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的推荐LOFTER(乐乎)

“说起枯木龙吟,本游秽土转生第一人,我来替大家梳理他有什么瓜——”

手机里的视频还在继续播放,男人却没有心情听下去。手机滑落,砸在他二百五买的羊毛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枯木龙吟,曾经是手游第五人格的现象级主播,以玩监管约...

他,枯木龙吟,曾经是手游第五人格的现象级主播,以玩监管约瑟夫而出名。

这样一个人,自私、贪婪、妄自尊大,人人得而诛之。像一株镀着黄金外壳的腐烂植被。

今天他上播,看见了比平时翻一倍的弹幕,原来是他曾是晨阳的事也被发现了。

[哈哈哈哈枯木你还玩秽土转生这一套?]

[我就想学个约瑟夫……你还给我塌了?]

[可是他这声音真的好主任级别啊()]

[上面的你真是饿了枯木都吃得下……收收味吧你那颜文字……]

枯木龙吟不急不忙的打完下播,就跟没塌一样。

“幼稚,我这种人已经烂到骨子里了,还怕他们这几句话?”他嘲讽地嗤笑了一声,拉下了嘴角。

他就是这场盛大游戏的唯一主角,庸俗自私,阴暗恶劣。

可没想到,嘴炮的他在熬夜通宵后竟然真的被那些人咒死了?

而他现在,正坐在晨阳的床上和他大眼瞪小眼,对方显然还未从天降活人的震惊里回过神,还未长开的五官有些许呆。

“你、你你你你谁啊!?”少年原本沙哑的嗓音已经转变为惊恐的叫声。

枯木龙吟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晨阳,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好久不见啊,晨阳。”

————————

晨阳最近很倒霉。

县城最近老是下雨,发霉的木板床,墙角长芽的土豆,老是没电的钨丝灯泡。

晨阳不爱吃土豆。

今天的他更倒霉了,因为家里凭空出现了个成年男人,他还没记住那男人的脸,那男人又消失了,好像只是一个梦。

可他记得清楚,那男人锁骨上有个Y字纹身,是红色的。

他告诉自己别再想了,那就是个梦。

可第二天,那男人又出现了。

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男鬼——因为他永远记不清那人的脸,记忆像蒙了一层厚重无比的纱,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那人的模样,而且这个人,别人都看不见。

终于,那人又开口了:“你好,晨阳。”

“你是谁?你认识我?”他警惕开口。

“我叫枯木龙吟。”

“岛国人?”“噗、不是。”

“你死了吗?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的脸,大家都看不到你?”

“或许是吧。”

晨阳很快搞明白,这人就是个孤魂野鬼,只好找他这种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帮他完成愿望。

“哦。”晨阳点点头,眼中透着狡黠的光,突然拒绝“不要。”

枯木龙吟笑了笑,没说什么,同他一起挤在了这个小破屋子。

二人相处还挺好。

“喂,晨阳。”枯木龙吟撑着头看他。

“嗯?”

“我教你打第五人格吧,还有约瑟夫。”

“没钱,滚。”

“回牌啊回牌懂吗?回牌定位……”

“哦。”

“生命真是脆弱啊……随便玩一下就死了。”

“你真是……啧、幼稚。”

县城又下起了雨,整个城市阴暗潮湿。而他们一人一鬼已经相伴两年,枯木龙吟时不时跳出来吓他一下,晨阳总是很配合地叫两下。

这天二人从道观回屋,晨阳已经做主播赚了不少钱,他们换了个出租屋。今天是去了道观问回魂的办法。终于找到了办法,需要打碎枯木龙吟在晨阳家的执念之物。

晨阳实在不明白有什么执念之物在他家的,在枯木龙吟的再三询问下依旧说自己不知道,二人爆发了最大的一次争吵。

“都说了不知道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什么是你重要的东西?”

枯木龙吟笑了笑,没说话,走进了晨阳的房间,在他震惊的眼神下翻找出了一个相框。

那是被他藏起来的,枯木龙吟为他画的自己。

“晨阳啊……你以为自己叫晨阳就真是初晨的太阳了?你的骨子里和我一样阴暗自私,你不会变好的,再见。”枯木龙吟笑着掐住晨阳的腰,顶了进去。

“哈……哈哈……你的名字也好不到哪里去。枯木龙吟,既然你不爱我,那就祝你以后的人生发烂、发臭。和我的名字一起烂在臭水沟,钉在耻辱柱,我们一起下地狱。”晨阳笑了,慢慢地笑出了眼泪。

晨阳抬头,咬住了枯木龙吟的锁骨,舔舐那里的Y字纹身,他记不住他的脸,只能记住这一处纹身。

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毫不吝啬爱意。

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无可避免的悲剧,没有救赎,没有跨时空爱恋。

庸人仅有的相爱,致自私,敬自我。

汗流浃背了…

宝子们可以看看合集里的圣诞趴~

刷视频刷到突然觉得很好代餐于是摸了

二编:因为是速摸图,很多细节不能看,老公们请轻轻审判(滑跪)

三编:……亲友说在pdd看到盗图出谷了,宝宝们不要买哦

画了眼睛表格玩

后面还有ty、wrww啥的,不过占比不大就不标了x

总之画眼睛画了个爽

请尊重一下作者不要说像谁谁谁,画的不是你家小孩也不是你推谢谢(偷偷代餐可以我管不着,发出来骑脸的我就不回复了

简直了这么像本子封面。。

我好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真的会栓Q

再说一遍吧,亲爱的

——

部分引用了勃朗宁夫人的《请再说一遍我爱你》

ENTP不是一个喜欢说明天的人。

这位小少爷好像生来就有对自己短暂生命的奇妙感应。毫不废话地肆意泼洒着只活在今天的生命。

他在酒宴上无谓地把雪利酒泼在随便一个大宾客的昂贵西装上。然后像乌鸦一样大笑着逃之夭夭。最后却又奇妙地溜到台前,夺下话筒进行了一场疯狂又华丽的演讲。

让华美的辞藻和隐在其中的无数精明的算计一同闪闪发光。

最后,他像大选结尾那样诚恳地说道:“投出您的信任,我将为您献上最丰厚的彩头,绅士们。”

好了,现在发泄完精力的他像一条疲惫的老狗,灰溜溜地滚到了榕树下。呆呆地砸吧着嘴看着被晒得发软的黄色新叶。

哦,多么美的一颗树,或许他可以在这里睡个一发午......

哦,多么美的一颗树,或许他可以在这里睡个一发午觉?

他问哲学:疯狂和冷淡可不可以共存?是的,他们是双生兄弟。

他的兄弟挑挑眉,“这是你每次都开我一扎好酒然后每瓶只尝一口的理由吗?”

estp在床上笑骂他:“你总是冲动又该死地保守。”

他会疯狂地在画布上涂抹狰狞的色彩,然后叼着画笔像一个冷酷的神父一样端庄地洗掉手上所有的颜料。

这些作品会像垃圾一样堆在他的画室一角,荡满灰尘,无论是秾丽的希望的还是诡痛的疯狂的。

他笑的发哑,所有声音全咽进嗓子里。像他一贯的脆弱还是什么别的什么,然后笑累了,惫懒地露出冷淡的脸色。

他又无意识地咬了咬烟头。

estp啧了一声,把烟从他的嘴里抽出来,然后去印他的嘴唇,他们像小兽一样啄吻,然后喘息着吐出烟圈。

头顶的霓虹灯光色陆离,看着entp亲昵地哼笑着亲完最后一个女人的耳廓,estp趴在沙发上忍不住哑声喊道:“哦,美人,漂亮的修女,你这纯洁的荡妇!”ENTP斜睨了他一眼,很无所谓地笑道:“那就与我共堕地狱吧,魔鬼大人。”

estp问他,你会死吗?

entp笑道:人都会死。

哦,我的一生所爱。愿你愉快地走就像你愉快地来,而我是将是你游戏场上最好的兄弟。

都在图里了。

开灯前:挺好的就是落了点灰

开灯后:艹(一种植物)

五编:贵圈……品味挺独特的

别问钱哪来的(捂脸摇头)

没有敏感词,审核别屏了

我是游戏里的反派Boss,我爸爸是反派,我爸爸的爸爸也是反派。

他爷俩都败在了“反派死于话多”。

引以为戒,我工作时从不说话,交流全靠打手语。

直到昨天我刚上完厕所,冷不防被扯着卷纸窜出来的手下吓得“卧槽”了一声。

提着裤腰带的手下直接呆在原地,震惊道:“老大,您、您原来不是哑巴啊?!”

我:“……”

我:“我不仅不是哑巴,我马上还要问候你全家。”

第一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

看着那边在各个办公桌上跳来跳去甚至还踩到一个员工的手的邪恶博士,我默默收起了老板桌上的东西。

等那披着白大褂的博士好不容易跳到我桌上时,笔记...

等那披着白大褂的博士好不容易跳到我桌上时,笔记本电脑和玻璃水杯已经安全转移到了我的大腿上。

“没……没办法……”

连续做了十个立定跳远,博士叉着腰气喘吁吁地和我解释,“游戏里……设定的……就是……邪恶博士……绝对不能走正道。”

瞥了眼桌上灰扑扑的大脚印,我跟他打手语:

我管你设定里怎么说,下班后你给我把办公桌擦干净。

“哎小问题小问题。”

又喘了两口气,博士蹲在桌上与我平视,“老板,我刚才想到了一个绝妙的邪恶计划!”博士两眼放光,“我敢打包票,一旦计划成功,整个世界就都是我们的了!”

我:speak。

推了推鼻梁上的粗框眼镜,博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片病态的红晕:“我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由我研发出一种能让人越吃越饿的病毒,接着我们再想办法把那病毒散播至全球,这样人们就会越吃越饿,也就会不停地购买我们公司的食品,如此一来我们至少能够掌控全球78%的经济,再然后……”

我:stop。

我用手势打断他,并递给他一张名片:

你先念一下我们公司的全称。

我:再念一遍。

博士:“……”

我:还有事吗?

博士:“……没事了。”

第二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除了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还要有个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

看着公司门口高大威猛肌肉发达的保镖,我咽了口口水。

适度健身吸引异性,过度健身吸引同性。

背着手几步走过去,我张口就来:“过来让我摸一下。”

保镖:?

我沉默两秒后背着手又走回原位:“我说你过来一下。”

虽然不明白我这原地打转是什么意思,但保镖还是言听计从地两步跨至我面前,垂首:“老大。”

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我咳嗽一声,继续打手语道:

听说,你找了份兼职?

“是。”保镖言简意赅,“您要不允许的话我就立刻辞职。”

没什么不允许的。

我摇头:

照博士判断,正义的勇者主角至少还要一个月才能打到boss关卡,这一个月里你抽空发展点副业也好。

“是。”

保镖点点头。

我也点点头。

气氛一下子有些冷场。

没想到这保镖的话比我还少,略显尴尬的我只好主动找话题:

听说,你找的那个兼职叫什么……饿了吗?莫非是送外卖的?

“您听错了。”

保镖掏出手机,为了方便我看他甚至还弯下些腰,“我找的兼职叫‘死了吗?’——看,来订单了,距离我50米,穿深棕色风衣的暴露狂。”

收起手机,保镖手骨捏得卡啦卡啦响,“您稍等片刻。”

说着,保镖几步走到对街,拎小鸡一样揪住那边正敞开大衣向姑娘秀小鸟的暴露狂就揍,边揍他还边敬职敬业地问:“死了吗?死了吗?”

我:……

三五拳完成订单,保镖甩甩手上的血就要朝我走来,“老大。”

而我抬手拦住他,表情严肃:

站住,你别过来,你再过来小心我给你升职加薪了啊。

第三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除了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还要有个……

“正义的勇者主角?”

桌对面的空位被拉开,正嗦面的我抬起头就愣住了,“你,你怎么在这?”

“你确定以后每次见我都要喊这么一长串称呼吗?”

无视我的疑问,头顶【LV1】的勇者只是抬抬眼皮,随手招呼那边瑟瑟发抖的店小二,“也给我来份和他一样的面。”

毫无防备,一场史诗级别的重要会面就此发生了——正义勇者与邪恶反派的首次相遇……

在了面馆里。

作为他的头号敌人、游戏里最大Boss、另外还正在嗦面的我突然有些局促。

我下意识就打手语道:

那,我该叫你什么?

“朴素点。”勇者抬手接过小二端来的面:“叫我伟大的勇者殿下就好。”

仰脖子瞅瞅自己头顶顶着的【LV100】,我不禁去想如果我现在动手那算正当防卫还是欺负弱小,另外如果我现在就秒杀掉勇者,那这个游戏……

“如果你现在把我杀了,那这个游戏就会立刻崩坏。”

好似会读心术,正往碗外边挑香菜的勇者头也不抬,他的语气平淡却不掩威胁,“你和你的手下就会全部失业。”

我沉默了,神情凝重得连面也不吃了。

呼噜呼噜自顾自吃下大半碗面,勇者终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怎么,这么沉默是觉得不甘心?”他挑眉道,“就算让游戏崩坏也想立刻杀了我?”

不是。

我拧着眉摇摇头:

你要是不吃香菜给我吃啊,挑出去多浪费啊。

勇者:“……”

第四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除了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还要有个忠心耿耿但就是炮灰担当的嘴臭喽喽——

没错就是之前那个扯着卷纸窜稀还以为我是哑巴的二百五。

咳,不能说脏话……

“我操!老大您就这么把那狗日的小逼崽子给放了?那龟孙还让您吃他的香菜付他的面钱?!”

一拍大腿,喽喽眼上的刀疤越发狰狞了,“他奶奶的狗东西!老大您等着,老子这就去把那鳖孙揍得屁滚尿流后悔从他娘胎里爬出来!”

喽喽,不能说脏话。

打着手语,我叹了一口气:

我们是反派,不是没素质的街溜子。

我抽出大砍刀插在桌上,温柔劝慰道:

所以你要是再敢说一句脏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下酒。

喽喽:“……”

喽喽:“嘤。”

第五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除了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忠心耿耿但就是炮灰担当的嘴臭喽喽,还要有个可可爱爱但就是一拳打八的血腥萝莉——

毕竟谁爱总看一群老爷们激情肉搏呢。

作为倒数第五层关卡的小boss,还没遇见勇者的萝莉很是清闲,整日小兔子一样在公司上下蹦蹦跳跳,人人也都把她当吉祥物似的宠着捧着。

就算冷酷无情如我,每每看见穿着粉嫩嫩公主裙的萝莉,被一群老爷们糟透的心情也会明朗些。

查完一圈岗,我正准备去楼下面馆吃个下午茶,结果刚出电梯就瞧见穿着蓬蓬裙的萝莉蹲在公司大门前,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萝莉。”

生怕吓着她,我特意没打手语,“你在做什么?”

“在找笔。”萝莉头也不抬。

我摸了摸口袋,掏出早上与博士开会时用的记号笔,“这个可以吗?”

“可以!”接过记号笔,萝莉冲我甜甜一笑,“谢谢老大!”

被她这一笑笑得心都化了,我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萝莉要笔做什么呀?”

“要写字。”萝莉乖巧答道,“萝莉刚才碰见喽喽,他看起来闷闷的,嘴里一直念叨什么女啊马啊白啊勺的,萝莉问他那是什么意思,他说只要萝莉写下来就能明白了。”

顿时浮现不好的预感,只是不待我出声阻止,萝莉就已经拔开笔盖蹲在地上刷刷刷写了起来,只见她笔落字成——

与此同时,余光里蹭出一双眼熟的破皮靴,我警惕地站起身,果见是头顶【LV1】的勇者主角溜溜哒哒地走了过来。

“呦。”

勇者耸起一边的肩膀算是打招呼,“好巧。”

并不巧,这就是我公司门口。

又朝萝莉的方向努努嘴,勇者问道,“你女儿?”

我扶额,下意识隐瞒底细道:

萝莉……我们公司的吉祥物。

勇者挑挑眉表示知道了,他两手插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蹲在地上的萝莉,“喂,吉祥物,你在看什么?”

仰起小脸,萝莉甜甜地笑了,字正腔圆:

“妈的。”

勇者:?

第六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除了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忠心耿耿但就是炮灰担当的嘴臭喽喽、可可爱爱但就是一拳打八的血腥萝莉,还要有个没有台词但就是必不可少的保洁阿姨——

其实保洁阿姨还是有台词的,比如说现在,保洁阿姨就边拿刷子刷地边口吐芬芳。

没想到博士准备的记号笔质量会那么好,自从被萝莉写字在地上后保洁阿姨骂了三天也没能把它刷掉,各种清洁剂下去反倒是把“女马白勺”这四个字周围一圈刷得比其他地方白上一层。

以至于路过的每个人都要驻足几秒直到嘴里蹦出一句“妈的”后才满意离开。

于是今早我站在公司门口,职工们一个个陆续进来——

“妈……的?老、老板早上好!”

“妈的……老大早上好!”

“妈的,老大早!”

“妈的老大早!”

“妈的早!”

路过的勇者:“民风挺淳朴哈。”

第七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除了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忠心耿耿但就是炮灰担当的嘴臭喽喽、可可爱爱但就是一拳打八的血腥萝莉、没有台词但就是必不可少的保洁阿姨,还要有个前凸后翘但就是傲娇过头的美艳御姐——

“别老在外面吃,不卫生。”

拦住正往面馆走的我,“给。”御姐一把将便当塞进我怀里,扭过头时耳根还有些发红,“早上做多了,扔了也浪费。”

抱着堪比脸盆大小的饭盒,我欲言又止。

似乎是被我的沉默刺激,御姐美眸一瞪,下颚线绷直,“你、你别想多了!这便当才不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只是单纯做多了而已!”

两手捧着饭盒打不了手语,我无奈地叹笑一声,“是是,我知道。”

“连续一个星期做便当都做多还多到这么离谱。”好似平地冒出,勇者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脑后,“这边建议你先换个小号的电饭煲呢。”

“谁?!”当即一拽将我护至身后,御姐冷喝道。

“我——”勇者右手至于腹前,绅士又敷衍地稍稍鞠躬,“伟大的勇者殿下。”

没想到来人会是勇者更没想到勇者竟会如此不要脸,御姐愣在原地一时语塞。

“不介绍一下吗?”勇者不以为意地朝我耸肩。

“御姐,我们公司的二把手。”我答着,注意到今天的勇者看上去很是狼狈,不仅衣衫凌乱手上还裹着白纱,我不自主地皱眉道,“你受伤了?”

勇者的眼睛微微一亮,“你是在……关心我?”

“反派,别和他废话。”彻底严实挡在我身前,御姐冷冷地盯着勇者,丝毫不掩敌意,“这家伙是来杀你的。”御姐骤然压低声音,“不如让我现在就除掉他,以免后患。”

“我听见了哦。”勇者抗议似的悠悠举起双手,“当着我的面大声密谋说要杀掉我。”

“不可。”胳膊肘制止住御姐掏枪的动作,我闭眼摇头,“他现在还杀不了我,以后也未必杀得了我。”

“可是……”御姐着急。

“没什么可是的,总之我把一切交给命运,生死在天,生死无畏。”我又加重了语气,“让他走,这是命令。”

“喂喂,别擅自替别人做决定好吗。”几步外的勇者打岔道,“谁说我要走了。”

“我说的。”不再有一丝玩闹的态度,我注视着勇者头顶的【LV1】,平静又漠然,“你必须走。”

我背过身,背着手:

“现在的你,还不配见我。”

听不见回答也听不见离开的脚步声,身后的勇者似乎是呆了一呆,紧接着下一秒,书页摩擦空气的“哗啦啦”声响快速飞来,又闻一声枪响,我抬手接住被御姐射穿一个窟窿的书,怀中的便当也随之掉在地上,饭菜香气随即四散奔逃。

“不好意思,手滑了。”勇者毫无诚意地一摊手,表演痕迹明显,“不过既然落到大反派手里想来我也要不回了,没办法,我只好先走一步——再会。”

而我只是怔怔望着手中的粉色本子,“反派!你没事吧?!”御姐紧张地两步过来查看。

“没事。”松开目光,我低头看向地上洒落的狼藉,歉疚道,“只是可惜了你的便当。”

“便当没了可以再做,你没事就好。”御姐的视线也被我手中的本子吸引,“他扔的这是……”

“日记……”我念出粉色封面上的那两个大字,忍不住吐槽,“日记?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然而当我翻过本子,就见本子背面赫然写着:

【要你管】

第八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除了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忠心耿耿但就是炮灰担当的嘴臭喽喽、可可爱爱但就是一拳打八的血腥萝莉、没有台词但就是必不可少的保洁阿姨、前凸后翘但就是傲娇过头的美艳御姐,还要有个沉默寡言但就是语出惊人的专属司机——

“老板。”

后视镜里的司机大叔眉眼沧桑,盛满故事:

“您是不是,恋爱了?”

“噗——”正品香槟的我直接一口喷在前座的真皮椅背上,“咳咳咳咳咳咳……”

“恕我冒昧,您看那封粉红情书快一路了。”司机大叔好心提醒道,“在车上看书是会头晕的。”

“咳咳,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恋爱这也不是情书,这是……”

及时咽下到嘴边的那句“勇者的日记本”,手持这少女心满满的粉嫩日记本,我心情复杂,“是萝莉的日记。”

“原来如此。”点点头,司机大叔手持方向盘目不斜视,“再恕我直言,您这样通过偷看孩子日记了解孩子的教育方式很容易伤到孩子的自尊心,导致孩子叛逆和疏远的。”

“……”

无力解释又哭笑不得,方才还犹豫不决要不要翻看这本日记的我经司机大叔这么一打岔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有种预感,这本日记不简单,里面一定记载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而我一旦伸手揭露,就再没有回头路。

定了定心神,我神情近乎肃穆地翻开第一页,指腹甚至还有些战栗,只见上面用红笔大大写着:

【偷看日记,臭不要脸】

妈的,这个勇者真是烦死了。

第九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嘴臭喽喽、可可爱爱但就是一拳打八的血腥萝莉、没有台词但就是必不可少的保洁阿姨、前凸后翘但就是傲娇过头的美艳御姐、沉默寡言但就是语出惊人的专属司机……

办公室门打开,喽喽的头探了出来:“霍,老大,您忙着结印呢?”

正练习手语的我:……

我:你过来,我顺便再练练咏春。

“欸不不不了。”缩了缩脖子,喽喽顿时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小的我怎么配和老大您对打呢。”

谁说我要和你对打了?

我面上挂着和善的笑:

是单方面挨揍——下回进屋前再不记得敲门,你就准备好敲你的棺材板吧。

眼见喽喽唯唯诺诺脖子都快缩成冬眠的王八,我这才又好气又好笑地让他进来。

说起来喽喽的样貌谈不上好看,皮肤黝黑布满疤痕,武力值一般文化水平也不高,记得初见时他还干着打家劫舍的生意,不过这小子还算有点骨气,只抢富人却从不碰老弱妇孺,因此常常被富人聘来的保镖揍个半死,被我救回来时,遍体鳞伤又瘦骨嶙峋的喽喽惨得简直连路边的流浪狗都不如……

“老大。”

不知是不是我陷入回忆得太明显,喽喽迟疑道,“我怎么感觉……您看我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条狗?”

我咳嗽一声:

没有的事,你看错了。

然而喽喽却意外的坚持,“不,我没看错。”顿了一顿,喽喽的语气忽然有些异样,宛如暴风雨前压抑的闷雷,“我就是您的一条狗。”

不是……我张了张嘴,却被他打断:“老大,我知道您尊重我也从不轻贱我,您教我不能说脏话,教我讲礼仪懂礼貌,您对我好我都知道——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只把我当成是您的一条狗。”

说这话的喽喽定定地凝视着我,连眼上狰狞的刀疤都变得柔软起来,“老大,我的命是您给的,能守护您到现在我已经很感激,也很满足了。”

心脏猛地一钝,我眉头紧锁半晌才能重新发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喽喽深吸一口气,“我刚才在楼下不小心把您新买的车给刮了,您能不能看在我只是一条狗的份上大人不记小狗过饶我一条狗命。”

我: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游戏的名字就叫“我追,你逃,被我逮到你就死翘翘”。

第十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嘴臭喽喽……血腥萝莉、没有台词但就是必不可少的保洁阿姨、前凸后翘但就是傲娇过头的美艳御姐、沉默寡言但就是语出惊人的专属司机……

“老大。”凑过她的小脑袋,萝莉娇声娇气道,“您是手指抽筋了吗?”

“不是哦。”

宠溺地揉了揉萝莉的脑袋,我双标得理所当然,“我是在练习手语。”

“可是老大的手语已经很好了呀。”蹭了蹭我的掌心,萝莉的嘴里像是含着小熊软糖。

压下叫人不安的真相,我耐心解释道,“谢谢萝莉的夸奖,但有时快了动作还是不标准,你们看得会吃力。”

“原来是这样,老大好贴心!”一跃扑进我怀里,萝莉紧紧抱着我的腰撒娇,“萝莉和其他人也都会努力学习手语的!”

宛如拥进一团棉花糖,我心软得一塌糊涂,刚想表扬她几句,结果我脸上的笑容才扬起,萝莉就突然挣脱开我顺势掏出两把长枪,速度快到我几乎看不清她是从哪儿掏出来的——

就听“砰砰!”两声枪响,背后飞速逼近我的无人机两翼被子弹打断,中箭鸟儿似的直直摔落在地上。

两步绕过我一脚踩在无人机的残骸上,萝莉眯起眼睛,嘴里的小熊软糖也变成了小熊硬糖:“博、士,你要是再敢对老大搞这种鬼鬼祟祟的偷袭,就别怪我用长枪从直肠捅穿你的喉咙。”

我:……????

“滋滋……冤枉……滋……”

博士的声音混在杂乱的电流声中从萝莉脚底传来:

“滋滋……我只是想叫老板来实验室一趟……滋……我有要事和他商量……”

“我知道了,稍后我再去找你。”转过脸,我表情严肃,“萝莉,你刚才说什么?”

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当着我的面说了什么虎狼之词,萝莉小身板一僵,扛起长枪扭头就跑,“那什么萝莉突然困了老大拜拜!”

第十一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嘴臭喽喽……血腥萝莉、没有台词但就是必不可少的保洁阿姨、前凸后翘但就是傲娇过头的美艳御姐、沉默寡言但就是语出惊人的专属司机……

“这就是您说的‘稍后’?后到第二天?”

蹲在实验室的实验台上,博士时不时去推推在他鼻梁上滑滑梯的厚重眼镜,“虽然您昨天追着萝莉把整栋楼都跑遍了,但您也不至于累到直接精神失常了吧。”

我的手语练习最终以一个中指告终:

你才精神失常了,我没精神失常。

“那您怎么一直摇花手?”博士脸色虚白到做任何表情都看起来无精打采,“如果是因为萝莉的话大可不必,斗胆跟您说句实话,这鬼丫头除了在您和御姐面前装的乖乖巧巧,公司里其他所有人的直肠都被她拿长枪威胁过。”

沉默半晌,我才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双手,上面的掌纹延伸又交错,真实到无可怀疑。

“博士。”

我开口得突兀:

“如果我和你说,我的记忆在消失——”

“你相信吗?”

第十二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嘴臭喽喽……血腥萝莉、没有台词但就是必不可少的保洁阿姨……美艳御姐、沉默寡言但就是语出惊人的专属司机……

“勇者刚出新手村,你就生病了。”

强行转过我的老板椅逼我直面她,御姐的态度和她的动作一样强硬,“听见了吗?你生病了,反派,你需要休息。”

双手被迫离开工作了一上午的键盘,我颇有些无奈地仰起头,“那家伙的嘴就这么不严的吗?”

“博士的嘴很严。”御姐死死盯着我,这个距离我甚至可以看清她眼线高傲上扬的弧度,“但萝莉的直肠威胁法同样也很管用。”

我在心中默默给博士和他的直肠点了根蜡。

“反派,你在失忆。”御姐的红唇像是火焰,灼烧着我的心脏与伪装,“你为什么会失忆?”

“博士说有劳累过度的可能性。”我扶了扶额,谈起这个话题就有些疲惫,“但具体的原因博士目前也诊断不出来……”

也不知是我哪句话惹到了她,御姐“碰!”的一声两手用力撑在我头边,将我整个人牢牢困住,“所以呢?所以呢?!劳累过度你为什么还要拼命工作?博士诊断不出来你为什么还不去医院检查?反派,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又忘记了什么?!你接下来又会忘记什么?你……”

说到最后,好似被抽空力气,御姐颓然把头靠上我的肩膀,再歇斯底里的质问最终也全部融化成我肩窝处湿热,又压抑又颤抖:

“反派……我真的,真的好害怕……”

而我只是轻轻抱住了她,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后背,放柔的声音像是在发誓又像是在哄睡:

“别怕、别怕。”

“我绝对不会忘记你们的,绝对。”

第十三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嘴臭喽喽……血腥萝莉、没有台词但就是必不可少的保洁阿姨……美艳御姐……专属司机……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勇者出新手村和我正逐渐失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

虽然所有人都假装并不知道,只是通过各种旁敲侧击的方式想帮助我唤醒记忆,而我也假装不知道他们都知道,只是默默记住他们提示的每一句信息试图想起什么。

可惜都没有成功。

每天该处理哪些文件该会见什么客户,我始终记得一清二楚。

“老板,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座下的车辆平稳运行,前头的司机大叔忽然发问道。

“去巴略西罗路,我约了伦厄尔帮派的人在那的地下酒吧见面。”

知道他这是在试探我,我答得流利且自然,“等谈成这一单,阿堪施州这边的选票就没问题了。”

“是,老板。”司机大叔点头,“不过,我们要阿堪施州的选票做什么?”

“做……”

我噎住了。

对啊,我要选票做什么?选票又是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窘境,司机大叔低咳一声自然地牵过话题,“老板您看,那边的阿玛尔超市又被砸了。”

抿着嘴顺势看向车窗,屹立于街道旁的大型超市前果然一片狼藉,到处摊开着伤员和尸体,巨大的落地玻璃也碎裂一地,星辰般闪耀在地面已经开始发黑的血泊中。

……

看惯了这种悲剧,我近乎麻木地收回目光。

“听早间的广播说,又是贫民窟发生的暴动,这次似乎闹得格外厉害,因而才波及到了这的超市。”前行的车辆很快将那块烂摊子抛在后头,司机大叔沉声总结道,“算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次暴动了。”

“就没有人出来制止吗?”锁起眉头,我下意识问道,“这样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然而司机大叔却不说话了,直到下个红绿灯路口,他稳厚的声音才再次回响在了封闭的车厢里:

“老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国度拥有国王——而且暴力合法。”

第十四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邪恶博士……打手保镖……嘴臭喽喽……血腥萝莉、没有台词但就是必不可少的保洁阿姨……美艳御姐……专属司机……

但与以往不同,这次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保镖。

自从勇者出了新手村,公司上下的气氛就变了,喽喽和萝莉等小boss守回了自己的地盘,御姐和博士也时常出差不在公司,至于保镖更是辞了他的“死了吗”副业,整天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勇者只是才出了新手村而已,我觉得他们多少有些小题大做。

然而这边我的前脚才踏进面馆大门,后脚我就与老位子上的勇者四目相对了。

“唔。”勇者嗦着面含糊不清,“好巧。”

不是,你不是才出新手村吗?虽然你之前没出新手村就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但我的大本营是你家吗你怎么动不动就往这跑?!

压抑好几天的心情终于在见到勇者的这一刻全部化作吐槽流利发泄,我对着那边嘴里还挂着半截面条的勇者疯狂输出手语。

慢吞吞咽下最后一根面条,勇者又低头喝了一口汤,这才不紧不慢地朝我推了推他面前的另一个小碗:“哝,香菜,一个个给你挑出来的。”

我的两手登时僵在半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一刻的我,有点想哭。

“……谁要吃你挑剩下的香菜啊。”

我别过头,吸吸鼻子。

尽管我还记得不久前自己才很帅气地背过身宣布“现在的你,还不配见我”,但事到如今我依旧忍不住想主动走到他面前。

只是不待我抬脚,身边的保镖就拦住了我,顺着他警惕的目光,我也这才注意到那边勇者头顶的【LV56】——

宛若泡进温泉的松懈感顿时烟消云散,这一瞬间我的后背甚至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不应该……这不可能!

勇者他明明才出新手村,明明前几天我见到他还是【LV1】——怎么一下子就到【LV56】了?!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惊异与防备,勇者放下筷子,耸肩时的动作还有些不自然,“喂,反派,我的日记,你看了吗?”

想起那句【偷看日记,臭不要脸】,我果断摇头。

见状,勇者眼中闪过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的神色,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我印象中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真不愧是你啊,既然如此,等你回去什么时候想我了再拜读我的大作吧。”

说着,勇者站起身朝我走来,保镖便立刻严严实实地将我护在身后,上膛声响。

然而勇者却丝毫没有要接近我的意思,他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面馆,可我还是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了他的呢喃:

“等下次再会,你见到的可能就不是我了。”

第十五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邪恶博士……打手保镖……嘴臭喽喽……血腥萝莉……美艳御姐……专属司机……

没有保洁阿姨。

阿姨辞职了。

用过市面上几乎所有牌子的清洁剂,公司门前的那块地干净得几乎可以当镜子照,唯独那“女马白勺”四个字还原封不动的像是被烙在地上。

对此保洁阿姨很受挫,表示这是她从业几十年以来的最大耻辱,连个记号笔都擦不干净的她没脸在保洁圈里继续待下去,于是今天一早保洁阿姨就向我提出要告老还乡。

闻言怔了怔,我合上才打开的日记本,还是应允了,毕竟自从头等闹腾的萝莉几人走后公司的清洁任务就轻了不少,闲来无事时我一个人都可以承包。

我将保洁阿姨送到楼下,临走之前,保洁阿姨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得慈祥又温暖。

她对我说:

“这次,一定要活下来啊。”

第十六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邪恶博士……打手保镖……血腥萝莉……美艳御姐……专属司机……

没有嘴臭喽喽。

喽喽死了。

“滋滋……老大……对不起……我没能守住……滋滋……守住咳咳咳咳……”

“好在……我只是您的一条狗……滋……死就死了……滋滋……您,您别哭啊……别哭啊……滋滋滋……”

“……老大……活下去啊……嘟——”

“老板。”见状,一旁的博士脸色越发苍白,“喽喽他?”

而我只是迟钝地放下举着手机的胳膊,过度紧绷的关节甚至发出类似零件断裂的“咔咔”声。

“喽喽……”

我抬起头,疑惑地转向博士时只觉得脸颊有些奇怪的凉意:

“是谁?”

第十七天

很好,一个人也没有忘记。

满意地放下胳膊,只是当我的掌心真正覆盖上老板椅的手把时,一股莫名的失重感再次鼓囊囊填满我的胸膛,仿佛我不再是我,而是一个被不断充入氢气的气球。

“呼……”

徒劳地长呼一口气,宽敞又干净的办公室里已经安静了一个上午,我左右转动僵硬的脖子。

难道是因为这次我打完手语后没人吐槽所以感到有些寂寞?

我第三次向左转动的脖子最终定格在了桌角的那本粉色日记上。

有点……想萝莉他们了。

深吸一口气,我探身捞来那本日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翻开封面,动作比以往哪一次都要果断而顺利——

对,我不要脸。

我无声地挑眉。

反正我是反派,不要脸也是一种人格魅力。

我指尖挑起下一页。

【今天,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日记开头……不写日期吗?还有天气或者心情什么的。

我才降下的眉毛复的挑起,但又一想这是勇者那不按套路的家伙的日记,登时又觉得没什么了。

毕竟在勇者那,不正常才正常。

我继续看下去。

【口袋大小的镇子,东家夫妻早上吵架的琐事中午就能被西家八口人端上饭桌搬弄议论,在这片寸土上似乎没什么消息能够站住脚。

除了我被国王召见的消息——

毕竟根本没人相信至高无上的国王会搭理我这样一个无人问津的乡下野小子。

除了今早突然闯进我们这片口袋的那个绅士——

这还是我人生头一次从隔壁玛莎阿姨的嘴里听见像“绅士”这样文明的词语。

“哎呀呀,那可真是一个了不起的绅士啊。”

第五次重复这句话的玛莎阿姨仰着她黑里透红的憧憬脸庞,沾满鸡血的大手局促又羞涩地在围裙上擦啊擦啊。

“那车子,那衣服,哎呀,简直跟画报里的一样,真精致啊,哎呀,一定很贵吧,怎么就买得起的,哎呀呀……”

玛莎阿姨脸上少女怀春的表情太过明显,看得我一阵阵寒恶,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喂,玛莎,别做梦了,你脚上还穿着你家约翰叔做的皮靴呢,而且我听小尼克说,那人年纪不大,你就别想老牛吃嫩草了。”

这才注意到蹲在一旁的我,玛莎阿姨的脸直接爆红,“混小子!你瞎说什么呢?!”说着,玛莎阿姨面目扭曲着抄起脚下的皮靴就朝我扑来,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教洗经》里描述的恶鬼——

溜之大吉。

这样与玛莎阿姨的追逐战几乎每天都要上演,被约翰叔戏称为“小瘦猴子”的我大多时候能逃过丰满过头的玛莎阿姨,但偶尔被抓到也少不得一顿拧耳朵揪鼻子外加皮靴抽屁股。

只是这次,拔腿狂奔的我没有被玛莎阿姨追到,反倒是被一只手给突然拽进了房屋的缝隙里。

“放开我!”

我本能地挣扎,那人也意外顺从地松开了我的胳膊,力道恰到好处得叫只会使蛮力的我正好站稳而没有因为惯性向后踉跄。

真是贴心到可怕的一个人。

莫名生出这么一个评价,只是当我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时,我却愣住了——

那人的眼睛,好漂亮。

还祖传宝贝,这绿的都像是油漆了,你妈妈被人骗了,傻子。

当然,这话我没有说出口,瞥瞥那块被玛莎阿姨小心翼翼捧在手绢里的假货,我抠抠鼻子,“祖母绿?为什么不能叫祖父绿?”

然后就被气得骂街的玛莎阿姨伺候了好一顿皮靴炒肉。

但现在,当我仰头凝视着眼前人春日森林一般漂亮的绿眸时,我再也说不出什么欠揍的话来。

这才是真正的宝石。

“抱歉,扯痛你了吗?”

见我呆在原地,那人面露担忧,伸手想要查看我的胳膊,然而在他白手套碰到我蹭上污垢的胳膊前,我就猛地往后缩了几步,整个人呈防备状态。

似乎是被我的过激反应吓到,那人的绿眸微睁,两手示好地举至胸前,“噢,抱歉,是我唐突了。”他嘴角噙着安抚的笑容,“但我没有恶意。”

对上他的目光与笑容,从没被人如此礼貌对待过的我“噌”地一下红了脸,平日里能气死半个小镇人的嘴也霎时偃旗息鼓。

我只好难堪地垂下脑袋扭过头去。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人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纤纤瘦瘦也就只比现在的我高出一个头,可说这话的他竟然两手撑膝,歪着脑袋放软声音分明就是一副哄小孩的架势。

好歹也算镇中一霸的我顿时就被他这种态度惹毛了,“谁他妈怕你了?!”我梗直脖子拿眼瞪他,“真要动起手来哭爹喊娘的指不定是谁呢!?”

“哦?”

像是起了兴趣,那人直起身子,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白手套放至胸前的口袋,动作优雅地让我不禁想起“绅士”这个词。

等等,绅士?

难道他就是玛莎阿姨说得那个……

“那就动起手来吧。”他朝我勾勾手指,修剪整齐的指尖在昏暗的房屋缝隙里几乎闪闪发光:

“小朋友。”

我果不其然地被他激怒了,也出乎意料地被他打败了。

一招。

只有一招。

我甚至无法看清他出手的动作整个身体就已经在磨砂纸似的空气中打了几个翻,背脊狠狠砸向地面时我喉间瞬间喷出几口甜腥味,随后又被牢牢堵在我咬紧的牙关里咽了回去。

“怎么样,要哭爹喊娘吗?”

慢条斯理地戴着白手套,那人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而绅士——

如果他的皮鞋没有踩在我的肩膀上的话。

怪物……

浑身骨头疼得几乎要散架,我想说话可一张嘴只能吐出几口血沫,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他就是一个怪物。

然后这个怪物伸手拉起了我,帮我拍去身上的灰还拿泛出昂贵光泽的手巾帮我擦去嘴角的血迹,最后摸着我的脑袋谆谆教诲我不能说脏话。

被他这一系列近乎诡异的举动搞得彻底发懵,我浑身僵硬任由他摆布。

这人怎么这么……矛盾?

随后就听这矛盾的人又开口了,“你瞧你,这么弱,怎么完成国王交给你的任务啊。”

犹如晴天霹雳,我浑身一颤,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面前这个头戴黑色礼帽身穿复古正装的年轻男子。

他怎么知道国王要我……

“因为我就是国王派来教你的老师啊。”我的心思似乎全写在了脸上,那人轻笑一声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

“我会教你我所会的一切,直到你能亲手杀死国王的敌人——反派。”】

第十八天

昨天的日记只看到一半就被突然闯进办公室的博士给打断了,因为发生了两件紧急状况:

第一件紧急情况,是国王对我们的公司颁布了经济制裁令——

不过早知道他会这么老实地念全称,当初我就该直接给公司起名叫“国王智力有限公司”或者“国王贪婪没有限公司”。

就因为我不站他的队不做他的狗甚至还妄想推翻他的愚蠢统治就要对我进行制裁么。

“真没意思。”

关掉电视上的重播新闻,我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博士,这次那老头又给咱们安了什么罪名?”

“我想想啊。”蹲在桌上的博士胳膊肘撑着咖啡机,“垄断经济,操控贸易。”

“噗——”白喝了一口咖啡,我扭头去看博士,“就凭咱们一个糖果公司?”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博士懒懒打了一个哈气,咂么着嘴时说出的话便也含糊不清了起来,“何况这个世界的大多本来就是闹着玩的。”

“什么?”我没听清。

兴许是蹲累了,博士费劲地调整了下姿势坐到桌边,白大褂下的两脚悬空晃悠,“我说这个世上本无对错,对错都由强者说。”

又推推下滑的眼镜,博士遮住他那快到下巴的黑眼圈,“而强者首先也关键的就是要确保活着。”

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我垂眸沉默片刻还是仰起一点笑,“我怎么感觉,最近你们老提什么活啊活的,是想委婉表达什么吗?”

“想表达,人要活着。”博士坐在员工休息室的桌沿,过分宽大的白大褂和过分厚重的镜片同时叫我无法从他的肢体动作与眉宇神态中读出什么。

“废话。”杯子里的褐色咖啡荡起些许波纹,我的笑里不免带上些恼意,“人不死就要活着,别跟我搞这些弯弯绕绕了,有什么话直说。”

可博士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至少在我的角度看去,他那蚊香似的镜片的确是正对着我的。

“死亡是很痛苦的。”博士的声音低了下去,说得也格外没头没脑,“一次又一次无止境的死亡更是。”

“废话。”褐色的咖啡终于是洒了出来,我不耐道,“这我当然知……”

我的话戛然而止。

我也突然觉得,博士注视的,似乎并不是我。

噢对了,第二件紧急情况,是勇者失踪了。

第十九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邪恶博士……打手保镖……美艳御姐……专属司机……

没有血腥萝莉。

萝莉死了。

明明前天博士才和我说,勇者失踪了,在很久以前博士就告诉我他派人找机会在勇者的皮靴下藏了定位器,而那皮靴似乎是勇者的什么宝贝,缝缝补补多破多烂都一直穿着。

可是前天博士却和我说,勇者的定位忽然不动了,他亲自去调查时,发现那双皮靴倒在了河边,而河边,也只有皮靴。

看现场情况有半分之五十的可能是勇者跳河自尽了,然而今天萝莉死了,那只能说明勇者只是单纯摆脱了博士的追踪而已。

【老大,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对博士说那样的话的,si;&#”\|}#%.您bhs#*gtr,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au.hs老大,/-udh.)a17对不起qqqqqqqq】

反复读着萝莉发来的最后两条乱码短信,我捏着手机的指关节白到发青。

“老板!萝莉那边似乎遭到了勇者小队的突袭,您有收到萝……”

办公室的门被博士鲁莽撞开,我麻木地循声抬头,便能立刻从博士的镜片中瞧见自己鲜血淋漓的下唇。

“哗啦——”

手里的大堆文件全部撒在地上,博士身子猛地一晃,那瞬间整个人都像是完全失去了颜色。

“……博士?”

下意识舔了舔唇,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头脑便也清醒了些,“你还好吗?”

随手将手机反合在桌上,我起身去查看博士的情况,只是当我弯腰想帮他捡起洒落的文件时,手指肌肉异常的酸胀引得我不由一怔。

“发什么呆呢?”将整理好的文件重新塞回博士怀里,我又拍了拍他的肩,“你方才想说什么?谁遭受了突袭?”

可博士却依旧木着,他仰头看着我又好像没看着我,半晌才丢下一句闷到极致的“没什么”后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奇怪。

我皱眉盯着博士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博士竟然不跳桌子走正道了——真是太奇怪了。

几步绕回办公桌坐下,我翻起那边还亮着屏幕的手机,入目便是一个显示发件人为【萝莉】的短信。

老板……对不起?

挑拣出这乱七八糟的短信内容,我的眉头便又锁出几分烦躁。

什么骚扰短信。

拉黑。

第二十天

原来我们公司的骨干员工这么少的么。

随口感叹一声,我刚转过老板椅,那边办公室的门就被一身火红的御姐“嘭!”的一声给撞开了,紧随其后追来的还有一脸严峻的保镖——

“混蛋!混蛋!你这个混蛋!”

御姐几乎是直接扑到我的身上揪住我的领子,“你怎么可以忘记萝莉?你怎么可以忘记萝莉?!混蛋!混蛋——”

见状赶到的保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拦腰直接将情绪失控的御姐一把拽开,只是不待他进一步将御姐反剪压制,御姐一个下死劲的肘击挣脱后抬腿朝保镖下体就是一脚。

没想到有朝一日下属能在我的办公室当着我的面打起来,衣领处火辣辣的疼终于点起了我心中的火气,我用力一拍桌子,“御姐,别闹了!”

随着我这么一吼,御姐和保镖二人的打斗同时静止,御姐缓缓扭头看向我,眼眶却迅速地红了。

她眼睛一红,我便又心虚了,目光移向门口时正好博士赶到,替我解了这场围。

“御姐。”博士先是极其严厉地唤了御姐一声,见她咬着红唇别开头去这才过来和我解释,“抱歉,老板,因为制裁令的缘故御姐这两天工作压力有点大,所以精神不太稳定,我一会回去给她配点降火气的药就好了。”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去看御姐的眼睛。

总感觉,越来越糟了。

第二十一天

经过昨天的事,御姐似乎是生我的气了。

“诶,御姐,等……”

好几次在楼里碰见,御姐都会立刻扭头装作没看到,如果我主动凑上去她还会直接扭身离开,最后我实在忍不住追了上去,却见御姐原地做了一个起跑的动作,“噔噔噔”几下一双艳红的高跟鞋愣是被她踩出喷射器的感觉。

眼见御姐冲进走廊尽头快合上的电梯,我呆在原地,好一会才僵僵挤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

好,很好。

解开衬衫衣领的扣子,我左右扭转脖子舒展筋骨,蹲下身同样做出一个起跑的姿势。

温吞的绅士当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反派了。

预备,跑——

而反派做事,从来不用讲道理。

御姐的办公室和我一样都在顶楼,但这不是问题,想当初追萝莉的时候这栋楼上上下下少说也被我跑过三趟……

等等,萝莉?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认知盲区,大脑霎时卡壳,我神情恍惚,但最后下达的推门指令还是成功发送到了右手上,我一把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明黄色的廊灯随即驱散开楼梯间的昏暗,与此同时耳边电梯门开启的“叮咚”声音恰到好处——

然后我就和不远处举着有“HappyBirthday!!!”字样的彩旗、戴着尖顶毛茸茸小彩帽、牵着五颜六色气球,腋下还夹着彩炮筒蹲在我办公室门口的博士等一干人,以及边喊“反派在十楼!博士你再给反派发个消息!”边火急火燎冲出电梯的御姐面面面面面面相觑了几秒。

嘴里还衔着吹龙口哨的博士:“……”

爬楼梯爬出一身汗的我:“……”

“哈——”博士迟钝地站起身,嘴里的吹龙口哨便掉了出来,“哈批波死嘚吐呦……”

“砰!”一个力道没掌握好直接夹爆腋下的彩炮筒,被各种亮片彩纸撒了一身的保镖,“撒……撒破热爱死?”

司机大叔茫然地看看他俩,然后无奈又纵容地一笑,两手用力“啪啪啪啪啪啪”地摇起了拍手器。

最后,所有人都鼓起了掌来,气球纷飞、彩旗乱舞、亮片四撒,笑声、歌声、祝福声,这些种种温暖又幸福到不可思议的一切一股脑地全部拥上来,将我整个人团团抱住。

而我,也终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们……”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擦了擦眼角的泪,再看向电梯门前的御姐,她也正歪着头看着我,红着眼红着唇,温柔到了极致:

“生日快乐啊,反派。”

“祝你永远快乐。”

第二十二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邪恶博士……打手保镖……专属司机……

没有美艳御姐。

御姐死了。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明明昨天她还给我切蛋糕,往我脸上抹奶油,笑着对我说生日快乐,祝我永远快乐……

今天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我手指颤抖地点开御姐下属发来的监控录像,一袭紧身红裙的御姐走进画面,嫣红的、艳红的,像极了枯竭大地上最后一朵怒放的玫瑰。

“嘭——!”

火。

鲜红的、血红的,火。

我的,御姐……

我的……

“停车!”

高速驾驶的汽车突然急刹,顾不得猛烈的惯性,我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就冲到路边狂呕了起来。

“老板!”“老大!”

司机和保镖紧跟着下了车,担忧地围在我身边,可我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我拼命地呕吐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连同着心脏一起全部吐出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吐到后来甚至只能干呕的我最终被保镖扶回了车上,坐下的皮质座椅结实到无可怀疑,再迎面吹上车厢里的空调,我失控的情绪忽然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平静了下来。

平静到不能再平静。

“回公司。”

接过保镖递来的矿泉水漱了漱口,我吩咐道。

“老板……不用去医院吗?”迟迟没有踩下油门,司机大叔皱眉劝说道,“您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现在国王处处针对我。”拿手巾擦去嘴边的水渍,我面容淡淡,“只怕进了医院我会死得更快,回公司,博士会照顾好我的身体。”

“是……”

车辆重新启动,一旁的保镖明显欲言又止,而我也无意追问,精疲力尽地闭眼小憩。

人死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再也见不到他、听不见她,再也无法触碰他、拥抱她,和他说笑,和她打闹。

从此你的思念无法传达,你的呼喊无人回应。

无路可退、无可救药。

公司到了。

在保镖的护送下,我径直走进实验室,正埋头做实验的博士见我来了,戴着复合纤维手套的他艰难地脱下头上的防护面罩,“老板您来了。”

略略往他的实验台上一扫,各种颜色的机械零件堆得东倒西歪,我问道,“你在做什么?”

提起他的实验,博士难得露出一个有点颜色的笑容,“自由行动芯片,当然名字暂定这个,目前还是一代的试验品,快完工了,等完工了我再跟您详说吧,哦对了。”

博士用牙咬开手套,转身打开一个柜子,“早上您出去后御姐就放我这的,让我中午给您。”博士念念叨叨,“哼,之前我发明这个保温仪的时候御姐她还吐槽说鸡肋,现在还不是要靠我的保温仪。”

这么说着,博士将脸盆大小的便当递给我:

“正好到饭点了,老板您趁热吃吧。”

御……什么?

我茫然地接过便当,果然还是热乎乎的。

像是捧着一颗心。

第二十三天

手臂抬起又放下,我略显烦躁地摸索指尖。

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或者,是我忘记了些什么。

我忘记了什么吗?

没有吧,我的记性一向很好,好到就连博士这个天才都感叹我是不是属大象的。

既然什么都没忘,那心底的那种彷惶不安感又是怎么回事?

拉开办公桌的第一层抽屉,本想寻找备忘录的手鬼使神差地就拿起了那本被我遗忘几天的粉色日记。

手中的纸质触感熟悉又陌生,我微微一愣,难不成是因为我前几天的故事没看完所以觉得少了些什么?

没错,故事,勇者的这本日记虽然名曰“日记”,但其记录手法之艺术,描写文笔之细腻,很难叫人不把它当做小说故事来看,因此对于它的真实性,我保持怀疑态度。

那日制裁令来得消息突然,我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夹上书签,懒得再细细追踪上次的阅读痕迹,我估摸着纸张厚度随便翻开其中一页:

【今天,我人生第一次离开了小镇。】

巧了,是新的一天。

【大城市里的一切都是我从未接触过的,灯红酒绿、光怪陆离,到处都是汽车、高楼、烟酒、霓虹灯、电子产品以及,枪口。

而我大多时候都是紧张又忐忑地挨在那人身侧,像是一只溺水的小狗,而他也总是牢牢牵着我的手,水中树干一般将我整个人稳稳托起。

对于那个人,说实话,我时常难以分辨他到底是一个教养良好的天使还是一个伪装完美的恶魔,他有时成熟有时幼稚,但不管怎样,那人在我这儿有了一个不变的称呼:

老师。

老师带给我的感觉,就仿佛他无所不知,当然,他的确连蛐蛐和蚂蚱都区分不开,但他知无不谈谈无不知——除了他的身世。

嗯,彬彬有礼地微笑着揍哭那群小流氓,温柔劝慰他们嘴里放干净点,不然他们的舌头就别想要了。

至于目睹全程的我只会在事后给老师递上手巾,觉得我的老师真是一个真正的绅士。

因而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成就出现在这样强大又温柔的老师。

虽说从小就被玛莎阿姨揪着耳朵强迫念诵《教洗经》,但我向来不信什么神明赐予论——

我只信因果。

例如说我,父母早亡的身世让我渴望亲情又敏感防备,泼辣爽朗的玛莎阿姨和木讷谦逊的约翰叔叔,她与他的皮靴和教诲又让我有幸具备了热心善良等美好品质。

好比播下种子收成庄稼,我坚信什么因种下什么果,一个人之所以成为那样的一个人,一定是被什么“因”促成的。

“没有哦。”

然而当我这样问老师的时候,老师只是微微侧头,祖母绿的眼眸被车窗外的霓虹灯点亮,亮到浮夸而又不真实:“我没有过去。”

“可是……”我忍不住反驳,“老师您今年二十八岁,那您再怎么说也至少有二十八年的‘过去’吧。”

“勇者,你今年多少岁来着?”老师反问道。

“……十岁。”不知怎的,回答这个问题的我竟有些局促,脑海中不断浮现老师叫我“小朋友”的那个画面。

“十岁,十年,所以勇者已经有十年的过去了是吗?”

两颊发热,我越发局促地小幅度点头。

“这样么。”老师忽然摸上我的脑袋,动作温柔,“真让人羡慕啊。”

为什么要羡慕呢,我还是有些不甘心,“老师没有吗?”

说这话的老师展颜一笑,叫我一时甚至无法将目光从他那双漂亮到摄人心魂的祖母绿眼眸上移开:“我啊,是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

“扣扣”两声办公室的门板被敲响,门外传来博士那难掩兴奋的声音,“老板,一代的行动芯片做好了,您要过来看一下吗?”

“好。”

意犹未尽地合上日记本,我拉开抽屉放回原位,“我马上就来。”

只是当我起身路过靠墙的书柜,一眼瞥见中央用作装饰的小镜子时,我突然就愣住了。

原来我忘了——

我也有一双祖母绿的眼睛。

第二十四天

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我从抽屉里拿出勇者的日记,在昨天纸张的厚度基础上又估摸多些翻了过去:

【今天,是老师的三十八岁生日】

好像有点翻过头了。

算了,继续看下去吧。

【从我十岁起,老师每周都会给我一笔零用钱,名义上是国王补贴的经费,但我的吃喝一应由老师承包,平日除了跟着老师学习锻炼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消费爱好,除了今天。

对于他的生日,老师的态度一直很模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我不买生日蛋糕,老师就会忘记或者假装忘记那天是他的生日,除了我与老师初遇的那一天。

那天在小巷里老师虽然把我不客气地撂倒,但晚上还是带我吃了一顿长寿面,一碗里半碗都是香菜的长寿面。

我讨厌香菜,而老师喜欢香菜。

于是最后我吃了一整碗面,老师吃了一整碗香菜。

现在回想来,我对老师最初的好感,大概就是在他一个一个帮我挑香菜的时候产生的吧。

当时才十岁的我只怕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时萌芽的一点点好感苗头,有朝一日也会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爱。

望着桌对面吹蜡烛的老师,我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师,您许了什么愿?”

蜡烛吹灭,轻烟缭绕,微笑的老师就连眼角的浅浅皱纹都是上挑的,“我许愿,希望你将来能一招秒杀反派。”

又是这个愿望。

我脸上的笑意凝固。

十年来除了第一次的长寿面,老师九次的生日愿望都是这个。

心中的不适感翻腾,我渐渐抿回嘴角的弧度,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与老师的关系全靠那该死的反派才能维持,就好像一旦我杀死反派或者没有杀死反派这个前提存在我与老师就毫无关系了一样。

我烦透了这种不安的感觉。

“我当然会的。”藏至身后的拳头紧了又紧,我努力自然地扬起一个笑,“老师,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闻言老师切蛋糕的动作一顿,仰头时对上的绿眸依旧能叫我呼吸一窒,“什么问题?”

“就是,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表达我的这种爱。”

“噢,这……”老师的手一抖,小拇指根部便蹭上了一些乳白色的奶油。

这大概是老师听过最意外的问题,因为眼前的老师也是我见过最慌乱的模样。

接过我递上的手巾,老师擦拭着手上的奶油,动作难掩诧异和欣慰,“有些突然,但老师很高兴,人人都需要爱,你能学会爱人是件很好的事,那么你对那个人是哪种爱呢?爱有很多种,亲情、友情、爱情,这些都是爱。”

“其实我自己也分不清。”我直视着老师的眼睛,心脏“咚咚”狂跳,我尽可能地屏住呼吸,生怕太早被老师听见我的心跳声,“但玛莎阿姨说过,把感情藏起来的人都是胆小鬼,所以我还是想对他表达我这种爱。”

“这样啊。”老师点点头,沉吟片刻,“不如试着写日记怎么样?”

“写日记?”

“嗯,你把你每次与她相遇与她接触的感受和心理活动都详细地记录下来,等机会成熟,你就把这本日记送给她,这样她应该就能明白你对她的感情了。”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那老师您觉得我该用什么颜色的日记本呢?”

“嗯……粉色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

第二十五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打手保镖……专属司机……

没有邪恶博士。

博士死了。

可我这次明明已经赶到了,可我这次明明已经把他救回来了。

“开快点!开快点!再开快点!”拼命捂着博士不断流血的小腹,我几乎是冲司机咆哮。

“老板……”博士有气无力地抬起血手扯扯我的衣袖,破碎的镜片后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甚至还有心思笑,“别去医院……医者…自医……”

“医者自医个屁!你快死了!”我转过脸来也吼他,但声音却还是软了下来,“谁给你的胆子去单挑勇者?你脑袋坏了吗一个人跑去送死?博士我警告你你最好别死!不然你跑到天堂也给我小心你的直肠!”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想笑,可我更想哭,我想让博士保存体力别再说话了,可博士却先我一步捂住了我的嘴:

“咳咳咳咳……有些话…我必须……必须说……不然等我的尸体一凉……老板您就会忘了我的……”

我不会。

我刚张开嘴,博士的两根手指就嵌入了我的干裂嘴唇,颤抖着扣在我的下排牙齿上,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血腥味登时涌向我的喉咙:

“老板……”

博士的眼睛开始失焦:

“您还记得……”

“这只是一个游戏吗?”

第二十六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专属司机……

没有打手保镖。

保镖死了。

勇者说得果然没错,等下次再会,我见到的果然就不再是他了。

“勇……”

勇者指向我的枪口毫不犹豫。

正如保镖挡在我面前的动作。

“砰——!”

第二十七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

没有。

大反派身边。

没有人。

第二十八天

【今天,是国王限定的最后期限。

老师一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在摆满丰盛早餐的桌上给我留了纸条,祝我任务成功。

我心中不安,满脑子只想快点完成任务然后找到老师,把这本日记送给他。

枪杀反派,成功。】

翻页。

绞杀反派,成功。】

毒杀反派,成功。】

反派坠楼,成功】

【火葬反派,成功】

【溺亡,成功】

【成功】

成功杀死反派后,我没有立刻离开——我突然有些好奇这张黑色面具下的脸,想知道能让国王都头疼不已的反派到底长什么模样。

于是我走至血泊中的尸体边,用脚尖挑开反派脸上的面具……

然后就看见了那双我最爱的祖母绿眼膜。】

【我杀死的】

【到底是谁】

第二十九天

游戏里的BOSS每天都在干嘛?不寂寞吗?

在上班,然后等死。

寂寞。

我是游戏里的反派Boss,我爸爸是反派,我爸爸的爸爸也是反派……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爸爸,更没有爸爸的爸爸。

被设定好的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从始至终一次次死于“反派话多”的,全都是我。

这个世界是个游戏。

也许是游戏本身的漏洞吧,玩家操控的勇者记忆会被不断刷新,而身为游戏固定boss的我记忆却会一直延续。

然而接下来不管我怎么防守防备,勇者最终都会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次次被勇者杀死,又一次次重生。

我不服输、不认输,终于有一次,我成功反杀了勇者。

手中勇者的鲜血尚且温热,嘴角蔓延的笑意还未发展成弧度,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勇者原地复活了,一次又一次复活,直到将我当场杀死。

然后我又重生了。

绝望地重生。

我的理想被无止境地摧毁,我的同伴被无止境地杀死在我眼前——我终于崩溃了,再又一次的重生后,我直接找到了才十岁的勇者,亲手掐死了他。

随后整个世界就崩坏了:地面扭曲,颜色错乱,到处裂开方块状的深渊,每个人都静止不动,头顶或蓝或红的名字闪烁,牢牢盖住所有人的天空蓝得吓人,密密麻麻爬满了漆黑的代码,最后的最后,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

我终于意识到。

而我的使命,就是被勇者杀死。

我认输了、认命了,我放弃我的理想了,可我不想放弃我的同伴。

博士、保镖、啰啰、萝莉、御姐、司机、保洁阿姨……

他们是被程序设定好的NPC——他们也是我的家人。

鲜活的、可爱的,我深爱也深爱我的家人。

我不能看着我的家人被一次次杀死。

死亡,很痛苦的。

于是在又一次的游戏重启后,我不由分说辞退了所有员工,自己跑到勇者所在的新手村,陪着一无所知的小勇者一点点练级,最后在勇者满级的时候,主动被他杀死。

一切进展顺利,我发现了游戏的漏洞,只有我被杀死的世界诞生了。

无限循环、无限轮回。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头顶真实的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低电量标注,整个世界这才重新陷入了一场伸手不见五指的沉睡……

现在我终于醒了,也终于都想起来了。

第三十天

“头一次遇见你这样不跳对话的玩家,听我啰嗦这么久很辛苦吧。”

站在公司顶楼的天台边,我迎风张开双臂,情绪归于死寂,“好了,反派死于话多,现在你可以把我推下去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没有动静。

我睁开眼,却见方才还跟机器人一般前后左右乱走的勇者忽然不动了。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想往你脸上来两拳,为你的傲慢和自负。

我愣愣地读着眼前勇者的手语,他的表情凝固,可绑满白纱的手却上下翻飞:

你总觉得你能拯救所有人,你总觉得你一个人就能背负下所有——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傲慢不讲理的人吗?

“不……”

我忍不住想要辩解。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拯救过的人也想拯救你。

勇者一步步向我走来,自然地、郑重地:

所以,不要推开我们啊。

这个世界很糟糕吧,无数次轮回很痛苦吧,一直以来,您辛苦了。

一起结束这一切吧。

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勇者拥抱着我,向前一同坠入重力的深渊,直至地面离我们越来越近,直至血花成双地绽放在那“女马白勺”上面。

在游戏的第三十天,反派终于死了。

和勇者一起。

后记

这是我从老家阁楼里翻出来的一台旧式游戏机,据母亲说,父亲年轻时与朋友创业做游戏,奈何后来拉不到赞助商,这个样品机便也成了孤品。

为了纪念我已逝的父亲,将游戏机充满电后,我便开起了这个名为《正义之旅》的单机游戏一周目。

简陋的像素画风、单调的背景音乐、枯燥的游戏对白、老套的新手村剧情……

平心而论,一开始这个游戏完全不吸引我,每每遇到与NPC的对话我总是迅速跳过,而我也很快摸透了游戏机制:

首先,我操控的游戏角色名叫“勇者”,在新手村时通过帮助各种NPC放牛放羊杀鸡杀猪砍柴烧水找人找东西增长经验,达到一定的经验值就可以升级,等升至【LV10】时,勇者就会收到一封来自国王的金边信封,被授予消灭游戏反派的主线任务。

进入城市地图后,我操控的勇者就可以通过杀人来增长更多的经验值,此外,如果我按国王颁布的“罪臣表”刺杀特殊对象,我还能获得额外的佣金,用以在商店购买杀伤力更高的武器。

但我操控的勇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杀,只有头顶红色名称的反派手下才可以随意猎杀,如果不小心杀死了头顶蓝色名称的国王手下,我不仅会被王室护卫抓进监狱,还会扣一定的经验值和金币。

就这样我一路打败了喽喽、萝莉、御姐、保镖、博士等NPC,升至满级的我也最终迎来了BOSS关卡,跳过与大反派的啰嗦对话后,我不算轻松地赢得了胜利。

游戏到此结束。

中规中矩毫无亮点的一个单机游戏,我客观评价道,难怪父亲他们当年连一个赞助商也拉不到。

只是当我将这个评价告诉母亲后,母亲却笑着对我说,游戏里的对话,你都跳过去了是不是?

不待我辩驳那些对话有多冗长啰嗦,收拾床铺的母亲就已经背过身去,声音悠远又怀念:

你的父亲,是个没出息的天才,但他的作品总是有种特别的灵性,很多事情,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般。

怀着狐疑的心情,我回去仔细阅读了游戏机附带的设定本,读罢,我竟是一身冷汗:

原来,原来国王才是真正的坏人,在他的腐败统治下政治混乱民不聊生,因而他才要极力消灭反他之派的革命新势力,也就是反派集团。

所以游戏的名字叫做“正义之旅”,指的也根本不是勇者,而是反派的正义之旅,帮助国王剿灭反派的勇者说到底就是帮凶,稀里糊涂指哪打哪的玩家更是。

让玩家当恶人,在玩家成功通关后再给玩家当头一棒,告诉他你才不是正义的一方,你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在助纣为虐——这种思想和反转,在父亲那个年代只怕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也难怪我手里的这个游戏机会沦落成孤品。

只是当我真正开启二周目的时候,怪事又发生了:先是我操控的勇者开始时不时不受我掌控,要么到处乱跑要么静止不动,有回他甚至一股脑冲进了河里,连脚上的皮靴都跑掉了;

接着反派手下的出场顺序和方式也都与一周目不同了,特别是倒数第二关卡里的博士,记得在一周目里,进入反派总部大楼的我只有消灭完他发明的各种武装机器人才能与他对决,可以说是个相当难缠的角色。

然而在这次的二周目里,才利用炸弹解决掉御姐没多久的我就碰上了只身找来的博士,与此同时我再次无法控制勇者,只能仍由博士靠近,手上比比画画甚至还递给了勇者一个什么东西。

好在最后我还是抢回了主动权,操控勇者一刀捅去了博士大半血条。

话虽如此,由于医院那边工作繁忙,外加前几天读完从医院档案库里翻出的那本病人日记后心情一直不振,我的游戏二周目基本都是间断不连续的,不高兴了就上游戏里杀个人,因而刚出新手村的我很快就达到了【LV56】。

将绿宝石卖了半块金币,我又点开那本粉色日记,通览下来后冷汗便又上来了。

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勇者笔下的那个“老师”明显就是反派本人,他找到了还在新手村的小勇者,耐心地陪着勇者练级直至可以“秒杀反派”——

秒杀他自己。

一次又一次。

细思极悲。

所以这日记上的内容都是真实的吗?这到底是几周目里的内容?

我突然觉得,自己小瞧这个游戏了。

“他的作品总是有种特别的灵性。”

又想起母亲的话,我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屡屡被赞助商拒绝,在父亲和他的创业伙伴们决定放弃,把这个孤品彻底埋没在阁楼与多年后由我重新拂去这个游戏机上的灰尘之间。

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思想。

不得不说这种猜测真是太大胆了,大胆到就算父亲在世估计也会笑我异想天开。

只是当我白天再次进入游戏的时候,勇者背包里的那本粉色日记不见了,无处可寻的它就像是被我幻想出来的一般凭空蒸发了。

与博士交手后,我又在勇者的背包里发现了一个名叫“自由行动芯片2.0(名字暂定)”的淡蓝色小方块,我犹豫着点了一下,除了画面模糊了一瞬以及小方块消失了以外游戏一切如常。

心中的好奇越积越多,这次,我没有中断游戏,一口气推进了下去——

【是这样的,我也写了一本像是故事的日记,非常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太寂寞了,但不介意的话,你能听我念一念这个故事吗?】

来到BOSS关卡,字幕上浮现出的对话也与一周目时完全不同,在以天台和天台上的反派为背景的画面上,我甚至找不见【Yes/No】的选项,只得操控勇者原地打转一圈表示愿意。

【谢谢你】

【那么是日记的第一天: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看着那边在各个办公桌上跳来跳去甚至还踩到一个员工的手的邪恶博士,我默默收起了老板桌上的东西……】

【……】

【至于第三十天的故事,恐怕需要你来帮我补充了】

【头一次遇见你这样不跳对话的玩家,听我啰嗦这么久很辛苦吧】

【好了,反派死于话多,现在你可以把我推下去了】

后来的事想来不用我多说,勇者和反派的共同死亡导致整个游戏彻底崩盘。

父亲生前最喜悲剧,他说只有悲剧才能叫人印象深刻。

但我不喜欢。

我看了太多悲剧,我只想终结这一切。

所以不管这一切是全在父亲的设计之中,还是由于霉菌的扩散导致游戏里的角色和反派一样延续了记忆,我都彻底改写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比如现在重新醒来在游戏里的反派应该这么写下他的新日记:

第三十一天

众所周知,每个大反派身边除了一定要有个天才无双但就是不走正道的邪恶博士、四肢发达但就是头脑简单的打手保镖、忠心耿耿但就是炮灰担当的嘴臭喽喽、可可爱爱但就是一拳打八的血腥萝莉、没有台词但就是必不可少的保洁阿姨、前凸后翘但就是傲娇过头的美艳御姐、沉默寡言但就是语出惊人的专属司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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