽。
但,阿凯死后却重生归来,开始了报复桃桃的计划。
我记得这部剧的卖点就是,“手足相残,只为争宠”。
可悲催的是,这部剧,我没看完!
我只看到了桃桃想要点火烧死阿凯的部分,之后的情节,我就因为玩游戏而耽搁了。
妈的。
我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早知道自己会成为桃桃,还要被人算计,我才不会玩那个狗屁游戏呢。
呜呜呜,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虽然我没有看完这部剧,但好歹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些后续的片段。
阿凯重生之后,性情大变,从憨厚的大哥哥,变成了凶悍的……大灰狼。
最后在桃桃成为男后的第二天,搞得桃桃重病而亡。
当时我听得也是激动无比,大骂桃桃活该,罪有应得。
可现在,我却成了桃桃。
拜托,赶紧让我穿回去吧!
我本来只想着在女团里面好好的苟着,靠着对对口型,扭扭屁股来混口饭,干嘛要让我当这个挨千刀的男配啊……
但我现在来了,想要穿越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回到房间,其他男宠们都在讨论着今天发生的蹊跷的火灾。
他们说阿凯差点葬身火海,不知道这火是怎么点燃的。
哎。
这火,其实是我,就是桃桃点的。
为了能够得到公主独宠,桃桃和一个宫女合作点燃了房间。
没想到这事被公主知道,干掉了宫女,而阿凯也被救了出来。
我的脑中飞速运转。
今天火中求生,便是阿凯重生的第一天。
按照剧情,他很快就要走上复仇之路。
想到后面桃桃受的那些苦,我就浑身难受,完了完了,“我”很快就要凉凉了。
其他男宠们商量着去看看阿凯。
“桃桃,阿凯是你的亲哥哥,咱们去看看吧!”
我本想说算了算了,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但还是被人拉着去了。
结果,公主已经先在那里了。
阿凯烧伤严重,暂时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睛盯着公主。
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藏了千言万语。
这时,他的眼光扫到我,瞬间变得异常冰冷。
这个眼神是阿凯从来没有过的,过去的阿凯,就是温良恭俭让的典型,绝对的模范男宠。
他将自己的爱挥洒到整个后宫,所有人说到阿凯,都是一个字,好!
可现在的阿凯,我感觉到了一个字,恨。
他恨我。
拜托!
你要恨去恨桃桃去啊,别盯着我好不好?
“阿凯看来身体没有大碍,那我就回去了。”
公主转身就要走,阿凯猛地伸出手大喝了一声。
“公主殿下!我要,我要抱抱!”
略略略!
我他娘的晚饭,哎,对哈,我穿越来了之后还没有吃饭呢。
咳咳,如果我吃饭了一定都给吐出来了。
“公主殿下,人家要你喂饭饭,人家身子不舒服嘛……”
看着阿凯在这里撒娇,公主的脸都绿了。
公主背着手一脸嫌弃地看着阿凯。
阿凯这才叹了口气,“公主慢走,凯凯身体有恙,就不远送了。”
哇。
阿凯这个神情变化,太他妈到位了。
先是跟个欠儿似的要抱抱,可人家没给,就一副受了委屈似的抱怨。
阿凯啊,如果奥斯卡不给你小金人。
我第一个不答应!
【2】
原来我怎么没觉得这电视剧这么好看呢?
之前就是觉得一帮男宠互相争风吃醋,没觉得有啥。
可等我自己穿越来了才发现……
嘿嘿嘿,有趣的很呢。
关键是,电视剧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呈现出来,等我亲身经历了,才能体会到这些男宠们的小心思和潜藏的秘密。
介绍一下我们这个“男宠公馆”里的各个妖孽吧。
除了小七我和老大阿凯之外,剩下的五位男宠嘛,就起个代号吧。
分别是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和六号。
二号,擅唱歌,但你也不用24小时时时刻刻都在那吊嗓子吧。
咿咿吖吖我也就忍了,你没事就来个bbox算怎么回事啊?
好家伙,我正睡觉呢,你突然来一嗓子,差点把我送走!
当然,要是能给我送回去也行,就怕你给我送错地方啊。
你这不是一般的聒噪了。
三号,跟二号完全相反。
二号是太吵,三号是太安静,安静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他擅长的,就是足疗。
咳咳,当然是正常的那种哈,我穿越之前也跟着女团的姐妹们做过,真的很放松哈。
说回三号,这么一个擅长足疗的男宠,性格却那么安静。
平时吃饭不出声,算你是懂礼数。
可走路没声音,从身边走过也没个动静。
有一次我正看书,一回头,好家伙你那张苍白的大脸距离我的鼻子只有0.01公分啊!
你真的有演午夜凶铃的潜质。
当真是日韩系的飘着走啊。
四号擅长舞蹈。
每天就在那转,嗖嗖转。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电风扇,但有你在,一切都省了!
真是凉快啊。
不过,要说聪明还是我。
作为女团成员的我,自然也是学过舞蹈的。
我在四号面前来了一套街舞中的breaking地板舞,直接给他镇住了。
四号求了我三天,我才教给他。
其实吧,我本人是十分乐意教给他的,他学会了,我房间的地板也就不用打扫了……
他转起来呼呼生风,地上立刻干净如新。
嗯,只要有四号在,就等于同时拥有了电风扇和吸尘器。
五号和六号嘛,可以放在一起说。
因为这两位是一个组合。
这一点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难道女儿国里已经有男子组合了吗?
类似于羽泉?水木年华?无印良品或者动力火车?
不不不。
他们确实是组合,但不是唱歌,而是……说相声的。
太牛叉了。
这二位每天就是练嘴皮子,“八百标兵奔北坡,标兵说,卧槽,人好多!”
他们基本上一周才有机会给公主表演一次,我现场看过一次。
咋说呢……聊胜于无吧。
毕竟女儿国具有幽默细胞的人,太少了。
而我的工作,说出来真是让人羞羞的。
因为天生一副好身材,我成了公主的……裸模。
是的,公主爱画画,而我成了他的模特!
我们几个人,就是公主的男宠们了。
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呆着,等公主来宣。
对了,忘了说大哥阿凯了。
他,是美妆博主。
啊,对了,不能说是博主,应该是美妆男宠。
我看过他的那些瓶瓶罐罐,铅粉、胭脂,还有什么额黄之类的,对着镜子就是各种抹。
听说他见了公主就要给公主涂抹,还要夸公主皮肤好,腰细,腿长之类的。
电视剧中公主对七个男宠看起来还算雨露均沾。
而男宠们也在不断提升自己,将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展到极致。
男宠拼搏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和公主成婚。
正常来说,当公主到了婚配的年龄,她就会挑选一个男宠来完婚。
这就是男宠们奋斗的终极理想和全部动力。
之前这七个还算和睦,有小打小闹也不会影响感情。
可惜,现在一切都变了。
不但是因为我穿越来了,更重要的,是阿凯重生了。
他因为知道桃桃前世做的那些事情,就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联合其他男宠,想要把我孤立起来。
哎,不就是孤立嘛,我自然是不怕。
可此时我回想着整个电视剧,才发现这个男一号阿凯,三观有问题啊。
毕竟男宠们只有一个人才能和公主婚配,自然一个个都是削尖了脑袋要往上冲。
前世桃桃为了上位,决定战胜竞争对手,于是极力撮合阿凯和女儿国第一悍妇。
在桃桃的一番努力之下,阿凯才同意放弃入主东宫的念头而找了悍妇,桃桃接着战胜其他男宠从而成为后宫之主。
而之后阿凯开始眼红桃桃,觉得自己的亲弟弟享受公主的独宠,可自己只能遭到悍妇的毒打。
他内心极度不平衡,觉得弟弟的荣华富贵都应该是自己的,积怨成疾一病不起,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悍妇不但不关心,反而各种嫌弃,最后阿凯只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才有了阿凯的重生归来,以及之后“复仇之旅”。
话说,阿凯的爱,也是够功利的。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我朋友告诉我的没错,那重生之后,公主选择了新生的阿凯,阿凯的变化可是很大的!
毕竟之前是美妆男宠,性格温润如玉,之后可是变得做事果断决绝。
难道公主没有觉得不对劲?
记得电视剧里,公主的智商情商可是相当高的啊…….
不懂不懂。
就在我挠头的时候,公主来了。
“桃桃,跟我来。”
“公主殿下,难道你又想用皮鞭沾水挠我痒痒?不要啊!”
“这两天你表现不错,就饶了你吧,我心情烦闷跟我溜达一下。”
公主带着我出了“男宠公馆”,引得一众男宠羡慕不已。
尤其是阿凯,眼中更是冒火。
公主说她之所以烦闷,乃是她的母亲,也就是女儿国的女皇,说外国进贡了一批新的男宠,让公主去挑挑。
这些外国男宠,颜色各异,有白的,黑的,还有红的。
红的?
是什么鬼?
莫非是晒得秃噜皮了吗?
可公主不想去,她说从小跟我们长大,还是喜欢我们……
“桃桃,我怎么觉得,你跟从前,不一样了呢?”
我靠!
不是吧!难道她看出我是穿越者了?
不行不行,万一这个病娇公主拿着我去做各种实验,扒皮抽筋,我可就凉凉了!
还好我在演艺圈练就了一套万事藏于心的本事。
“哦?是吗?公主殿下好坏坏!可能大概是,今天的云彩,跟平时不一样吧。”
说这句话,我自己都想给自己两个嘴巴。
太他妈恶心了。
可为了活命,我只能忍着恶心继续着我的表演。
就是不知道公主看了,会不会略略略。
结果公主并没有任何不适,只是微微一笑,拉住了我的手。
“桃桃,我决定了,告诉皇上,那些外国男宠,本宫一个不留!我还担心他们掉色呢,还是你们好,我用着舒心。”
公主给了我一个神秘的微笑,说了一句。
“桃桃,过几天你会听到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我能有什么好消息?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让我回去啊!
只要能回去,我保证好好唱歌跳舞,再也不对口型了!
【3】
回到公馆,我直接去了阿凯的房间。
我考虑过了,反正我也不是那个恶毒男配,为何不和剧中的男一号和解了呢?
我就告诉他,我对公主,没兴趣!
这倒是实话。
尽管在我那个时代,动不动就磕CP。
男跟男,女跟女,可我真的不是百合啊。
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对灯发誓的。
我相信只要我拿出真心,阿凯会懂我的。
可惜。
我的真心喂了狗。
推门进去的时候,我看到阿凯正在偷偷跟男宠们开会。
他们的眼神看到我,就像是看到了杀父仇人一般。
至于吗?
我不就跟公主闲聊了几句吗?
瞧你们这一个个吃醋的样子……
“阿凯,我找你,单独有事。”
阿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依然是坐在床边。
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下,冲其他人点点头,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阿凯。
阿凯翘着兰花指,将刚刚削好的苹果塞进了用唇脂涂过的嘴巴里。
啧啧啧。
阿凯哥哥啊,真不愧是男一号。
这一个个小动作,比我都要娘的多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男人骚起来,就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了。
“桃桃,说吧,你还想怎样?”
“其实吧,我觉得都是误会……”
“误会?哼!”
阿凯急了,他急了,真的急了!
阿凯吐出了嘴里的苹果,扭着腰肢,眉毛也挑了起来。
“你可是我的亲弟弟,你却抢走了我的爱,那可是公主对我的…….独一无二的爱啊!”
阿凯越说越急,很快梨花带雨。
我递过手帕,也被他一把打落在地。
“桃桃,实话告诉你,你我不再是兄弟,滚!你给我滚!”
估计我再不走,阿凯的小拳拳就要捶打在我的胸口了。
我转念一想,阿凯的悲剧,就因为公主让他和第一悍妇结婚了。
只要他们不在一起,阿凯的命运应该可以改变。
他也就不会想着对我报仇吧?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很快,第一个事情出现了。
某天早晨,我正在房间里做瑜伽的时候,来了一群彪悍的女将。
为首的,便是阿凯前一世嫁给的那个超级悍妇。
悍妇进来后不由分说,开始在我的房间翻腾起来。
我刚要问她们有搜查证吗就乱翻东西,有女将说话了。
“报告将军,找到了!”
女将拿出一个黑色小盒,悍妇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浑身插着针的小人。
卧槽?
扎小人?
尤其是小人的样子,像极了公主。
“桃桃,好大的胆子!竟然偷用邪术行凶!来人,带走!”
就这样,我被悍妇单独关了起来。
可关了不到一个时辰,我就被放了。
悍妇的那张脸啊,跟车祸现场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问悍妇,怎么把我放了?
悍妇根本没理我。
但几天后,第二件事又出现了。
宫中有谣言出现,说我和某个宫女私通,把那个宫女的肚子搞大了!
这到底谁传的?
我从阿凯狡猾的眼中,看出了答案。
好吧,看来你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啊。
而且这次事情真的厉害了。
女皇派人把我带走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时代的女皇。
嗯,怎么说呢?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确实是威武霸气,但脸色看着不太好。
从她的黑眼圈能看出来,最近她睡眠不太好。
此时公主就在旁边站着,她不停看我,还冲我挤眉弄眼。
拜托,你还是用人类的语言吧。
你的动作我看不懂啊。
“男宠桃桃,有人举报你私通宫女,还让宫女生下男婴,可有此事?”
女皇一张开,我都闻到了重重的口气。
哎,看来心火够大的。
我自然是说此事跟我无关,一切都是冤枉的。
悍妇出现了,身后跟着一个宫女,宫女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婴。
还有手下搬来了桌子、水盆。
哦,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
莫非,要滴血验亲?
果然,在孩子的哭闹声中,我和孩子的血在水盆里融到了一起。
当然,这孩子并不是我的。
我也是看过《甄嬛传》的啦,我就套用关于明矾的情况解释了一遍。
果然,接连有两个人分别尝试过,她们的血也和孩子的血融到了一起。
我看到公主的脸色稍缓,她对着女皇说了句,她早已打过包票,桃桃不是那样的人。
女皇点点头,接着咳嗽了两声,旁边有人端来了一杯药水。
我突然有了想法。
之前我总是被动挨打,也需要稍微反击一下了。
先从女皇入手吧。
我告诉女皇,我可以医治她的疾病。
下面的御医笑了,脸上竟是鄙夷的神色。
哎呦,明显这是不服气啊。
秉承着打脸要及时的原则。
我给她普及了一下女皇的情况,女皇这是多日熬夜导致的内分泌失调,再加上她的更年期综合征,导致现在身体不适。
御医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说只是一昧的用补药,就算补得哗哗流鼻血也没有个卵用。
还是需要好好休息,外加一些体育锻炼,我可以教女皇一些瑜伽动作…….
接着,我就在大殿里做了几个瑜伽动作,女皇跟着做了之后,明显感觉全身舒爽。
我告诉女皇,要想身体好,还得多运动。
除了瑜伽,还有普拉提、帕梅拉有氧和郑多燕,这些都是我原来的必修课,都可以教给女皇。
保证让女皇远离病痛,拥有好身体。
只要跟我练,什么马甲线啊、蜜桃臀,统统拿到手!
看着我的翘臀,女皇眼睛有了亮光。
宫里女人的身材,要么又柴又瘦,要么浑圆丰盈,就没有一个能跟我比的。
感谢我的经纪人,多亏了你,让我扔掉炸鸡,走进了健身房……
其实,女皇,也是对自己的身材有要求的。
这一点我太清楚了。
我去上私教课时,见过好多身价不菲,可身材辣眼的富太太。
她们很多人的老公都出去沾花惹草,留富太太一个个独守空房。
富太太们擦干眼泪后终于顿悟,与其每天哭哭唧唧,不如让自己变得强大!
益达,笑出强大……
我和这些富太太们就成了朋友,我实在太过了解这些人的心思。
现在的女皇,跟富太太们何其相似。
依靠我的“心理攻势”,女皇被我彻底征服。
可没想到,公主此时却提出了一个建议。
她,要让我搬出男宠四合院,入住她的行宫!
乖乖,你这啥时候想出来的啊?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母皇,桃桃与我从小长大,我觉得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今天还带来了这么多的惊喜,你是不是也很喜欢他?”
我心里想着,不是吧,我只是想跟女皇搞好关系,但真的没想着去你那里住啊……
随着女皇的点头应允,我入住公主的寝宫。
当然,只是睡在偏房。
但这也意味着,我已经有了九成九的几率会和公主完婚。
【4】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公主为何那么着急地让我入宫。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
她是不希望我看到那些血腥残忍的场面。
公主私下调查清楚了,关于那个扎小人和“滴血认亲”的事情,都是我那些情同手足的男宠兄弟们搞出来的。
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和六号将一切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们说就是看我不爽,就是要陷害我。
而我的亲哥哥阿凯,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些人甘愿自己受罚。
可我知道,就凭那几个人的智商,他们是干不出这些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的。
幕后黑手,肯定是我那个热衷美妆的阿凯哥哥。
就在我某天早晨带着女皇练习普拉提的时候,太平公主来了。
她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公主坐在旁边并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练习。
我感觉公主有话要说,就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健身课。
临走时,还让女皇再次背诵了一遍饮食要点。
毕竟,不控制饮食,再好的锻炼也会打折。
“皇上,开始吧,背一下。”
“拜拜甜甜圈,珍珠奶茶方便面,火锅米饭大盘鸡,拿走拿走别客气。”
“拜拜咖啡因,戒掉可乐戒油腻,沙发外卖玩游戏,别再熬夜伤身体。”
“嗯,背得不错,今天就到……”
女皇挠挠头。
“可是,桃桃啊,这个甜甜圈啊,方便面啊,都是什么啊?我背是背了,可从来没吃过啊。”
“这你就别管了,都是口号,你记住就行了,口号嘛,算是给自己打打气!拜拜女皇!”
女皇冲我摆摆手在保镖搀扶下离开了。
公主朝我走过来,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
我问公主没事吧?
公主冲我一笑,拉着我就走。
结果,她又把我绑起来了!
依然是那个小黑屋,还是扒光了我的衣服。
我还没来及说话,她就让人把我的嘴巴塞起来了。
接着,公主再次拿出蘸水的皮鞭,在我的身上来回蹭着。
凉凉的,痒痒的。
只是这次,公主蹭的明显比之前用力了很多。
她,好像在发泄。
“桃桃,我不开心,非常非常不开心。”
“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心想,我靠,你倒是把我嘴巴里这只袜子拿出来啊,你塞着我的嘴巴,让我怎么跟你说话。
可公主看来并不想听我说话。
她还是在自言自语,手上的力气也大了很多。
“能不能不要再教母皇了?看到你跟她这么亲近,我就生气!”
原来如此!
公主的病娇又犯了!
拜托,这可是你母亲啊…….
看来病娇犯了,不管是谁都会不爽。
我不停点头,公主的皮鞭都快要把我的皮搓掉了。
她不想让我教,我自然是答应,否则我就破相了。
看到我这么配合,公主这才停了手,她看着我大腿上被她摩擦破损的皮肤,眼泪下来了。
“桃桃,对不起,我就是,不能看你跟别人亲近,当然,更不能看别人伤害你!”
公主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那几个男宠,除了阿凯之外,全部被做成肉包子了……”
什么?
我打了一个激灵。
全部,做成肉包子?
这时有侍从端着盘子走了进来,上面,赫然就是热气腾腾的包子!
公主拿着一个,轻轻啃了一口,露出了笑容。
我:“哥哥,打雷了,我好害怕!”
别人男友:“我看你在峡谷挺开心的啊。”
我男友:“我忙完就去找你。”
大学毕业那年,颜亦辰仍旧奔波在化工的康庄大道上,保研到了一所全国数一数二的学校。
而我,周小熊,则做了两个让老爸想把我抡死在墙上的决定。
第一个,是挣脱了他们的魔爪,跟着颜亦辰到了一个离家很远很远的城市。
颜亦辰几乎刚毕业就住进了读研学校的宿舍,我则在家跟老爸斗智斗勇了两个月,才成功出逃,在他学校旁边的小区租了一间不大的公寓。
刚下飞机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来机场接我的颜亦...
刚下飞机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来机场接我的颜亦辰。于是推着大小两个行李箱,一路撒丫子飞奔到了他身前。
颜亦辰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问:“化妆了?”
“对啊。”我答。
我正美滋滋地等着他夸我漂亮,结果他却抬起了手,用指腹在我嘴唇上蹭了好几下。
“哎呀你干吗?”我扭头摆脱他,“把我口红都蹭掉啦!”
他没有理我,反而上了另一只手,捧住我的脸直接亲了下来。
噗通……噗通……
过了很久很久,颜亦辰嘴唇离开后,低声说了句:“以后别涂口红了,里面有铅汞和羟基苯甲酸酯,而且,不好亲。”
一路到了公寓,颜亦辰帮我收拾了大半天,晚饭都没顾上吃,就被导师叫过去了。
“那你晚上还过来吗?”颜亦辰临走时,我拉着他的袖子眨着眼问。
“看情况吧。”
我发誓我是传统文化下教育出的好孩子,没有动半点歪脑筋,可是这句话,说出来会不会显得我太轻浮?
“哦,好。”我瘪瘪嘴,放他走了。
于是我像个等待君王宠幸的妃子一样,捧着手机望眼欲穿——两个月没见了,这才刚见,颜亦辰就又走了。
更悲催的是,两个小时后突然下起了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我不怕雷,但我怕因为雷和雨,今天就不能和颜亦辰吃夜宵了。
我语音跟闺蜜诉苦,“这和异地有什么区别?”
闺蜜怼我,“滚,我男朋友在澳大利亚。”
“可是我明明离他这么近,而且……而且还一个人住,他怎么就没有搬到我这里的一丁点儿意思啊?”
闺蜜想了想,说:“可能颜亦辰太佛系,你又没有胸,所以对你没什么欲望。”
这话儿我没法儿接。
思来想去,我觉得不能让别人嘲笑我,说你的男朋友怎么好像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啊?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决定主动出击。
闺蜜建议第一弹:塑造胆小人设。
“喂,颜亦辰,雷声太大了,我一个人害怕。”
“那你就这样和我说着话,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他那边有些嘈杂。
“好。”我暗喜。
“不会唱。”他拒绝了。
“那我给你唱。”我清了清嗓子,想都没想就张口,“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这里的山歌排对排,这里的山歌串对串……”
唱完后,我突然意识到刚刚塑造的孤独胆小人设就这么崩了,而且觉得那边更嘈杂了,还有好多人在笑。
“周小熊,我忘了告诉你,我在做实验,所以开了免提。”
那边笑声更大了。
他又加了句,“你遇见的这只燕子,话还真多。”
闺蜜建议第二弹:告诉他安全隐患,需要人陪。
第二天。
“喂,颜亦辰,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外面有个人影,你说要是坏人进来了怎么办啊?”
“别怕,我这就过去看看。”
我乐呵呵地等着他过来,结果一开门,一大队人马直接冲了进来,工具箱啥的要多齐全就有多齐全。
颜亦辰捏了捏我的脸,笑着说:“我看了下,确实有安全隐患,所以帮你换了新锁,装了防盗窗。”
闺蜜建议第三弹:回家的诱惑。
我把家里换成了粉红色色调,点上了香薰蜡烛,新买了高脚杯,外卖点了牛排,最后化了个斩男大浓妆,又换上了露香肩的小短裙,端坐在饭桌前等他过来。
八点,颜亦辰没来。
九点,颜亦辰还没来。
“颜亦辰,你还好吗?”我被自己吓得肝儿颤。
他却声音一如往常,“实验出了点问题,你先吃,别饿着。”
“还好没死……”我长舒一口气。
“什么没死?”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没什么。”我为自己巨牛逼的想象力感到羞愧,忏悔这么诅咒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就这么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十一点,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压抑许久的瞌睡虫,睡着了。
睁眼的时候,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桌上的香薰蜡烛已经燃尽,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颜亦辰开了门口置物架旁的小灯,正单手扶墙换着拖鞋。
屋里除了他那里,都是暗黑一片,恍惚间我觉得他像电影里加了特效光环的主人公,整个人都散着巨大的温暖。
颜亦辰朝我的方向望了过来,有些愣,然后缓步走近,隔着桌子突然朝着我俯过身。
我屏着一口气,心想来了来了,耍流氓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一定是因为我太美,勾得颜亦辰想入非非了。
传说中的“桌咚”吗?我该表现的娇羞一点还是热情回应?
他的脸凑得更近,我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心脏跟着恶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颜亦辰却是抬手在我眼角蹭了蹭,“黑乎乎的是什么?还有眼屎。”
说罢还嫌弃地撇了撇嘴。
我忽然一下就红了脸,拔腿逃到了洗手间,和镜子里这个花了妆的巫婆面面相觑。
周小熊,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蠢死。
那天晚上,颜亦辰看着我在床上躺好,又准备匆匆离开。
“天这么黑了,你要不要明天再走?”我试探。
“没事,我不怕黑。”他说。
“哎!我……我怕黑。”我叫住一只脚已经踏到卧室外的颜亦辰,欲言又止。
他又回到我身边,“啪”的一声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弯起食指刮了下我的鼻尖,“这样就不黑了,快睡吧。”
第二天,我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算命。
都说缘分天注定,我像受了蛊似的,觉得一定要找个高人算一卦,才能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颜亦辰拿下。
算命的说:“现在的小姑娘真可怕,求姻缘求复合的我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求婚前同居的。”
我被他说得满脸通红,这话怎么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欲求不满的小荡妇似的?
“你要是不会算,我就走了。”我佯装淡定,甩出这句话威胁他。
“别别别,小姑娘,我这就帮你算一卦。”他忙拉住了我的胳膊。
大师眼球向上翻,手指搓啊搓,嘴里嘟囔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告诉我说:“就在这周的周末,等到月亮升起来后,和他亲个嘴儿就好了。”
我问:“就这么简单?”
大师说:“对,就这么简单。”
鬼使神差地,我信了。于是给了他两张百元大钞,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颜亦辰要去青岛参加学术会议了,就在这个周末。
我恨啊,两百块钱才求来的大好机会,就这么被他的正事给耽误了!
于是死乞白赖地,拽胳膊抱大腿地,求颜亦辰也把我带去青岛吧。
他当然拒绝了,“你去了又听不懂。”
“我本科也是这个专业的,而且……而且我一直想感受一下,这种高逼格会议的气氛呢!”
“不带!”他甩开了我的胳膊。
三天后,我和他坐上了去青岛的飞机。嘿嘿,我就知道颜亦辰拗不过我。
到酒店前台后,已经傍晚了。我扭扭捏捏地凑在颜亦辰身边,手里把玩着身份证,想着好紧张好紧张,今晚就要和他共处一室了。
可颜亦辰却淡淡地跟前台小姐说:“两间大床房,谢谢。”
万念俱灰的时候,电视剧里刚好只剩一间的桥段恰如其分地出现了,我刚由悲转喜,却见他扭头跟同行的师兄说:
作者/唐心儿
200年,300年...
我闭着眼睛数日子,终于数到天君出关这一天。
我拽住他宽大的衣袍“别冷战了,我们解籍吧。”
他眸光一闪,看着我一字一顿“你想都别想”。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春色过半宫墙柳。
我正揽镜贴花钿,自顾怜惜我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感慨人间流年果然易逝,转眼间我和渊溯在人间做夫妻已有二十一载,这些年我俩的关系可谓是……
“皇后娘娘!”一小宫女骤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沉思,匍匐在地哀戚道:“华阳殿那边传来消息,陛下他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闻言我一时忘形,拍手欢呼,“老天开眼,终于!”
小宫女一脸匪夷所思地抬头看我。
我不得不换上一副痛心疾首形容,捧着心口道:“...
我不得不换上一副痛心疾首形容,捧着心口道:“恩爱夫妻不到头,老天若是开眼,就叫我随陛下一道去了吧——”
这一句哭嚎声震九霄,惨不忍叫人听。
表完决心,我收拾收拾赶往华阳殿,为防止让人看出我雀跃的心情,我都忍住没撩起我快乐的小裙摆。
华阳殿里外已是哀声一片。
我趋步进去,神情凝重,目光略略扫过渊溯那一排十几二十个妃嫔,她们伏在那里,个个泪湿满襟,倒是比我这个正房伤心的情真意切一些。
美人垂泪我最看不得,尤其这些美人还是我挨家挨户精挑细选来的,专门逮着那一心不想嫁人,只想余生富贵的木命女子,若是愿意,我都召进宫来给渊溯做妃。
平时她们伺候渊溯不可谓不尽心,可是渊溯这个人吧,他脑子有毛病,一味暴殄天物,不,天珍——漂亮小姐姐们都是老天恩赐下凡的珍稀仙女!
我对天珍们道:“行了,人死不能复生,哭两声就得,该散散了吧。”
她们倒不用担心自己的前程,我早背着渊溯把她们的将来一一给安排妥当,即便是渊溯没了,也少不了她们的荣华富贵。
我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正房。
她们听我这么一说,便纷纷拭泪站起来排队往外走,走在最后那一个,提醒我道:“皇后姐姐,陛下他还没驾崩……”
啊对,我一时没有收住,高兴早了不是。
我朝她挥挥手,“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较那三时五刻的真儿,陛下这会儿不死,反正过会儿也会死,走吧走吧。”
她诡异看着我,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问:“姐姐圣眷多年,陛下平素对姐姐恩宠有加,恨不得剖心倾予,如今他要去了,姐姐竟是半点也不难过吗?”
恩宠有加,剖心倾予。这孩子得对我和渊溯的关系产生多大的误会,才能站在这谴责我薄情。
我无心与她辩解,点头道:“嗯,就是半点也不难过,你说气人不气人。”
说完我留她在原地,自己旋身而去,暗中感叹不已,那小丫头,好似对渊溯动了心。
啧啧,渊溯真是令人头大,临终还拖累人家个姑娘,没必要,属实没必要。
我收敛情绪转到殿内,透过鹅黄轻纱帐,看到宽大龙床上平躺的人影。
我的夫君渊溯,按人间寿数来算,如今是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差不多也该到了油腻的时候,然而他就不,即便是一副要死的病容,也遮掩不住他的风姿绰约风度翩翩风流倜傥风情万种。
他双手交叠搭在腹上,看着我,平静且安详。
我沉痛上前握住他手,道:“陛下你反思过没有,你之所以寿不假天年,这么快就要去了,皆因为你平时不爱运动。”
真的,渊溯此人,从我认识他开始,他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他无事从来不站着。
“生命在于运动,多么痛的领悟,”我道,“经此一回你长个教训,以后多动动吧。”
旁边几位太医,见了鬼一样看着我。
渊溯半阖着眼面无表情,虚弱道:“皇后这番临终关怀,着实令朕感动。”
旁边几位太医,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他道:“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有什么话就说吧。”他挥退太医,目不转睛看着我,微弱灯火中目光如炬,灼灼映着我。
大概这就是凡人说的回光返照?
我深吸一口气,眼前没外人就不必装了,往龙床上盘腿一坐,道:“早知道凡人身躯如此笨重拙累人,我就不跟你下凡走这一遭了,你知道这些年为了保持体形我有多努力吗?我每天都吃不饱!”
“等我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弥补这么些年我对我自己的苛待,先找食神吃一顿再说,菜单我在心里都列好了,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
“雪岁晚!”他闭闭眼,忍无可忍,指着门道,“你给我滚。”
我很是委屈,“这不是你问我我才说的吗?好,我走,那你记得快点……那啥,昂。”
人间《史记·大周纪》载,周成王崩于这年的三月初五,官方死因:得疾。
实际死因:我气的。
他一走我也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本来我下凡就是给渊溯陪跑。
所以当夜我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人间《史记·大周纪》又载,周后紧跟成王步伐殉葬,帝后情深,感天动地。
实际原因:我馋了。
死后我元神出窍,终于找回了久违的体态轻盈,脚下腾云直上青天,意外发现先我一步“去世”的渊溯还没离开。
他站在那里,脱去肉胎凡骨,恢复了上神的风采,颀长身姿迎风,月白广袖盈盈,一双深邃幽瞳净若琉璃,冷漠淡然不含半分情愫。
容貌上虽然跟身为凡人的时候差不多,气韵上却天差地别。
好歹当人间帝王时,偶尔他还会笑一笑,那眼中时常含上几分暖意,即便不是给我的。
而今众生又不在他眼中了。
我硬着头皮走近,皮笑肉不笑:“帝君。”
他稍微一点头,问道:“去哪?”
我道:“除非帝君给我一纸休书,与我在姻缘簿子上解了婚籍,不然我还能去哪,自然是随帝君尊驾,回灵岩峰呗。”
他眼中写着“算你识趣”,提先一步走在我前面,“走吧。”
“等等。”我透过云层寻着先前谴责我那个小妃子,手指一勾挑了她灵台一抹情思上来。
迎着渊溯不解的目光,我将那不住扭动的灵线般的情思给他看了看,道:“这姑娘喜欢你,还是断了好。”
情思线一靠近渊溯更是不得了,疯了似地往他身上扑,他避身躲开,意味深重看了我一眼,扯了扯嘴角,轻声道:“走吧,回家。”
我十分不得解他为何是这个表情,跟在他身后走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
难不成他以为我是吃了小妃子的醋,故而嘲笑我?
我望着他背影道:“帝君你方才误会了,我并没有吃那位姑娘的醋,我取她情思断了她对你的念想,是因为你挂都挂了,没得连累了人家小姑娘后半生的幸福,犯不上。”
他忽而回头看我,神色骤冷,“雪岁晚你可知,有些话不必非要说尽,否则容易遭神谴。”
“……”我闭嘴,我检讨,我虽然是神,也怕他谴。
“还有,唤我名字,我不想让人觉得帝君与帝后不合,紊乱人心,搅得六界不宁。”他又道。
又来了,我商量道:“那我人前唤你渊溯,私下无人时还称帝君,毕竟咱们之间很有必要保持一段距离,好不好?”
他道:“不好。”
我无语抬头望天,觉得天大概是嫌我从前过得太安逸,未曾为苍生造过功德,所以才派了这么大尊神来折磨我的吧。
一定是。
我和渊溯的孽缘,要从我睡了他说起。
睡他之前我还是妙清天尊座下首席大弟子,虚忝了个沧川神女位,每日所做三件事——混吃,睡觉,思慕韫玉。
这等美好生活被打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我师父叫我去,他道:“乖徒,你觉得灵岩峰上的渊溯帝君是个什么样人?”
我思忖道:“未曾见过真人,只在书上见过他画像,不甚了解,师父问这个干嘛?”
“不了解就好办了,”我师父道,“为师与你讲讲。”
“帝君此人,他排第一天排老二,天是我等仙神的祖宗,他是天的祖宗,盘古大神之后传下来的宝贝疙瘩,在创天之初为天地造化立过累累功德,乃六界独一份珍稀物种。”
我闻言感慨,“这种人一定很难搞。”
“但为师相信,我乖徒有迎难而上的勇气与智慧。”
“什么意思?”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师父叹了口气,“为师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渊溯真身原是上古勾陈火麒麟,曾为拯救苍生受过重伤,将养多年仍不见好,他前些日子旧伤发作阴气入心髓,如今奄奄一息,寻遍六界竟无人可医。”
师父道:“除了你。”
“你是六界之内独一份至纯至阳木命,众神的意思是,看你能不能前往灵岩峰,与渊溯双修,救他一命。”
我原地怔愣半天觉得自己在做梦,还是个噩梦,“不好意思我问一下,师父说的双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让我去陪渊溯睡一觉?”
“哎,做神不要那么粗鄙嘛,”师父讨好一笑,“但你非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我呵呵一笑。
“一代先神陨落与否尽在你手,当然,你若是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你,”师父喟叹,“其实渊溯这人真是不赖,模样好看脾气温和,当年还救过我性命,像我救你性命一样救过我性命,而且他救人不图回报,像我救你不图回报一样不图回报。”
“师父您这还叫不图回报?您可太图回报了。”我冷眼看他,“我建议您亲自去报。”
“要不是为师各方面条件不达标外加你师娘不允许,为师早就去报了。”
双修这种事在仙界说来并不算稀奇,与男女之爱没多大关系,反而修的是一段阴阳共济清心寡欲。
但这事儿对我来说忒也突兀了些,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师父又道:“你若应下此事,救帝君一命等于立下无上功德,六界众人从此都要高看你一眼,你想要什么没有?就算你向白帝龙神讨一脉心魂,他也得给你。”
我马上道:“成交。”
事不宜迟,答应师父的那个下午我便去了灵岩峰少苍宫,打着来救人的由头,很轻易进了渊溯卧房。
雾绕云床蛟纱帐,床上的人貌美不可方物,果然传闻不假,先天乾坤清气造神都是怎么完美怎么来,后头就随便洒洒水了。
好比女娲大神造人,第一批人容貌上一定最是无暇,后面她捏累了,就开始不怎么走心,干脆甩开了泥点子,落地即成活,也算个人。
“帝君?”我向帐内试探叫了一声。
渊溯没有应我,气息微弱躺成一具冰雕。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拆他衣裳。
拆到一半他总算有了点动静,抓住我手微微睁眼看我,相当迷茫:“你谁?”
敢情这当中买卖他也不知情。
我道:“我是救你命的人。”边说边挣扎着抽手,奈何他将我手攥得死紧,人半昏着,却守身如玉,极度不配合。
来前我为了保证彻底完成任务,给自己喂了一颗含春丹,顾名思义就是……解释多了怕不过审,诸君自己悟吧。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此时药效发作,我浑身上下十分燥热,愈发不耐烦。
既然他不配合,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道:“得罪了,帝君。”
一拳下去将他打晕。
然后就地把他办了。
这事过去三天,我向白帝龙神讨来一脉心魂,一路捧着去往东海,心潮澎湃。
韫玉不知我突然到访,紧张将我挡在他水晶宫门口,垂眸道:“岁晚,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结结实实愣住了,“我是哪种人?”
“你与渊溯帝君的事六界都传遍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他将我手中锦盒一推,“我东海龙宫地方小,容不下神女这般尊贵之人,这脉龙神心魂我也不稀罕,你还是请回吧。”
我实在觉得好笑,“就因为我跟渊溯双修了一回?韫玉,仙历零二零二年了,你能不能不这么保守?”
我话音刚落,水晶宫中走出一个身穿大红礼服的龙女,旁若无人拉着韫玉手欢快地道:“夫君你看我……”转眼看见我,诧异一瞬,“这位是?”
韫玉脸色微变,低声对那龙女,“我不是不让你出来吗?”
我明白了。
渊溯也不过是他移情别恋跟我分手的借口。
人家这里嫁衣都试上了,我还苦哈哈期盼他会跟我长相厮守。
我微微一笑,将锦盒往他脚下一丢,“从前年少无知,冒然出游遭遇危险,得太子殿下搭救一茬,如今得知二位好事将近,来送份贺礼权当报一报当年恩德,既然太子殿下看不过眼这份薄礼,扔了也罢,告辞。”
不就被劈一回腿,失一回恋,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心大,想得开。
“想得开你还糟践我这两坛好酒?”食神府,管究一脸痛惜看着我手里的酒坛,“这是我好不容易从轻云酒窖里偷出来的,为此差点把身卖他,你省着点儿喝。”
我直接忽视了他,抱着就跑。
他在我身后气地跳脚,“雪岁晚你就是女土匪!”
酒神专为食神那个小酒量酿的酒实则不醉人,我欲抱着去跟我师父换两坛烈的,求个大醉一场,睡觉疗伤。
刚遁到松鹤殿门口,就听里头我师父一串银铃般的奉承假笑,而后还有个略显耳熟的清越声音道:“我当年将它寄养在你处,你便是这般照顾它的?”
殿内我师父座旁,那张我师娘专属的美人榻上,斜倚半靠了个人,不,个神。
帝君渊溯。
他二人齐齐看着走进的我。
我没话找话道:“帝君委托师父照顾什么?”
我师父当机立断,从殿中犄角旮旯捧出一盆常年被他拿隔夜茶浇得半死不活的兰花,送到渊溯手上,边道:“这个。”
渊溯愣了愣,抿嘴道:“嗯。”
他抱着那盆兰花,眼睛却直直望向我,道:“你过来。”
我不明所以,趋前一步,望着他绝美一张面孔,不知为何有些忐忑。
毕竟,赤身相对是一回事,穿衣相对又是另一回事,对我来说,还不如赤身相对。
因为被睡的帝君没有眼下这等锋利的眼神。
他看着我,目光像杀人的刀,很显然还是克制过的,问道:“你今后打算如何对我?”
这话问的,我谨慎道:“小女与帝君哪有什么今后?”
不过是露水姻缘一夜情,别想太多。
“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对本座负责了?”
渊溯将花盆重重一放,脸色微白,薄怒道,“既然这样,那你趁本座昏聩乏力无从反抗之际,要了本座的清白,毁了本座在六界万年的声誉,这怎么说?”
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过河就拆桥,死兔就烹狗。
我就是被狗咬的吕洞宾,被狼咬的东郭先生,被狼狗咬的同时还吃了黄连的哑巴,百口也难辨,哑然半晌道:“帝君你不讲理,我他妈的那是在救你!”
此话一出,渊溯眼睛瞪大,眸中怒火熊熊。
松鹤殿上空霎时黑云罩顶,气压低迷。
上神一怒,雷霆万钧。
我立时弯腰鞠躬,诚恳道:“对不起帝君我错了,没有‘他妈的’。”
但死囚斩首之前尚有一顿饱饭吃,是不是也能容我辩解上一句,我道:“帝君,一般碰到这种事,吃亏的都是女方。”你讨要的哪门子说法。
我扭头怒吼假装自己是壁花的我师父,“师父您给评评理!”
我师父为难看看我再看看渊溯,小声哼唧:“单纯看脸的话,凭良心说,还是帝君吃的亏大一些。”
都说问道飞升之人断七情斩六欲,我师父成为天尊之前也是朗朗一清冷男子,两手抄袖一揣谁也不爱,自从娶了我师娘,不但七情六欲尽数回来了,还额外添了一欲。
叫做该死的求生欲。
渊溯听我师父这么一说,脸色稍霁,调整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慢吞吞对我道:“总之,你今日必须对本座有个交代。”
我一日之内,先有前男友劈腿被我发现,后有渊溯这种没节操的神仗势欺人找上门来秋后算账,心灰意冷,累觉不爱。
我颓道:“反正生米已然煮成了熟饭,我把你睡都睡了,是发配无尽渊还是诛神台,帝君给个痛快话吧,我雪岁晚若是说个‘不’字,将头拧下来送你。”
渊溯上挑的眼尾弯了弯,脸上竟有了笑意,“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自己说的!”
“那好,你跟本座求婚,求本座娶你。”
莫说是我,就连我师父,瞳孔都地震了。
我不假思索,道:“不……”
渊溯好似意料之中,打个响指,我面前半空突然出现了幻相,那是我自己的脸有点饼,表情又决绝又悲壮,“帝君给个痛快话吧,我雪岁晚若是说个‘不’字,将头拧下来送你。”
渊溯这厮不是神,他大爷的还给我来了个回放。
我道:“帝君,男婚女嫁不是儿戏,你却借来打击报复,是不科学的。”
渊溯勾了勾唇角,“在玄幻文里你跟我讲科学,你仿佛是在逗我笑。”
“两个人做夫妻,讲究的是个两情相悦,我和帝君毫无感情基础。”
他缓慢且矜贵地朝我伸出一只手,我自动会意,狗腿上前把自己胳膊垫上去,扶着打来了就半瘫的他老人家稀有地站了一站。
这么一站,发现他比我高出一个头。
他垂眸看着我,道:“你又怎知本座对你毫无感情。”
莫名的,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款款柔情。
角度原因吧?一定是。
还是我伤心过度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就因为我把他蹂躏了,糟蹋了?
我咽了咽口水道:“帝君,斯德哥尔摩是病,你得治。”
眼见他眸中那点柔情不复,又要雷霆万钧,我一咬牙一闭眼,道:“行吧,婚就婚,但婚期我要求越快越好,宴请宾客名单也要我来定。”
我话音落,天空放晴,日光明媚,鸾鸟和鸣。
就连那盆半死不活的兰花也沾光沐浴了帝君一番神威恩泽,舒展叶片,哆哆嗦嗦开出了几朵小花。
渊溯点点头,神色平淡,“你倒挺恨嫁,好,都依你。”
七日之后,东海太子韫玉成婚的前一天,我和渊溯在灵岩峰举行了盛大而隆重的婚礼。
少苍宫外锦瑟繁弦,凤箫清响,九霄歌吹。
八荒九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一时之间灵岩峰上的充盈祥瑞之气激的方圆百里草木花树反季而盛,春水满四泽,夏云暝暝,千般红紫,万点香飘,连周遭未开化的禽兽皆跟着受益。
我就在这繁华中拖曳着沉重的大红礼服,游走寒暄在宴席之间。
走下一道长阶,坐席末端,我走了过去又走了回来,居高临下望着几后那对璧人,倨傲道:“想不到还能再次看见贤伉俪。”
韫玉冷着脸一言不发,他那即将新婚的妻子却屈辱看着我,“雪岁晚,你又何必惺惺作态,不是你特意请我们来的吗?”
我皱了皱眉头,道:“什么?”
左右前后齐齐看过来,窃窃私语纷纷,龙女的面皮徒然涨红了,想来在我到这之前他二人必然受了很多非议,毕竟当年我苦追韫玉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
而今他飞快地要另娶他人,肯定被骂了负情薄幸。
龙女道:“当年明明是你死皮赖脸缠着我夫君,我夫君瞧你不上,你就含恨在心,伺机报复,你不过是爬了一回帝君的床,就算是一朝小人得势,那也是得的帝君的势,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腆脸招摇!”
“我虽然不知你是怎样狐媚才博得了帝君的青睐,让帝君瞎了眼娶你,但雪岁晚你记着,靠下作手段上位终归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待你被帝君休弃那一日,我定如今日这般,携酒来贺。”
我给她训得脑瓜子嗡嗡的。
说来她在这件事里也算受害者,是故我不准备与她计较,只看向韫玉,“你也如此看我吗?”
韫玉一言不发,只闷头喝酒。
还是龙女,一把将他手中酒盏打落,怒道:“她的喜酒你也喝得下去,不怕有毒吗?”又含恨望向我,“帝后,今日拜你所赐,我们该受的不该受的侮辱,都尽受了,该放我们走了吧。”
“别以为你如今成了帝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父王好歹也是四位龙神之首,掌八方水域四海生灵,天帝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当真较量起来,谁吃亏还说不定呢。”
这下不但四周,全场寂静,都眼巴巴看着我,想看看我如何回击。
虽然这二人不是我做主请的,我对他俩的到来也并不知情,试想我得多变态,才能想起来请前男友参加自己婚礼,吃饱了撑的吗?
我都准备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了,这可是他们先招的我。
我嘴皮子略动了动,想说能动手就别吵吵。
倏忽一个声音道:“既然知道她是帝后,为何不跪?”
此声一出,众人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帝君。”
渊溯出现在我身后,手贴上我后腰。
他跟我一样,穿配套的大红喜服,平素松散垂坠的青丝用金冠束得一丝不苟,越发显得丰神俊朗,优雅清贵。
他并不看我,而是垂眼看着有些不怎么甘心伏地,硬被韫玉拽下去的龙女,道:
“她是我渊溯的妻,从即日起在六界地位与我同等尊崇,我就是为所欲为惯了的,她怎么就不能为所欲为了?她要是不仗我的势时常欺负欺负人,我还不高兴呢。”
“倒是你这小辈,谁给你的胆子藐视本座的妻,置喙本座私事,在本座的婚宴上叫嚣,败坏了本座心情?”
伴随着他一问一句,天边飓风聚拢,黑云成阵,上神威压骤降,修为低一点儿的已然有些扛不住,口中不断道“上神息怒”。
龙女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却不得不道:“小女不敢。”
我膜拜地看着渊溯。
要问打嘴炮哪家强。
更加坚定了以后我跟他能动手绝不动嘴的决心。
继而我白莲花般地往他怀中一靠,“渊溯,算了,为了一两个不懂事的,坏了我们其他客人的兴致,不值当。”
按理说就坡下驴,我坡都已经给出去了,他也适当下一下,这茬就算过去了。
然而我也是才知道渊溯此人,火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只顾他自己爽,原来为所欲为这四个字他真的不是谦虚。
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对龙女道:“你年纪小本座不跟你计较,你家教不好我只找你父亲问责,你父亲是哪个?”
我连忙在他耳边低声道:“白帝龙神座下西海龙王就是她爹。”
“那是谁?不认得,龙神本座只认得无垢境的素宸一个,”他蹙眉不耐烦,“罢了,让天帝来找我说话。”
说完不顾龙女的求饶,将我手一握,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众人避让两旁,大气不敢出。
走出一段距离我拉住他,道:“等我一下。”
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当下说清楚比较好。
于是我挣脱他手走回去,望着对我的去而复返面露惊恐的龙女道:“西海三公主是吧,你说我死皮赖脸缠着韫玉,我认,但我这人再怎么不要脸我也有底线。”
“想必你来前对我和韫玉的事情也打听过了,那么你就该知道,我和韫玉相识六百年,期间若当真都是我一厢情愿,亦或他对我从头到尾无动于衷,你何至于气成现在这样?”
“他在东海海底为我搬来整座星空庆贺生辰的时候,你或许同时也在西海拆着他的情书呢吧?”
“自己找了个人渣还舍不得放手,你恨的应该是这个男人和自己的不争气,怪到不知情的我头上,算什么道理?”
“还有,以后见了我,记得跪。”
我丢下这一句,头也不回转身走。
不是没有委屈,但我这人便是这样性情,爱要光明,恨也磊落,缘尽长相别,分手即是陌路,我断不思量你,你也莫思量我。
我要的是两不相干,缘何会多此一举请他二人来参加我的婚礼,即便是个形式婚礼。
既然已经嫁了渊溯,我是打算与他好好过日子的,虽然眼下并不爱他,但感情这回事可以慢慢培养,何况他长得那么好看。
脾气臭点就臭点吧,我要是忍不住还可以打他。
没想到他脾气不是一般的臭,站在那里看我步步走近,头顶阴云不散,反倒愈显阴郁。
那代表他心情坏到了极点。
怪道他一出场就不看我。
这大喜的日子,你说说。
我上前试图重新握住他手,陪着笑道:“帝君?”
他沉着脸甩开我,走的大步流星。
“……”我方才是不是说打算与他好好过日子来着?两分钟到了没有?我撤回。
“帝君。”
“渊溯!”
我一溜小跑跟在他身后迭声叫,他越走越快。
我把心一横跨步上前推了他一把,本想将他别住,但意外发生了。
就……
我把他推倒了。
他摔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看着我,有生之年大概没尝过被人推翻的滋味,当下连谴我都忘了。
直到我朝他伸出手。
他狠狠将我拍开,气势恢宏,“滚。”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弱还这么嚣张的?”我捂着被他拍红的手,“帝君,你们先神流行在成婚当天对新婚妻子甩脸子吗?”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他简直要炸了,人还坐在地上,怒火蹿起两米高,“雪岁晚,你怎么还好意思提新婚!”
“我以为你当日承揽了婚期和请帖名单,是诚心嫁我想自己操办婚礼,可你是什么居心?”
“你不过是被韫玉抛弃了以后心有不甘,你嫁给本座是为了赌气为了报复,你把我们的婚礼,把本座当成了什么?”
洗不白了,我无奈道:“连帝君都这般想我?”
我不得不承认,七天之前草率答应嫁他是有赌气的成分在,但我揽过婚期的决定权和宾客名单真不是了报复韫玉。
我是为了我唯一的闺蜜鸳曦。
这货自见了素宸上神一面,痴迷上神美色无法自拔,放着天帝公主不当,非要抽了仙骨假扮成无家可归的小火鸟,投了素宸门下。
我若是成婚伴娘必然得是她,而素宸又是渊溯好友,喜宴上素宸不可能不来,届时他俩婚礼上一见面……
好闺蜜就是要为彼此两肋插刀,我怎能因为个人小事就把鸳曦卖了出去,主要是她那暴脾气,若是因此被坏了好事,我沧川鱼虾小民事后非要被她变成一锅河底捞不可。
因此我主动揽过了宾客宴席的安排,就是为了将她和素宸调开,力保他二人见不着。
再有婚期这事,也是因为我想起鸳曦传信于我,说她发现一绝佳适合泡美男之地,那叫一个花前月下浪的没边,不日就要怂恿着素宸去。
我只得把婚礼安排在就近,谁知道那么巧和韫玉撞了婚期,比他早一天,看上去真的好像我是为了寒碜他。
可一月中良辰吉日就那么几天,大家扎堆成婚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综上所述,我为了鸳曦操碎了心,但是,注意这个但是。
但是这货在婚礼前两天又传信于我,说她一刻都等不得了,马上就要缠着素宸去,所以不能给我当伴娘了。
她说渊溯也是一代仙界少女梦中得不到的男神,抢手得很,要不是性格劝退了她,她早就追他了,既然我已经把渊溯睡了,干脆一睡到底,占个便宜也是好的,实在没有感情,到时再离。
她还说她人虽不能亲至,但精神与我同在,她会每天都在神明面前烧香祷告,求神明保佑我幸福。
我猜她说这话时,忘了自己就是个神。
我心里把鸳曦骂过了第一千遍,讨好对渊溯笑道:“帝君,我可以解释。”
渊溯已经自行站了起来,扭头道:“我不听。”
我跟着他走到了寝宫深处。
龙凤喜烛,大红喜床。
这是渊溯的卧室,上次我走进他卧室还是为了与他双修,如今才过去半个月,换了个身份,心境也跟着不同。
但相同的事是可以做一做的。
渊溯靠在软榻上撑着头有些疲惫。
我褪下外衣,拎了个酒壶过去,道:“帝君,你要不要喝点酒?”
他抬头看了看我手中,“怎么只有一个酒杯?”
我看着他。
他继续看着我。
我悟道:“哦,我不是要与你喝交杯酒,这酒是给你一个人喝的。”
“我怕你待会儿会疼。”
他:“……”
他眼睛眯了眯,下意识揪紧了衣襟,“雪岁晚你想干什么。”
我叹了口气,“帝君的旧伤七七四十九周天之内与我双修三回才能大功告成,如今半个月过去了才有了一回,太缓慢了。”
他闻言又往后退了退。
我道:“来嘛帝君,早睡早好,就当是洞房。”
他不自在地道:“双修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也不要再提。”
我又想打他了,“你说停止就停止?那我岂不是白被你逼婚了?”
我手刀在他脖颈上来回比量,挑地方下手,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中,他神威犹在,但修为好比油尽的枯灯,不剩多少了。
“雪岁晚,你不要太过分!”他挣扎着要逃,给我一把捞了回来,把住双手举过头顶,按在榻上压得死死的。
我自上而下打量着他,诚心实意道:“帝君啊帝君,你这脾气,真是对不起你这副好皮囊。”
他瞪着眼又要吼我,我已灌下一口酒向他口中渡去,他顿时面色绯红,不知是呛的还是害羞。
“反抗也没有用,我雪岁晚干什么事情都有始有终,说睡你三次就睡你三次,若是不小心睡多了,就当赠送不用谢。”
“雪岁晚,你……唔!”
我亲到他哑口无言,才道:“双修的时候专注些,回头岔了气就不好玩了。”
说话间我已经抽走他发带将他双手绑了起来。
他怒极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看着我,眼底氤氲深红,皱着眉头,身子瑟缩。
唉,堂堂帝君,双个修青涩成这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是救帝君你的命,功德够我一个小神消受万年了,帝君就当成全我吧,看在功德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打晕你了。”
我捋了一把他倾泻一枕的青丝,三言两语解开了他的腰封。
喜服款式繁复,我一层一层慢慢解,不多时,体内燥热渐渐难耐。
他挣扎无望,大概也被我安排老实了,细细盯了我一会儿,眸光柔软下来。
忽然他道:“你吃了什么?”
我呼吸急促,道:“含春丹。”
“雪岁晚!”他猛地暴怒,一道红光自他眉心神印迸出,眨眼间火麒麟真身显像。
足踏真火火焰,额间一簇焰火跃动,周身鳞片如碧玉。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火麒麟,很是惊艳。
但渊溯真身也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变回了人身,扶着桌子吐出一口血来。
“明知自己身上有伤还逞什么强。”我要过去扶他,一柄利刃从他袖中蹿出,形成剑阵将我包围,阻挡了我的脚步。
他隔着凛凛剑阵白光与我相望,眼中尽是失望,“你第一次也是……如此?”
我点点头。
他拭着嘴角的血,忽然笑了,是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既然这般不情愿,何必勉强。”
“以后本座的死活,就不劳沧川神女费心了。”
他旋身而去,步伐不稳。
我看着他的背影垂涎欲滴,“不是帝君,你听我说,我……”
他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边。
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我第一次是不情愿,但这次纯属意外,我是情愿的啊。
他妈的我师父改良了含春丹,在外面裹了一层糖衣他没跟我说啊。
花花绿绿的我以为是糖就抓了一把带在身上,刚才喝完了酒要亲你,我怕你嫌弃有酒气才寻思吃个糖清新一下啊。
……要放狠话可以,能不能帮我把药效解了再走啊啊啊啊啊啊啊。
渊溯你个混蛋!
我和帝君之间的误会,从此比海深。
这一夜,我过得孤枕难眠、辗转反侧、抓心挠肺。
好不容易挨到药效过去,我洗了个澡踱步出门,门外已是天光大亮,少苍宫正对一挂飞瀑,苍穹蔚蓝,青山苍翠,白虹映日。
门前开阔草地上,除了随性游走的仙鹤鸾鸟,乌泱泱还站了一群人。
见我露面,齐刷刷伏地,口称帝后。
……太有排面了。
打头一个仙官,模样周正气质非凡,是个细皮嫩肉的纶巾书生打扮,与我道:“小仙寻风,奉帝君之命,供帝后差遣。”
我与他抱拳道:“客气。”
他对我此举惊讶一瞬,随即笑了开来,露出两颗喜人的小虎牙。
而后他指着自己身后跪地不起的一人道:“这是负责帝君与帝后大婚事宜的礼官,便是他擅做主张改了当日喜宴宾客名单,使不怀好意之人趁虚而入,让帝君与帝后生了误会。”
那礼官在地上瑟瑟发抖,叽里咕噜一大堆,大体意思是他平日里宅,对仙界桃色新闻关心的不够,并不知道我和韫玉的事情。
而按照礼法,渊溯若要成婚,喜宴上是该有四海龙王一个席位的,至于为何来的却是西海公主和韫玉,他也不知。
我点头,知不知的反正我和渊溯的梁子已经结下,归根结底是我俩彼此毫无了解与信任可言,也不能全然怪人家。
于是我让他别跪了,该干啥干啥去吧。
礼官走得茫然又忐忑。
剩下众人看着我,我问:“所以说帝君在何处?”
除了寻风,众人闻言,看我的目光都带几分幽怨。
寻风道:“帝君一早入了焚焱阁,闭关去了,临走前命令我等,灵岩峰上下见帝后如见帝君,任凭帝后吩咐。”
哦,怪不得他们要幽怨,成婚第一天,我便把人给整自闭了,这可怎么好。
寻风:“帝后还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么……
好歹是帝后了,一言一行当谨慎,不能给渊溯丢人。
“有。”我道。
“你们灵岩峰管饭吗?给个早饭吃好不好?”
寻风:“……”
吃过了早饭,我让寻风做向导,带我在灵岩峰各处走走。
灵岩峰占地之广,超乎我的想象,我俩御风浏览半日,才走了三分之一,所到之处但见崇山巍峨,溪水环绕,阙宇错落。
山涧玉石玉树遍地,不仅有矿,还有好几座差点闪瞎我眼的金山。
我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嫁了个土豪。
“不逛了。”我深沉道。
再逛下去我怕自己面对巨大财富把持不住,容易报复性消费。
但我眼下又没有资格花渊溯的钱。
唉,我的忧伤谁能懂。
我最后恋恋不舍望了望那几座金山。
世上有几人不爱财,我若是为了钱去泡一泡渊溯,应该算不得龌龊吧?
横竖婚都结了。
我问寻风焚焱阁怎么走,“不知为何,突然对帝君倍感思念。”
他欣慰与我指路,“帝君若是知晓帝后用完了早膳,看完了光景,数完了灵岩峰部分财产,终于想起了他,他定然十分开怀。”
惭愧。
往后走的途中经过老大一片森林,从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枝桠皆是黑色,只生躯干不长叶子,形状扭曲古怪,让人一看便起鸡皮疙瘩。
不待我问,寻风主动道:“帝后,此处是我灵岩峰禁地玄天林,除却帝君,旁人不准踏入的。”
我点头,这诡异的地方,求我进我都不带进。
遂加快速度离开,走出少许距离,倏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岁晚……”
“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害怕。”
“带我一起走吧。”
那声音似远似近,一句尖细一句粗犷,诡谲辨不出男女,似乎还夹杂着冷风一起传到我耳朵里,但周围并没有风。
我毛骨悚然,不禁回头望去,声音是从林子里传来的,与此同时,上方覆盖的一层金色结界被触发,隐隐浮动,似有异物从里往外挣脱。
我扯住寻风,“你看。”
寻风依言回头,诧异道:“帝后要小仙看何物?”
玄天林已恢复如初,一片死寂,仿佛刚才景象是我的错觉。
我道:“你定然也没听见什么奇怪声音了?”
他摇摇头。
我还是等有机会问问渊溯吧。
10
焚焱阁莫说把守,连个结界都没有,寻风说这是因为有帝君在,无人敢造次,要的就是这股子自信。
我特别想告诉他,你没睡过你家帝君你不知道,他现在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寻风将我送到门口,自己退立门外,指着阁楼道:“小仙忘了告诉帝后,为防帝君闭关之时气场被扰乱,阁内禁用一切法术,还需帝后亲自爬上去。”
我仰头望一眼看不见顶的焚焱阁,虚心发问,“这楼有多少层?”
“不高,也就九十九层,”寻风道,“帝君在顶层,帝后您请。”
“……”我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见帝君不可,对帝君的思念之情,我可以忍一忍……”
话没说完,寻风将我往里一推,把门从外头关上了。
我一咬牙,爬吧。
不就九十九层楼吗,我沧川神女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栋楼,哼,呵呵。
两个时辰之后爬了一半的我开始后悔,渊溯现下封闭五识六感不知,跟个摆设没什么区别,我是疯了吗居然来泡一个摆设。
然而人生最难的抉择,不是你站在楼下高山仰止,而是一栋楼你爬到一半才开始顿悟,下之可惜,不下显得格外有病。
我可能是真的有病,气喘吁吁,从晌午爬到天黑,到了楼顶见到渊溯那一刻,忽然觉得值了。
我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有点想他。
尤其是惦记着他闭关多半是因为生气要躲我,我对他还生了几分愧疚。
楼顶明珠感应到有人自行亮起,映得四壁生辉,柔亮不刺目。
渊溯盘坐云榻正中,双手置膝捏诀闭目,浑然不知我来了。
我得以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个够。
不得不说,即便是摆设,渊溯也是个极赏心悦目的摆设。
玄衣将没什么血色的薄唇衬得些许苍白,长眉和眼睫却如墨,在珠光中投下淡淡暗影,把他五官和脸部轮廓显得冰雕玉凿一般,幽深立体。
只是未免太过肃穆。
我将他一身玄色外袍改换了我最爱的湖水蓝,层叠盖着底下雪白里衣,打眼一看,渊溯好似凌水泛波的水神。
“这才对嘛,”我抚去他眉间细微褶痕,自言自语道,“学学素宸上神,温柔一点,别动辄就发怒皱眉头,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当然他是听不见的,我闭了嘴,静静与他对坐一阵,鬼使神差,我凑了上去,对上他的唇。
蜻蜓点水。
片刻之后我颓然倒地仰面朝天,捂着狂乱跳动的心脏,忍不住又偏头看了看渊溯。
我告诉自己,斯德哥尔摩是病,我得治。
11
我也不知渊溯到底要闭关多久,大概取决于他气性有多大,和受伤有多重。
期间我实在无聊,总想着给自己找点消遣。
比如说帝君年轻时候刚出道,初初展露头角,便因为过于貌美,被朱雀一族头头觊觎,绑走成亲。
帝君本来不打女人,后来忍无可忍,横扫朱雀一族,导致朱雀族到现在见了带麟甲的绿色生物就害怕。
比如说帝君交友广泛,且都是大神,但后来少数人陨落,大多数受不了他的脾气被他凶走了,万万年下来只剩了素宸上神一个。
倒不是因为帝君后来吸取了教训懂得了收敛,纯粹是因为素宸上神为人太好,同理心宽厚,能排除万难看到帝君身上约等于没有的闪光点,从而默默容忍帝君脾气之臭。
比如说帝君日常眼光毒且挑剔,一应用度稍微不满意就宁可弃了不用,曾经为了自己不喜欢的人用了他一只茶杯就换了全部的茶具,不是那一整套,是全部,帝君觉得单换一套,影响整间茶室的美观。
曾经为了洗澡水味道不对,不惜万里从昆仑虚引弱水,差点将弱水抽干,搞得负责看守昆仑虚的陆吾仙自备白绫来少苍宫门口上吊,要死给帝君看。
帝君嫌门口死人还得重盖寝宫太麻烦,勉强作罢。
饭菜不合他胃口,就饿着不吃,反正也饿不死。
谁跟他一句话不对付,他要么甩脸走人,要么让别人滚,自此这人就别想再出现他面前。
我总结了,渊溯这种毛病,往小了说叫做“作”,往大了说叫做变态。
那得是多么光辉伟大之人才能受得了。
提供这条八卦的小仙侍对我这番总结深表赞同,又看我一眼,道:“吾等曾经以为帝君这辈子都不会娶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娶了帝后您,所以说您是用什么打动了帝君的心呢?”
我思考半晌,摆手道:“别问了兄弟,我自己都很迷。”
由于众人实在太过积极,我遂决定将这些小道消息集结成册,匿名投稿,卖给了瀛洲岛上最大最有实力的海客出版社。
名字就叫《帝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我因此狠赚,觉得长此以往不用等渊溯出关泡他了,我自己都能富贵起来。
但我依旧隔几日就抽空去往焚焱阁,爬楼看他。
九十九层楼,我得多么喜欢他才能爬得这般起劲。
我感动我自己。
他一如既往枯坐不知我来,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照常亲了他几下,想了想,小心翼翼侵入他识海。
别人八卦得再多,也不如我自己看。
渊溯的识海浩瀚如广漠呈现在我眼前,我一时竟不知从哪看起,挑了几段都是他在睡觉,养伤,养伤,睡觉。
堂堂一尊神,过得清心寡欲了无生趣。
一般来说,识海中越是铭心刻骨的记忆埋得越深,颜色越浓。
我跃身而上,纵观整个识海,终于在他记忆之初找到了几段,半空里看去,是血一般浓郁的红。
我跳进其中一段,眼前顿时薄雾弥漫,我无头无绪乱转许久,才终于明白过来,那白茫茫一片并不是雾气。
我只所以看不清,是因为此乃大荒之初,这时盘古大神虽开了天地,但天地也不是一日即变分明,而是日渐分明。
故而生神,也滋生异物,例如魔。
这段时期是史上最乱的一段时期,龙蛇混杂,规矩方圆全然没有,各方势力互相虎视眈眈,暴动四起,全凭实力争地盘。
换句话说,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渊溯之所以后来被六界那般尊崇,就是他曾凭一己之力荡平了魔妖鬼三族,奠定了神族和仙族在六界为首的地位。
这段记忆除了血腥厮杀应该没什么好看,我正要离开,突然响起一声清脆鸣叫,一只羊羔大小的火麒麟幼兽穿透雾气朝我奔来。
我受不了这等呆萌幼崽,立时决定不走了。
我看它小鹿一样湿漉漉的圆眼睛,黑亮的四只小蹄子踏着火焰,周身鳞片才有指甲盖大小,片片翠绿闪着亮光。
它驮着一只麻袋,“哒哒哒”一蹦一跳,萌化了老子的少女心。
我忍了好几忍,才没把那句“快到妈妈怀里来”说出口,然后不自觉对它张开了手臂。
小火麒麟跑着跑着变成了个及我腰高的小男孩,沉静的面孔已经有了成年渊溯的轮廓,然终归是稚嫩的,眼睛圆而鼓,不似现在的帝君,眼尾微微上扬,动人而不自知。
他头顶一只碧绿的角,径直穿过我,扑向了我身后。
等等,角?
我跟着他转身,看见我身后伫立着一大团黑气。
尽管我知道自己现在经历的不过是段幻影,仍旧被那团灼热的强大魔气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年幼的渊溯嗷呜一声,甩下地上的麻袋,任凭里头血水渗出,放肆流了一地,他兴奋冲着黑气中的人影唤道:“姐姐!”
我一边害怕,一遍又情不自禁,跟着他们走出了很远……
我忘了自己是何时从渊溯识海中脱身而出的,跌坐在他身边良久,从黑夜沉沉到天光微熹。
暖阳透过阁楼窗户投在我脸上,将我照得暖意融融,也驱不散我心中的阴影和寒意。
我再度盯着入定中渊溯的脸,竟觉无比陌生,恍如隔世。
我窥破了渊溯帝君的一个惊天秘密。
作者/摩羯大鱼
*高血压现实版盲山
被拐到深山的女大学生,身旁野兽般的男人只不过将她作为发泄品。
每个睡不着觉的夜晚于曦曦就在想这些,想着逃跑的计划。
1998年。
梁姐伏在儿子的背上,涌上了一股悲伤。
“丰子。”梁姐叫她儿子,“放下吧,太累了。”
“没事儿。”丰子说,“不累,不累。”
干农活的建叔从远处向着梁姐和丰子招手,建叔说:“要不要我背你妈,你累?”
“不,不。”
“这傻孩子,倒是孝顺。”建叔说,“如果不傻,肯定是个少见的好孩子。”
“谁说傻的?”梁姐说,“我们家丰子不傻,他就是直性子。”
梁姐听不得别人说他儿子傻,其实他儿子智商确实有缺陷,只不过这...
梁姐听不得别人说他儿子傻,其实他儿子智商确实有缺陷,只不过这么偏远的大山里,就算是有缺陷的孩子,也没处看病。
况且山里人有俗话,脑瓜不好有气力。小时候梁姐不当回事,后来发现丰子行为古怪,要什么都很直接,不会隐藏自己,会说的话也不多,就知道孩子确实是有毛病了。
虽然丰子有毛病,但是丰子老实,听话,梁姐说什么,丰子听什么。
一直到了三十岁,丰子还是很听话,而且长得高大魁梧,身强体壮。若不是智商有问题,现在该早就结婚生子了。
梁姐当然记挂丰子的婚事,只不过,丰子有问题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谁家闺女都不乐意跟他。
尤其他如果自己想舒坦,就随时随地地从裤子里掏出家伙来用手弄,谁家姑娘看了,不觉得他恶心?所以就算他长得并不难看,半门亲事也讨不到。
“不过丰子也不算孝顺。”梁姐说,“我没读过书,都听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倒是要有个闺女跟我儿子留个后,就好了。”
“这我倒是有个门路。”建叔说,“有点损良心啊。”
“你说。”梁姐说。
“买啊。”建叔说,“买女人,村里也不是没有先例,壮子家孩子,倒是不傻,丑,也找不到对象。从外边买来的姑娘,长得还好,最开始也跑,打啊,生了孩子,就不跑了。”
梁姐几乎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壮子。
壮子给儿子买过亲,有门子。梁姐等了三四个月,等得都烦了,刚要去壮子家理论,壮子就带着人,把一个女孩绑来了。
女孩长相虽然不甚漂亮,身上满是泥灰,头发一看就好久没洗,都快拧成油绳了,但是皮肤怎么也比山里人好。
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一二岁,据说是个女大学生,瞒着家里在黑诊所堕胎。胎是堕了,麻药被打大了劲儿,被黑诊所的人卖了,囚禁起来,养好了就送来了这儿。
“起初说自己爹妈是干部,牛得很,说不放了她要我们全家人的命,现在老实了。”
女孩的嘴里还塞着毛巾,两只眼睛红肿,被绑着看到梁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屋里出来了丰子,丰子痴迷地看着她,毕竟她的身体是女人的身体。挣扎的时候,也是女人身体的动态。丰子看着看着看呆了。
女孩吓得脸一下白了,她心里好似隐隐约约知道要发生什么,刚开始只是摇头和哭,后来干脆整个人跪在地上,磕头,磕得额头都出血了。
那一刹那,女孩没想到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境遇,在一所普通大学里的生活还算安逸,她如何也想象不到会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山水碰到这样的事情。
在她被拐卖以前,她所关心的生活是学习和考试,家长和老师,男友和学校制度。
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她发现之前考虑的人生仿佛都是错的,她希望的事情一样也不能达成,现在她只希望两件事,一是自己活着,二是自己活得不要太难受。
看到女孩的惨样,丰子体会不到,。梁姐能感受到,她看到这个女孩绝望的样子,有了几分不忍心,问壮子,“就不能换一个吗?”
壮子说:“爱要不要,哪有那么多?你以为百货大楼买商品啊。你要是不要的话,我就卖给别人了,钱也是不退给你的。”
说完,壮子就要拉着女孩走,女孩赶紧站起身来,准备跟着壮子走。她虽然知道自己还是免不了卖掉的厄运,但是她只希望被卖掉得越晚越好。
看着壮子带人要架走女孩,梁姐也不知道该拦还是不拦。但是她回头看了眼丰子,丰子的目光还停在女孩的身上,久久不能移开,梁姐狠下心,大声地叫住了壮子,“回来,要了!”
梁姐把五花大绑的女孩放在了家里,丰子痴痴地望着她。女孩嘴里的毛巾被梁姐拿掉了,女孩的嗓子已经哑了,还是在不停地求饶。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女孩却没想到,梁姐对着女孩跪了下去。
“闺女儿,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儿子脑子有点不好,我知道让你嫁到我们家委屈你了,但是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我会像对亲闺女一样对你的。”
女孩见了她跪在地上,吓了一跳,但是这一下她就完全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自己被拐卖到这儿,是为了给眼前这个虽然不算丑但智力却有问题的男人当妻子。
“阿姨。”女孩看梁姐的态度不那么强硬,口气也平和着说,“阿姨,我是大学生,我还要回去学习,我还不能嫁人。我求求您了,您把我放回家,我家里会给你钱,我爸妈会帮忙给你儿子在城里找对象。我求求您了,您放了我,放我回去吧。”
“不是我不想放你。”梁姐说,“我全部的钱都用来买你当媳妇儿了,再说,这个山沟沟根本出不去啊。
“我们也都想出去,出不去啊,不要说放你了,我们自己都难出去。那么远,我不能冒险啊,你来都来了,就在这个家给我当半个女儿,给我们家留点后吧!实在不行,你给我们留三四个孩子,我就放开你走。”
“三四个孩子?”女孩有点激动,“阿姨,我意外怀了一个都打掉了,我不能有孩子啊。
“我要上学,您家里条件这么差,山里这么穷,还要三四个孩子,您要怎么养啊?孩子喝西北风啊?孩子长大要不要上学?以后还困在这个地方啊?”
“你跟我吼干吗?”梁姐说,“你这个小姑娘,根本不听话,还跟我喊起来了。我就不该劝你,劝你干吗?人家买来的媳妇都舍得打,我怎么打不得?你又不是我闺女?你反正今天怎么都得给我当儿媳妇儿了。”
“阿姨你别生气,阿姨,对不起!”女孩突然发现自己可能用错了语气,带着绳子又跪在了地上。梁姐这时候当然生气了,她知道丰子言听计从,让丰子把房门锁好了,她把女孩的绳子解了开。
女孩的绳子一解开,就要往外跑,梁姐吩咐丰子把女孩按住了,还让他把女孩的衣服脱了。
在她的指导下,第一次强制地和女孩圆房了。直到那一刻,无论是丰子还是梁姐,亦或者村子里其他的人,包括拐卖者,没有一个人知道女孩究竟叫什么名字。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人是个女人。
女孩叫于曦曦,她不会忘记那天跟傻男人圆房的屈辱,更不会忘记,在男人一旁指导的老女人,这是她曾经生活中不曾见的苦痛。
于曦曦接受这样的生活,比梁姐和丰子想得快,比村里任何一个人想得都快。
在第一个月,于曦曦无数次想从丰子家里逃跑,都被抓了回来。梁姐虽然有点舍不得的样子,还是让丰子下手打。
丰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打过人,但是他听梁姐话,下起手来没轻没重,有一次甚至把于曦曦打昏了过去
除了被打以外,丰子并不是一个有理智的人,他随时随地,只要自己想,就会把于曦曦的裤子脱掉,和她进行那种事儿。
梁姐害怕他们继续成为村里的笑柄,白天便支丰子出门干活,不让于曦曦出门。
就算丰子忍不住,也得跑回家里再弄。梁姐也开始变得理智,不用教授丰子以后,丰子和于曦曦单独在里屋,她都待在外屋,锁好门。
于曦曦当然觉得屈辱,但是她的话越来越少,以至于除了吃饭以外,根本不张口。
以至于后来终于想通了,反正畜生样的行为早晚会使她怀孕,那早点不如晚点。于曦曦的心里在想什么,丰子和梁姐根本想象不到。
于曦曦开始接受新家的生活,她配合丰子野兽般的需求。但丰子如果想开始,她在里屋便对丰子发号施令。丰子想动手打她,她就用拳头对着自己,说:“打坏了,没有了。”
丰子的智商不够思考她说话的对错,只是渐渐了解想要和她进行那种事情,需要听从于曦曦的一些指令。于曦曦的指令最开始比较简单,比如倒水、铺床之类的,后来于曦曦就能掌控住丰子。
于曦曦甚至用最短的语句训练好了丰子,当于曦曦说“洗脚”的时候,丰子无论有没有那方面的需求,都习惯性地去给于曦曦打洗脚水。
梁姐看着于曦曦和丰子相处方式的变化,暗自欢喜。她以为于曦曦接受了这个家,接受了她的丈夫。
梁姐还觉得,坚持就会有回报的,女人最终还是要屈服于家庭,梁姐想想觉得心里暖暖的,对于曦曦的态度越来越好。
于曦曦成了家里最说了算的人,而且果然怀孕了。
梁姐觉得,生活要越过越好了。
于曦曦居然生了一个男孩。
这令梁姐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兴奋得过头,给于曦曦端茶倒水,做饭做菜,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孩子三个月的时候,梁姐在地里干活,建叔笑呵呵地走向了梁姐,梁姐也笑呵呵地走向了建叔。
“怎么样?我就说买媳妇儿这招好吧?”
“是啊。”梁姐说,“刚来的时候那么闹,现在孙子都有的抱了。”
“现在怎么丰子好久不来干活了?”建叔说。
“丰子你也知道,太直了,媳妇儿不能和他弄,着急,天天照顾媳妇,要等她好。”梁姐说,“我干活就我干呗,我还能干几年,为了新生出来的小孙子,累死了也值了啊。”
“现在俩人相处得还真挺好。”
“挺好了,特别好。”
“是啊,我还看着你家丰子背着媳妇儿在村里晃荡呢,是要去哪儿?”
梁姐的心里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现在于曦曦已经能控制住丰子了。那于曦曦在丰子背上,还能让丰子带她去哪儿?难道是跑走?
梁姐把工具直接扔下了,回村路上果然被告知于曦曦骑在丰子背上往村外去了。梁姐借了村里人的自行车,骑上就赶紧追了出去。
作者:子非我
标题:《买妻》
*小太阳侯门庶女x性情乖戾妖孽皇子x爱脸红温润世家公子
*最意难平的三角恋,全员be
母亲临死前对我万般嘱咐:一定要嫁个普通人,别走她的老路,特别没劲!可我做不到,终究是嫁给了皇帝,成了一个莫得感情的太后。
楔子
昭和十七年腊月十二,是我六十四岁的寿辰,皇帝在宫中与民间大摆七日千人宴,以寓普天同庆,贺太后万寿无疆。
其实我不爱铺张浪费的场合,但怎么我都是这桩盛举的主角,寿星本星,不露面不合适,所以我出席了皇帝在庆安殿招待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那一场。
宴既是个隆重的宴,出席就得盛装。这天清晨我揽镜,权当自己是个花瓶,任...
宴既是个隆重的宴,出席就得盛装。这天清晨我揽镜,权当自己是个花瓶,任由妙岚往我脑袋上插一套九件的黄金累丝珍珠流苏凤簪。
同时我透过铜镜,看见六个宫女在我身后展开了一件目测有八米长、镶嵌无数珠宝的曳地外裳。
“头转回去,摆正,别笑得像个暴发户家的傻婆娘。”妙岚跟了我有几十年,私下无人时晓得我是个什么德行,怼我从来不留余地。
一声“太后起驾”,我搭着妙岚的手往我的凤鸾车边走,顶着沉重高耸的云髻,我僵硬地左右扭了扭头,发现除了妙岚,其余人怕踩了我的衣裳,都离我有八米远。
我不免担忧,“大家都离哀家这么远,一会儿要是来了刺客想劫持哀家,他们怕是不好救驾。”
“拉倒吧,太后。”妙岚道,“谁没事吃饱了撑的,会劫持一个老太太。”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哀家不是一般的老太太。”
妙岚看着我。
“哀家是个富可敌国的老太太。”我道。
妙岚一把把我掀上了鸾车。
——
庆安殿的奏乐响到高潮时,我——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尊在其次,贵是真的贵),踩点缓慢登场。
主要也是一身行头过于沉坠,想快都快不成。
皇帝下了丹陛,带头恭迎懿驾。
我叫一声“平身”,目光往人群中随意梭巡一眼,看见了位于百官之首的闻照。
当然他也看见了我。隔着空气,隔着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与数位妃嫔的脑袋,他与我四目相对。
他一身月白官服,身姿笔直,精神矍铄,眉眼间依稀存有年轻时俊美无俦的风采。
只是他跟我一样,眼角不可避免地生了细密纹路,那是岁月予他予我无言的磋磨。
我一时有些恍惚,忽然意识到他如今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原来我们是这样过了一辈子。
初遇见闻照时,我十六岁。
那天大雨如倾,我娘病得很重,我求遍了家里奴仆,让他们帮我去请个大夫,但他们无人肯应。
于是我只好撒开我娘的手自己去,门房连把伞都不愿施舍给我,说是不巧,公主今日想吃樊楼的全鱼宴,着人去买,伞都给他们用光了。
我只能冒雨跑出去。
那已经是隆冬时节,我身上穿着的还是单薄秋衣,很快被大雨湿透,遍体生寒。
雨迷了我的眼睛。
等我听到马车靠近时已然晚了,千钧一发之际有个人大力将我从车轱辘底下拖了出来,我才没有被当场轧死。
那是个孔武的小厮,长了张张飞的脸,嗓门也像,他拎着我如拎小鸡崽子,嘹亮冲马车里喊道:“公子,人没事儿!”
我抬头,看到马车上挂了个“闻”字姓氏角牌。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金质玉相的脸,鼻高唇薄,星眸潋滟。
他亲自持了一把伞,下车撑在我头顶,开口,声音如人般温文,他道:“姑娘,对不住,下人不长眼冲撞了姑娘,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送你去看大夫?”
我道:“有事。”
“不过看大夫就免了,”我正为筹不到我娘的医药费发愁,送上门的肥肉不要白不要,“你能直接赔我银子吗?”
我说完,几乎立时听见了“小张”怒气的重哼。
这小公子却仍旧好脾气看着我,带着一点温笑,“姑娘想要多少银子?”
我道:“一百两,现银。”
我说完,几乎又立时听见了“小张”怒气的重哼,两声。
“好说,”小公子道,“只是我出门匆忙,未带那么多现银,这三十两你先拿着,剩下的姑娘改日若是有空,凭这枚玉佩到我家去取,可以么?”
我接过他手中的钱袋和玉佩,“可。”
他道:“我家在……”
“我知道,文渊阁大学士闻阁老家里嘛,”我着急,抢着打断他,一指角牌道,“京都的人哪个不知道闻家。”
我顿了顿,终于还是问道:“你是不是叫闻照?”
他闻言笑了,细长眼尾上扬如月,煞是动人好看,“姑娘竟然认识我。”
闻大学士的孙子,十岁便被称为神童誉满京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关键是,闻家后辈里就这么一个年龄段相当的人,实在是很好猜。
闻照再近我一步,近到我在他清澈墨眸中能看见自己的狼狈,他道:“那敢问姑娘贵……”
“再见。”我抢过他的伞,拔腿就跑。
那天我领着大夫匆匆赶回家时终归晚了一步,我娘死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当年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道:“阿蓉你长大了以后就找个普通人,怂点不要紧,穷点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一心爱他,他也一心爱你,你们两个茅茨青巷,温饱足以,朝朝暮暮安安稳稳过一生。”
“千万莫要走我的老路,特别没劲。”
可是她似乎忘了,她认识我爹时,我爹也是默默无闻的百夫长,芝麻小官摊上个无人敢领的剿匪差事。
我娘就是他要剿灭的匪头儿。
由于我娘过于强悍,跟随我爹的二十个小兵最后都吓跑了,丢下我爹一个人战斗到底。
我爹被俘上山时当着我娘的面哭了,说自己活了十几二十年,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就要身首异处,葬身匪手,怎么想都觉亏得慌。
我娘左手端着一碗红烧肉,右手温柔给我爹揩泪,边笑边道:“不如我当你的媳妇好不好?”
我娘是自愿被我爹招安的。
她从良以后跟我爹过了好一阵苦日子。
我爹说这样不行,大丈夫该当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给妻儿家人富足的生活。我娘说:“那你就去闯一闯,我陪着你。”
恰逢朝廷招兵,我爹就报了名。
跟我爹年岁久的老兵都知道,我爹身边永远不远不近跟着一位喜穿红衣的女子,从中原毒林深漳,到大漠边疆。
从我爹由一个无名小吏当上守备,都司,参将,总兵,到将军,元帅。
那女子爽朗,干练,果敢,纵得烈马,喝得烧刀子,她还爱笑,爱大笑。
这些都是我后来听我爹副将说的。
我印象中的我娘,从来都是宅门大院里的一位安静妇人,穿着简素,话不多,也很少笑,倒是喜欢流连厨房,在我爹每个凯旋之日,亲自给他做一碗红烧肉。
只有一回,我半夜起来如厕,看见她独自在走廊喝酒,粗糙的陶瓷坛子,里面酒气很冲。
她也是用小酒盅一盅一盅地喝,回过头来看见我,手指抵在唇间“嘘”道:“别告诉你爹。”
我很想告诉她,爹已经很久没有到我们的院子里来了。
但这话她是笑着说的,眼眸闪闪发亮,颊上两坨绯红。
我终于知道,我娘也可以如此鲜活。
于是我把话咽了回去。
可也只有那一回,第二天起来,我娘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缄默恪守的妇人。
我甚至怀疑那晚在廊下对月喝酒的娘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两岁那年,我爹被封为英武侯,也就是那一年,太后给远宁公主和我爹赐了婚,在明知道我爹已有家室的情况下。
据说远宁公主是一日看了我爹回朝时在马上的英姿,从而对我爹一见钟情。
我躲在房门前听我娘和我爹吵架,吵了什么我大多听不懂,我只记得我爹低声说了一句“含樱已经有了身孕”,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含樱就是远宁公主的小字。
我娘打那起再没跟我爹说过一句话。
由于远宁是太后的独女,金枝玉叶,不可能纡尊降贵给别人做妾,她甚至连做平妻都不能接受。
所以我娘好好一个正妻成了妾,从主屋搬到了别苑,我也从侯府大小姐变成了人人可欺的庶出。
次年我妹苏芷韵出生,我爹又一次上了战场。
一去就是三五年,从此一次次离家离得频繁,很少回来。
他在家时我和我娘的日子还好些,他一旦不在,家里的仆从都是看公主这个主母眼色行事。
公主原本想逼着我爹休了我娘,我娘也曾经要跟我爹和离,但是我爹不同意。
他不知道,他的一厢情愿造成了两个女人的悲剧,不,三个,我和苏芷韵各算半个。
我和我娘常常吃不饱,更别提冬天有炭,夏天有扇。
我娘的身体就是这样一日日拖垮的,她把丁点儿能吃的东西和仅有的薄被都让给了我。
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她原本可以不管不顾离开侯府,另寻一方自在天地,未尝不能重新快活,又不是非要男人不可。
她是为了我,才忍下满心委屈,囿于内宅。
直到把自己耗死。
我用从闻照那里碰瓷来的钱,给她买了一副薄棺,她下葬那天早上,我收拾她的遗物,从箱底发现了一件保存得很仔细的红衣。
公主不许我娘的牌位进苏家祠堂,理由是妾没有资格在我爹百年之后跟我爹同列一席。
我没有同她争辩,因为我原本就没打算把我娘的牌位放在祠堂,不是我娘没有资格,而是我爹和整个苏家配不上她。
当初我爹被赐婚,我娘不同意,是苏家那帮所谓长辈,每天排着队来给我娘“讲道理”。
唯恐公主与太后迁怒苏家,保不住他们的荣华富贵。
一张张嘴脸我记得无比清楚。
我娘下葬的这天下午,我在城外山寺找了个废弃的佛龛,想将她的牌位放进去。
没想到在山脚下我又碰见了闻照。
雪后万物皑皑,他披一身青羽大氅,缓步迤行而来,停在我面前,问我要去哪。
目光触及我手中白绢盖着的牌位,低声说了句“节哀”。
他不解,“既是为亲属送行,姑娘你为何穿……穿这么一身……”
“红衣是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去世的是我娘,这是她生前最爱的衣裳,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机会再穿,我想我穿着送她最后一程,她应该会喜欢。”
他点了点头,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递给我一方染香的手帕,又说了一声“节哀”。
我给了寺庙中老方丈一些香火钱,拜托他看顾我娘,我会时不时过来的。
下得山来闻照还没走。
他背对着我,揣着袖子活像个晒太阳的老头儿,在雪地里不住跺脚。
我有那么一丝丝感动,“闻公子是在等我吗?”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边点头一边解大氅。
他将大氅披到我身上,“我想姑娘是一个人走路来的,冬日天黑得早,姑娘自己回去不安全,我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已让他们去赶了,姑娘可愿随我等等,让我送你一程?”
迎着我的目光,他不知为何有些羞赧,急急解释道:“我、我绝没有冒犯姑娘的意思,我可以坐在车衡上,不与姑娘同车的。”
他可真是个正人君子。
我感受着他残余在大氅上的体温,伤心又疲惫了一整日的身体因为这一点温暖,重新有了力量。
我朝他伸出手去,“苏芷蓉,叫我小苏,芷蓉,仙女都行。”
苏这个姓在京都不多见,他轻轻“啊”了一声,露出惶然的神色来,“姑娘是……”
“没错,苏梦寒是我爹。”
“可是,”他踌躇道,“侯爷夫人不是……不是公……”
“我娘是我爹的妾室,就是京都百姓茶余饭后传说的那个倒霉土匪头子,这么说公子可明白?”
他没想到我就这么堂皇自然地说了出来,震惊过后一脸歉意看着我,“对不起,那……”
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先前见公子不是个内向的性格,怎么今日吞吞吐吐成这样,可不像个天才少年郎了。”
“公子应该听说过我,他们都说我娘是土匪我就是小土匪,全然没有那些高门小姐的矜持和做派,我既不单纯还做作,公子同我相处,大可自在些。”
他随我一笑,总算恢复几分世家公子的从容,“是啊,我也奇怪,平日都是我这般笑话旁人,没想到今日却被姑娘看了个笑话。”又道:“阿蓉这是真性情,不必妄自菲薄。”
他唤我阿蓉,除了我娘,从没有人这般唤过我。
我又举了举快要冻僵的手,晃荡着他的玉佩,“所以这个你到底还要不要了?”
他低头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我,“阿蓉若是喜欢,就当个见面礼收着吧,不用非得还的。”
“你这意思,欠我的那七十两是打算赖账,不准备给了?”我道。
他一愣。
大概有生之年没见过在亡母送葬当天还记挂着讨债的姑娘。
但我没有法子,我还得活下去,我娘走了,我在苏家的日子只会更难。
闻照无奈道:“阿蓉你可知,这块玉佩你若拿去典卖,七百两也卖得了。”
他真的好纯真,一定是喝牛奶长大的吧?
我道:“城中哪个当铺老板不是眼尖识货的主儿?何况这玉佩上头有你闻家的徽记,我一个孤女拿去典卖,不被抓起来才怪。”
“到时候就算他们认出我是英武侯之女,少不得也要问问玉佩的来历。”
“不管我怎么说,我俩可能都要被扣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给全京都的人吃瓜。我脸皮厚习惯了倒是没什么,连累了闻公子你就不好了。”
他一思忖,“怪我思虑不周了,但我今日出门实在没有带银子,不如还是先欠着?”
我点头,“不过我每日要加五分的利。”
他笑道:“行。”
“但是,”他道,“大冬天的,我京都百姓何来的瓜吃?不应季啊。”
我道:“所谓‘瓜’,就是风言风语、传闻的意思。”
他很是受教。
闻府的马车说话间就来了,他十分有数,没有将我直接送到门口,选了个离侯府不远的拐角将我放下。
我在临下车前将大氅脱还给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一路的想法说出来。
我道:“闻公子,你人傻钱还多品行也不错,我能秘密跟你拜个把子吗?”
他:“啊?”
那神情,好似我要跟他拜个天地一样。
那块玉佩我到底没还,也没去典卖,而是妥善将它藏了起来,连同我娘那件红衣。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如既往,每日在苏芷韵母女淫威下狗苟蝇营,直到我十八岁成人,由她们随便找户人家将我发落出去。
宅斗中的炮灰大都是这个下场。
没想到我娘去世半个月以后,边疆传来了我爹战死的消息。
据说这一场仗明明是我强敌弱,肉眼可见的躺赢,但我爹不知为何,疯了一样往敌人刀口上撞,拦都拦不住,铁了心要找死似的。
人拖回大营时已经不行了。
听说他喊了一夜的“红衣”,在天明时断了气。
我娘的名字就叫红衣。
由于他在我成长过程中缺失得厉害,导致我对他的印象很薄弱。
只记得他模样好看,我走在街上回头率高,还得谢他遗传得好。
记得他胡子特别扎人,还尤其喜欢抱着小时候的我往他脸上蹭,他喜欢把我高高地举起来,口中喊着“蓉蓉飞起来啦”“蓉蓉飞起来啦”。
或者把我扛在他肩膀上满院子撒欢儿,跑累了就去院角葡萄架下数葡萄。
公主来了以后嫌那架葡萄不美观,叫人拔了,栽了她喜欢的红梅。
有一次我爹好不容易回来,神秘兮兮来到别苑,送给我一条造型别致的项链,跟苏芷韵的一模一样。
他站在门口,将那条缀满各色宝石的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
“喜欢吗?”他把当中一块玉坠翻过来给我看,“上头刻了你的名字,蓉蓉,爹爹亲手刻上去的,妹妹那条没有哦。”
我歪头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难道他以为这样我就该窃喜,然后对他感恩戴德,天真问他爸比你会唱小星星吗?
他看我没什么反应,不禁有些黯然,欲言又止了一阵,问我:“你阿娘最近还好吗?”
我拉着他的胳膊,“爹爹你何不进来自己去问问她,你进来呀。”
堂堂一条汉子,一国的将军,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三军统帅,迈不过一道浅浅的门槛,他道:“不了,爹爹走了,蓉蓉你不明白,爹爹不敢见你娘亲。”
所以他在我眼中从来不是英雄,他就是个怂包。
他只是我娘一个人眼中的英雄。
后来苏芷韵的项链被她玩丢了,找到我这里见了我那条,非说是我偷了她的。
又说我擅自在上头刻了名字,是故意恶心她,公主便以此为由将我和我娘又“教训”了一顿。
而那时我爹又不在家。
看,他自以为对我和我娘的那些好,到头来都是对我们的变相伤害。
他从来不知道而已。
他只感动了他自己。
我是该恨他的,可是为什么,在得知他死讯那一刻,伤心还是大过了痛快。
昭武三十一年腊月二十三,我十七岁生辰过去十一天,还有七天就是阖家团圆的年,我在这一个月里,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上元节刚过,太后不舍得女儿吃苦,迫不及待召远宁公主和苏芷韵回宫住。
这算开年以后我听到的唯一好消息,我高兴得一夜没睡着。
盘算了一夜如何在这两只走了以后,合理把侯府和我爹留下的遗产变卖了,该做买卖做买卖,该隐姓埋名隐姓埋名,早日奔小康。
我要看看我娘呆过的山,我娘趟过的河,海阔凭我跃,天高任我飞。
我前所未有地开始盼望快点长大成人。
如果非要带上一个同伙……同伴,闻照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去。
我甚至都想给自己出本书,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侯门庶女的逆袭之路》。
万万没想到我高兴早了。
远宁公主为了彰显她主母的慈悲,在外人面前把自身形象朝“伟光正”靠拢,以“留我一个孤女在府中怕我难以为继”为由,让我跟着她母女俩一同进宫。
我:“?”
≠¥№‰βɡ¥#Rêì?我还逆袭个屁。
就这么,我被带进了宫。
期间没一个人来问过我是否愿意。
太后和公主一样不待见我,原想将我随便安置了,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但苏芷韵一句姐妹大过天,就把我留在了她的偏殿。
她扯着太后的袖子撒娇,“皇祖母,姐姐从小同我形影不离,照顾我照顾惯了,若是将她与我分开,她会哭死的。”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稚嫩的脸庞巧笑倩兮,“你说是不是呀姐姐?”
伺候就伺候,美化成什么照顾,我皮笑肉不笑,“是啊妹妹,我现在就想哭了。”
我抱着我一小包行李跟着苏芷韵她们一大帮人到绛雪轩安置,晚间梳洗时,她坐在床上褪了鞋子赤着脚,歪头看着我。
我道:“别说了,咱都懂。”接过小宫女手中的洗脚盆。
我蹲在她脚边时,她居高临下对我讲:“苏芷蓉,你最好弄清楚自己位置,你只配做我的脚底泥,明日去学宫,你若是还像在侯府那般招摇,看我怎么治你。”
太后特意去跟当今圣上说,让苏芷韵去圣上为各贵族子弟创办的学宫一同听课,无非是看苏芷韵已有十五岁,再过几年就要选婿,想着提前替她先张罗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我属于沾了“伟光正”的光。
学宫位于承明殿,次日我同苏芷韵一块去报到,由于苏芷韵临行前觉得自己妆容不妥,非要重新画过,画完了还要重选衣服首饰,我俩不出意外地去迟了。
到时教习先生已经持卷开课,我俩不出意外地引来众人瞩目。
或许这就是苏芷韵想要的结果,咱也不知道,反正她迎着齐刷刷的注视娇羞低头一笑,寻着个平时与她要好的贵族小姐身旁的空位子,聘婷坐下了。
她后头就坐着闻照。
闻照看我进来时,还高兴朝我点头致过意。
室内座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寻摸半晌,好不容易看到教室最后头角落靠墙处有个空位,于是赶忙过去,对堵在空位旁的少年道:“这位兄台,麻烦你让让。”
此言一出,在场大半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不过我当时没有注意,只陷在没有座位的窘迫中,毕竟先生被我和苏芷韵中断,我不坐下,他也没办法继续讲课。
少年——我将来同桌的他,一身简便玄色绸衣看不出身份,倒是有个削瘦的肩膀和一头黑长秀发,他背对着我好似在看窗外,走神走得理所当然。
我又叫了两声,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不由感到惋惜,怪不得人人都有同桌独他没有,歧视残疾还真是不分时代,“好端端一个人,竟是个聋哑的。”
我这句话说完,在场另一半人也朝我看了过来。
那少年亦回头,冷冷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看清他的面容,心下一震。
他长得真是不赖,只是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豹子一样,令人望之生畏,不敢与他对视。
我道:“原来你能听见啊,那麻烦你让让,我要进去坐。”
全班人都等着看他如何反应。
他猛地站了起来,站起来我才发现他比我高出一个头,在逼仄的桌椅间与我距离相近,特别有压迫感。
我怕他要打我。
就见他挪出一步,给我让开了。
我听见远处的先生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少年,我的同桌,我没来之前他原本是对着我座位的方向看窗外,我来之后占了他的视野。
他明显不愿意正过身来看旁边别的同学,但又不能一直看我,于是他选择了趴下睡觉。
即便如此,先生都没有来管他。
根据我的经验,嚣张成这样的,要么是学霸,不学也能考第一那种不是人的人,要么就是学渣,无可救药,被家长和夫子同时弃疗了。
我猜他是后头那一个,原因是我无意瞄了一眼他的课本,没有哪个学霸把字写得像鬼画符似的潦草,而且他还在课本上画小王八。
很久以后我不得不拍拍人事不省的他,“兄台。”
他动了动,枕着胳膊扭头看我,睡眼惺忪。
我道:“放学了,我要出去。”
他环顾教室一圈,发现人已经走光了。
他开口,“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我:“……我半个时辰前就叫了啊,你睡得太香,怪谁?”
别人都有小厮书童给收拾文具书本,他却跟我一样自己收拾,不过我是卑微,他可能是勤快吧。
他边收拾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下次记得大点声儿。”
我道:“你还打算继续睡觉?”
我本意是叫他稍微学点儿,能来这里的孩子除了我非富即贵,都有家产或者爵位要继承,有点文化不吃亏。
但这样的叛逆少年应该都不听劝,得哄着说,于是我道:“我喜欢你的眼睛,这么好看的眼睛你老闭着它不让看怪可惜的。”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这个理由扯淡,孰料少年被定住了一般,也不高冷了,愣愣看着我。
半晌,提着书箱大步流星走了。
我也不知他这是几个意思。
这时一只手轻柔按在我肩膀上,回过头来是闻照。
多日不见他仍是帅得发光,我两眼一亮,顺手从书箱里掏出一个小算盘。
“先别说话,我算算你欠我多少利息了。”
闻照踉跄一下坐在我面前,有些无奈看着我,“你……随手带着算盘的?”
我低头狂算,无暇理他,点点头,“不行吗?四九三十六……”
“……行。”
“阿蓉,你近来还好吗?初来乍到这宫里,可还习惯?”
我道:“一七得七……凑合吧。”
“明日我和先生说说,让你同我坐到一处,不要挨着九皇子坐了。”
“我都行,四八三十二……诶?为什么?”我抬头看着闻照。
同时心想,原来我同桌是个皇子。
不知道皇子有钱吗?对奔小康感兴趣吗?愿不愿意投资白手起家的侯门庶女?
是的,我还没有放弃我的“逆袭”之路。
闻照顿了顿,抿唇低头,为自己在背后说人坏话感到不好意思,“你没发现他的眼睛有些异于常人吗?”
从闻照温婉的说辞中我才得知,九皇子名叫萧绎,与我同岁,拿的是妖孽皇子剧本。
萧绎的生母是云嫔,因生他难产死了,他出生那晚,大齐京都迎来了一场罕见的风暴,就有人预言说此子不祥,结果萧绎生下来果然有一双异瞳。
理所当然的,他被视为妖孽,从小就被所有人忌惮。
难怪我主动跟他同桌时,大家那般惊讶。
我问闻照:“他是否性情乖戾脾气古怪不合群?”
闻照道:“正是,所以不正愈发鉴证了他是个……妖孽。”
我冷笑道:“我若是天长日久受人白眼,冷遇,排挤,菲薄,性情乖戾脾气古怪不合群都算个好的,喜欢随手杀人也说不定。”
他叹息一声,无话可说,“人人皆如此,非你我能改之,旁人如何我也管不着,总之你不能同他在一处,我担心你受欺负。”
他这话说的,真是又无情又令我感动。
我审视他,“闻哥哥,为何你不管旁人,非要管我,我是你什么人呐?”
闻照是红着脸走的。
我在他身后哈哈大笑,连钱都忘了要,调戏老实人,其乐无穷。
只是笑声底下掩盖了多少心动,只有我自己知晓。
一日先生让临帖,我主动与萧绎道:“九殿下,可否借墨条一用?”
他瞄一眼我手边,不冷不淡道:“你自己不是有吗?”
我淡定将我的墨条往窗外一投,“现下没有了,借我吧。”
萧绎:“……”
我不等他开口,抢过他的墨条,过了阵,我将我自己的砚台推到我和他中间,随意道:“不小心墨磨多了,倒了浪费,九殿下若不嫌弃,跟我共用一个吧。”
他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味低着头。
他道:“管好你自己,我不需要施舍。”
说完,众目睽睽,他就这么大大方方走了出去,公然翘课。
我叹一口气,目光下移,看到了他藏在课桌脚边碎成两半的砚台。
从早上他一开书箱我就看见了,不知道何故,他的砚台碎了,从他惊讶过后又习以为常的神情,我相信不是他自己弄的。
我望着他的背影,感慨关爱青少年心理健康,还需再接再砺。
一连几天临帖课,萧绎不是纸被不知名污渍染得不能用就是笔都被掰断了。
他一再忍了,沉默着离去。
但一次两次先生也不能总是装瞎,课堂秩序还是要维护的,先生拦住又一次要翘课的萧绎,“九殿下,回去坐好。”
萧绎沉着脸,看得出在极力忍耐,“我没有笔,临不了帖,在此干看着无益。”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了周围几个同学的窃笑。
我忍无可忍站了起来,拿砚台当了板砖,往桌上一拍,墨汁四溅,我怒道:“还有完没完了!背后使这下作伎俩幼不幼稚,有种出来单挑!”
我抬腿上桌俯瞰众人,气势横扫千秋:
“我苏芷蓉在京都是什么人你们去打听打听,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以后你们他妈的谁要是再敢欺负萧绎就是欺负我,我能打到你们妈都不认识信不信,不服尽管来战!”
我说完,课堂之内鸦雀无声。
我前面那个起先笑得最欢、被墨水溅了一身的小胖子苦着脸快要哭了出来。
萧绎本来已经不顾先生阻拦走到了门口,此刻也转身看着我,眼中写满我看不懂的情愫。
我永远记得这一刻,因为这是我一生中极为难得的高光时刻,我觉得我站在那里,就是披荆斩棘胜利归来的英雄。
我不觉得我出头有错。
我捍卫了一个青少年正常学习的权利。
——先生罚我跪在偏殿孔夫子像前反思,并要打我手板时,我如是说。
先生手拿戒尺,笑容可掬,“好的,苏小姐勇气可嘉。”
先生道:“伸出手来。”
先生走了以后我捂着手心不知跪了多久,忽然左边落了一个黑色身影。
萧绎目视前方并不看我,“此事因我而起,受罚算我一份。”
他道:“我也把砚台摔了。”
我刚要说话,右边又落了个白色身影。
我和萧绎,我们俩齐齐看着闻照。
闻照:“什么也别说,我是好孩子,过来陪着跪他们不舍得,一会儿就把我们放了,若是放任你们两个,恐怕得在这跪到地老天荒。”
我感激看着他,“你也把砚台摔了?”
闻照深吸一口气,“我把先生的砚台摔了。”
我和萧绎再度齐齐看着他。
打心眼里敬佩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在我俩的注目礼中,闻照一脸的大义凛然转为惊慌失措,他后知后觉问我俩:“那个……我是不是过分了?”
我俩点头。
闻照:“……”
我还以为我自己要与孔夫子瞪眼瞪到死,没想到这么快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念及此我不免激动满腔,亢奋不已,将萧绎与闻照的手分别一拉,欣然道:“经此一事我们仨也算共患难过了,我好开心,我们结拜好不好?!”
他俩看二傻子一样看着我。
先生不知是忘了我们,还是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借以整治课堂秩序,总之我睡了一觉醒过来,看见萧绎和闻照仍旧笔直跪在我两侧,再看门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我揉着膝盖站起来,“靠,不跪了,这里一没有人看着二没有摄像头,咱们跪给谁看啊。”
萧绎惊异看着我,闻照已然是见怪不怪了,笑着对萧绎道:“时不时吐一两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守规矩,这才是她。”
萧绎闻言,回以一笑。
闻照一惊,“原来你也会笑啊。”
萧绎:“我也是个人吧,大概。”
闻照红着脸道:“其实殿下这双眼睛看久了,真的挺惊艳,很……那个,好看。”
他俩虽在一个学宫上课,但也不熟,还是从今夜开始没有隔阂起来,旁若无人说了半宿话,越聊越投机。
我在边上成了个隐形的,看着他俩你来我往,笑容逐渐变态。
温润世家公子对妖孽皇子,我可以我可以。
终于他俩察觉到异样,侧过头来看我。
闻照:“阿蓉,为何红光满面?”
我:“别管我别管我,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嘿嘿嘿嘿。”
萧绎一指头把我戳了个倒。
我说结拜需有酒。
但孔夫子这偏殿显然没有酒。
闻照道:“这不太好吧?”
萧绎默默举手道:“在冷宫偏殿,陛下背着人有个私藏的小酒窖,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萧绎属于表面上逆来顺受,实际上也是闷声作大死那一挂的。
当然我和闻照不约而同地没有问他为何对冷宫那么了解,他那样的身世,童年成长环境可想而知。
于是由萧绎引路,我们成功在巡夜的侍卫眼皮子底下偷渡到寿安殿,也就是冷宫。
果然那里有个酒窖。
我们仨蹲在酒香四溢的一排排酒坛中互相开始紧张。
闻照忐忑:“真的要喝吗?偷窃万万不可,而且我家里人不让喝酒,我还是个孩子。”
萧绎不免踌躇,“我也没喝过。”
我本来没紧张,生生被他俩带动紧张了,虽然我在这个时代也没喝过酒,但我料想自己酒量应该差不到哪去。
为了调节气氛我抢先拍开了个酒坛子,仰头豪爽喝了一口,哇塞,好酒。
我强行塞给他们两个巴掌大的一小坛,“是个爷们就别磨叽,来都来了,喝口酒死不了人的。”
他俩犹豫着对视一眼,拍开了酒坛。
少年人就是这样,不管事情好坏,只要有人带头,哪怕前面是个坑,他们也能跳下去。
喝到后来我已经记不清我们仨喝了多少酒了,连结拜都忘了。
起先不过是就酒扯闲篇儿,不知怎么就开始比惨。
首先是闻照,他说他一天天的压力太大了,闻家长子长孙的身份摆在那里,自小又是神童,多少眼睛盯着,多少人盼着。
他退步一点都不行,不待人说,他自己先慌了,觉得愧对父母祖父,是故他不得不时时刻刻逼着自己进步。
实惨,值得浮一大白。
我跟闻照碰了个坛,扭头对萧绎,“该你了。”
萧绎阴郁看我一眼,“我的惨还用说吗?”
“……”忒惨,我朝他举起酒坛。
然后轮到我了。
要怪就怪这天的酒后劲太大,委实上头,让我把心里那点憋了十几年的秘密都说了,我骂了我爹,骂了公主和苏芷韵,骂了这个吃人的时代。
我说电视剧和小说都是骗人的,别人穿越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开挂,不要说是上帝给开了金手指,个别过分的甚至自己做了上帝。
宅斗治白莲,宫斗当皇后,动辄就是斗诗三百艳惊四座,开嗓就是中国好声音的水平,跳个舞就是惊鸿一顾,从此得了一众大佬的青睐,看一大帮美男为她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怎么轮到我就是武功全废诗词不会,说好的最强大脑呢,上天让我穿越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给,为何我就只记得个“床前明月光”和“鹅鹅鹅”。
我一个哆哆嗦嗦点灯熬油经历过高考摧残勉强才考了个三本的人,到这还得重新开始识字,不然我就是个文盲,连小黄书都看不懂,看不懂小黄书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那我不走这斗那斗的路,我想做点生意行不行,未尝不能做个富婆,但我他妈的还是魂穿,起初跟个普通婴孩没什么两样,直到四五岁上才慢慢想起来自己的来历。
那时我爹还活着,我赶紧跟他说了我发家致富的计划,他看着不及他膝盖高的我,让我洗洗睡吧。
我爹不信我娘总得信吧,我娘也不信,我娘说:“你这孩子即便缺了父爱你还有娘不是,没必要说胡话引起大人注意刷存在感。”
碍于没有启动资金和我还是个孩子没人敢信我,我的发家致富计划一直搁置到现在没有实行,一代全国女首富就这么被埋没了。
我越说越来气,指着萧绎闻照,“你们说,我惨不惨!”
他俩懵懂看着我,懵懂附和点头。
我一兴奋,决定跟他们展开讲讲我的创业宏图,万一他们有兴趣入股呢?那我的启动资金不就有了吗?
吐沫横飞说了半天,他俩眼神越来越迷茫,突然拼命朝我挤眼睛。
我预感不对,回头,见酒窖门口逆光站了个人,是个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
“谁呀你,不知道这是陛下酒窖不能随便偷着进?举报你昂。”我刚吼完,就听身后萧绎和闻照跪了下去。
一个道:“父皇。”
一个道:“陛下。”
那人走近,我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长相姣好目光犀利,不怒自威。
我腿一软也跪了,当机立断仰头四十五度角,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单纯可爱,讨好笑道:“陛下,臣女给您背个诗啊?”
氛围凝重到了极点。
酒窖之内就一桌一椅,武帝坐着,我们仨一字排好垂头站着,大气不敢出。
武帝龙目一一看过桌上空酒坛,开了口,“酒量不错,谁喝得最多?”
我讪讪举手。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苏芷蓉,朕听说过你。”
我心道要完,指定是从太后那里听说的,那老娘们能有什么好话,要不就是长公主。
我正想继续卖乖,武帝话锋一转,指着其中一个空酒坛,“这也是你喝的?”
我点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道:“别的也就算了,这坛是番邦进贡的赤流霞,统共只剩了一坛,朕藏了三年没舍得喝,让你一回就给干完了。”
他道:“这酒市值三百金,你赔。”
我:“仅仅是赔三百金?”
他道:“要不四百金?”
“不是陛下,你不应该让人把我拖出去砍了吗?”
此话一出,气氛又开始诡异,萧绎闻照见鬼了一样看着我。
武帝:“你说得有理,要不还是把你拖出去砍了吧。”
我见他神情冷肃不像是说笑,当即慌了,“不要啊陛下,臣女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还是想要赔钱,四百金就四百金,但我当下没钱,能不能先欠着?”
武帝哈哈笑了出来,拍了拍我脑袋,“行了,带着这两个小傻子滚吧,今日朕没见过你们,明白?”
“明白,”我痛快一拉萧绎闻照,“今日我们也没见过陛下。”
走到门口时,武帝忽然道:“萧绎。”
我们仨不由都止步,萧绎道:“父皇。”
“戒急用忍,再让朕听见先生说你一句不好,朕可要罚这个小姑娘了。”
我马上把尾巴又夹了起来,特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有连坐同桌的。
萧绎侧眸看了看我,重重道:“是,儿臣记下了。”
走出门口一刹那,我鬼使神差回头偷望了一眼武帝,见他独自坐在那里,对着一坛新酒发呆,神情落寞。
我陡然觉得他可怜。
我想起了我娘,那个夜晚她也是等所有人都睡着以后跑到廊下偷偷喝酒,做了一小会儿的自己。
天下至尊富有四海,原来也有那许多的身不由己,和排遣不了的哀愁吗?
出来以后我对萧绎道:“其实你爹这人挺好的,想不到他是这样的皇帝。”
“我不知道,”萧绎道,“我一年只见他四五次,在节下家宴上,远远行个礼算是见过,话都说不上几句。”
我叹气。
我是个孤儿,萧绎有爹等于没有,三人中属闻照幸福一些,我勾肩搭背他,“以后就全指望你了,方才在酒窖里你也听到了,我被陛下讹了四百金,你什么时候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闻照道好说,“不如我把陛下的钱也替你还了。”
我离他远了点,“不要,四百金这么大一笔巨款,我只能对你以身相许了,要不我肯定还不上。”
闻照一双眸子在宫灯照映下熠熠生辉,玩笑的成分居多,“要不你就以身相许?”
我也笑,“成,等我回去算算彩礼。”
闻照:“你可真是个财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俩兀自笑闹,没留心萧绎的脸色何时冷了下来,他道:“我先回去了。”
走得头也不回。
闻照有些无措,“他是怎么了?”
我望着萧绎的背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不是很明白。
因为白日我在学宫的事,我那所谓公主嫡母勒令我次日不用去上学了,殿前罚跪反省一日。
早上,苏芷韵众星捧月走到我面前,得意看了我一眼,道:“该。”
“让你撺掇闻哥哥跟着你胡闹,这下遭报应了吧?姐姐还是死了这条心,闻哥哥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他也是你配去攀附的?”
她段位太低我不想跟她说话。
她默认我不说话是怕了她,愈发飘了,“今日花朝节,只上半日课,下午我要和闻哥哥去踏青赏花,可惜了,姐姐不能去。”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春天了啊。
苏芷韵走后我一阵恍惚。
不甘心总是有的,自从来了这里,我一味被命运推着走,自己做不了半分主,上天给了我再世为人的机会,又安排我做了废柴。
我鄙视上天。
在这种悲愤中我迎来了我的十八岁生日,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这一年,学堂中好多弱冠及笄的少爷小姐结业走了,迎来一批年纪更小的。
按说我也到了结业的年纪,但苏芷韵没有,照她的话讲,不把我放在视野范围内看着,我就把她的闻哥哥勾走了,所以不准我先她结业。
我表面应声心里讥笑,你闻哥哥还用我勾吗?他自己都记不清偷拉着我喝了多少回酒了。
谁能想到京都风云人物闻照闻大公子背地里是个嗜酒的酒鬼,且越来越能喝,现在我和萧绎两个人加起来都干不过他一个。
开学以后我和萧绎仍是同桌,自从去年被武帝敲打了一回,他觉是不敢睡了,但不妨碍他散漫,上着上着课,他就靠到了我身上拿我当了靠枕,无比地自然。
我正写着字,不防被他一撞,笔尖在纸上拖出长长一条墨迹,这张字自是不能要了。
“萧绎,”我偷瞄一眼前头背手踱步的先生,咬牙低声道,“你是不是想死?”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我们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没人的时候啥话都敢往外说,他在我和闻照的影响下性格开朗许多,再加上先前那批人被我恐吓过,再没人敢找他麻烦。
而新来的这批小崽子,个个对他崇拜得紧,尤其是他那双眼睛。
这也是因为我,利用舆论造势,连夜写了一篇“某天神下凡托生成皇子,拯救苍生”的匿名小说,让闻照偷摸去樊楼那等繁华场所,花钱买通了好几个说书先生,连番解说。
书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那颠倒众生的天神正是生有一双琥珀色异瞳。
此书在民间广泛传播,萧绎在百姓中的形象迅速扭转,这帮小崽子少不得也听说了,而且少年人本来就爱幻想,所以见了萧绎,简直把他当成了偶像来看待。
尤其前天,我刚到学堂坐定,就见礼部尚书家的小姑娘捧着个精致点心盒,红着脸来到萧绎面前,盈盈行了个礼,“九殿下,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请您尝尝。”
未等萧绎拒绝,她已经提着裙摆疾步走了。
他蹙眉拎起点心盒就要往窗外扔,连忙被我抢了过来,“好歹是人家姑娘一片心意,浪费可耻,你不吃我吃。”
他道:“你不是不爱吃甜食?”
“那也不能浪费,这点心一看就很贵的。”
往事回忆到这,说说我字帖被弄脏的问题,“萧绎,你是不是想死?”
他面对我的恐吓,无赖一笑,天光笼罩下一张刀削斧凿般的好面孔,皙白脸上薄唇殷红,琥珀明眸,仿佛溶落碎金。
我被美色所迷,偏过头去镇定了一下小鹿乱撞的心肝,决定看脸原谅他。
为掩饰我那点见不得人的羞涩,我翻开了先生刚下发的课本。
是一本诗集,要求朗读并背诵全文。
我随手翻开一页,见是一首《咏梅》。
“写诗的人也忒粗心,这句‘折梅寄江北’的‘折’写错了,少了一个点。”我对萧绎道,然后提笔在上头填了一点。
本来我声不大,但此言一出,全场静寂,不,死寂。
我茫然四顾,“怎么?这个字……就是写错了啊,写错了还不让说?”
萧绎直接捂住了我的嘴,眼睛往窗边一瞟,我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吓了一跳。
武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窗外。
一国之君怎么也干班主任爱干的事儿。
武帝偶尔会来学宫巡视皇子课业,也没见大家如此惊惶,我正纳闷,他老人家已经走了进来。
大家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
他朝我招招手,“苏家那个小蓉儿,你过来。”
我硬着头皮起身往前走,路过闻照身边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他冲我深沉摇头,让我十分不明所以。
他前头的苏芷韵倒是一副幸灾乐祸形容。
我走到武帝面前跪下。
见他拿着那本诗集,翻到《咏梅》那一页,怼到我面前,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对这诗有意见?”
我如实道:“对诗的意见是没有的,但这个‘折’字确实写错了。”
他轻哼道:“怎么就你眼尖,旁人就看不出来呢?”
“这我哪知道?”我腹诽,“旁人都……等等。”
我将书翻回封面,指着上头的作者道:“陛下,这位从霜居士,不会就是您吧?”
我猜对了!
点背不能怨社会,这下我明白为什么没人敢挑错了,大爷的谁敢挑皇帝的错,那不等着掉脑袋呢吗?
可我做梦都想不到武帝能自恋到这种地步,出本诗集让人背。
武帝道:“全天下的文人都知道朕的号,别说你不知道。”
我丧着脸想哭,据理力争,“陛下,虽说您是皇帝,但谁规定皇帝就不会写错字的?是人就有写错字的时候,您千万不要感觉亏心……”
身后已是一片吸气声。
我好像把自己解释到死胡同里了。
我闭嘴吧我。
就见武帝朝我勾了勾手,“来,你跟朕来,朕不打你。”
我被武帝提溜进了御书房。
我很自觉地跪下,开始寻找哪根柱子远,待会儿利于我表演。
武帝在当中龙椅坐下,面无表情看我一阵,忽然对我和蔼一笑,“起来,朕不罚你。”
“朕叫你来,不过想听几句实话,其实那个字所有人都知道错了,朕自己也知道,但是没有人敢说,他们宁可将字典中的‘折’改成了错的,也不愿意冒着大不韪提醒朕,你说多可悲。”
莫名的,我想起了《国王的新衣》里头那个国王。
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裸奔呢?
我叹道:“陛下想听什么?先说好,我一个女娃啥也不懂。”
武帝点头,“朕不为难你,第一个问题,你看朕,长得好看吗?”
陛下,你是认真的吗?
我诚恳道:“陛下好看,属于英俊大叔,中年帅哥,有型有款有内涵,您年轻时一定迷倒了京都不少姑娘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虚望浮空起了向往,眼中有光,道:“那是。”
也是不谦虚。
“第二个问题,”他道,“朕年过半百,身体每况愈下,大臣们都催着朕早日立太子,你在学宫中跟各皇子也相处了一年多了,依你看,朕立谁好?”
“……”如果第一个问题是热身试探,第二个问题简直是在要我命了。
我跪地磕头,“陛下,这个问题放在哪个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是道送命题,您若是生气今日我当众拂了您的面子,还是将我拖出去砍了吧。”
“朕是在真心问你。”
我也是真心的,“我一个小小女子,怎配置喙国家大事。”
“小蓉儿自谦了不是?能将朕的九皇子和闻家公子支配得团团转,将各族王公子弟治理得服服帖帖,小小女子可没有这本事。其实朕以前听你父亲说起过你。”
咦?竟是我爹吗?我还以为是太后。
武帝道:“你爹说你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倘若你是个男孩子,他一定带你上战场,把你培养成一代名将。”
我不屑道:“哼,他这是性别歧视,木兰替父从军晓得伐?”
“他不是,是因为你娘陪着他在刀光剑影中打滚了无数次,浑身都是旧伤,他不想让你跟你娘一样,他说姑娘不比小子,姑娘是拿来宠的。”
“他每次出征你娘都提心吊胆,他刚当上大将军那会儿跟朕喝酒,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还没有你。”
“他说总算可以给夫人一个交代了,男儿征战四方,不就是为了天下安定,国土上千千万万像你娘这样的女子不必再提心吊胆吗?他要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把你娘往死里宠。”
我鼻子一酸,勉强克制住没有落泪,“可是他后来还是娶了长公主,我不会原谅他的,陛下您不必为他洗白了。”
“长公主……唉……”武帝叹息一声,“她从小习惯了伸手索取,看上的东西不管好赖都要得到手,从来不懂得付出是何物。”
说到这里他道:“小蓉儿,你家的事情朕很清楚,你可想要替你娘报仇?”
我道:“想,但我没法报,不要说实力不允许,就是实力允许,我怎么报?我也夺了长公主所爱吗?她所爱是我爹,而我爹已经死了。”
“况且我爹生前也没爱过她,她入了侯府,如同守活寡,这已经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哦,如何说?”
“看看我爹的出征次数就知道了,陛下最为明白,其实大齐哪有那许多的仗要打,我爹屡屡不着家,是想避着她罢了,不然谁家恩爱夫妻舍得屡屡分离?”
武帝笑道:“不错,你爹来请旨请得朕都烦了,小蓉儿是个明白人,但也有你不明白的事,你爹之所以接受了和长公主的婚事,是因为长公主和太后使了一些手段在里头。”
“你还小,细节不必知道,只要知道你爹当年也是身不由己就成了。”
这个我隐隐有猜测,但我仍旧不想原谅我爹,还是有法子的,拼一拼,原也可以抗争到底。
他没有,他还是选择了就范。
所以我不原谅他。
“那苏芷韵呢?”武帝道,“你不恨她吗?她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据朕所知,她极其中意闻照,只等再过两年,太后大概就会让朕给她和闻照赐婚了。”
我心里突地一下,道:“陛下会赐婚吗?”
“你想让朕赐婚吗?”
我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答。
武帝又道:“你不是也喜欢闻照?”
我想了想,同样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时候,眼前突然浮现出了萧绎的影子,他在春光中冲我笑的样子。
“还是你喜欢小九?”武帝道。
“你不会看不出来小九对你有意吧?”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皇帝就是皇帝,恐怕我们这些小喽啰,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我干脆也不挣扎,直言道:“我……没想好。”
我知道闻照对我的感情,当然也知道萧绎的,但不管我随了他们哪一个,都将被锁在深宅大院抑或深宫内闱。
然后碰到很多个“长公主”和“苏芷韵”,一辈子斗争不休,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是个自私的人,比起他们两个,我更爱自由。
“不过陛下,您还是多少分点父爱给九殿下吧,别让他像我似的,如今想要几分亲情都不知道向谁讨。”
“毕竟……亲情对青少年心理健康发展很重要啊。”
武帝闻言,拍了怕龙椅扶手,道:“你终究是年纪小,要知道生在皇家便没有容易可言,小蓉儿你得学会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有时候表面的疏远恰恰是保护,懂了吗?”
我似懂非懂。
他深吸一口气,“这么跟你说吧,小九那双眼睛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娘胎时被人下了毒。”
“这样的事情朕这辈子经历得实在够多了,也看倦了,宫里的水比你以为的还要深。”
“你当知道太后并不是朕的生母吧,朕的生母跟云嫔一样,后来太后膝下无子,才将朕收在自己膝下抚养,否则今日这龙椅未必是朕来坐。”
“太后的母族中人大多在朝中身居高位要职,家族势力盘错根深,轻易撼动不得。”
“朕初登基时,在他们手中与傀儡无异,哪怕直至今日还没有将他们完全除尽,朕不得不处处受制于他们,就连……”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垂眸掩饰情绪,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却倏然握紧了,根根青筋暴起,他道:“甚至连朕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从那时起朕就明白,这天底下任何人都有和心上人厮守终身的自由,独皇帝没有,因为皇帝一旦坐上了这龙椅,他便不是自己了。”
“他是所有人的神,他得把自己肉身里那颗真心深埋起来,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喜好,喜好意味着把柄,软肋,有机可乘,是要被所有人盯着的。”
“你们平时玩个玩具先生都怕你们玩物丧志,放在朕身上更会被无限放大。”
“一件东西或者人,朕一旦表露出一丝半点喜欢,那么他立时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所有人审视,批判,只要稍微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
皇帝拥有天底下最大的权力,可却是用来保护天下人的,独不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怪不得他会有一个藏在冷宫里的酒窖。
脱掉龙袍,他首先也是个人。
他若不是实在无人可说,何必跟我一个小姑娘倾诉。
“也就是从那时起,朕就暗下决心,决不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再重蹈朕的覆辙,小九实在跟朕太像了,所以朕表面上只能冷落他。”
我点头,明白了。
武帝倾身问我:“朕都跟你推心置腹到这个份上了,还换不来你一句真心话吗?你觉得众皇子中,朕应当立谁为储君?”
我抬头看着他,“我不知道。”
“不过我抉择两难时,喜欢扔钢镚……扔铜钱看正反面,交给天意。”
武帝沉吟点头,忽而道:“说起铜钱,你还欠着朕四百金呢,准备何时还?”
我想大嘴巴抽我自己,好端端提什么钱。
武帝道:“不还也行,把你那创业宏图再跟朕展开讲讲吧,朕去年在酒窖门口没有听全,若可行,朕还可以再给你四百金,当你那个……那个启动资金。”
苍天啊大地啊,你是终于开眼了吗?
我热泪盈眶,“陛下您也缺钱吗?”
陛下斩钉截铁,“谁跟钱有仇啊。”
接下来我耗费了一个时辰跟他说了我的发家致富计划,“陛下您知道火锅不?”
最后我和武帝达成共识,他做我背后的股东提供我资金和人脉支持,让我放手去干,年底分红,他七我三。
不过务必要保密,他知我知。
我再看他完全就不一样了,他不是陛下,他简直就是救世主,财神爷。
我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还有一个条件,
芈月在膳房忙活一下午,终是将枣泥糕做好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大王做糕点呢,也不知大王爱不爱吃。”芈月看着眼前自己辛辛苦苦做出的糕点心中却没什么底气。嬴驷什么精致的点心没尝过,也不知自己的枣泥糕能否入得了他的眼。
葵姑在一旁安慰她“心意最要紧,再说咱们月儿的手艺那也是极好的,宫里宫外都是独一份的。”
傍晚,芈月穿着一袭红衣,提着枣泥糕到承明殿殿门外。
穆监站在门口似是等着她的到来。
“大监,我现在可否进去?”芈月问道。
穆监微微笑道“老奴前去通传一声,还请八子在外侯着。”
穆监走进殿......
穆监走进殿内,嬴驷正看着书简出神。
“大王,芈八子来了。”
嬴驷装作没听到,继续看着书简。
穆监悄声道“大王……”
“喊她回去吧。”嬴驷装作漫不经心的答到,实则心中乱的很,他这一刹那不知如何做才能让这个小丫头明白自己的心意。
“这……是。”穆监为难地走出殿外,他明知嬴驷把芈月放在心头,却还不肯见她。
“八子,大王喊你回去吧。”
“大王为何不见我?”芈月问道。
“大王总有朝政繁忙的时候,明日再来吧。”
芈月心中不明所以,嬴驷何以就生了这么大的气,竟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愿意了。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做的枣泥糕心中苦涩又委屈。
“那我就在这殿外等着,看大王什么时候能见我。”说罢,芈月径直走向台阶坐下。
这下可为难了穆监,穆监头疼极了。这两人是一个比一个难猜,脾气是一个比一个倔,到头来还是自己受累。
穆监回到殿内,看着嬴驷,再看看外头的
芈月,艰难开口“大王,芈八子不肯走,就在殿外坐着等大王见她。”
“那便随她,反正寡人是不会见她的。”嬴驷将书简放下,嘴上虽这么说身体却十分诚实眼神忍不住向殿外望去。
穆监抿了抿嘴唇,默默退到一旁轻轻摇摇头。
一个时辰过去了。虽已开春,冷风却不留情面,芈月不由将外头的披风紧了紧,看着篮里的枣泥糕。心一横“既然他不吃,那我就自己吃。”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去,枣泥糕酸甜软糯,可是这糕越是好吃芈月心中越是酸涩。随着情绪一点一点升华,枣泥糕往嘴里送的速度就越快,不一会篮便见了底。
芈月起身回头看了看禁闭殿门的承明殿,深呼一口气“既然大王不愿见我,那我我也不白费力气了。”
脚还未曾踏起,身后的声音已经将她的脚重新拉回到台阶“不是说要等着看寡人何时见你吗,才等了一个多时辰便忍不住了?”
穆监站在一旁忍不住偷笑,也不知究竟是芈月忍不住要走还是里头的嬴驷忍不住想见她了,刚刚那一个时辰名义上是处理政务看书简奏章,思绪怕是早就被那个叫芈月的小丫头拐跑了。
芈月微微福身行礼却也不回头看他,倔强地抬起头“大王恕罪。臣妾原本想给大王送枣泥糕,可是在外等得太久未免饥饿便都吃光了。如今已无糕可送,芈月只得走了。”
嬴驷听了她的话心中不免偷笑,早已忘了先前的醋劲。
嬴驷缓缓下阶走到她身前,
“给寡人送的糕?”嬴驷看了看那篮子里仅剩一些碎渣。
“是,但是如今已经没了。”芈月语气十分强硬,道出心中不快。
“可是寡人还没吃到。”嬴驷言语中似带着些许撒娇。“那可否劳烦月儿再做一份给寡人尝尝。”嬴驷探到她耳边柔声说到。
芈月哪经得住嬴驷这样,心越跳越快。嘴上却还不肯饶人“大王该知道,错过了,就没有了。”说着别过脸去。
嬴驷嘴角闪过一抹狡黠,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芈月只觉得自己身体突然离地进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一阵温热的语气穿透了自己的耳膜“可是寡人想得到的,从来由不得别人决定。”
芈月的脸已然红的不行,在怀中推搡着嬴驷“大王!快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嬴驷任由她捶着自己,扬着胜利者的微笑向承明殿走去。
穆监看着两人笑着无奈摇了摇头,两人嘴硬折腾自己一晚上不还是睡到一张榻上去了。
承明殿灯火通明,嬴驷将芈月放到榻上,轻轻喘了两口气说道“小丫头,你可知错了。”嬴驷笑着向她宣誓。
“臣妾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明明是大王……”芈月的话还未说完,嬴驷便揽上芈月的腰低下头轻覆上她的唇。芈月双眸瞬间睁大,双手捏紧嬴驷的肩膀不知该作何反应。
过了不知多久,嬴驷终于放开了怀中的芈月。芈月大口喘着粗气,嬴驷看着她的双眸柔声道“现在可知道寡人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了?”
芈月看着他的眼神里的期待与渴望,沉思许久,终于明白他今日为何生气,原是为了自己那句抱得美人归……或许,他想得到的一直都是她。
芈月抱住嬴驷,“月儿知错了,月儿明日就给把糕给老伯补上。”
嬴驷这次却没给她喘息的机会,一把将芈月压在身下,嘴角扬起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可是老伯现在不想吃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