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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老洞事罢,月泉淮金翅的流光还在天空中燃烧,李忘生已对所有人宣布自己要闭关了。

谢云流闻言,方才拐弯抹角叫自己“师弟”的脸色奇异地冷下来,清谈的眼光不咸不淡地在自己脸上逡巡片刻,倏而,展露出一个笑,道:“是吗,我想在纯阳多待几日。”

谢云流额上的伤犹在淅淅沥沥地滴血,染得他眼色也似乎凌厉起来,再定睛看去,倏而感受到的杀意又宛如华山云开后化掉的冰也似,顷刻间烟消云散,就像一场没有痕迹的梦。

李忘生呼吸一滞,拱手一礼,恭敬道:“大师兄,那请你自便吧。”

谢云流便也笑笑,不语。

李忘生闭关修养,是在华山挑了个避人的小院,便兀自...

李忘生闭关修养,是在华山挑了个避人的小院,便兀自开始沉睡。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几乎把他的内力消耗一空,让他只能在人前维持短暂的体面,便要速速进入休眠状态。

进入空无之中。

回复内力。

不过,这一次的沉眠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适,眉头一跳一跳,鼻端的呼吸也粗重非常。脑海里思虑过多,带来暗暗的燥意,李忘生又深吸一口气,继续将意识往下沉。

这次,他终于入梦了。

他在识海之中,看到一片茫茫的大雾。

已是改换身躯,他变为年轻时的样貌。目之所及,大雾尽头,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寝居。他手上拿着拂尘,一步一步款款地步入门中。寝居之所里,桂花的香气扑到鼻端,暖热的气息一直蔓延到屋中的榻上,木质床榻上歪着一个被绑缚着手脚的人,同样也是年轻的面孔,身着大氅,眉目之间凌厉之气顿起,却被蒙着眼睛,皱着眉头问道:“阁下将我绑缚于此,意欲何为?”

梦里的自己未说话,李忘生却惊诧不已。

是谢云流。

谢云流大氅之内的身体是赤裸的,全然是任人宰割之势,仪态却凌然自持,仿佛一个威武不屈的战士。

李忘生看到自己将拂尘伸过去,游走在谢云流的脖颈上。

谢云流脖颈微僵,呼吸一顿,语气微躁:“别以为你将我内力封住,我就无能为力了。”

他还是不语,他看着自己把手中拂尘一点点蹭动着自上而下,来到谢云流的胸前,那里两点仿佛花苞一般,透出鲜红的色泽。

看着这一切的李忘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而识海中的谢云流已喘息微微,咬牙切齿地道:“李忘生,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

他看到自己住了拂尘,依旧不言语。

但意识里的他已经心跳震荡,难以言喻。

倏忽大力袭来,顿时攻守之势异也。他被压上了塌,谢云流冷笑着双手已然挣脱开来,把蒙眼的黑布摘掉,玩味道:“果真是你。”

李忘生觉得自己的心口上正被刀紧紧地贴着,几乎能感受到那股泛着冷的刃尖。谢云流的眼神仿佛闪光的油灯般明灭不定。

倏而,一双手毫不客气地挑开身上的衣衫。

耳边是低哑的声音:“原来你喜欢我?我发现你了——”

从梦境里挣扎出来的感觉并不好。不仅仅是难以平定的喘息,还有难以再次进入入定状态的烦闷。

耳畔的凉风微微,吹拂着额上的虚汗。李忘生连续深呼吸几次,才勉强摆脱了手脚里乱窜的麻痹感觉。

真危险,刚刚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谢云流要……杀了他。

秘密……被发现了。

李忘生缓缓地吐出几口气。

还好只是梦境。

近年来,李忘生自觉年岁已高,很多事情豁然开朗,慢慢地,对任何事情都十分淡然。平和,冲淡,执念皆休,宛然便是一个即将成仙的老头。

但他其实也对成仙也无意,每日不过维持以往的习惯,成与不成,皆看天意。

所以即便是一把年纪又做回年轻时的春梦,他也没有任何想法,只是觉得,或许是真的有所突破,这具已然苍老的身体,也似乎可被唤醒了。

师父当年飞升之时,也是这样的心境吗?

不过好似要跟雪一起冻住的,只他一个。纯阳里到底有人,心底赤诚,似犹在青春之时。

于睿曾跟他讲过,倘若夜帝下次过来,她便要同人再去一次大漠。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莹然的红晕,看得人心头恍惚,一阵柔软。博玉则瑟缩地来到他面前,眼眶微红,郑重一礼,请求与玉虚大弟子择日成婚。

他……都答应了。

这是静寂华山之上的无上喜事,值得他虔诚的祝福。

只是思及自己。

一时不免也无边寂寞。

他决定带着这无况的暗恋,深埋心底。

不想说,也不可说。

要如何说?说自己曾对千里之外的人,居然曾动过情?

往事不可追,也只是曾经。

不说了罢。……不说。

想来都觉得羞耻。

翌日夜晚,月光遥遥披上身,李忘生抚摸床榻上泛着光泽的锦绣被褥,犹豫了几分,迟疑上塌,再次入定。

这次,梦到了山路,两人少年时的脚印在山路上蜿蜒,一脚一个坑,扑通扑通,像心跳一般。

山雪纷纷,仿似簌簌的盐粒,师兄唉呀一声,在雪地里捡到一只泛着血污的鹦鹉,摸摸还有气,便在山路上挑起雪的帘幕,要送它上树回家。

剑器凌空与风雪和之,呼啸声铺天盖地,冰凉的气息从喉咙倒灌进胸腹中。师兄让他在树下看着,但自己总要使些危险动作,看得人好不惊心动魄,更有一次仿佛要从高悬的古树上掉下,他在地上捏着带子,频频倒抽凉气。

结果把鹦鹉费尽心机送回巢穴里,人却真掉下来了,李忘生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但谢云流猛地出剑,剑在树上激起了火星,也止住了下落的去势。谢云流又一个翻身,哈哈大笑着跳下来,随手一指树上的梅花图案:“好看吧?”

他呆呆地道:“你就是要刻这个?”

谢云流道:“不然呢?唉呀好师弟,专门逗你开心的,快说说,好看不好看!”

李忘生更被雷打了一样,半晌,闷声道:“好看。”

不过那股憋闷的心情回去之后总也消解不了。李忘生在床榻上愤愤又纳闷地想:怎么会有这样人。

怎么会有这种人。

便如此一记,记到现在,成为魂梦之所。那一股奇怪的让自己的战栗的东西,几乎狂悖地侵入到灵魂深处。

自那之后他开始做梦,梦里有很多人,却都是同一张面孔。说笑无忌的,佯装失意的,醉中舞剑的。那么多,都在自己的梦里,笑。

他在梦中逃遁。梦中人却无处不在。

李忘生又一次醒来,捂住脸静静吐息。耳边轰隆轰隆的雷声,窗户上却只有明亮的月色,明晃晃的,温柔如水。

这个闭关,怕是闭不成了吧。

他静静地想。

然而放弃入定之后,此后的每一日,身体都强健更胜一日。发须渐渐反黑,枯瘦的皱纹逐渐润泽,莹然生光。他想,原来这便是成了?经脉中的气息如涓滴泉水自行充盈起来,耳目焕然一新,血脉重新强劲有力,跳跃着新的生机。

他后知后觉,自己得道了。

没有比以前更喜悦,也没有比以前更难过。

原来如此,正是如此,所有事成之时,只是很平静。

一切看来都会归于平静。

没过半月,他让传话的童子偷偷跟几个亲近的人说自己闭关结束。卓凤鸣便这天来到自己的小院里,同他谈笑。

日头里有金色的粉尘洒落,卓凤鸣看到他,笑道:“掌门师兄莹然生光,恭喜得道。”

他平淡笑笑,让卓凤鸣谈正事。卓凤鸣道:“大师兄这几日在纯阳上上下下巡视,我都怕了他了,好多人一见他,像老鼠看到猫,都不敢吱声。”

李忘生也笑:“大师兄……还没走?”

卓凤鸣道:“没有。”

李忘生道:“大师兄还那么闹腾呢……”

卓凤鸣道:“大师兄在太极殿跪了三天三夜,磕头认错。之后到剑气厅睡觉,这时,天上忽然一道霹雳下来,便得道了。”

李忘生好笑地听着这些事情,道:“也是大师兄的机缘。”

不过被雷劈了之后,剑气厅更残破不堪,四处都是烧焦的气味。卓凤鸣说,他们在剑气厅里抢救了一些物什出来,其中有个木匣子,外壳被劈焦了,里面却还完好,放着两绺结着红绳的头发,大师兄一见,便把匣子抢走了。

李忘生心弦轻轻跳动了一下,有一瞬间的慌张。

但是他瞬间平静下来。

卓凤鸣道:“大师兄发了脾气,说要把动了这个木匣子的人找出来。师弟略想了一回,记得以前是……掌门师兄收拾的剑气厅。”

李忘生道:“是我。没错,也是我动了那个匣子。大师兄要来找我吗?他怎不亲自来?”

李忘生静静喝一盏茶,话语间山雨欲来。

卓凤鸣叹一声,道:“掌门师兄同大师兄……掌门师兄不然避避?”

李忘生声音越发疲倦,摇摇头道:“不必。放心,我应该无事,只是可能要做一个了断。”

当年剑气厅塌的时候,他曾经进入大殿里细细翻了个遍。所有关于那个人的物什,他都整理出来,好好地存放着。

不过也有一些物品他没拿出来,这个木匣便在其中。本来匣子里,只有一绺缠着红绳的头发,结成结。发丝上流动着光泽,放在掌心里,凉凉的,痒痒的,仿佛毛笔在心里写字。

但,师兄也曾经希望与人同心吗?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不可见天日的情意,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日头烧成了灰。

他慢慢地合上了木匣子。

又恶向胆边生地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也缠好了,放进去。当时,到底是如何心态作祟已然记不清了。可能是些少年的气盛,也可能,只是一些化灰的执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恐怕谁也不知道他曾自作主张,就把自己许了人家。

现在怎么又被发现了?

还要找自己算账。

李忘生都忍不住笑叹一句:“真是冤孽。”

能如何呢?

也不能如何吧?过了期限的东西,早就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卓凤鸣走后,李忘生也静静地独坐小屋中。屋外,金光灿烂,云蒸霞蔚,天上的云是狮子,是狗熊,是虎狼,是鸟兽,以后都应该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当谢云流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面前时,李忘生也没什么意外。

谢云流拿起他桌上的杯盏,哪怕他刚刚喝了一口,盯着他:“你碰过一个装着头发的木匣?我发现里面多了一绺发丝,谁的?”

谢云流如今也变得年轻,发丝茸茸,如土地上生出的新草,同他刚硬又锐利的轮廓相比,真是感觉尤其迥异。

李忘生有了一瞬间的摇摆,但细细想想,他仍是道:“我的。”

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他轻轻一笑:“只有一绺头发,应该很寂寞。”

谢云流的眼神立刻变得晦暗难辨,一字一字地倾吐:“什么意思?”

“你喜欢我?”

谢云流的手轻轻地揉捏他的下颌,指端犹有热意,仿佛有火跳动其间。

李忘生坦诚道:“……曾经倾慕于大师兄。不过那也是以前了……”

谢云流的手立刻收紧,眼睛刹那间变得凶煞无匹:“你在气我?”

“李忘生?”

李忘生正视那张曾让自己感到烦闷异常的脸,虽然心头犹有奇怪的战栗,声音却也硬如生铁:“忘生何必现在气师兄,只是,确实已然过去。”

“你骗我!”

谢云流声音恼怒起来,咻咻地喷出似是带着暗色的气息。李忘生不说话,谢云流屏气凝神,喉头笑了一声,道:“……李忘生,说谎也不打草稿?那夜里做梦,梦到我,又怎么算呢?”

李忘生心头一紧:“大师兄在说何物,贫道不解。”

谢云流忽然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盯着他看,却一言不发。那眼光洞若火烛,似乎能照见人心最深的幽影。战栗又如影随形缠上来,在耳边咻咻伸出舌头,心头震荡,如入火宅。

——危险。

谢云流走后,李忘生瘫坐在木椅上,心不受控制地乱跳,他蒙住自己的眼睛,却也能感受到手掌之下埋藏的砰砰跳动的血脉。

这具身体……真是让人难以习惯。

明明已经……心死了。

PS:大概想一发完,但是就这样吧,今天累了。让我缓缓晚上能不能改出来。

造谣第二十弹

流流哥给我出索索啦!!!

开心的讲最喜欢的剑魔笑话(歪头)

全是相声,纯搞事,交作业

情节人物有虚构

无凭无据,重在参与

start!

凶狠冷酷阴暗潮湿的东瀛剑魔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床榻上有一只小小的娃娃,是旧衣的边角布料所做,里面装满了蓬松柔软的白棉花,外面是一个玉面长发小道童的模样,额间还有一点莹莹的朱砂。

剑魔谢云流曾经历过一段最不愿回忆,被中原武林日夜追杀的日子,直到如今在东瀛暂时定居也依然心有余悸,总还觉得有无数的追兵和反目成仇的故友鄙夷的望着他,刀剑无情,眨眼间刺穿他的胸膛……

谢云流从噩梦中惊醒,早...

谢云流从噩梦中惊醒,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大口喘息着,周身发抖,惊魂未定。

你们全都要背叛我!谢云流脸色发黑恨恨的想着。

如今我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拜你李忘生所赐!你在纯阳宫呼风唤雨,独揽大权,想必很是得意吧!

谢云流一连多日睡不好,头疼的厉害,从前让他如此这般熬到深夜,还是李忘生过生辰的时候。自己为他准备礼物,肖似李忘生娃娃缝了一只又一只,偏偏他又觉得哪个都不够像,不够好,配不上神仙般的师弟,于是免不了又着手重来,短短数日竟已做了整整一箱的忘崽崽。

如今谢云流失眠的厉害,又无事可做,从箱底翻出一件不能穿的旧道袍,拿起剪刀就剪,待反应过来时,他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做好的忘崽崽,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望着他。

谢云流一看便怒了,把这娃娃狠狠地往床上一摔,你个卑鄙小人,事到如今还这般看我做什么!你以为我还会原谅你么!

你总是这般状若无辜,却将我推入深渊。

他摔了娃娃犹不解气,抓起桌上的剪刀抬手便刺,利刃带着破风之声袭来,眼看刚刚做好的忘崽崽就要毁的粉碎,可刃尖悬在布料上堪堪一厘,却又动不得了。

谢云流咬牙切齿,僵持片刻,终究还是丢下剪刀放弃了。

在一只不会说话的娃娃面前吃瘪失态,颜面尽失的剑魔谢云流,这会儿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他翻身上床,大手将这娃娃蹂躏在被褥间,一口咬在了忘崽崽圆鼓鼓白嫩嫩的脸蛋上,忘崽崽被他拉扯的变了形,不由自主的眯着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浸出泪来。

谢云流恨意未消,依旧不肯松口,唇齿厮磨,咬的更狠了,光是脸蛋并不足以解恨,谢云流一边用手狠狠地揉搓着小小的棉花团子,一边再度下口,不多一会,忘崽崽的头发,朱砂,小小的身子和腿上都布满了牙印。

他许是咬的累了,许是折腾了大半夜这会儿终于困了,就这么抓着忘崽崽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的长发铺在枕上,又向被子里缩了缩,翻了个身将忘崽崽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这次他的梦中没有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而是又回到了熟悉的太极殿中,他与师弟拥抱着躺在床上,师弟温热柔软的身子,在自己的怀里钻了又钻。

他抬起头来望着自己,清亮的眸子盈着水光,在幽幽的烛火中闪烁着,撒娇似的嗔怪道:“师兄,你以后轻些咬,方才弄得我好痛啊……”

?????

李忘生就净会给我安些罪名,我从小便掏心掏肺的对你好,几时咬过你了?

谢云流想到未来他欺骗背弃自己种种,心中更加怨愤难平,他便要问问年幼的师弟,这纯良的面孔下究竟是怎样一副心肠!又是为何偏要如此忌恨我,对我多年心意视而不见,还算计践踏?

可质问的话还未说出口,这梦便结束了,谢云流皱着眉在床上睁开双眼,怀里哪还有什么李忘生,只有一只被他蹂躏的快要变形的忘崽崽。

抓不着本人,我还抓不着代餐么?

谢云流拎起娃娃就是一口!你让我轻些,我就偏要咬!便是咬死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又能奈我何?

谢云流翻来覆去的啃了半晌,直把软乎乎水灵灵的忘崽崽咬的乱七八糟可怜兮兮才肯罢手,他心满意足,某种不可言说的渴望被抚平。你看,这世上只有我能把你弄成这幅样子,你也合该被我弄成这幅样子才赔得了,都是你欠我的!

谢云流神清气爽,得意洋洋,迎着明媚的朝阳出门练刀去了。

等到晚上回来更衣就寝,谢云流兴致又起,又把忘崽崽按在床上,想象着惩罚李忘生本人的样子,折磨啃咬一番,这才抓着它睡去。

如此这般一连数日,谢云流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有多日未曾噩梦了,自从抱着忘崽崽睡觉后,他就不再半夜惊醒,几乎夜夜都能睡到天明。

谢云流难得好性起来,没再折磨怀里可怜巴巴的娃娃,他一双满是剑茧的大手轻轻抚摸着,理顺凌乱的布褶,将棉花重新揉蓬松,他将娃娃举在眼前端详片刻,忍不住又一口啃在脸上,想了想还是松了口,在咬过的齿痕处蜻蜓点水般的吻了又吻。

“我出门了。”谢云流说,“好好等我回来。”

谢云流整夜的抱着娃娃睡觉,很快又不满足了,上次的旧衣布料还剩下许多,棉花也足够,谢云流再次开启缝纫专精动起手来。

于是每隔数月,他的床上便会增加一只忘崽崽,娃娃的形象也是各有不同,他听着大唐传来的消息,想像着李忘生如今的样子,一只一只的做了起来。

中原来的人说,名剑大会之后李忘生就改穿黑衣了,可偏偏他的鬓发又是霜白的,谢云流摸着手里新做的娃娃,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这都是他没见过的李忘生,谢云流想,别人都见得,偏偏只有自己见不得。

他狠狠地揉搓着,把棉花团子捏的变形,甚至布料摩擦发出吱吱的叫声。

都怪你!全都怪你!你要怎么赔我!你这个卑鄙小人!

你凭什么不给我看!凭什么不等我就白了头发!

谢云流满腔怨愤无处寄托,隔靴搔痒的发泄了一番,不能解渴却又没有办法,只好强占了白发的新师弟今夜陪睡。

谢云流的忘崽崽越做越多,各种样子的娃娃在床上已经围成一圈,他不知是得了趣,还是想换换口味,最近又鼓捣出了新品种,毛茸茸小绵羊布偶,额间点一个红点,便成了剑魔的新宠。

谢云流扒拉着刚买不久就所剩无几的布匹和棉花,十分不满,若是原料充足,他本想做一个等身大小的李忘生来着。

不过没关系,做不出,还画不出么?

冷酷剑魔永不言败,办法总比困难多,不多时,一张笔墨缱绻的美人划船图便跃然纸上。谢云流十分满意,挂在床头欣赏起来。

藤原家拉拢谢云流合作的意愿这几年愈发强烈,可送了好些豪宅美婢他都不感兴趣的推拒了,连昔日的故友温王也说不上他如今究竟喜欢什么,于是他们私下里合计,决定派出手下去谢云流家中探查一番,知己知彼也方便投其所好。

次日天刚刚擦亮,谢云流便整理好床铺去海边练刀了,埋伏的探子们见他走远了,便跟着悄悄潜入谢云流的房间……

嚯!!!——

只见谢云流的床上有数十只棉花娃娃,在从被子里堆得满满的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可谓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人山人海,人满为患!

好多人啊!探子心想。

不愧是鼎鼎大名的剑魔谢云流,连兴趣爱好都如此惊世骇俗,不同凡响!

“你说谢云流喜欢什么?!”藤原家众人和温王大眼瞪小眼,像活见了鬼一样。

“他真的喜欢娃娃!”探子信誓旦旦,“包喜欢的,包的!”

众人以手掩面,心情复杂。

这玩意我小儿子都不玩了,藤原家主面色精彩,果然天纵奇才总是会有些异于常人的…品味……

此时澄澈的谢云流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做娃,养娃,睡娃,在当娃爹的路上一骑绝尘。

东瀛人也不是没想过送娃娃讨谢云流欢心,可他们收集了好些各式各样的娃娃,却都没有谢云流的好看,思来想去,还是不要丢人现眼,白白的自讨没趣了。

谢云流的爱好随着他回到中原更是变本加厉起来。

时隔多年他终于不用听他人转述,亲眼看看活生生的师弟了。李忘生如今的模样就是最好的灵感,为谢云流的造娃事业添砖加瓦,再创辉煌。

而谢云流的创造能力也远远不止于此,什么李忘生的画像,臂间的拂尘,背上的玉清玄明,腰间的玉佩,头顶的发冠,只要谢云流想,凭他一双巧手,全部应有尽有!

他在舟山定居后,有了房间和材料,甚至真的做出了一个师弟模样的等身抱枕!

多年心愿,一朝得偿,谢云流心满意足的骑在上面,啃了两口软绵绵的抱枕,手脚并用团在怀里,抱着它睡着了。

谢云流的房中有许多秘密,尤其是卧房,内室重地,门中弟子皆不准出入,有事也要先敲门,谢宗主自会出来在外厅会见。

门中弟子虽不明白缘由,但也都乖乖遵从,毕竟谁也打不过宗主,更不想像某些写剑魔惊情录的造谣之人一般,被宗主加入追杀黑名单。

然而世事无常,凡事总免不了意外。

苍天可鉴,我真不是有心的,浪三归想。

一天夜里,外出的弟子前来向自己报信,说李掌教身负重伤被困于烛龙殿,浪三归虽见过谢云流对李忘生怨怼愤怒的样子,却也知道此事于情于理都不好隐瞒,便立即去敲宗主的房门。

此时天还没亮,谢云流抱着他的娃娃们睡得正舒服,就听见浪三归在门外喊:“宗主!纯阳李掌门在烛龙殿被醉蛛抓了!”

谢云流登时一个激灵便吓醒了,匆匆忙忙穿好衣衫,提着刀,冲出来,门也忘了关,一溜烟似的就不见了。

只剩浪三归被留在在大敞四开的卧房门口,窥破天机,一览无余。

哇!好多李掌教啊!

这简直就是李忘生大型周边现场!

怪不得宗主每天神秘兮兮的锁门不许我们出入,原来他还有这个爱好!

等等!

浪三归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了,只觉得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大事不妙!

我不小心看到了宗主的秘密,不会被他灭口吧!!!

刀宗弟子多年的心理素质和行动能力在此刻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他关门落锁一气呵成,抬首望天无事发生,却不想谢云流刚巧在此时突然折返。

“我刚才是不是没关门!”谢云流问道。

“怎么会!”浪三归露出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微笑,“这不是都锁着呢么?”

谢云流仔细看了看,不疑有他,清点弟子带着浪三归一起出门了。

我真是天底下最机智的小鹦,浪三归擦擦冷汗,心有余悸。

谢云流靠吸代餐过活的日子终于在九老洞大战月泉淮之后画上了句号。

二人久别重逢,双双闭关修行,又在太极殿狠狠腻歪了几日。

“师兄,我随你一同回舟山看看吧。”李忘生软软的躺在师兄怀里,双眼亮亮的。

那敢情好!

谢云流色令智昏,五迷三道,嘴里刚要答应,却忽然想起自己那一屋子居心叵测的代餐娃娃来……

这可不敢给忘生看见啊!

“好师弟,你先别急,待我回去整顿了刀宗事务,就再回华山陪你。”

谢云流柔声劝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舟山路途遥远,车马劳顿,你内力尚未恢复,还是留下来多多休养,待恢复之后,师兄再带你去玩。”

那你内力不也没有恢复么,李忘生心想,这么跑来跑去,我又怎么会不担心呢……

次日谢云流便带着一众弟子们动身回舟山了,而李忘生在经历了当夜没有师兄抱抱的低质量睡眠后,也紧跟着收拾行李走了。

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去主动找过师兄,这次一定可以给他一个惊喜,李忘生脚步轻盈,愉快的想。

谢云流刚回家不久,李忘生后脚就到了,听说师兄连赶了几日的路回来此刻正在午睡,也不让弟子通传,就悄悄摸进了卧室。

浪三归在外面捂着嘴憋笑,首先,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理由阻拦李掌门发现真相呢?

李忘生推开门看见满屋的手作周边也是大吃一惊,师兄正睡在一团忘崽崽中间手里还抱着自己的等身抱枕。

李忘生一下就熟透了……

他脸颊红红的,轻手轻脚的把师兄怀里等身抱枕慢慢拖出来,掀开被子自己钻了进去。谢云流正想着今天的抱枕怎么手感有点不一样,抱起来软绵绵还热热的,咬了两下口感还好,睁开眼睛就看见被他啃成了粉红色的李忘生正软软的缩在他怀里。

谢云流吓了一跳,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想要同师弟解释一番,却又无从说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欲言又止……

“忘生,你…你怎么来了……”半晌谢云流才干巴巴的憋出这一句,全身都僵硬着,也撒开了在师弟身上上下作恶的手。

李忘生方才正迷迷糊糊被摸的舒服,师兄突然不摸了,引得他委屈巴巴的抬头看。

“师兄…”李忘生埋怨道,语气有那么几分撒娇的意味,“比起忘生,师兄还是更喜欢抱枕么……”

李忘生害羞的扭过头去,香香软软的发丝冰冰凉的撩拨在谢云流的脸颊上,谢云流几乎要被师弟迷晕了。

去他的抱枕!谢云流想。

师弟跟抱枕吃醋,师弟喜欢我抱他,他心里有我!嘿嘿嘿!

谢宗主说好的的午睡一睡就睡到了晚上,直到夜里,又到了次日早晨。

“都散了吧!”浪三归对嗷嗷待哺的小鹦鹉们说道,“宗主不上早课,今日自习!”

啧,这回怎么又让师父爽到了……浪三归斜着眼睛,生无可恋望着宗主的卧房。

李忘生尚还睡着,而谢云流这会儿已经醒了,正拿着布料针线勤勤恳恳的缝制云崽崽。

也不知道为着师弟的一句,要给他们都配上师兄,自己又得干到何年何月去了……

可谁让他心甘情愿呢?谢云流骄傲的想,那些没有道侣的人是不会懂的!

只是很久很久之后,李忘生回想起日后的一切,又止不住叹气。他想骂谢云流是个骗子,实觉其中惊心动魄不忍回想。可一真的回想,又觉幸好如此。

其中复杂况味,饶是多年之后能对诸事一笑置之的李忘生,都忍不住要提醒自己:你需记得。你需明白。

一场大梦,劫后余生。

那一夜的后来,大殿之中簌簌地响着更漏的滴水声。

呼吸声渐渐平稳了,李忘生擦擦眼睛,平静了心绪,昏昏中又看到谢云流一身的尘土,忽耳朵发热,瞠目结舌,意识到是自己干出的之后,他将谢云流的衣着细细整理一番,动作轻柔,举止娴雅。

细长的手指像雨滴一般在身上落下,谢云流忽一顿,满面微笑,把被扯成半裸的胸膛往前凑去,赖......

细长的手指像雨滴一般在身上落下,谢云流忽一顿,满面微笑,把被扯成半裸的胸膛往前凑去,赖人身上。

李忘生摸到细腻又布满疤痕的皮肉,手指微颤,耳朵更红,又严正道:“忘生今日实属怯怕,倒让师兄受惊。实在得罪。”

谢云流“啊呀”了一声,道:“忘生,师兄不怪你。你多发脾气,我还更开心些。”

李忘生奇道:“哪有我发脾气,师兄还开心的道理。对了,师弟也不想师兄死的,但……一时情急。”

谢云流叹气道:“唉,忘生,你这个性子,实在端谨。可道侣之间哪这么多客气?再客气下去,我都要怀疑你是真喜欢我,还是假喜欢我了。”

李忘生愣了愣,道:“自然是真喜欢。师兄每次都轻易涉险,师弟是真怕,故而情急之下,出此下策。”

而他忽又凑过来亲一口。李忘生感觉到唇上的湿意,谢云流微笑道:“而且师弟担心我的样子我很满意,别那么严肃嘛,这样师兄能觉出更多的喜欢。”

谢云流摸摸他的头,自顾自又道:“我肯定是会等下去的。小呆子。反正除了我,呆子师弟也没别人了,这倒是让我放了点心。”

此话让李忘生怔了怔,心上有股热流涌动,又有几分憋闷之感——大师兄似乎一点不觉危险。不过此事很快被另一件事代替了。谢云流抽走他手里的镜子,道:“此镜夺你灵魂之力,交与我保管为妙。”

李忘生瞪大眼睛,狐疑地看向谢云流。谢云流将此前发现尽皆告知于他,又说了几句话安抚人心:“忘生,我一定尽快将解法找出。你别着急。灵魂之力,我以前见那僧人还活了不少年呢,我三个月之内就给你清干净,让你一点影响都没有。好不好?”

李忘生呐呐说好,又看谢云流,心里突觉落寞。因更改谢云流必死命运之事,他本想着,即便是受骗了,起码师兄活着,也好的。

可谢云流这么一讲,这便是镜子连死局都在骗他,说不定还是他给师兄带去了灾厄。

李忘生左思右想,颇觉自己可笑之际,不由捏紧谢云流的手,道:“……不好。大师兄决计不能一人涉险,忘生定要好好看清此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是师兄为我清干净,而是……师弟心中也有怒火,要彻底将此物、碎尸万段。”

胸口有烈火般的烧灼感,如草原上席卷一切的天火。李忘生静静在火里烧灼,耳里都是耳鸣,一片鸣声里,谢云流突然以深重的力道捏他的手,目光凝视他,笑道:“好!”

言语之间,皆是振奋之意。

李忘生不由吐出一口浊气,心神略微舒展,渐渐能分辨人声。不过谢云流此刻在身边絮絮讲道:“虽然我觉得它多半骗人,只是此镜或许真有偷天换地之能。太多能对上的细节,怕是颇为棘手。”

李忘生不由转头,不自觉声音大了些,问道:“真能吗?”

谢云流见他如此,愣了愣,忽然笑着,定定地盯着他,清晰地吐出字句:“不能。”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谢云流的声音仿佛是从天上遥遥地传下来,简直不像人间之语:“忘生,你不要将任何改换命途的希望,寄托在他物身上。况且,师兄并不信命。大劫之后,我也确切明白,更改任意一事,并无法消解我命里的劫数。它必定发生,只是发生的严重程度不一样。若我当日知晓此事,我会阻止你。”

“忘生,勿生此执念。师兄会尽量消解自己命里的劫。但绝对不想以此种方式。我不想被操控着演木偶戏。尤其是被你。”

“忘生,你可明白?”

李忘生怔怔地看着谢云流,心里微微震颤,许久回神,扶额叹气。他苦笑着点头,心里酸涩疲惫,握紧了大师兄的手。

可有一个念头分明地从心头划过去:但要他如何看着近在咫尺的可能,一点都不做呢?

我怎么能不救你呢?

李忘生觉得这一天尤其疲惫,好像被不知名之物牵引着,消耗了生命的热力。他又看一眼镜子,镜子被好好地包绕着,有淡淡荧光在周围浮现。荧光深处,仿佛是一个恍惚的微笑。

再一看,又没有了。

这之后,镜子被放在避人的静室。两人一同阅遍典籍,几无所获。谢云流一气之下敲了师父闭关处的石门,师父则在长久的沉默后,递出一句话:“时机不至,无法根除。等。”

两人觉得有了几分希望,又觉得身处沸火之中,熬煎人寿。

恍惚的微笑则一直缠着李忘生。

谢云流对镜子的意思相当明白,见李忘生总是探查典籍中命运的记载后,他脸也沉下来,不许李忘生一人时接近镜子。李忘生知晓师兄已然生气,但恍惚的微笑像梦一样,总是徜徉在身侧。李忘生琢磨日久,还是趁谢云流不在时,翻开了镜子。

镜子上现出清晰的景象,与恍惚的微笑耦合起来,是他一剑刺在师兄胸口,师兄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他闭上眼。

三行字直接在心中闪现:“灵魂不全之人,汝极易受吾驱策。”

“吾能操纵汝之神识,杀死汝之师兄。”

“契约既成,神魔难阻。”

他屏息。

谢云流的声音突然响起。

“忘生,你在干什么?”

李忘生愕然抬头。谢云流大步踏入室内,脚步“咚”、“咚”、“咚”响在耳边,急切、沉重、惊痛。

李忘生忙站起身,手里拿着镜子,心跳地快要从嘴里蹦出。他呐呐地说不出话,忽然想起自己干了什么,几乎是立刻把手中的镜子藏进宽大的袖子里。

谢云流抓他的手腕,如同烙铁。

烫。

李忘生愣愣地才吸口气,想要托出实情,谢云流却先他一步把他手腕抽出来,拽走镜子,摔地上。

镜子上的画面一瞬间熄灭了。

谢云流青筋在头皮显现,冷冷道:“忘生,那个画面……你是不是又在操纵镜子?”

“我……我没有。”

“那这是什么?李忘生,你是不是当我瞎子?你以为你是谁?”

“李忘生,是不是操纵我的命运,对你来说,非常快乐?”

李忘生道:“我没有!师兄,是镜子对忘生说,我会杀了你。师弟很想确认清楚!”

谢云流拧紧了眉头,道:“你在说什么?”

这样的疑惑,李忘生忽然意识到,那面镜子又封住了他的嘴。他急得不行,抓住谢云流的衣襟,咬住舌头,便吻上去。空气很冷,他唇上很湿,是血,他咬破了。

谢云流却掀开他,仿佛撕开布帛,他不忿、胸脯异常起伏道:“李忘生,你不能操纵完别人的命运后,又亲别人的嘴。”

“有点恶心了。”

说完,谢云流捡起地上的镜子,冷道:“这东西果真邪物。李忘生……你且好自为之。”

李忘生踉跄着退开,心脏紧缩地看着谢云流。

谢云流却不再看他,把镜子拿走,转身离去。

穿堂风随着门洞开,便呼啦啦响在耳侧。

他不信他。

耳鸣。

他手指似乎发抖,吸口气才能平静下来,他脑子里晕乎乎的,忽而又想——

但是自己好像也没有让师兄放心。

他不信自己,是应该的。

……可他是不是真的被镜子影响了?他对命运之事,真有如此执着?灵魂不全?那他是不是得找公主换回来?

不不不、他得先去找师兄,师兄他好像很生气。他哄一哄。能哄好的。

可要是被镜子影响,让师兄更生气,那又怎么办?

……还是先找公主……对,找公主。

李忘生总算确定了下一步先做什么,打算安排下去,延请公主再来一趟。

但他脑子里却是各种念头如蝶翻飞。

……他不信我。师兄怎么这么不信我?

……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他怀疑我不喜欢他?

……镜子在师兄那儿,师兄有危险怎么办?

屋外有弟子通传的声音:“代掌门,大师兄说这些天你不要见他。”

耳鸣更严重了。

李忘生抠起了手指。

PS:我想清楚后面咋弄了,于是开始上前菜了!

虽然有点过分。咳咳。我先滑跪了。

“既然小师兄不想隐姓埋名,那便罢了,区区流言也无需做什么解释,到时候告知众人一切如常、顺其自然便是。”李忘生提议:“自这湖连网出现后,各大门派都受过红衣教的舆论骚扰,后来发现,此事不管便也罢了,无甚大影响。”

老谢小谢对视一眼,难得统一战线同意了师弟的提议。但是……

老谢强调:“我出现的时候你不要出现!好吧?我不想被人当怪物。”

小谢不服:“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你内景经这水平如此差劲还不赶紧闭关?你根本配不上师弟!赶紧努力修炼不要在外边瞎逛好不?”

“你小子连拓跋都打不过,搁这儿嚷嚷什么呢?”老谢嗤笑一声,“拓跋都当剑圣了你能不能努努力。”

小谢一噎,他没打过拓跋思南是事实,但他...

老谢哼笑一声,没有接话。

小谢:……不是哥们,你真一辈子没打过拓跋思南?

“时候不早了。”李忘生喝着茶呢被他俩逗笑了,边笑边咳:“二位师兄早些回去休息吧。”

一提到休息,二人不约而同就想到了自己干的那些事和不曾要过的脸皮,慢慢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

“你回剑气厅去。”老谢果断的要把人九转推出去,小谢躲得超快:“我不!我向来住太极殿。”

“这是我师弟!我的道侣!给你剑气厅住就不错了!别不识好歹要不你就和祁进住猪圈!”老谢伸手去捉羊蹄子,想把他扔出去。

“年纪不大脑子倒是不好了,你禀报过师父吗合过籍吗就叫上道侣了?说不准师弟看我年轻貌美,最后选了我呢?”小谢左支右绌,大喊:“你师弟也是我师弟!我为什么不能当他道侣!我为什么不能住太极殿!还有你那个剑气厅什么样我都懒得说你,就一床薄被跟睡床板有什么区别!我看你根本就没回去住过!师弟救我!”

只见太极殿内两下七星闪过,耳根通红的李忘生一手一个将二人都丢出了太极殿大门:“二位师兄,师弟老了,老胳膊老腿经不住折腾,师弟自己睡。”

萧瑟的寒风卷着雪花刮过太极殿,老谢和小谢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约而同道:“都怪你!”

这时,他们才发现窗根儿底下蠕动着想躲起来某个武功不详遇强则强的……

“沈剑心!”老谢小谢同时发出一声怒吼,小谢还有下半句:“你说我是这老头儿子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沈剑心暗道糟糕,趁二人定身中撒丫子跑了。

等七星定身结束,小谢追了过去,沈剑心早已不见踪影。唯有洛风和其他四位真人等在两仪门下面,尴尬的笑了一下,口称“师父/大师兄”。

小谢见状不妙,运起大轻功撒腿就跑,遥遥留下一句:“嘻嘻。”

“师父!”洛风连忙抱住老谢的胳膊:“师父不能打啊不能打!”

于睿张嘴就想打个哈哈把这事儿圆过去,没想到老谢不给她这个机会:“祁进,你说,那小子昨天晚上睡哪儿了?”

他还没忘祁进跟小谢叭叭他的老底呢,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祁进抱着剑呵呵一声:“还能睡哪儿呢?你那剑气厅都多久没打扫过了。”

洛风一脸“救命啊要出咩命了”的表情叫道:“我打扫了!我打扫了啊!”

于睿胳膊肘捅咕祁进让他赶紧闭嘴,说道:“掌门师兄怕出意外,昨天将……大师兄留在了太极殿看顾。但!大师兄昨日睡的外间矮榻。”于睿说的非常委婉。但太极殿三个字一出老谢就想干掉那小子。

死小子,睡我老婆床。

矮榻也是榻!

早晚一起算账。

“明日把李忘生那张矮榻换个新的。”谢云流丢下一句,拉开洛风的手拍了拍,转身走向剑气厅:“行了,都回吧。”

看谢云流走远了,卓凤鸣才问了句:“要换吗?我去找弟子……”

“跟掌门师兄先说一声吧。”于睿叹了口气边说边离开两仪门:“那张矮榻……掌门师兄未必会让换。”

上官博玉困得哈欠连天,走之前拍了拍卓凤鸣的肩膀,说:“那是之前剑气厅里的榻。”被李忘生搬到了太极殿,这么多年修修补补,都没换过。

卓·砸了剑气厅·凤鸣:ok,fine

眼看着太极殿的灯火灭了,空气里的杀意也散的差不多了,云里雾里的小咩们在师长的监督下乖乖回去睡觉,纯阳宫总算清净下去了。

tbc

——

这鸡飞狗跳的一宿终于结束了

没有侠士

本章内含一句“裴洛”

全文会含姬祁、卡于、双教主(我发誓只打了个擦边球)……想不起来了不再一一列举。

“大唐飞马快报——纯阳掌门李忘生带头搞替身文学造成不良影响正在接受调查——”

密密麻麻的无人鸡在长安城上空飞来飞去,满大街的人都突然掏出手鸡,围观这惊世骇俗一案。

“已经热搜第一了!”

“我只道年轻人才喜欢玩替身文学,没想到李掌门都七十多了,居然也喜欢搞这……”

“啊!!!李掌门竟然搞未成年?!”

“理性讨论,李忘生包养未成年是否会被双规?”

……

沈剑心赶回华山的时候,弟子正领了闭门谢客的命令,缓缓关上大...

沈剑心赶回华山的时候,弟子正领了闭门谢客的命令,缓缓关上大门。

“慢着!”沈剑心气喘吁吁的窜上前去,吓得华清源立刻拔出剑来。直到看清沈剑心的脸,才心有余悸的放下。

“沈师兄,你可吓死我了。”华清源把门一关,不住的擦汗。

沈剑心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小华?仿照我做的那毒人上山的时候你都没这么害怕吧。”

“还不是你这头发……”华清源嘀嘀咕咕的,偷偷指了指剑气厅的方向:“怕那位突然回来么。那位的脾气可大得很,我有点怕他看我碍事、一刀砍了我。”

“谢师伯什么时候走过正门,你这担心有点多余了。”沈剑心偷偷喊了好几声我的天呐,追问:“所以掌门真的吃代餐被发现还要防着谢师伯回来算账?那我们以后到底要不要认谢师伯了?”

“我不好说。”华清源摊手:“我问了,我师父不说。”

废话,沈剑心心想,祁进那个毒唯怎么可能乱传掌门谣言。

“沈剑心,你不是在长安管理纯阳宫分宫么?你不会回来一趟就为了吃瓜吧?”华清源质疑。

沈剑心理直气壮:“我午觉睡得好好的,管事弟子突然来报门外长安城满大街都在热议掌门包养未成年,自己人的瓜、能叫吃瓜么!我是关心掌门!”

“你先歇着,我去看看掌门~”

手鸡在中原掀起了湖连网热潮,在东海却没那么大影响力。阿萨辛当年的经费不仅要建立推栏、湖连网、公关、开孤儿院,还要资助多个项目比如唐门速运、乌蒙贵毒人(而且亏得血本无归),他哪里有钱将湖连网再铺到东海。

还是东方宇轩研发新手鸡后,为了方便各派掌门联络,才准备给东海铺设线路,其中两条最主要的线路,一条是蓬莱,一条是刀宗。

蓬莱那条是他们自己出钱修的。

刀宗那条也是蓬莱出钱修的。

东方宇轩没在送给各派掌门的创世版手鸡(特指送给方乾的那只)上做什么手脚,都算他有职业道德,怎么可能自掏腰包给蓬莱做基建,何况蓬莱也不差钱。

而刀宗……刀宗虽然出了名的一贫如洗,但他们也是真不打算修。按照出来开会的练刀主的话讲,刀宗弟子只要练刀就好了,一天练刀十二个时辰,用不上手鸡。据说他们一个干部,叫什么带月阁阁主,还将手鸡列为进入门派就会被搜走的违禁品。

众人肃然起敬,心想怪不得刀宗连刀主都姓练,有刀他们是真练啊。

是以世界频道上的刀宗弟子至今寥寥无几。

有人黑进了刀宗的门派频道,发现里面竟无一人发言。

事实远比搜走更残酷,每个回来的弟子的手鸡都整整齐齐躺在带月阁,要用的时候才能去用,出门的时候才能拿走。

据说,正因为出台了这条规定,刀宗弟子的感情纠葛数量曾以指数形势上升过,直到某位知情人士公示了刀宗作息表,才证明了刀宗弟子没有脚踏几条船。

然后刀宗弟子的情缘率断崖式下跌,还在一起的都是真爱。

或是同门师兄弟。

谢云流的手鸡虽然不在带月阁,但也被他用成了座鸡,刀宗的湖连网情报都指望萧孟去管。

萧孟吃完饭回来看着整个头版头条都是李掌门三个字,吓得直打嗝,心想宗主接下来是不是要闪击红衣教?她能不能跟着出去放放风?要不要给陆教主去个信儿好拦着点?

看完内容,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汇!报!

在线等,挺急的。

萧孟六神无主的时候,来串门、刚下船就直奔带月阁的洛风推门而入:“师妹在吗?”

萧孟:“有事说事,我考虑一下我在不在。”

洛风拿着自己还没连上刀宗信号的手鸡问她:“我也要交手鸡吗?”

“什么交手鸡?”萧孟回过神来,“大师兄又不是下边弟子,无需交手鸡。”

“那就好,”洛风又将手鸡收了起来,说:“我还特意提前和裴元说了一声自己可能不在线,让他别急,没想到入门早还有这待遇。”

萧孟:……

“师父还在老地方吗?”洛风随口问了句,他人刚到,总得和师长打个招呼。

“今日宗主没去吃饭,不出意外的话是的。”萧孟突然灵机一动,急忙扯住洛风:“师兄!海上没有信号,你今日还没看过热搜吧?”

“自然。”洛风有些疑惑:“但那手鸡上的事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看也不要紧。”

萧孟忙不迭的递上了自己的手鸡,特意指给洛风看关键词。

洛风就看着满屏的“李忘生”“替身”“未成年”“包养”两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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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赏】重金求刀宗宗主谢云流年轻美照~

:就差红毛鹦鹉了叭

提问:有人猜最后一个正方二周目的是谁吗?

(三十四)

“我回来啦~~”于睿好似倦鸟归林,对着含笑的二师兄就来了一个乳燕投怀——

不好意思,没投进去。

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赶到的谢云流一把薅住道袍领子,勒停在离李忘生还有不到一尺远的地方时,于睿狠狠地在心里磨了磨牙。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清虚子马上转脸,笑眯眯:“大师兄~~好久不见~~”又顿时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吓?大师兄,你怎么会在二师兄的太极殿里!”

谢云流放开她领子,维持和蔼可亲的微笑,附带一次轻抚小师妹狗头:“我不在太极殿里该在哪里,京兆睿睿子?”

于睿眼睛瞪得更大,失声道:“...

于睿眼睛瞪得更大,失声道:“谁是京兆睿睿子?”

“于睿,你失去了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先给我们介绍一下你带回来的,咳,朋友。”

于睿发誓如果李忘生没踹那一脚,谢云流肯定把“猫”说出来了,好在他没有,因为毕竟她带回来的这两个还真的都挺像猫的——一个浅色,一个深色。

“这位是我信里提过的卡卢比,”她也轻咳一声,端正态度,“这一位是我和卡卢比,还有祁师侄在路上……”

于睿忽然停住,怀疑地左右看看。她刚刚听到了一个抽气声,如果她没听错,那声音应该是谢云流发出的,但是如果她没听错,谢云流怎么可能发出这种抽气声?

但纯阳掌门确实比她更早一步地叫出深色小猫咪的名字:“陆遥峰?”

比卡卢比看起来还要懵懂的小猫咪“啊”了一声,“你认识我?”

于睿的眼睛开始在大师兄欲言又止的脸和二师兄藏在袖子里拧在大师兄腰上的手之间往返。我好忙啊。长安两性关系畅销书作者,京兆睿睿子,在内心深处感叹道。

“算是认识你家长辈,你和他年轻时长相颇为相似,所以认出来了。”

接到了李忘生一瞪的于睿接话:“啊,这位是我掌门师兄,谢……”

“掌……”同一只小猫咪忽然嘀咕了一句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谢云流和颜悦色地问:“陆贤侄想说什么?”

当是时,于睿就算要捂他嘴也来不及了。

深色小猫咪纯良地抬起头:“不是掌厨师兄吗?”

于睿摆出她生平最可爱的笑容,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捏住李忘生的袖子。

“清虚真人,”谢云流很快就转向她,同样和颜悦色地问,“谢某看起来像脾气很好的人吗?”

“……像!”于睿孤注一掷地说,然后难过地看着谢云流又开始第一百零一次地撸道袍袖子,突然她脸色一变,脸转向左侧,喊道:“住——”

“叮”的一声,银光闪闪的匕首斜飞出去,穿透烟雾般的帐幔,扎进太极殿的殿柱当中,直至没柄,卡卢比一个翻身,远远落在太极殿殿门口,又倒退两步,方才站稳,脸色变得比他平时还要白。

“就很……感同身受啊师兄!”

祁进无话可说,试图抽手,姬别情扣得太紧他又不想让动静太大,因而未果,隐隐地他感觉李忘生似乎看过来可以称作老怀甚慰的一眼,但他没有证据。

静虚子终于把目光从师妹脸上收回来,右手一招,把那柄银光闪闪的匕首收进手里,看了看,向前递去,于睿接过时,听见他冷哼:“本事不怎么样,胆量倒是挺大——正适合陪着你作死,是吧?”

“那过关喽?”把匕首收进袖子里,清虚子兀自不放心地问。

“过什么关?”

“让他可以留在纯阳宫的关?”

“纯阳宫看上去像什么人都收吗?”

于睿答得很快:“有教无类嘛。”

“你指的是一只还是两只?”

“……看掌门师兄你那个、朋友,是多好的朋友了?”于睿忽然觉得自己懂了什么,笑眯眯地凑近。

“好到总想召集二十五个明尊下纯阳宫副本来刷我。”

于睿飞快地伸出两根手指头:“两只两只!”

大师兄瞪小师妹一眼:“两只的话你有乐子看,反正陆老猫来了也是刷我对吧?”

“切磋这种事情大师兄你什么时候怕过?”

“我现在还属于重伤初愈阶段,迎来送往这种活都全由你二师兄和大师侄分了好吗?”

“那也只是会导致陆教主的武学进境越发退步得一日千里呀?”

大师兄又瞪了小师妹一眼,再把她的无名指也掰起来,比成个“三”:“有本事你把裴元的外甥女也留下——全算你二师兄名下,我一个徒弟也不想再带了!”

于睿犹豫片刻,还是曲下无名指:“两只。纯阳缺奶,你打死我我也奶不起祁师侄,奶不动你!”

“……行,那你负责搞好裴元他们——他们要开宗立派但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那儿和纯阳的关系。”

“努力做到应奶尽奶对吧?”

“你们聊完了吗?”一个声音从天而降,砸在密谋的师兄妹中间,玉虚子忍无可忍地微笑着走近,“饭菜都要凉了,师兄你想下厨重做吗?”

谢云流从善如流地转身回答:“不想!”

继洛风上前去挽住卡卢比,楼彦也去挽住陆遥峰,领他入席,坐下后的小猫咪愉快地看着面前的大碗鱼汤,再度发出让于睿不安挪动的感叹:“都是掌门做的吗?那还是掌厨师兄嘛!”

“我师弟新收了个弟子,恰好与陆教主同姓。”

陆危楼磨着牙看坐在他藏经阁顶上的谢云流,不顾形象地骂道:“中原姓陆的不少,跟陆某同姓稀奇吗?你TMD到底打不打?不打我就让他们都散了去干正事!”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的另一个姓氏,居然也和陆教主一样。”

谢云流占据的那个位置非常巧,巧就巧在太阳正好从他身后照过来,陆危楼仰头看他,人看不清一点,只剩阳光刺眼,眼睛再大都只能眯成一条缝,气愤地回嘴:“你们纯阳宫什么时候也什么人都收了——另一个姓氏也和我一样?你什么意思?”

“有教无类嘛,陆教主怎么不明白?”

“你说说清楚!什么叫做另一个姓氏和我一样!”

“哦哦,那也许是贫道记错了,不是‘哈’,而是‘阿’,‘阿’什么来着?”

霍桑·阿萨辛。陆危楼本能地反应出这个人名。可见阿萨辛要么欠他很多钱,要么就……

明教教主感到深深的懊恼,能够聊慰他老怀的是,那二十五只明尊小猫咪看表情并不知道他和谢云流在说的是哪件古早的公案。

“谢掌门,”陆危楼真心实意地说,“你怎么没烂在思过崖上呢?得到你重伤的消息后,我连白事礼金都准备好了。”

谢云流居然没有马上跳下来拔剑破坏他新铺的地板,只是拿审视的目光打量他到他头皮发麻,陆危楼都能听到某个不靠谱的小猫咪在小声喵喵:“……他不会看上我们教主了吧?”

“陆教主,”就在陆危楼记下是哪只猫的同时,谢云流似乎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因为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更加欠打,“除了年纪相差太大,你和我师弟新收的弟子长得还真挺像的,你们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

陆危楼心中警铃大作,心想你可别在这里狗嘴吐不出象牙。

“……亲兄弟吧?”

“谢云流你给我下来!今天不砍死你就让我明教大业难成!”

坐在楼顶上不挪窝的道士叹了口气,听起来可真是十二分真情实感的惋惜,“老陆,发誓要诚心:你大业能不能成,你心里还没个谱?”

陆危楼怒喝道:“你到底打不打!”

“打!”刚刚还惋惜着的声音立刻上扬,阳光中长剑出鞘,亮得像一道割破天地的闪电。

把二十五个明尊按在大光明寺里擦完地板,静虚子心满意足地归山,至于陆危楼会不会带着二十五个明尊来纯阳宫抢猫,又会不会去和散伙人前妻/前夫促膝长谈,那暂时都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他先溜上思过崖把带回来的酒藏好,再下去,在乌漆嘛黑的剑气厅和亮着好几扇窗子的太极殿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地走进太极殿的大门。

李忘生已经沐浴过了,却还在案前提着笔,不知道是算账回信还是批复公文,解开道冠后散下来的长发披在身后,长长地一直拖到铺地的衣摆上,像匹上好的墨色缎子,烛光下泛着点点的光。

开元二十七年的李忘生已经头白如雪,那时的剑魔从面具眼部的小孔里望出去,有一瞬间竟想伸出手,为他拂落发上的华山雪。

“师弟,”他走过去,作势要夺笔,“这么晚了,不累吗?明天再看吧。”

李忘生倒是很干脆地把笔搁下,推开面前账簿,“那就不看了,也是师兄没回来,我睡不着,才装装样子。”等他在身边坐下,问着“陆教主那边怎么说”,就合身躺倒在他腿上,双手抱住他腰,把脸埋在他腹侧。

“我看他是真的不知情,”用手指梳理着李忘生乌黑长发,有那么一瞬,谢云流因指间如水般的触感恍惚觉得此身似梦,但他膝上重而暖地、安安稳稳地伏着一只白生生的羊儿呢。“那两只猫怎么样?没闹吧?”他又问,迟疑地又补充道:“如果你嫌他们太烦,那么……”

李忘生声音闷闷地笑:“我都没嫌师兄烦,怎么会觉得他们烦。卡卢比今天和每个师兄师姐都打了一场,看得我都为陆教主感到可惜,陆遥峰么,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跟卓师弟一起研究了半天博玉的丹房,又听小阳说我这儿有好玩的,来我这里挑了好久,哪只都想要,最后挑了只最大的,要了两条带子自己钉上,和卓师弟一样背着走了,有意思的小孩子……”

“你觉得有意思就好,”谢云流让手指走到李忘生额角,在那揉按,听见声舒适的叹息,忍不住抱怨:“还总说不累呢?”

“……累。”李忘生把手臂收得更紧,鼻尖在衣服上蹭两蹭,温热的吐息透过衣料,熨得人身体发燥。

“师兄的伤再重也该好了,下旬为昭成皇后祈福的事,还是我来吧。”

“那又要和……”

“这样的场合,我和李隆基又没疯,再说我这么久没冒头了,他既不昏聩,发作总也要有个理由。”

“但……”玉虚子有些不安地转过脸来,睫毛微微颤动,像要坐起来认真辩论一番,却被师兄不讲理地一把按住,“但什么但?你师兄不想干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是不会做的——还担心起师兄的道心来了?进儿怼你是真没怼错:他都知道我从不真正委屈自己,你反而不知道?”

李忘生便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地躺着,呼吸渐渐匀净,似是真的就此睡沉了,连楼彦走来朝门里探头,脚步声也没惊动他——静虚三弟子和师父交换了个眼神,麻溜地转身就走,只怕迟了就有一道剑气砸过来——谢云流也就不再做声,只盯着他的半边面颊和不见一根银丝的乌发看,良久才去看别处:太极殿内殿的床上如今摆着两只穿着同样道袍的娃娃,一只眉心有个珊瑚珠似的红点,笑得憨态可掬,另一只一边嘴角挑高来,怪神气活现的。

庭中栽一株红枫,风吹过,雨声似的淅淅,廊檐下设一张茶案,案旁一樽小炉,细香袅袅,盘着杯口慢悠悠地蛇行。谢云流阖着眼,眼眉松松,倚在柱旁,很安然的模样,李忘生扶着门环,驻在门口,一时竟看得痴了。

李忘生被雪携到这样一个地方,推门而入便望见分明不多时前才见过的谢云流,然而细一打量,这谢云流却非彼时的谢云流,眼前之人更为年长,一身黑袍,连发也半束,但面上神色却教李忘生恍神,这样宽和松散的面容,是在华山时师兄脸庞上常挂的。...

李忘生被雪携到这样一个地方,推门而入便望见分明不多时前才见过的谢云流,然而细一打量,这谢云流却非彼时的谢云流,眼前之人更为年长,一身黑袍,连发也半束,但面上神色却教李忘生恍神,这样宽和松散的面容,是在华山时师兄脸庞上常挂的。

李忘生禁不住贪看,一道剑气却横面扫来,“何人?”

“师兄。”

谢云流霎时一惊,猛然睁眼,李忘生面容宁静,清凌凌地站在昏乱的火红里,蓝杉白袍,亮得他心口发酸。李忘生走得近了,站到面前,他难言地含住舌头,眼睛把这年轻的道子摩挲了一遍又一遍。良久,他露出一个很茫然的苦笑,是了,此李忘生非彼李忘生。

“你又来了。”

“师兄,此处是……”

“东瀛。”谢云流哼出一气,“你这梦,倒真像是来看谢某笑话。”

李忘生不答,眼却低了,他挨到谢云流身前,碰上那只攥成拳的手,一点一点掀开握紧的手指,露出湿透的掌心,谢云流看着他的掌被一对手前胸后背地裹起来,牢实地扣住。李忘生的手是十五岁的手,只有经年的茧虫在卧,而他的手饱历风霜,有过茧、疤,也有过被削肉的痛楚,谢云流怔着,却不自禁地卷了手指,点在李忘生手背上,湿凉凉的,直沁到心底去。

身处东瀛的这些年,他常午夜梦回时想起华山,一座满身回忆的山,山上的纯阳,纯阳的师父和李忘生,李忘生额心的朱红,李忘生手里的剑,李忘生悲愁的眼,李忘生……李忘生的一切。如今被李忘生握住手,像捧着华山的雪,谢云流心头怅然得厉害,乡愁原来是如此滋味,凉得教人发慌。

李忘生忽地在身侧伏下来,像从前在纯阳的无数个难眠夜里一样,枕住了他一角袍袖。

谢云流僵了脊背,另只闲空的手要推到李忘生肩头,却在将碰到时又猝然扭了道,一径放下了。低下眼,李忘生脑袋顶上那小小的发旋仍兀自打着圈转,他忍住点上发旋的心思,只闭起眼,抻直脖颈舒了口气。

原来,所有的乡愁左不过是一个李忘生。

“师兄,”乡愁轻轻地捉了他的袖,仰起一对灼闪闪的眼,“你……都经历了什么?”

谢云流睁开眼,倏地记起十五岁的李忘生虽似榆木,却有跟他共担一切的决心。彼时他因犯了大错被罚跪在山门一夜,乖顺如李忘生竟违拗了师父同他一道跪着,那晚恰逢大雪,半个时辰下把他二人吹得全白了,两个雪娃娃似的。可十八岁的谢云流,纵然犯了天大的错又能大到哪儿去?这十五岁的李忘生,自然也就只担得起那个十八岁的师兄。

“以后你都会知道的。”

“你会告诉我吗?”

“会有人告诉你。”

“你不会告诉我的,对吗?”

“对。”

李忘生坐直了身,眼里的愁一腔一腔地冒,淌进谢云流心里去,“可是为什么?师兄,你这百般苦楚,却要忘生如何偿赎……”

山洞里李忘生也这样问他,彼时他未来得及说任何话李忘生便风似的飘走了。谢云流转过头,同一双泪眼,伸出手却能握住一把瘦伶伶的腕子,他牵着那截腕摸到心口,用力地按着。

“李忘生,”谢云流低下头,鼻息融到李忘生薄薄的眼瞳里,“这儿,挨过一刀,险些穿心而过。你如今同我说偿赎,你用什么来偿,你浑身上下可有我谢云流稀罕的东西么?”

李忘生直起的背塌了,肩整个地矮下去,眼里霎时涨满泪水,嘴唇颤抖抖地开合却仍哑然。谢云流摸上他的脸庞,指腹压在他眼睛下,滚烫的眼泪簌簌烙进掌心。

谢云流看了他半晌,又道,你偿不了。

十五岁的李忘生把整张脸倚进他的掌心,挨着,吞着泪哽咽,“少时我受过一刀,也在心口,那时你扑在我床头同师父道,若是师弟命数有损,便拿我的命来补,这寿元我与他共享……师兄,忘生自知偿无可偿,身上也并无师兄稀罕的物什,但少时你以命补命,如今忘生也自甘拿命做抵,换得与你同寿。”

谢云流心头大怒,一把扯开李忘生压在身下,“我谢云流是何许人,用得着你的寿!”

“谢云流是我师兄,”李忘生眼光灼灼,“忘生自甘如此。”

谢云流恨道:“好得很!可你李忘生又何许人,凭何与我同寿。”

李忘生愣住了,眼睫也一径地掩起来,是了,凭他李忘生是谁,竟也口出此等狂言,能与师兄同寿的自当是他所倾所慕之人,他如今不过是被恨之入骨的仇敌,何来的能耐?

李忘生沉默下去,谢云流见他如此不禁心下一骇,茫然地扯着舌头却吐不出话来,他忘了这只是十五岁的李忘生,那些仇怨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可他听得李忘生要与他同寿竟克制不住地发起怒直把人恨了一遭。

“忘生,我……”谢云流正待解释,却不想李忘生已然从面前消失,只余一折小小的雪似的袖布。

李忘生再见到谢云流,是在静得可闻呼吸的月夜。他轻轻地踩了一步,碾碎靴前的黄叶,谢云流并未回头,只端着酒盏慢慢地啜了一口,仿佛他们已是相识多年的旧友,此番只当远别重逢。

“你来了。”

“师兄,”李忘生化出一个笑,“好久不见。”

谢云流瞥向他,眼眉里竟也吊出冷诮的笑,“久?李忘生,谢某同你白日才见过,有多久呢?”

“……忘生不知,上回见师兄是在东瀛,如今却是在故土,且师兄面容较之过去已历了不少风霜。师兄道今日白昼才见过忘生,但忘生却走了许多年才见到如今这样的师兄,师兄见的……又是哪个忘生?”

李忘生这样一张利嘴,倒教谢云流岔了神,他不记得李忘生几时如此善言,十五岁的李忘生莫非不是个榆木脑袋么?可他遍寻过往,出现在记忆中的李忘生无不是抿着嘴欲说却休的苦恼神情,间或是只垂头低笑未肯轻置一词。难不成李忘生竟在他面前卖乖,实则是一伶牙俐齿巧言令色的腌臜小人!

谢云流愈想愈火大,直把一张方正的烫金帖子拍到李忘生眼前,“今日,你,李忘生,李掌教,把这张剑帖送给了谢某。”

“师兄收了剑帖,却为何气愤?”

“如何,我还需要你送不成?”

李忘生叹了口气,盛了碗水递给谢云流,“师兄,你醉得厉害了。”

面前的李忘生水波似的打着晃,一圈一圈地漾着,一对晶亮的眼像彼时他摘走的两粒明珠。谢云流撑起神,把住伸到脸庞的手腕,怔怔地握了会儿,又一径慢慢地松下去,良久,他仰起头,月光兜头淋了满面。

李忘生听得他道,今夜的月亮为何这样冷?

“师兄,”李忘生拾起一枚注了酒的盏,喂到嘴边,一点一点地吮,“你恨我吗?”

“恨。你心计歹毒、设计于我,焉能不恨?数度午夜梦回时,我恨不能即刻将你扒皮抽筋,噬骨啖血……”谢云流阖起眼,流出一气踉跄的笑,“可当我持剑到你近前,却连一袍白袖都割不下。”

宿醉一场,谢云流醒时天际将将冒出鱼肚白,他迷蒙地撑开眼,半直起身,一件道袍从肩臂飘进掌心。李忘生已了无踪迹,案上剑帖下却压着一纸雪香的鹤笺,谢云流抽出来展开,信上一珠泪嵌进了他的掌心。

师兄亲启:

暌违日久,拳念殷殊。

师兄酩酊大醉,忘生料是有愁在心,许多话当下也不便再说,更不知下回再见是何年月,遂作此信。洞中见师兄时,你伤痕累累,又谈及忘生如何不顾同门情谊戕害师兄,彼时师兄伤重,我无暇他顾,未能够细问缘由,只道若这样的事真正是忘生所为,师兄恨我,也在情理,可倘使不是,师兄这历经的百般苦楚,岂非白白受了去?

后于东瀛再见,师兄握着我的手按上心口,言及心头剑伤,告知我这万死也难偿。师兄,忘生从来一贫如洗,身上也没有你稀罕的事物,但忘生有一心,所倾所慕所念……(此处有顿笔痕迹,写信之人似是犹疑很久才堪堪下笔)惟谢云流耳。不知师兄肯信几分,也不知你我同心同愿否。且忘生如今十五,倘若师兄认为忘生认知模糊也确然在理,但我可证我心,这样的心意,忘生比任何人都清楚。少时,师兄只为师兄却能替忘生补命,如今,忘生也可仅作为你之师弟同你共寿,此番将心意和盘托出……便也只当忘生饮过酒,醉了罢。

昔时问师兄所历苦难,师兄不言,忘生自当天意不可揣度,也许这一切便是师兄的道。然这数十载,忘生每见师兄面容,却心痛如绞,恨不能以身替之。不知师兄记得否,少时你被师父罚跪山门前,忘生曾道愿同师兄共受之,旧时如是,如今……更亦然。

此封信了,相见未有期。另,小酌怡情怡性,豪饮反易伤身,华山月不冷,盼师兄早归,万望珍重,夜夜好睡。

忘生书。

谢云流握着信,心头颤颤地流着血,把四肢都烧得烫起来,风掀动怀中浸过雪梅的道袍,轻灵灵地扬起一段柔软的袖,像李忘生的手,探入了他的掌心。他盯着信读了又读,看了再看,把一张笺攥得融化,一颗心读得酸胀,一对眼睛看得湿热。

“忘生……”

李忘生在何处,我、我有很多话要同他说……谢云流撑着案沿很踉跄地站起身,满头乱发,满面茫然,满目泪光,一朝之间仿佛回到十八岁的少年模样。他抖颤颤地捂上心口,这颗心似是又活了过来,涨得将要破出胸腔似的,它为李忘生死过,今又为这样一个人重活。李忘生啊李忘生……你却教我如何是好?

倏地有风将头顶树叶扫出狂烈的哗然,谢云流终于慢慢地冷静下来,他攥着信,重新盘坐在地,兀自斟了半盏已然凉透的茶水,望着云卷云舒怔怔地出了魂。

这样好的天气,华山的雪应也是停了,雪歇的华山并不妨碍走夜路。谢云流捻着手指,他要寻一个时机,一个山内掌灯很少的夜晚,悄悄然踏雪家去,到李忘生身边去。

*一发完,奇葩脑洞,OOC

*设定:

-生生:感情很迟钝,不受宠的富家小少爷

-流流哥:灰白毛的小狼妖,刚出生没多久就因为狼族动乱而受伤,被迫脱离了族群

故事开始于李忘生14岁那年。

李家一大家子人踏青,众人纷纷四散去找柴火,小少爷也勤勤恳恳地选了个没人的方向去找,不多时,忽然听到微弱的哀叫声。

他循声而去,原来是一只受伤的小狗崽子(小孩子不认识狼),于是将它抱了回去。

由于幼狼实在与幼犬太过相像,李忘生身边的仆从一时也未辨认出来,加上小少爷并不受宠,老爷没发话,大家也懒得多管,因此,这“小狗崽”就被他捡回了李府,在自己偏僻的小院子里养着。

李忘......

李忘生幼年失恃,母亲在世时尚且并不被父亲宠爱,染病离世后就更少能见到父亲,尽管并不会缺衣少食,但多少还是养成了孤僻寡言的性格。

他院中伺候的人并不多,最亲近的便是跟着母亲入府的婢女,平日负责做饭洒扫之类的活计,对李忘生十分疼爱。因而,对于孤僻的小少爷要养一只狗这件事,她是万分支持,要什么给什么,为这只小狗忙得跑前跑后也喜滋滋的。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去,当年被喂得小肚子圆滚滚的幼犬,渐渐长成了健壮的体格,毛发灰白光亮顺滑,脸尖尖的,牙齿整齐锋利,连清澈的眼神也变得凶悍有神,看上去威风凛凛,十分有气势。

到这时已经有人怀疑它是只狼,可它又跟说法里尾巴直直的狼不一样,它黏李忘生黏得跟麦芽糖粘棍儿上了似的,尾巴摇得能抽飞路过所有人,实在没听过这么不高冷不凶残的狼。

所以大家都认定:它是一只狼狗。

总而言之,小狼妖就这么被当做一只狗,好吃好喝精心呵护地养到了狼妖成年的年纪。

也就是李忘生18岁那年。

李家是当地有名的富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下一辈的培养也是抓得十分紧。李忘生跟上边主打自信的外向哥哥们不同,性格过于安静,前两年老父亲思来想去,决定让他学学算账之类的东西,总不能整日在院中待着。幸而李忘生也并未让他失望,虽然话少,但脑子转得快,负责教导他的管家都直夸小少爷聪慧过人,假以时日必能游刃有余地统管家中生意。

既然如此,李老爷就照着这个方向培养,课排得密密麻麻,想着早日叫他学完了好上手。

这夜与其他夜晚并无不同,只是月亮格外圆,格外大。

委屈的小狗哀哀呜咽着,操着庞大的身躯扑到榻上,哀怨地趴在李忘生身上。

李忘生向来是纵着它的,忍着身上沉重,伸手摸了摸油光水滑的皮毛,眯着眼柔声道安慰,云崽乖,过两日休息了,带你去山上玩好不好?

可小狗依旧哼哼唧唧地,像是不满意似的,左蹭一下右动一下,就是不肯好好睡。

费了一天脑子的小少爷疲累得很,却又对它没什么脾气,只好自上而下地抚摸着柔软绒毛,轻声细语地安慰。

哄了会儿,一声轻微的哀叫后,却觉得手心触感忽然变得光滑,连胸口压着的狗头狗爪也好像更重了。

李忘生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身上趴着个光溜溜的俊美男子,正歪着脸蹭他凌乱的中衣衣襟。

李忘生闭了会儿眼,再睁开,男子又向上蛄蛹了蛄蛹,伸出舌头来,舔了他下巴一口。

李忘生顿了顿,道:云崽?

男子皱着眉头,嗓音低沉动人:早就想说了,这名字难听死了。

哪里难听?李忘生很不解。你不是很喜欢吗?

这名字可是有出处的。

那会儿云崽还小小的一个,浑身白绒绒的,间或掺着些灰色绒毛。李忘生喜欢它喜欢得紧,将脑袋埋进它脖子胸脯去吸,只觉如陷云中,软软乎乎舒服得要飘起来,于是纠结了好几日的起名困难迎刃而解,当即决定:就叫你小云如何?别的小狗总是叫小白小黄,你跟它们都不同。

说罢,他又叫了声:小云…?你若是喜欢这个名字,就应我一声?

像听懂了一样,小狗眯着剔透的双眼,细声细气地嗷了两声。

我那是应你吗?男子气不打一处来。我那是说不要!

可后来我们都叫你云崽,你也很开心啊。李忘生无辜地眨眨眼。

男子双目无神地垂下脑袋:人在屋檐下……

李忘生后知后觉地瞪大双眼:你、你怎么变成人了?!

被打断的男子:……

于是,男子细细跟他讲述了自己有记忆以来的身世,并且义正辞严地告诉他,之所以接受了“小云”、“云崽”这两个称呼,是因为恰巧他的名字中就有一个“云”字,他们这一支姓谢,他是流字辈的。

李忘生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你叫谢流云?

男子不满道:我叫谢云流!

李忘生困惑:流字辈的话,难道不该第二个字是流……

谢云流思索片刻,理直气壮:反正我爹娘叔叔伯伯都是那么说的。

这些都不重要。他继续道。我现在突然变成人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变回去,怎么办?

说完不听李忘生回答,低头一看,李忘生早就睡了过去。

谢云流:……

这么累吗……?他俯身舔了舔李忘生的脸,眼中涌上心疼。

熟睡中的小少爷面目柔和放松,与清醒时一样温柔安静。

他重又趴回李忘生身上,用脑袋蹭了蹭单薄的胸膛,也合上眼帘。

李忘生捡到他的时候,自己才14岁。如今李忘生18岁还未弱冠,谢云流却已是狼族成年的年纪了。

若按人类的说法来看,他好像,反倒成了“哥哥”。

于是当哥哥的,就是时候报答救命之恩以及养育……呃……总之,李忘生也太弱了,不过听听课拨拨算盘珠子,就能累得回房倒头就睡,甚至还以此为借口减少带他遛弯的次数,实在可恶!对此感到非常不满的谢云流决定发挥狼族捕猎的实力,每日李忘生忙忙碌碌去上课时,他也挂着专属小木牌窜进山里,为李忘生改善伙食。

当然,因为一同用餐的缘故,他自己也一道改善了,嘿嘿。

而街坊邻居也在几次误以为李家小少爷的狼狗走失、五花大绑着他送回李府后,都接受了“李家小少爷养的狼狗每天会自己出门晃悠加捕猎且无攻击性可放心围观”这件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忘生被安排在自家一间铺子里算账,终于不用再整日整日地上那些枯燥的课。

本以为这下又要幸福了,结果接手了生意的李忘生竟比之前还要忙,每日沐月光而归,遛弯就别想了,连谢云流捉的兔子都吃不下,一沾床褥囫囵就能睡过去。

又过了段时日,新官上任的李忘生连家都不回了,通宵达旦地在铺子里理账,无情地留孤寡小狼独守空房。

第一日,谢云流叼着野鸡送到铺子门口,被他因为过于忙碌而无视了大半日。

第二日谢云流不干了,咬着人衣摆使劲拉,喉中低沉的吼声吓退了试图赶走他的伙计,逼得李忘生没办法,只好被他拉进了里间,再被厚实的爪子按着坐在小榻上,无奈地伸手揉他耳朵:你这……

他似乎想同从前一般亲昵地叫他“小东西”,可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还是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云流小嗷了一嗓子,也跳上小榻,压在了他身上。

这是他要一起睡觉的动作,李忘生会意,唇角扬起抹笑来。

他的小狼在担心他,要拉着他一起睡觉。

李忘生心里软软的,伸手握着搭在胸前的爪子,顺从地合上眼。

这日之后,每当他要暂住铺中,谢云流就也大摇大摆地跟来,并且掐准了时辰强制李忘生休息,不允许他过度劳累。

在他眼里,这叫延长弱人寿命,好叫他别早早过劳死,不能好好陪自己。

可落到别人眼里,就成了忠诚护主的好犬一条。

虽然作为一个能甩狗族几条街的优秀狼妖,这分明是一种贬低,可谢云流抖抖耳朵、伸个懒腰,还是接受了这个评价。

——反正是当李忘生的狗。无所谓了。

直到有一天,他独自去山中捕猎时,听到一声熟悉的狼嚎。

是母亲。

他毫不犹豫地放弃盯了许久的猎物,转身朝声音来处狂奔而去。

也是这一日,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狼群,找回了父母。

可族群不会在这里停留,他们之所以绕路过来,只是为了让痛失幼子多年的母亲彻底死心,从此能踏踏实实尽到头领的责任,与她的丈夫好好领导和壮大族群,找到谢云流,实属意外之喜。

分别多年的父母近在眼前,这是他的亲人、他的族群,是他作为一只没有得到应有教导的年轻狼妖真正的归属。

可回归族群,就等于离开李忘生。

谢云流犹豫了。

如果没有李忘生,他可能早就死在了深山中,哪还有后来细致爱护、贴心照料的日夜?

想到李忘生脸上淡淡的笑,想到李忘生温暖的怀抱,想到自己从跌跌撞撞站都站不稳,变成如今强壮的模样……谢云流心中的不舍就达到了顶峰。

所幸,开明的族群并没有为难他。父亲推迟了离开的日子,为他举办了狼族的成年礼,之后的几日,母亲争分夺秒地教会了他更多东西,好叫他即便独自一个,也能生存下去。

三日后,始终没有找到“爱犬”的李忘生,迎面撞上立在铺子门口的谢云流。

瞧见银灰长发高束、身着干练劲装的英俊男子的第一眼,他身上缠绕了几日的丧气霎时一扫而空,一双杏眼几乎是瞬间涌上水光。

谢云流早就嗅到了他的气味,满脸紧张地扭过头来。

出乎他的意料,李忘生一句都未怪他,只带他到最好的酒楼,好菜好肉满满叫了一桌,勒令他不可挑食,要全部吃光。

晚上,抱着肚子蜷成一团的谢云流直叫唤:我真的没挨饿!

李忘生净了手,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揉着他鼓起来的肚子。

这几日发生的事,谢云流都毫无保留地跟他交代了个彻底,堪称事无巨细。

他望着窗外明亮的圆月,低声道:你也是该走了。

你说什么?谢云流猛地坐起来,面目凛然。你要我走?

李忘生将视线移回到他脸上:那时知道你是狼时,就该放你走了。

是我舍不得。他眼中染上难过。可狼终究与狗不同,是该回归山林,回到族群中去的。

谢云流阴沉着眉眼,不发一言。

李忘生垂下眼帘,纤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眼神。往后若有什么困难,你还是可以回来找我……

说罢,他站起身来。你睡吧,我先走了。

但他没能迈出步子,因为袖子一紧,被谢云流牢牢攥住。

李忘生没有回头看他,他看不到李忘生的表情,无法揣摩他现下的心情。

他不懂为什么李忘生突然就不要他了,明明他一直很在乎自己,很珍惜自己。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像小时候那么招人喜欢了?

他犹豫一番,想说那我变回小时候的样子,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但他已经是只成年狼了,他也有自己的自尊。

他长大了,要作为一只雄性,保护李忘生……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需要李忘生费尽心力去照顾,还要拖着疲累的身体带他散步。

可他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留在李忘生身边的办法。

……李忘生好像真的不需要他。

就从今日那顿丰盛的饭菜来看,他从前那些自以为是的“报恩”,或许也是李忘生为了照顾他没必要的努力,亦或是恰好能发泄掉他多余的精力……才只是夸奖他越来越厉害了,并未阻止过。

这么想着,谢云流就像胸口被什么哽住一样,满心沉重。

怎么了?李忘生转回身来,轻轻摸了摸他低垂的脑袋。

谢云流努力压下胸中的酸涩,纠结了又纠结,还是咬牙道:我变回小时候的样子,能不走吗?

李忘生一怔。

你不是喜欢吗?他将脑袋撇向一边,依旧紧紧咬着牙。说软乎乎的,像陷进云团里。

……你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啊。李忘生辩解道。

谢云流根本不信:我变回去,你不要赶我走,行吗?

说着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话音刚落,他就砰地一声,变成了一月大时的样子。

眼睛湿漉漉的小狼崽主动扑进李忘生怀里,小小的身体微微发着抖,奶声奶气地嘤嘤叫着。

李忘生不由自主地抚摸着他蓬松柔软的白毛,眼尾微红。

你真的要留下来?他将小狼崽抱高了些,鼻尖埋进绵软的绒毛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

大不了你以后陪我去看他们。为了能回答他,谢云流又砰地一声变成了人形,高高壮壮一个狠狠砸在李忘生身上。

李忘生被他砸得眼冒金星,躺在地上缓了许久,紧蹙的眉尖才放松一些。

谢云流不管不顾地紧紧抱着他,把人的脑袋牢牢按在胸前,待李忘生出不上气似的推他,才终于松了些力道。

我要跟你在一起。他压着李忘生,恶狠狠道。

……可你行了狼族的成年礼后,每个月圆之夜都须……李忘生犹豫道。

你难道不能帮我吗?谢云流振振有词。我跟父亲母亲说了,你一定会帮我,他们才放心的。

李忘生:……

李忘生:你真是那么说的?

谢云流莫名其妙:难道你不愿意?

李忘生神色挣扎:……也…也不是……

半年后,谢云流依照父母当年所说,带着李忘生赶到了族群新的居住地。

这就是你的新娘?一位相貌成熟的男子好奇地凑过来,耸动着鼻子闻了闻李忘生的味道。香香的。

李忘生拱手:阁下午好。

男子忙道:午好午好。

谢云流十分警惕地将人搂住:没错,他就是我的新娘。

这次回来,是要行婚礼了?男子摸了摸下巴。别担心,我不吃他。虽然他看起来确实挺好吃的……

李忘生后知后觉地倒吸口气,抓住了谢云流的腰带。

啊……等等,行婚礼?他满脸震惊地反应过来。我们不是来看望你家人的吗?

-完-

p.s.

那么问题来了:狼妖行过成年礼之后,每个月圆之夜必须干啥捏?(纯洁的小脸)

客户使用说明:

1.还愿意点进来的老客户:上半部没动,如果你还感兴趣,直接跳8以后吧。第一版太爱了,改成了恨版。

2.新客户:反正已经完结了!走过路过别错过!是HE。

3.dramaqueen谢云流不悔文学。上半部:谢云流:李忘生你竟敢骗我!下半部:李忘生你竟敢忘记我们的感情!你还是骗我吧呜呜呜。

4.头铁就是黑皇权。但是有恨海情天款感情线。是的我终于把李忘生感情线捋出来了。

5.虐糖,大概能让人哭。剩下的不能再剧透了!再剧透应该没惊喜了。不过你要是看完可以告诉我哪些是你猜到的(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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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版造谣第十六弹!

轻松快乐的ifABO生子恋爱!

开始热衷于让我cp造小咩

有皇子设定,是李三的亲弟弟

自从谢云流回到了华山以后,虽然练剑授课也逐渐回归正轨,可待到深夜梦回,心里无一不是李忘生的一颦一笑。

谢云流更是从未打算放弃,且不说他回来后对李忘生的爱意不仅不曾稍减,反而日渐浓烈,他们之间更是缘分深厚,还有前世今生的因果。

吕祖先前得知了孩子的生辰八字,还特意起了一卦,给孩子取名为祁进,并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

谢云流被师父笑的后背发凉,也不敢多问,只回去又给李忘生寄了一封信说明此事。

这一年间,谢云流写了很多信去潞王府,得了空,更是隔三差五就要往长安跑,可李忘生从来不见他,甚至连门都不肯开,还是谢云流好求歹求,还搬出了父亲想要看孩子的借口,这才勉强放他进了门。

可即便是进了府门,也只许谢云流待在外院,由下人和乳娘把进哥儿抱来给他看,李忘生连人影都没出现过一次。

谢云流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天可怜见他没事闲的总看孩子做什么,他想见的明明只有李忘生本人啊。

李忘生不可能不明白,他只是不肯要自己了,一心要把自己忘了去,自己来往这么多次,他居然一眼都不肯给自己看了……

李忘生那边还真的不明白,他也没想到谢云流居然如此喜欢进哥儿,没过多久就又要来看,虽说谢云流身手轻盈,轻功更是极好,可整日里在华山与长安之间往返也终究是不便的,既然他这么放不下孩子,要不就把孩子交给谢云流,让他带回纯阳去教养,反正自己身体还没好全,照顾进哥儿也难免不便。

谢云流一听,就知道忘生又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吓得不轻,连忙推拒。

忘生为这个孩子受了天大的苦,而自己全程都不知情,更枉论陪伴在侧了。如今进哥儿也不过刚刚一岁而已,自己就要打着生父的名义来把他抢走,害他们母子分离,一番苦难化为乌有,那自己还配做人么?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谢云流连声表示自己断然没有此意,只是想看看他们,绝不会抢忘生的孩子。

李忘生听说他并不想带走进哥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不过他也早就发现自己常常猜不透谢云流的心思,倒也不多纠结,日后他来便来,走便走,要看便看,反正自己不会再见他,别的也就随他去罢。

李隆基看着李忘生整日里闷在府邸不愿出门,心里甚是担心,偶尔叫他进宫他也总是淡淡的,好像很难再高兴起来。

他看得出来,自己这个弟弟虽然说是坚决退婚,要和谢云流一刀两断,实际上却根本放下他。照顾他的下人说,他把谢云流送给他的东西都好好的收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就放在床边,时常拿出来翻看。有时进哥儿睡着了,他一个人闲在院子里,还会薅了草叶来编蚂蚱,然后拿着它怔怔的发呆。

最可恨的是那个谢云流还不死心,回到华山也不消停,有事没事总跑到长安来骚扰自己弟弟,虽说忘生现在还未松口,不肯见他,可万一哪天自己的好弟弟就被他撩动了,心一软就原谅了他呢?

不行!

这可不行!

李隆基大手一挥,就给李忘生找了十几个英俊的男宠,年都没过就直接送进了潞王府,还贴起了皇榜,挑选才貌出众,温和贤良,善于持家的天乾,要为潞王招婿。

李忘生被兄长一番操作搞得哭笑不得,可又不好推拒,只能硬着头皮先把人收下,尽皆安置在外院,不许他们贸然接近。

这些个天乾本就是李隆基从民间搜寻的美貌少年,家境多半不甚优渥,又得了他的授意,使尽浑身解数讨李忘生的欢心,盼着能得到潞王殿下一夕恩宠,从此飞上枝头,享受荣华富贵。

更别说这潞王殿下温柔端丽,面如春晓,实在是地坤中的美人了,他们皆是盛年天乾,又怎么会不心动,于是便讨好的更加卖力了。

李忘生起初还推拒的了,可无奈这些天乾们实在太过热情,且都是半大的少年,一双湿漉漉的眼期待的望着他,看的李忘生忍不住心软,也就收下了他们送来的吃食物件。

可这一收不要紧,其他的天乾一听说他收了,全都纷纷给他送东西,更有大胆的直接在李忘生的书房卧室围追堵截,求他宠幸的也大有人在。李忘生被他们缠的不胜其扰,躲无可躲,只好请仆人侍卫守护在侧,不许他们进房间。

天乾们讨好李忘生不成,又把目标转移到了进哥儿身上,他可是潞王殿下亲生的如珠如宝的小儿子,谁要是能伺候的好他,哄得小殿下高兴,潞王殿下也能高看他一眼不是?

反正这小殿下也还没有父亲,他们又岂能不争上一争?

于是他们今日送奶糕,明日送金锁,天天倒也是乐此不疲。

李隆基知道了潞王府的事后,露出了一个愉快的微笑,对男宠们的努力颇为满意。

有道是烈女怕缠郎,你谢云流会缠,我找的男宠更会缠,天长日久,弟弟总能看上一两个收入房中,再不济还有未来的驸马,李隆基已经挑了好几个家世样貌不错的天乾,很是配得上他的好弟弟,就待李忘生亲自挑选了合意的,三书六礼迎入府中即可。

谢云流在华山上听闻了这些事,简直快要疯了,他有心直接冲到潞王府去一探究竟,可无奈此时正逢年节将至,宫中事务多的离谱,偏师父生了自己的气,又撒手不管,全都丢给他打理,他被琐事缠的不可脱身,哪里有空闲去找李忘生?

谢云流整日里魂不守舍,心急如焚,就连梦里都梦见李忘生被别的天乾缠着追求。

他从梦中惊醒,越想越难过,心中居然凭白生出几分委屈来,反正这么多男宠,忘生都收了,为何就不能多上自己一个呢?他们到底有哪里比我好?

他们会的自己也会,可他们都能日日见到忘生,唯独我却不能,可那明明是我的妻儿啊…他们凭什么……

谢云流抹了两把眼泪,再也睡不着了。

直到临近除夕,长安才送来请帖,圣人请纯阳宫真人来宫中做法事,驱邪祈福,佳节赴宴。

谢云流得了帖子,如蒙大赦,哪还有干活的心思?

他匆忙交代了宫中事务,飞快的赶往长安,只祈求忘生千万不要这么快对别的天乾动心才好……

番外二

李忘生还下不了床那会,谢云流给李忘生打好热水,把他抱到浴桶里,帮他搓搓背,让他自己泡着后,去给他找换洗衣服。

一边翻师弟的包袱,一边疑问:“忘生,你真没带换洗衣服?”

“没带呀,我本来打算来看一眼就走的,没想过住下。”

“你好无情啊……”谢云流嘟囔了一下,刚想收好包袱,然后一个布娃娃从大包袱里的小包袱露了出来,竟是自己送他的忘崽崽。小包袱里除了忘崽崽,还有自己从小到大送他的各种小物件,戒指啊,剑穗啊,挂饰啊,荷包啊,葫芦啊,簪子啊,不一而足。

师弟升仙,没带掌门信物,没带御赐的拂尘、名牒,带了忘崽崽,带了天涯此时戒……

谢云流红了眼。这份深情...

谢云流红了眼。这份深情,自己要怎么消受?

浴桶里的李忘生玩了一会水,见师兄还没找到衣服来,就问:“是没有合适我穿的吗?”

谢云流赶紧收拾好情绪,答到:“有的,我马上就好了。我的衣服,你都可以穿的,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用的。”

李忘生正想问后面那句什么意思,是他的藏品刀剑自己都可以玩赏的意思吗,但是还没有问出口,就被吻住了嘴唇,晕晕乎乎的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番外三

自百川武场重温旧梦回来,两人一夜缠绵,翌日刀宗各位刀主和阁主有幸看到了二十岁的宗主,端的是集世间风流于一身,什么芝兰玉树、气宇轩昂、清新俊逸、风度翩翩、长身玉立,都不足以形容宗主的风采,二十岁的容貌,七十岁的阅历,岁月的沉淀更让他出尘脱俗。

而他的身后坐着十七岁的纯阳宫掌门,双眸如盈盈秋水只有师兄一人映入其中。

不愧是吕祖座下的金童玉女。众人心中叹喟。

“都愣着干嘛?过来议事。”谢云流站着,让师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手还要覆在师弟的手上。谢云流简要将情况进行了说明,“你们师叔已经飞升,纯阳宫不久就会公布消息,并且会派人来邀请我们参加庆典,红洗做好各项事务安排,注意,用合籍典礼的规格办理。在此之前,万花谷会有贵客上门,三归负责对接好,注意保密。莫铭负责好宗门安全。”

“宗主,我有一事不明,飞升庆典为何要按合籍的礼数?”莫铭举手发问。

“因为这实际上是宗主和掌门的合籍典礼呀!”萧孟高兴地说。

莫铭挠挠头,在众人的哄笑中红了脸。

一行人高高兴兴准备暂且按下不表,且说纯阳宫的折子递上后,圣人听闻玉虚子登仙,天降祥瑞,龙颜大悦,赐下封赏无数。

纯阳宫,祁进核对礼单的时候有点懵,镶金红烛一对,喜服两套,碧玉酒杯一双……终于忍不住问:“大人,这礼单确定没有拿错吗?怎么感觉不像是贺飞升的,倒像是贺合籍的?”

“没错啊,圣上懿旨是按亲王娶正妃的例来赏赐,这单子没错的,我亲自核对好几遍了。特别备注了两套喜服都是男款,我也是亲自确认好的。”负责运送赏赐来的官人说。

祁进倒吸一口冷气:什么亲王娶正妃!谁能告诉我,国教掌门飞升跟亲王什么关系,跟娶什么关系,跟正妃什么关系!

面对紫虚真人的疑惑,官人表示他也不清楚缘由,可能是飞升的人极少,也就上次吕仙人飞升过,不好找参照的规格?

祁进不淡定了,祁进觉得定有隐情,祁进有种不好的预感,祁进找到清虚真人:“于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

于睿看透一切,淡然说:“祁师弟,先核对收下,留着有用。掌门师兄飞升庆典结束应该就要办合籍典礼了,要用到。”

祁进不解,祁进震惊,祁进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合籍?掌门师兄跟谁合籍?”

于睿笑而不语。

祁进:“难道是……”

于睿点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你能想到的那个人,就是唯一的人选。既然你能想到他,就说明你心里也明白,他对掌门来说,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祁进破防,祁进崩溃,祁进想要罢工:干脆去闭关算了,眼不见为净。

于睿笑呵呵:“掌门师兄一定希望你到场,还希望你和大师兄冰释前嫌,你确定不遂他的心?”

祁进心塞,祁进无奈,祁进欲哭无泪。

吕祖给二人算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华山上下挂满了红绸,张灯结彩,与纯阳宫交好的门派纷纷上门恭贺,纯阳宫热闹非凡,好在承办祭天大典的经验丰富,接待起来倒也不在话下。

明教此时就有些尴尬了,当年宣扬的四大法王闯出纯阳号称不破的星野剑阵,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少了一个阵眼的剑阵,相当于四个大人打一个带着小孩的大人,如今,当年带小孩的大人登仙了,这庆典去是不去?本想取代纯阳成为国教的,没想到纯阳屹立不倒,稳坐国教之位,反而是自己被赶出了长安,这会上赶着祝贺,岂不是被人看轻?待要不去,好兄弟的合籍典礼都没贺礼,那谢云流必会带着他师弟前来找事。

陆危楼看着手里的信,信上说:“要不你再来闯一次试试?可以四大法王加上你自己,再带两大护法也没关系,闯过了不收你份子钱。”心想:我还是出份子钱吧,让你们俩联手揍一顿,回头养伤的钱还贵过份子钱。正好各门各派云集,还有不少达官贵人观礼,是宣传自己手上新产品的绝佳机会。于是明教送来了贺礼,名义上不是给纯阳宫的,是给李忘生的,保全一点面子。

夜帝卡卢比暗中跟着明教送礼的车队来到纯阳,在山下徘徊不敢上去,被祁进发现了。

祁进:“这位客人,去那边登记一下,然后爱找谁找谁去。我们纯阳宫的人,可以招婿进来,但是不可以嫁出去。”祁进通过一系列心理建设,以及师兄们的开导,已经可以接受掌门师兄要合籍的事了,但是娶回来是底线,不容踩踏。

“请问祁道长,招婿进来是什么意思?”卡卢比不是很懂中原文化,连说中原话都是于睿教的,婚姻嫁娶这部分是高级教程,还没学到。

祁进:“就是你可以到纯阳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不能拐走我们的羊,哦,不对,弟子,不能从纯阳宫带走我们的弟子。”祁进耐心地解释,“你看那个谁,开宗立派,登峰造极,够狂了吧,主家酒席还不是得回纯阳办?”

卡卢比:“我好像明白了。所以,刚才那个人被赶走了,是因为他想拐羊,对吗?”

祁进:……

多嘴!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洛风哥哥,你们家只允许娶进门啊,可是华山苦寒,还是花海的气候比较适合养伤,这可如何是好?”洛风回握他的手表示安抚。

祁进一个头两个大,他已经听掌门师兄来信解释了洛风的事,他原本跟洛风的私人关系也不错,他不喜静虚一脉并不是针对洛风,宫中神武遗迹那次纯粹是误伤,自己也悔过并付出了代价,算是两清了,但是,堂堂国教第三代弟子的大师兄,要去万花谷定居,他第一个不答应!

但是,养伤这个理由完全没办法拒绝,尤其是这伤自己也难辞其咎。

祁进:“你们!”祁进咬牙切齿,忍了又忍,“你们进去吧,花销记在静虚账上,别占客人的份额。”

万花来的大夫有点意外,祁进这是认了自己不是外人?两人之间那些算不完的陈年烂账,不算也罢,反正祁进也不记得了。

“祁师叔,你的手臂……”洛风很难过,自己死而复生了,师叔的手臂却回不来了,总归不够圆满,想来世间万物,也难得圆满。

“快进去了,别在山门口磨磨蹭蹭!”祁进虽然百感交集,但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果断把羊和他的花赶进去了。

祁进心想,这羊圈是越来越难守了,各门各派都喜欢拐羊,不知道培养一个达到出圈标准的咩咩有多难吗?你们去别家薅不行吗?危机感在刀宗大部队到来时达到了顶点。

苍天啊,自己家的羊看到原来静虚的弟子,主动上前接待,并在静虚弟子介绍下,与不认识的刀宗弟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一群鹦鹉和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就商量着要去切磋了。

祁进脸一黑:“切磋什么,这么多客人要招待,那边那个静虚的,带你的同门进去,对,就是你,其他的静虚弟子,留下来接待客人。”你们的静虚一脉的大部分人多少年没为纯阳做事了,这会子还想当客人得到招待,没门!

“我……祁师叔祖还记得我……”静虚弟子很感动,但是现下不是怀旧的场合,得先办完掌门的飞升庆典再说,于是立即投入了接待工作。

谢云流和李忘生走的是绕开大门的小路,他们俩才知道的、小时候溜下山玩的小路,远远看见祁进他们忙里忙外招呼各门各派,忙碌非常但井然有序,不禁相视一笑:小羊们都长大了,可以安心卸任掌门了。

两人化为白发老人,回到太极殿,代掌门金虚子卓凤鸣来汇报了纯阳宫近况,确认了一遍庆典流程,又去忙碌了。

纯阳宫上下一片繁忙,反而是谢李二人无所事事,在太极殿厮混一番,又去剑气厅缠绵。两人卸除白发老人的外貌,谢云流拥着师弟,问他:“师弟,你当时离开华山,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心悦于我?”如果不是师妹“告密”,怕是真让这个小仙子逃出自己的手心了。

李忘生埋首在师兄胸前,不好意思地说:“是的。因为,此前师兄也从未告诉我,你心悦于我呀。我一直以为师兄是恨我的,回来也只是遵师父之命,误会解开也只是不恨了,哪敢奢望呢?”

“我恨你是因为不敢爱你,以恨为名,一直想你念你,我只是在逃避,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真心。九老洞中,我悟道了。你说过,我在你的道中,你又何尝不在我的道中?你化为十七岁,是想与我一起变老,我的心也和你是一样的。”谢云流把师弟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仿佛这样可以传递自己的心意。

李忘生抬起头,轻轻吻住了师兄,师兄伸手托住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相交,春光乍泄,二十岁的躯体,哪里禁得住如此撩拨?只是凭本能,凭心意,做了五十年前就想做的事。

卓凤鸣带着观礼的达官贵人和各门派代表到太极殿的时候,没有看到本该端坐在那里的李忘生神仙版,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开始试探:“金虚道长,莫非,李掌门并没有升仙,你们这是在骗取朝廷封赏?”

一人又出言:“还是说,李仙人看不起我等凡夫俗子,不愿出面一见?”

祁进皱眉,换作平时,这些出言不逊的狗||官早就被自己收拾了,但是今天是掌门师兄的大喜日子,可不能与他们大打出手。

卓凤鸣疑惑,刚才还在的呀,也确认过行程的呀,怎么回事?

于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刀宗代表,是浪三归,不是大师兄,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淡定出言:“各位稍安勿躁,既是仙人,就需诚心相请,有人心不诚,仙人自然不来。如有质疑,可自行离开,纯阳不留。”

刚才嚷嚷的人闭上了嘴。

未避免节外生枝,洛风在公开场合未出现,因此,三代弟子中,玉虚首徒地位较高。于睿转身示意林语元:“去请你师父,和大师伯来。”林语元听出了于师叔的言外之意,应声:“是。”遂前往剑气厅寻人。

听出言外之意的不只林语元,祁进也听出了,在他炸之前,于睿投来严肃的一瞥,祁进只好原地生气。

他们还未合籍!还是在重要庆典的关键时刻前!大师兄真不干人事!

不干人事的谢云流正抱着睡着的李忘生,心想:有点过分了,忘生累坏了,一会还要参加那麻烦的庆典,刚才情难自禁,冲动了。

但是,真的很好吃,还想再吃。

林语元敲门,开门的是大师伯,林语元说明来意,请两位移步太极殿。

谢云流:……移步不了一点。

谢云流:“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

最终李忘生是骑着仙鹤到太极殿的,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金光,眉间的太极阴阳鱼更显神圣不可侵犯,甫一出场,就震慑到了所有人。

于睿心说:你们刚刚干了什么!二师兄都控制不住他的身体了!修为都溢散出来了!

纯阳六子的后四子对纯阳六子的第一子投以谴责的目光,静虚子心虚地移开眼神。

本来李忘生还要在庆典上给大家发一碗心灵鸡汤的,现在他只是对所有人点了点头,话都没有说。

纯阳六子的后四子对纯阳六子的第一子再次投以谴责的目光,静虚子心虚地摸摸鼻子。

贵人们按品阶顺序逐一向仙人道贺,并接受仙人祝福,还有御用宫廷画师在侧将此盛景画下来,以作宣扬。

谢云流看着李忘生静静地坐着,应付着贵人们,心想,做国教掌门,这种无聊的事想必多得很,辛苦他了。自己走后,师父受伤,纯阳宫里里外外大部分压力都在师弟身上,跟这些人精打交道,还能滴水不漏,师弟太不容易了。

等庆典结束,送走那些人,李忘生也象征性地骑着仙鹤飞入松林中,真真切切地让人看见了“得道升仙”,纯阳宫的国教地位更稳了,只要李唐江山在,纯阳宫就不会倒。

谢云流从仙鹤背上把人抱了下来,祁进挡在他身前:“拔刀!”

谢云流搂着师弟,有恃无恐,微微一笑:“不拔,我的刀从不滥杀无辜,从不误伤他人。”

祁进气极:我怀疑他阴阳怪气我!

“祁师弟,不可乱来,我和师兄之事,师父他老人家收我为徒时就已经算到,如此行事亦不算逾矩。”李忘生用有点沙哑但不容置疑的声音阻止了他们进一步冲突,“若祁师弟想找师兄切磋,也请改日再议,今日,师兄还要与我行合籍之礼。”

祁进只好放弃挣扎,白菜是自愿的,师父啊,我们家那么水灵的大玉白菜!

上官博玉出声提醒:“大师兄,二师兄,该换喜服了。喜服是御赐的,还是亲王制式,我等均不解其中之意,两位师兄能否解惑?”

谢云流冷哼:“想来是李家人看忘生飞升了,想沾点光,就尊他为亲王,这些浮名,谁稀罕啊!”

李忘生刚听博玉师弟说完,脸色微微一动,后又听谢云流如此说来,心知他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份的,就像他当年救人,也不过是不想让无辜的人枉死而已,与被救之人的身份无关。于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上官博玉:“原来如此,是我们多虑了,还担心有逾越之嫌。现在想来,二师兄已是仙人,大师兄是江湖中人,天家也管不着了。”

二人换好喜服,太极殿中已更换为合籍典礼的布置,只有纯阳宫内门弟子和刀宗弟子在场,见证了两人的喜事。

纯阳宫的喜宴连着摆了三天,各门派的代表相互间都熟了,三五人相约着游历江湖,促成好事无数,就是后话了。

且说洞房花烛夜。

谢云流在宴席上相当克制,只是微醺,在红烛中的师弟才让他迷醉。李忘生折腾了一下午和一晚上,也有些累了,但是又高兴得睡不着。两人搂着倒在红锦被中,耳鬓厮磨间,谢云流开口:“师弟。”

李忘生回答:“嗯。”

谢云流说:“我还有一个心结打不开。”

“什么心结?我们之间的误会不是都解开了吗?”

“是烛龙殿。我无法原谅自己,我眼睁睁看着你被折磨了三天,我,我每次想起都心疼……”

李忘生抱他的手紧了紧,安慰他:“那本就是忘生得道前应历的劫,师兄前来相救,忘生才生出一丝妄念,不然,或许就折损在那了。心死是无法自救的。忘生对师兄的搭救从来都是感激的。”

“可是我宁愿你恨我,宁愿你把那些痛加倍施加于我,来减轻我的不安。特别是,特别是看到你害怕蜘蛛的时候,我恨不得杀死当时蹲在梁上冷眼旁观的自己。”

“师兄!”李忘生不赞同,看来这已成为师兄的心障,要设法消除。仔细思索一番,提出建议:“不如这样,我将当时的伤痛都复现于师兄身上,师兄就当与我同甘共苦了,以后也不必再自责,如何?”

“好,只是回忆那些会不会又引起你的不适?”

“不会,想到师兄与我同在,或许还能克服怕蜘蛛的毛病。”李忘生起身,从包袱中拿出一条绳子,对谢云流说,“寻常绳子也绑不住,又不能真的封住师兄的内力,就用这条龙筋吧,师兄挣不脱,抽打起来又不会真的伤到师兄。”

谢云流一看,那不就是方乾送给自己的缚仙索吗?没想到被绑的竟是自己。

李忘生征师兄的同意后,将人绑了起来,然后眼睛蒙上红布,催动内力,运起法术,用龙筋抽打,让当时的痛复现,从被第一只蜘蛛第一口噬咬开始。

疼,谢云流咬紧牙关,感受锥心刺骨的疼痛,到后来渐渐麻木,只觉得有东西在撕自己的皮肉,有毒液注入身体,慢慢的,身体开始发热,意识开始恍惚,但是痛感恢复了,好疼好疼……

比起身体上的疼,谢云流心里更疼,那时候自己就在顶上看最心爱的人在被蜘蛛撕咬。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李忘生撤了法术,不再模拟当时的情境,人也一言不发地躺在谢云流身边。又过了许久,谢云流终于缓过来,哑声唤他:“师弟……”

“嗯。”

李忘生不再回应他,歇了一会,伸手取下谢云流眼前的红布,已经被泪湿透的红布,师兄远走东瀛时满身伤痛都未曾落泪,如今,为了自己,落泪了。

俯身舔干师兄的眼泪,李忘生解下自己的腰带,代替红布蒙上谢云流的眼睛。

谢云流的身体刚经历过掺着术法的龙筋抽打,现在敏感得很,视线受阻,触感又更加敏锐,感到师弟的手解开了绳子束缚下的衣服——部分衣服,身体在温柔的抚摸下起了激烈的反应。想象着那双执拂尘的手,翻经书的手,拈棋子的手,如今正在隐秘之处摩挲,谢云流不禁血脉偾张,但是龙筋仍缚在身上,他动弹不得,只得任师弟摆布。

然而师弟却停止了下一步动作,谢云流看不到,唤了一声“师弟?”对方并不理他,难道是方才回忆起烛龙殿的往事,生了心魔?神仙也会走火入魔吗?

想到这,谢云流急急再唤:“师弟!”

这时,微凉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他一下,两下,三下,这是什么?师弟在干什么,这是他放来触碰自己的东西吗?他放的什么东西?水母?华山没有水母,难道是豆腐?还是白肉?魔芋?

柔软的东西在最敏感的皮肤上游移,就像,嘴唇一样!不对,不是像!

“师弟,你……你不用这样,我……”我不喜欢吗?谢云流说不出这违心话,他喜欢得很,只是不愿亵渎自己心中的白雪,可是,可是这是白雪主动的!!

下一刻,谢云流被一片温暖包裹住,像掉入熔岩中,热得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他挣扎着要出来,却在岩浆中沉浮,激荡起阵阵热浪,岩浆中还有灵蛇一样的怪兽,一会推他一下,一会吸他一下,一会围着他转圈圈,一会还伸出牙齿咬一下,这怪兽,把谢云流的理智和拒绝的话语一同埋葬在了熔岩中。

“师弟,解开绳子,我来。”谢云流轻颤着说。

“谁是你师弟?那个卑鄙无耻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个貌似无辜,却把你推向深渊的小人?”是狠戾、憎恶的语气,陌生的语气。

“师弟!你怎么了?”谢云流不知道仙人会不会仍有心魔,按理说应该不会的,师弟这是怎么了。“师弟,那都是误会……”

“你还为他开脱?你弃剑用刀,不就是不想记起师父和他吗?你回到中原却不回华山,不就是不想见他吗?你还护着他?你不应该一刀结果了他吗?你不应该看他被蜘蛛咬成一堆白骨再下来吗?”熟悉的声音说着奇怪的话,那是他的想法吗?还是他的恐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谢云流无法思考,无法判断,因为另一场风暴围着他转,刚从熔岩中解脱就掉入了另一个深渊,更火热,更紧致,他甚至无法开口说话,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得以离开深渊,却被堵住了去路,那只他曾经渴望过无数次的手,拦住了他,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按压着他,看似温柔,却让他困在原地,不得解脱。

在喘息中泄露出无法连贯的话:“忘生,放手……快……放手……”

那只手的主人说道:“叫我大师范,求我。”

谢云流在腰带的阴影中睁大了眼睛,咬着牙不肯叫。刚才他还担心师弟出了什么事,现在他确定了,师弟就是故意的,不知道谁给他看了东瀛的杂书,学这些奇怪的招数来对付自己,还乘人之危!果然是个“卑鄙小人”!

“叫不叫?”说话间,另一只手也加入了折磨,用温暖的手心烫他,激得他想要怒吼,想要尖叫。

最后到底有没有开口求“大师范”已不得而知,谢云流七十多年来第一次完完全全受制于人,第一次彻底地玷污了心中的白雪。

李忘生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有一点水渍,羞得不肯看他一眼,溢散的修为像流动的萤火,四处飘荡。

“你怎么……吓我一跳……”谢云流把埋在自己胸前的脸捧出来,亲了又亲。

“师兄喜欢吗?”李忘生有点忐忑地问,他也是第一次主导,有些担心一向主导此事的师兄会不开心。

“喜欢,师兄非常喜欢。”说着又亲了亲鲜艳的朱砂痣。

“嗯,那忘生以后多多学习,不让师兄无趣。”李忘生放心下来。

“这话从何说起?我从未觉得忘生无趣。”

“可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师兄觉得忘生无趣得很,玩不到一起,才常常下山,他、他们才是你的挚友。”纯阳弟子们经常到晟江茶馆做任务,也会带回晟江说书人的一些段子和话本,他早就听说过了,如今有了机会,想要改变一下,给师兄一些惊喜。

“人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吗?我只知道,只要是你,我都喜欢。那个晟江说书人,是有人花钱让他那么说的,信不得。我当年下山,是想多找点好玩的回来逗你开心,让你,嗯,让你注意我多一点。”

“你……你那时就……喜欢我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觉得我们应该是一对的,师父给我们的东西也都是成对的。九老洞中,我才悟到,我们互为阵眼,一阴一阳,是为两仪,一动一静,一清一浊,天生就是互补的一对。”谢云流说,“我们的确性格不同,但也正是不一样,才让我被你吸引,对你毫无抵抗力,就像阴和阳,注定要在一起才能圆满。”

“师兄在九老洞中悟道,悟的就是这些浑理吗?”

“还有更浑的,师弟要跟我试试吗?”

洞房之夜,红烛烧了一宿,红帐晃了一夜,阴阳相交,日月相会,纯阳雪融,飞鸟归巢。

文字版造谣第十五弹!

轻松快乐的ABO生子文学!

谢云流A(天乾)×李忘生B(中庸)

注意避雷

谢云流最近也有些困扰,他感觉李忘生好像在躲着自己,似乎抗拒与自己太过亲近。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最近究竟做了什么不当之事,惹师弟不高兴了。

他怕师弟对那一夜之事留有心结,事事都留着分寸,连亲吻都是不敢的,生怕他想起那日自己粗暴之举心生畏惧。如今李忘生孕期身心敏感,应先好生呵护,待他平安生产之后再慢慢亲近,徐徐图之也不迟。

今日......

今日李忘生午睡起来,身上潮热出汗的厉害,衣衫都湿透了。谢云流看他难受,心疼的紧,打了温水来就要帮他擦身。李忘生却推拒了起来,只说自己可以,便把他推出了房门。

谢云流不知师弟为何如此躲着自己,不敢硬来恐惹他不悦,也一时没有办法了。既然如此他便正好出去采购些吃食,再把接下来半月的安胎药带回来。

李忘生支走了师兄,总算松了口气,确定师兄出门去了,才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衫。

这些时日自己身上的瘢纹更多了,颜色也更红了,还隐隐的发痒,不过他想到肚子里有师兄的孩子在慢慢长大,便又觉得开心起来。若是能带师兄回纯阳,即便他以后不再喜欢自己,我们也还是能做师兄弟的,不至于一辈子天各一方,这已经很好了,想想这些他觉得自己受的这点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李忘生行动不便,抬手也艰难,慢慢的擦了许久,才换了干净的衣衫,门外小狸猫许久不见主人出来,很是寂寞,在木门上不停的挠,李忘生笑了笑打开门,伸手招它过来,“咪咪!走!”

他扶着腰慢慢坐在秋千上,小猫也乖巧听话的很,灵巧的跳到他的腿上,就贴着他隆起的肚腹趴下来团成一团,贴的他也暖乎乎的,李忘生心里高兴,一下一下的摸着它柔软的毛发,笑眯眯的仰着头看天上的云。

不知坐了多久,李忘生好像听见院外有些嘈杂的声响。猫儿听觉敏锐,似乎也发觉来着不善,竖起耳朵醒来,一下便跳走了。

有一行人带着兵刃乌泱泱的往院中来,为首的并非当地之人,而是中原打扮。李忘生眉头紧促,他不知来者何人,却也不打算为人鱼肉,内力一引,将房中的佩剑抛至手中,才缓缓站起身来,来人也已至院中了,与他相对而立,近在咫尺。

温王胜券在握,从容不迫,微微颔首道,“许久不见,或许我该称呼你一声,李师兄?”

李忘生这才认出为首之人,温王竟然来了?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的?自己如今这身形也是瞒不住了,不过想必对方有备而来也应该全然知晓了,对方知己,而己不知彼,此人果然并不简单。

“云流大哥心善,总是顾念旧情,而我却不能不多替他着想。”李重茂从怀中拿出几封信,“李师兄这般通风报信于朝廷,出卖云流大哥,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嘴在你身上,自然是想如何说便如何说。”李忘生也不与他做无谓之辩,知随他说去。

李重茂打开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在他眼前,“这信是你所写吧,怎么敢做却不敢当呢?”

李忘生直到今日方才终于明白师兄究竟是如何误会自己与师父至今的,这信上白纸黑字与自己的字体一般无二,还写着上报圣人,稳住谢云流,东瀛城外,捉拿叛党云云。想必温王也不是头一次使用这般离间伎俩了,竟真能将自己的字迹模仿的一般无二。

李忘生素来在山上清修,是不大擅长这些人心上的手段功夫的,如今对方伪造证据有备而来,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温王身份敏感,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横在自己与师兄之间,稍一不慎,便会因此与师兄再生嫌隙。区区一个温王他不在意,可师兄他不能不在意,温王便是自此拿捏住他的软肋了,才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来到此地。

“温王身边有能人辅佐,居然还专们模仿我的字迹,如此看得起忘生,实在是受宠若惊了。”李忘生秋水般的眸浸了寒意,只定定的看着他。

二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也不敢妄动,就这么在门口僵持住了。李忘生不敢贸然出剑平添事端,李重茂也不敢轻率的挑战李忘生的武力,此番带着手下和东瀛武士而来只为防身,而东瀛武士似乎并不完全听他的话,此时僵持已久,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东瀛的武人打打杀杀直来直去惯了,不懂李重茂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们根本不认识李忘生,更不明白主上究竟在等什么。对面一个大着肚子的人,杀了他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何须这许多麻烦?于是相互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商议着要不要干脆把李忘生砍了,也好在主上面前立个头功。

这会儿李忘生也有些受不住了,他站的太久,腰胯大腿皆已开始痛了,师兄在家时总是定时提醒他起坐,何曾叫他站的这么久过,如今才知道自己这身子真是与从前不同了。

正在此时,谢云流回来了!

谢云流采办了东西回家,隔着老远就看见家门口有许多生人,他心里一惊,运起轻功,刹那飞至,不想竟是李重茂和他的手下。

李重茂忽然看见谢云流,就像找到了救星,赶紧将这信纸给他的好大哥看,说李忘生此番前来东瀛就是为了打探情报,回禀朝廷,请云流大哥万不要被他欺骗了去!

谢云流接过信纸也愣住了,虽不知情况,可这上面确实是李忘生的字迹。

这一瞬间,谢云流的脑海中转过许多念头,李忘生从前就是骗我的么?他会不会又算计了我一次?可万般思绪百转千回到最后,他心里只剩下了一种恐惧。

此时李忘生与温王的手下相对而立,方才过来时他便看到那几个东瀛武士跃跃欲试,好像正要出手。李忘生隆起的肚腹与他们的刀尖此时不过咫尺,若不是他及时赶回,只怕忘生与腹中孩子便要血溅当场了!

谢云流后背冷汗阵阵,他不敢不怕,也不能不怕,不论真真假假如何,为今之计,还是先把人引开,等他们离李忘生远远的,再说其他。

于是谢云流一把将李重茂向外扯,只叫他赶紧带着人回去,自己跟他去温王宅中详谈。

李重茂见云流大哥如此,高兴极了,只觉得计谋得逞,他又信了自己,摆摆手招呼了他的人跟上,临走时还仰头冷笑,同李忘生示威。

只留下李忘生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独自一人久久的站在院中……

徐伦:我爸被人打了,就因为他去了海洋馆,就因为这个,他去了海洋馆,其他什么都没做…

对,没错,他要是下次再忘了我的家长会跑去海洋馆看海豚我还会打,欧拉欧拉欧拉!!!!!!!!

(徐伦:我哭了…我装的←_←)

改个梗,原梗是视频里这个

749年,宫中神武遗迹,新增00X洛风,005裴元,006澄如。

“祁师叔不算新增?”洛风愣了愣,“难道他自有打算,所以我上次回纯阳的时候才假装看不见我?”

洛风作为新手指导人,任务从来都是系统秒接秒分配,而他也成了唯一一个能知道所有觉醒者身份的人——毕竟虽然大家只要在世界频道发言了马甲就掉了,但不是每一个觉醒者都是个E人,也不是所有觉醒者天天没什么正事儿24小时蹲在世界频道刷什么CPDD。

他没有存档的权限,也没有投诉的权限,但好就好在没什么剧情约束,可以通过派发下来的任务获得积分——这直接导致了他上次回纯阳的时候李忘生死亡凝视了他好久,因为他作为一个正常合法存活的NPC只能通过完成成就来获得积分。

但是成就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啊!李忘生唯一可以努力一下的成就“佳偶天成”还因为华山半山腰的结界没有消失谢云流无法登堂入室而卡进度了。

现在对于洛风而言唯一的麻烦之处就是——只有觉醒者才能看得见他,因为这个乌龙东方宇轩已经找裴元谈心三次了,就怕他受到的刺激太大疯了。

对此001吕祖有出台一个官方解释:“可能是因为他在正式剧情里已经死了叭。”

好难听的说法,当谢云流听到原话的时候差点重蹈当年覆辙再给吕祖一掌。

“规则从不为难死人。”

谢云流又坐下了。

“所以那个祁……”

李忘生皱着眉头干咳了两声。

谢云流屈辱地修改了称谓:“所以祁师弟是什么情况?”

“他是世界里少有的剧情繁杂交错的关键NPC。”吕祖以防谢云流没什么概念,补充了一句,“和你很像。”

谢云流:。

“你罢工了,他们自然不能放过祁进。”

谢云流哼哼唧唧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李忘生瞥了他一眼,帮他问出了关键问题:“孩子还有救吗?”

谢云流的哼哼唧唧立马停了。

吕祖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有。”

750年,新增007玄正,008渡法,009李倓,010赵涵雅。

“多多!”叶炜一人一剑打上了无量山,“你……”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站定在了坐在龟背上的小女孩下方。

小女孩背对着他仰望着天,好久好久,才说:“我看到了……”

“一个比原来更好的世界。”

叶炜长松一口气,双臂张开把孩子抱了下来。

“你好好长大就是更好的未来了——菲菲快被你吓死啦。”

赵涵雅抬起手,端详着左手背上的蓝光。

“昂……”

她的小伙伴会领到自己的号码牌吗?

751年,新增011魔刹罗,012公孙盈,013叶英,014李承恩。

“桀桀桀桀!”醉蛛老人自抓到了纯阳掌教李忘生之后发出了反派的笑声,“李忘生!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那天——你师兄谢云流当年杀我妻子的时候可曾想过因果循环,这果也有一天会报到你的头上!!”

“孩儿们!开饭了!帮我复——”一道剑气闪过,斩断了李忘生身上的锁链。李忘生慢条斯理松了一下手腕,说话和道谢还是如此四平八稳:“多谢师兄。”

“……仇。”

“他·咬·你·哪·儿·了?”

李忘生回想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谢云流怒气值UP!

李忘生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腕。

谢云流怒气值UPUP!!

李忘生指了指自己的锁骨。

谢云流怒气值UPUPUP!!!

“醉蛛!今日你被抬出门时身上还有一片好肉就是谢某无能!!!”

江湖代代有新人,这次烛龙殿又是另外25个工具人侠士。

军爷,策T+团长尴尬地退后了两步:“您打,您忙。”

二少偷偷和他咬耳朵:“那我们还打吗?攻略不是这么说的啊,不是要我们打下P了谢云流才从屋顶跳下来吗?”

军爷抖了抖嘴唇,想到了一些在本服流传甚广的鬼网三传说。现在他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老大一个人了差点哭出声:“莫问,要闪退了。”

二少:?

话音刚落,军爷消失了。

二少:???

二少呆呆傻傻看了一眼团长闪退的地方,二少呆呆傻傻抬头看着把醉蛛摁在地上切片儿的暴走谢云流。醉蛛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眼熟的身着纯阳服饰的NPC,那个道长手里举着横幅,趴在地上尽自己所能把横幅贴到醉蛛眼珠子前面,就怕他没看着。

“你·也·知·道·我·师·父·师·叔·复·婚·了?”

全场情绪最稳定对侠士最和顺的李忘生淡淡地看了过来,不知为何二少觉得自己后脖颈有点凉,好像马上要被过水拔毛送去KFC后厨了。

“还不走?”李忘生说。

他浅浅对漏网之鱼露出一个笑:“再不走等会儿可就走不了了。”

二少:……

二少:!!!!!!

二少:“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现在就网络延迟三万八!!!”

说完他果断踢断了自己的网线。

李承恩看着天边如血的落日,突然问一旁的军师朱剑秋:“你总是说什么天外有天,你说外头的世界也会有个天策府吗?”

朱剑秋愣了一愣,笑了起来,摇着自己从不离身的鹅毛扇:“也许吧,说不准那边的天策府统领也叫李承恩呢。”

小七怅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天策府的方向,而后骑上了马。外头的世界总是千好万好的,只有一点不好。她握紧了缰绳,喊了一声清脆的:“驾!”

扬州渡口的船夫还是她离去时候的老船夫,他眯着眼笑着看他从小看大的孩子又跳回了他的船上:“终于想回家啦?”

“不追了?”

小七沉默了一下,对着他也笑了起来:“嗯。”

外头千好万好,总比不上家里。家里有温柔的姐姐,也有一直站在她身边鼓励她想到什么那就去做的师父——她总觉得好久没见她们了,烛龙殿这场闹剧可把她给吓怕了。

江水载着归人缓缓东行,迎着晚霞去往了宁静平和的七秀坊。七秀坊这几年又招收了不少弟子,原本的忆盈楼早装不下了,索性往外扩建了二十四桥和听香坊,又把依附在忆盈楼名下求个平安的村落也囊括了进去。外坊弟子和内坊弟子仍有隔阂,但好在两位坊主感情和睦,从不相疑。

渡口有个满头珠翠的老妇,她年纪已经不小了,浑身都是长安的风霜,只有背上的那对双剑还锋利如新。她远远望着前方的忆盈楼,半晌又干脆地转身离去。

今日也进不去,妈的。

“请进。”

门吱呀而开,阳光照在了白发苗女的脸上。她曾因为思念一个人而忧心到一夜白头,也会因为看清一个人而青春永驻。

苗女撩了一下她的白发,一点也不见外地倚靠到了门框上。

苗女的语调还带着苗疆的味道:“你姓元,名夫人?”

“放肆!!”元夫人从小带大的侍女气得眼眶发红,她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妾侍,竟敢趁着夫君不在打上正室的门。元夫人做了个手势制止了护主心切的孩子。

魔刹罗挑了挑眉:“我出身低贱,从小习武练蛊,没什么功夫学你们中原人的礼仪。我只是问问你的名字罢了,真生气了?”

元夫人摇了摇头。

她是个人精,也有魄力,不然也不敢在方乾出远门的时候掌管东海。

“没出嫁的时候,我闺名元沧鸾。”

魔刹罗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来,对她扬了扬手指之间夹着的几张纸。

“元沧鸾,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苗女凑近,她不施粉黛依然有着一张艳丽傲人的面容。她的话仿佛带着魔力,又或许她从近身的那一刻起便给她下了蛊。

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合作吧。”

752年,新增015拓跋思南。

[08:20:58][世界][公孙盈012]:@洛风,有我姐姐的消息就直接密我。

[08:21:33][世界][拓跋思南015]:此物为何?

[08:21:58][世界][公孙盈012]:她还没消息吗?@洛风,回我密聊。

[08:23:58][世界][公孙盈012]:1。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被人忽略了的拓跋思南蹲在地上思考人生,而新手指引人洛风还在手忙脚乱读条神行的路上。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哎?左下角还有个好友列表的吗?谢云流在线哎?

753年,新增016陆危楼,017姬别情。

“恭喜觉醒者016陆危楼完成了天道秘鉴[白首如新]!扣除积分25点!”

陆危楼:……

陆危楼:?

“恭喜觉醒者016陆危楼完成了天道秘鉴[沧海遗珠]!扣除积分25点!”

陆危楼:???

我门下弟子谁成遗珠了!!

……难道是它是在内涵我对烟儿的处理太过苛刻?

洛风目瞪口呆看着刚荣登为觉醒者就倒扣了50积分的陆危楼。他看了一眼还在头脑风暴的陆危楼,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务要求。他又看了一眼把自己头发都抓掉了几根的陆危楼,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务要求。

任务一:帮助觉醒者016赚取第一桶积分。

任务状态:已接取。

路遥遥其修远兮,这任务不做也罢。

754年,新增觉醒者018元沧鸾,019于睿。

“恭喜觉醒者018元沧鸾完成了天道秘鉴[同道不孤]!奖励积分25点!”

元沧鸾听着这从天上传下来的声音,睁大了眼睛。她想到了什么,看向了一旁抱着手臂正用一种看有害垃圾的眼神盯着方乾的魔刹罗。

魔刹罗:“你当老天什么人都收?”

元沧鸾:乐。

圆月之下,一个商队迎着黄沙缓缓由东向西而来。到了沙漠边缘,领头的骆驼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车厢的帘子被撩了起来,里面传来一声招呼,如坠玉叮当:“辛苦。”

这是个大客户,领头的商人擦着汗从前面的骆驼背上跳了下来,给她送去了下车的凳子。“不敢不敢,小老儿水平有限,怕等会儿出不了这个大漠,只能给您送到这儿了。”

道姑年过四十,岁月仍对她宽容相待。她向领队微微颔首谢过:“三清保佑您。”她微微低头,提起裙摆,向他们告别之后便走入了荒无人烟的大漠。

她此次出行没有带上门下弟子。

沙丘上有个小沙鼠抖了抖自己的耳朵,准备迎接太阳升起时第一缕含着水汽的风。它短暂的生命里从没有离开过沙漠,第一次见到月亮中走出来一个人。它刚想唧唧大叫,就看到嫦娥蹙眉,回头望了望天。

而后如同她的到来一样,消无声息消失在了荒漠里。

沙鼠:……

沙鼠:!!!

5,4,3,2,1。

镜头一转,沙漠变成了雪地,黄沙变成了窗前刚开第一支的红梅。

于睿:???

于睿第一次见识到不讲道理的权限狗,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左手背上出现三个奇怪的符号。仍在屋中偷懒没去练剑的金昀刚发现屋中自己遗漏了一个师父,嗖一下把话本藏到了桌子下面。

“师父?”她问。

“……”

莫问,我在思考人生。

755年,新增觉醒者020莫雨,021穆玄英,022陈月,023杨宁,024刘梦阳。

今天是两个有情人的洞房花烛夜,杨宁抱着刘梦阳,透着红纱看着外头的喜烛闪烁着喜悦的光。喜烛缓慢又匀速地滴落着蜡油,时不时在静谧的夜里“啵”爆出一声细细小小的烛花。

“恭喜觉醒者023杨宁、024刘梦阳完成了天道秘鉴[倾盖如故]!奖励积分100点!”

“恭喜全体觉醒者成功扭转80%以上剧情,积分奖励已发放!”

“世界线完善程度达到50%,积分奖励已发放!”

杨宁猛地坐起,警觉地握住了长枪:“谁在说话?”

与此同时,机智的刘梦阳已经翻起了世界频道。

[00:10:22][世界][公孙盈012]:yooooooooooo~

[00:10:23][世界][拓跋思南015]:yoooooooooo~

[00:10:24][世界][澄如006]:yoooooooooo~

[00:10:25][世界][洛风00X]:yoooooooooo~

[00:10:26][世界][陆危楼016]:谢谢积分。

[00:10:28][世界][李忘生003]:恭喜。

[00:11:22][世界][公孙盈012]:@洛风,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洛风:……

公孙幽前辈没有动静我又没有办法,我总不能天天飘到人家门口装鬼吧,男女授受不亲啊!

洛风哀愁地点掉了密聊频道和世界频道,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天杀的,明早再去做刘师叔和杨将军的新手指引任务吧,不然我总担心自己被踹出去。

就在此时,他屏幕前跳了个红色的叹号提示。

“已为您接取新任务。”

洛风疑惑地点开任务列表,轻声嘀咕:“是哪个前辈不睡觉也在熬夜啊?”

洛风愣在了原地。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转身对在烛火下看医书的裴元说:“我马上回来!阿元你等会儿直接去银霜口等我!”

任务状态:已完成。

任务二:帮助觉醒者004使用系统“一键神行”。

思过崖是整个纯阳最静的地方。你能在这里听到雪簌簌落下的声音,也能够听到梅花盛开的声音,但这里出现最频繁的还是剑划破虚空的铮铮剑鸣。

但是今晚的情况不同。

今天是个良辰吉日,这里离尘世那么远,还能听到鞭炮声声,还能看到那张灯结彩的红。

祁进不太喜欢红色。

他也比较喜静,大部分的时候不喜欢去凑什么热闹。

他闭目盘腿坐在崖边,佩剑平放在了他的膝盖上。崖底的寒风吹了上来,鼓起了他的衣袖,也拨乱了他垂下来的额发。

虚空之中,几声链子断掉的声音混在了远处传上来的嬉闹里。

有一缕蓝光从他的左手背上亮起。他若有所觉,睁开了双眼。

一阵风从他的背后吹了过来,又绕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那些以往的年岁里的懊悔和遗憾。

几年未见的风弯腰,笑意盈盈把他从彻骨的寒冷里拉了起来。

“祁师叔。”

“想不想和我去银霜口蹭夜宵?掌门师叔在那里等你。”

祁进抱着自己的佩剑,拘束地坐在凉天观的厢房中。厢房里挂着洛风的佩剑,书架上放了足以让每个学渣都密集恐惧症的医书和竹简,没有关严实的窗户缝里透出羊肉粉的香气。

他肚子很饿,今天情绪不太好他没去吃饭;他脑子很乱,正确的记忆和被推翻的记忆在不大的脑袋瓜里互搏。他被吵得烦了,索性什么都不整理,直接开辟一个新赛道,思考另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生存或者死亡。

如果他还活着,他为什么能见到洛风?

如果他死了,他什么时候死的?谁杀了他?

窗栏外头有人轻轻敲了三声,是担心祁进又钻了牛角尖的李忘生。

“祁师弟,还在想什么?”

“我……”

他看着李忘生一如既往温和的眉眼,终于反应过来在宫中神武遗迹之后他宽慰自己的那句“终将重逢”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何他觉得有点委屈,但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个很是靠前的编号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只是在想……”

“我应当给大师兄道个歉的。”

李忘生的表情有点错愕。

“不是你的错,祁师弟。”李忘生和他对视,一字一顿地重复,“天命不公,你莫放在心上。”

今天谢云流不在家。

谢云流这几年一直很忙,也不是忙什么新建宗门,苦练武学,到处和T1切磋,而是寻找各种世界各地的惊喜。

惊喜BUG。

找到一个他就钻进去穿越到异界打策划,隔天那个BUG就被修补了,但是问题不大。

只·要·耐·心·找,BUG·总·会·有·的。

今天打了小的,小的为了防止第二天他挨同样的打,给他指出上级的办公室。等他第二天去了上级的办公室,上级还会给他指出他的上级,主打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

终于有一天,他见到了一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CEO。这个CEO神似藏剑山庄叶炜,要是叶炜本人知道估计直呼晦气。

“那亲亲您的诉求是什么呢?”

谢云流沉吟了一声,把刀插到了实木地板里,从胸口衣襟中掏出了一份略微有点陈旧的契约。

这是他的世界线里,通过了三轮觉醒者会议的最终稿。

2013年8月28日,剑侠情缘叁五周年,在无数的欣喜和庆祝里,郭炜炜上台宣布合服和关停一批老服务器。在关停的老服务器中有角色的玩家可以免费申请转服,并赠送一次角色改名机会。

关停的老服务器名单里有个服务器叫做“四海相逢”。

2013年8月29日。

“亲亲您的诉求我们解决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CEO咧开嘴露出八颗牙齿,两个酒窝总觉得不怀好意。

谢云流抱臂沉思了一会儿。

“没什么想要的。”

CEO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背立马放松了。

“想来想去还是更想把你打一顿。”

CEO:?

“来都来了。”谢云流安慰他。

CEO:???

2013年8月30日。

“你看见了吗?”

“我不是瞎子,我宁愿自己是个瞎子。”

“郭炜炜为什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我瞎了你别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013年8月31日。

晴空之下,全体觉醒者都听到了久违的卷王回归的提示音。不管身处何处,将往何地,他们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恭喜觉醒者002谢云流完成了天道秘鉴[百密一疏]!奖励积分50点!”

“恭喜全体觉醒者完成了天道秘鉴[千里同风]!奖励积分100点!”

“世界线完善程度达到80%,积分奖励已发放!”

自此,“四海相逢”正式脱离规则的掌控,进入自我完善阶段。

服务器“四海相逢”正式更新版本为“觉醒时代”。

打破束缚之后的世界变化更快了,可谓是日新月异。

详细一点的表达就是李忘生经常打个盹起来发现有弟子聊天时候的梗他接不上了。明明大清早弟子们嘴巴里哼的还是“跌宕~”,日头转西了他们开始唱起“爱玩的哥们”。单唱还不过瘾,还强行绑架头顶挂着静虚称号的剑茗老白发剑纯,背着夜话白鹭者更加,全程没有从同门胳膊肘中伸直自己的脖子。他们一边唱一边看西方大漠的方向,剑纯想看西方还不行,还强行扭着他的脖子去看东方。

他们:“你看错了,你看什么聂萧,谢云流都不玩剑纯了你还玩啊!”

耳朵比较长的李忘生:……

不聋不哑难当富家翁。李忘生眼不见心不烦,他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换了个方向打坐。

结果另一个方向有个挂着静虚称号的气纯冷笑着正在扎李重茂的小人。成分复杂,精神状态进步空间极大。

眼睛比较好的李忘生:……

现尘埃落定,得找个机会催师兄大白天回家看看。

平心静气。

无量天尊在上。

祁师弟,你在哪里。

今天祁进不在家。

祁进正在云游四方寻找谢云流曾经提过的那些能够去往异界的BUG,他也想去暴打策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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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月泉淮:吕洞宾,我倒要看看你这龙脉下面到底藏了什么?

月泉淮:(冷笑掀开)

月泉淮:……?

月泉淮:你们纯阳有病吧?!

月泉淮:龙脉下面藏的都是些什么啊??!!

月泉淮:黄鸡大笑口罩?黄鸡大笑眼罩?黄鸡大笑挎包?黄鸡大笑头套?!

日剧《求婚大作战》的魔改向,当你梦见和师弟的过往时,师弟也在梦见你——嗯?我这还在东瀛吗,怎么千里神行了?

全员ooc的原作向恋爱喜剧,春宵苦短,前行吧小羊!

不对劲。

未及睁眼,便觉喉间血气翻涌,真气逆行,筋脉末端竟有断裂之像。谢云流心下大骇,起身便要去夺枕下身旁的武器。但甫一动弹,要紧关窍均被人点住,像是如此手笔下还不放心,他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地缠好层层绷带。

被如此束缚住,谢云流不好视物,只靠耳侧呼吸声判断出屋内有人——仅有一人。大约是还没察觉到他醒了,屋内人仍站在约莫四尺开外的地方。

他又侧耳细细听去,心中......

他又侧耳细细听去,心中惊骇更深一分。

——竟无一丝海水拍岸声。

是谁?他早已踏上东瀛的土地,李隆基的走狗应不至于追来此。藤原家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仇家?他不愿同东瀛贵族交好,离群索居,在海边的木屋中没日没夜的练剑,那人又是如何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走,还将他伤成这样?

谢云流压下心中繁杂思绪,刚要不管不顾运功冲开,屋内人便已出声,温言劝道:

“师兄虽破了人屠大案,但也被醉蛛夫妻伤得不清……此番还是多加歇息,莫要再伤筋动骨了。”

可惜此番劝诫之言全无作用,谢云流只觉浑身一凉,头脑眩晕,不知过了几息才再次觉察到心脏擂动。

——李、忘、生!

纵使漫无天日的追杀逐渐黯淡了鲜衣怒马长安小谢道长的记忆,他却万万不敢忘记这状似忠厚老实的声音,曾端正地、敬仰地、孺慕地,又如此痛心地缠绵地唤过自己。师兄。

他几乎是迫切又遮掩地抬头去望,受限于姿势,却只能看见影影绰绰一道白影,当是师父为他们俩量身裁定的那件道袍。那道白影动了动,并未回头看他,只是从桌上拿起杵臼,继续研磨着什么。

见李忘生并无过来的意思,谢云流才回过神来打量周遭环境。感知迟钝地回到四肢,被褥柔软,寒风拍打着关严的木窗,用,外室被云母神仙列阵屏隔开,小几旁还摆放了铜制炭盆。桩桩件件,分明是太极殿内陈设。

只是可恨自己仍能将与他相处细节一一还原,真真假假,犹胜九老洞幻境几分。

谢云流在心中发笑,不愧是梦境,最是知他,也最是……伤他。

既知了是梦,谢云流便也不再多作动作,直挺挺躺在李忘生的床上,既希望赶紧醒来,又贪恋——别误会,贪恋屋中碳盆的温暖罢了。

毕竟他所暂居的木屋,人气不足,比起居所,更像是苦行所。

他正挺尸,李忘生却先动了,他端着捣好的药坐在床边,伸手便要给谢云流换药。

谢云流悚然一惊,不顾形象便要躲开,却碍于层层叠叠的绷带,看看上去只是不满地蠕动了两下。

李忘生放下小碗,叹气道,“我知师兄心中不满。”

你知道?谢云流斜眼去看他,你能知道什么。

“但师兄此次行事实在鲁莽,若不是废……温王的人及时赶到,师兄怕是会伤得更重。”李忘生面不改色道,“因此,我已向师父报备,师兄近日也不必再想着下山,安心养伤吧。”

谢云流:“……”

耳边恍恍惚惚响起熟悉的“可是师兄,我已向师父报备,说你离宫玩耍”,谢云流只觉心头一梗。

李忘生!欺人太甚!他愤怒地抬起头,刚想开口质问,却见李忘生眼角红红,面上竟有泪痕。

你……你哭什么?谢云流忽地有些迷茫,现在不是你正在欺负我吗?

“如此,师兄便……”

李忘生止住话,扭过头去像是要遮掩什么。但谢云流何等人也,只一瞬便捕捉到他眼中一丝恨意。

哼,我就知道。谢云流不无得意,又笃定的失落下去。他是恨我的,不然也不可能逼我出走。所谓泪痕,或许只是一时情绪激动……罢了。

这样的李忘生只是他的梦而已,梦境如何,端看其心罢了。

破解人屠惨案后,他本是在长安客栈呆到伤愈才匆匆回宫,此刻却变成了李忘生亲手在太极殿内照顾他。本心是最难被骗到的,他早该知道。

谢云流不忍再想,唯一能动的右手重重锤上床边小榻。却不想他此刻心绪翻涌,手上不自觉带了内力,将桌上并排摆放着的对剑弄翻在地。

一阵叮当作响,谢云流与李忘生同时看去。只见非烟非雾齐齐躺在地上,非雾的剑身还在方才的混乱中,被非烟在剑身二寸处弄出条划痕,如新雪有瑕。

李忘生:“……”

谢云流:可恶啊李忘生,不仅你暗害我,你的剑也偷偷摸摸欺负我的剑!!!!

天心月圆。

谢云流睁开眼,哪里还有什么李忘生和太极殿,只余耳旁海浪与风暴声。

果真只是噩梦一场。谢云流用力地闭上眼,像是要把那双眼角微红,泛着恨意………的漆黑眼眸彻底驱逐出脑海,却无论如何也不得其法。

——不对。

谢云流细细看过剑身每处,在月光下,独有一道,在他眼中烙下深深沟壑,横绝开海水与飘雪。剑身二寸,哪里新增了一道伤?

谢云流心有所感,因此更不肯入睡。他本就痴于练武,现在更是无论黑夜暴雨,都在海边苦悟武学心法,必要的休息也以打坐入定代替。

如此旬月,直至李重茂以节日之由派下人前来,谢云流拒了他同去藤原家酒宴的邀请,只留下酒食。

他一人端坐于廊下,望天际弯月,沉默地为自己酌下一杯清酒。

……难喝,比师父的酒难喝多了。同长安沽酒娘子的比,更是差远了。

不过多喝了几杯,再次睁开眼,竟又换了个地。此处倒是熟悉,物件陈列与兵器摆布,是他的剑气厅。

听说我走之后,剑气厅也被查封了,也不知那些手工玩意有没有被发现……谢云流漫不经心地想,此时再回剑气厅,怕又是陷到那奇怪的梦中了。

“师父,这里风儿不会编,你再教教风儿好不好?”

清稚的孩童声将他从神游中唤回,谢云流定睛一看,只见洛风乖巧坐在榻上,将手里编的物件拿给他看。

“风儿……”

谢云流眼眶一酸,喃喃叹道。纵使他道心坚定,未曾后悔过救人之举动,但每每想起离开中原之时扬州码头上孩童的痛呼,百种滋味压在心头,叫他说不出话来。

“师父?”

见洛风偏头来看他,谢云流压住喉头哽咽,将孩子一把揽到怀中,问,“叫师父做什么?”

洛风有些懵懵地,重复道,“风儿不会编这里……师父你是不是困了?”

“师父没困,只是刚刚在想事情。”谢云流道,“什么东西?拿来让师父看看。”

洛风将手中散着的红穗子拿给谢云流看,咯咯笑着,“师父就是困了!”

“好小子,敢编排师父了!”谢云流顺手接过,轻轻在他脑门弹了弹。

洛风将头凑过来瞧,道,“可师父都忘了,我们是在给师叔做生辰礼物。”

谢云流手上不停,脑中却慢了半拍。师叔,生辰礼物?如此说来,怕是此次梦回景龙年间,他正和小徒弟窃窃密谋,要编个剑穗送给李忘生。

他那时是怎么想的?李忘生收到这礼物,笑得定是十分好看,再细细挂在佩剑上,如此他便也心满意足了。

手中事物忽有千斤重,叫他拿不起也放不下,沉甸甸压在手里。

谢云流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在梦里他也不忍吓到洛风,只是调笑道,“你送给师叔的生辰礼物,还要叫师父来给你编?”

洛风托腮看师父手上动作,撒娇道,“风儿只是不太熟……风儿多练练,给师父和师叔都编。”

“那师父……可就等着了。”

听及此话,谢云流心念一动,娴熟理好剑穗再递过去。洛风得了这剑穗,珍重非常,恰好上官博玉路过此处,便蹦蹦跳跳随他去做晚课,向他告别。

“师父,我先去啦!”

谢云流斜靠在门前,闻言笑道,“去吧,晚上回来考你《南华经》!”

洛风兴奋地应下,在雪中跑远了。

将孩子打发走,谢云流望了会儿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见两只小羊,才反身回屋,重新找了细线,手指翻飞,快速编出个模样相同的剑穗,慎之又慎地挂在非雾身上。

他刚做完一切,便听见遥遥一声师兄,似是有些急促。

是李忘生。

因上次入梦,谢云流便知迟早会遇上他。他稳下心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头看向窗外。

漫天飞雪,李忘生正急匆匆地奔向他,天地一色,唯有他眉间朱砂端正如月色清丽。

那一刻谢云流忽然想,是否是,他一生的月色朝他扶摇而来了?

李忘生走得很快,应是运逍遥游一路踏雪而来,颇有些气喘,但仍脚下不停,急匆匆的样子,仿佛片刻也不能与师兄分离。

多美好的梦境,多蛊惑人的梦境。

谢云流不禁攥紧非雾。他想,他不得不控制自己不去想,若是当时、当时你能向我……不用向我而来,便只是不向师父出言抓捕我………

谢云流醒了。

他的手里依旧紧紧握着非雾,谢云流凝神一望,剑身上多出抹黯淡红色——是他在梦中亲手挂上的剑穗。

亥时一刻,太极殿。

李忘生自入定状态中醒来,微微叹气。他抬眼望向桌边铜镜,两鬓竟已有白发。他下榻将铜镜扣下,翻身上床,将忘崽崽抱在怀中,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出。

两次回溯,第一次是长安人屠惨案,彼时他心如乱麻,下山一路探听,从医者处将半死不活的谢云流带回太极殿亲自看护,又向师父报备,希望以禁足方式阻止师兄下山与温王深交。未曾想醒来之时,依旧是寂寞冷夜锁冬雪,丝毫未有改变。

第二次虽在华山上,但不知为何,还未等他寻见师兄说上几句,并不稳定的回溯之态便已破碎。

到底是……

李忘生不得其法,不知如何将师兄留下,只得告诫自己,想也没用,自己只能握着渺茫的期待,一次次尝试。

万一、万一下次,师兄就能拂去过往阴霾,成为那个光风霁月的吕洞宾首徒,回到纯阳,和师父,风儿,还有……一如往昔。

谢云流睁眼,谢云流不想睁眼。

他知道自己不小心又睡着了,但此幻境实在可恶,他本想着装作不知的样子闭眼混过去。就听见身后穿来句,“让开,要发呆也去别地儿发,在桥中间挡着算什么事!”

谢云流悻悻睁眼,侧身让背后的马车过桥。

此处与前两次醒来的地点不同,细细打量对比,街景熟悉,竟是长安花朝节灯会。此等盛会,离开中原前,向来爱凑热闹的他倒也去过不少次,就是不知幻境里到底是何等年岁了。

他已探清,在此清醒梦中作出的抉择,会极大程度的影响现实,简直像是回到过去,改变未来般——

——他就知道!

谢云流转过头去,果然瞧见李忘生正站在他的身后,抱着两人的剑,静静地抬眸看他。

……他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

即使再想抹去自己的记忆,谢云流也不得不承认,一见到李忘生,那光怪陆离、不知何年何岁的奇诡仙境快速倒去,只留下无需言说的确信。

这件道袍是景龙二年新岁时,纯阳宫订的新衣。作为亲传弟子,他二人的款式是格外区别过的,袖上还有两颗明珠。李忘生的袖子却干干净净,想来是被他摘掉明珠的那件。

“师兄平时缠着要忘生陪同下山,此刻却怎么又在发呆?”

或是见他不动,李忘生等了会儿,便向他询问。

发呆?确实不该发呆,谢云流想,我应该拔剑质问你,将你打得落花流水,再被我带回纯阳宫仔细发落……

但眼前的李忘生,是景龙二年的李忘生,也许正密谋着背叛他,也许尚未……总之,既然会影响未来,那立刻对他喊打喊杀也没有什么好处,不如将计就计……看看这卑鄙小人,会做些什么。

“没什么,方才师兄不过是在想带你去看什么好顽的。"谢云流颇为牙酸地模仿自己,"走吧,师弟?”

李忘生盯着他僵在自己腰上的手,轻轻点头。

“好。”

亏得自己还没有出走太久,谢云流心想,此时也还能记起花朝节有何去处。要是再走个三十年,怕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李忘生垂首走在自己身侧,不发一言,像是师兄把他带去哪里都无所谓。

谢云流本来都在心中计划好了,先带他去看些杂技歌舞表演,再趁机灌点酒,顺势揭开这卑鄙小人的面孔。此时见李忘生如此温柔情态,他却忽然觉得无趣了。

同他看会儿灯会,说些无关痛痒的师兄弟体己话,又能怎么改变未来?这个李忘生本就不是那个背叛他的李忘生,就算改变了未来,叫他不再背叛自己,那也不是属于自己的李忘生。

他不想再玩些过家家的把戏。

谢云流停下来,却不想李忘生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眼见师兄停下,自己却也未刹住步伐,直直撞进他怀里。

“笨死了,走路也不会么!”谢云流眼疾手快,一把搂过来防止他摔下去,教训道,“还要师兄看着你走路!”

“多谢师兄。”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李忘生啊李忘生,你总是这样装作状似忠厚无……

盛世一夜鱼龙舞,吹落点点灯如雨,吹落一点凝转流光,描上清俊道子唇珠。

谢云流脑子一热,想说的台词一句都接不上来了。

啵唧。

他亲了口李忘生。

——不对,不对!!!

谢云流在心里疯狂呐喊,刚刚这么登徒子调戏师弟、不对,仇人的,必然不是我,一定是被上身了!!

他想要拉开距离,但见李忘生也愣住了,玉白面皮被蒸得通红,简直要原地烧起来。怕是此刻自己一放手,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谢云流正尴尬得不知所谓时,李忘生心中也是惊涛骇浪——我到底是回溯了过去,还只是单纯地做了个和师兄有关的……有关的……梦?

思及回溯一事,李忘生坚定了眼神。

左右前两次平稳行事都未改变什么,倒不如……不如顺从本心,应势而为。

他闭上眼,大逆不道地抓住师兄领口,心一横,垫脚亲了上去。

———???

谢云流:!!!!!

end(?

应当是有后续的等我徐徐写之(爬开)

其实目前两人都不知道回溯境里是本人(笑)

小谢:不能睡不能见到那个baby小人(反复默念)

小李:师兄……是不是在外一人无法入睡……(心疼

小谢(不注意睡着了)

小谢:睡了也不让人消停!啊啊啊啊啊李忘生你果然要害我!

含花心花

(十四)

当姬别情从牢笼里出来,他手里攥着一块肉,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一滴,一滴,成了牢房地上斑驳的血痕。

守在门口的萝卜看了,并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腥臭。她似视那团肉为无物,嘻嘻笑道:“敢情师父也只会皮肉之苦这一套?当真无趣。”

姬别情瞪她一眼,将那团肉随手扔进萝卜怀中。血水立马沾湿了她的手套。

姬别情道:“看清楚,这可是他自己剜下来的。”

萝卜翻了翻肉团,她已学会如何辨认刀口,自然看出这刀口并非中原所有。她呀了一声,往牢笼里探出头,看到牢笼中趴着的人,已快死了。

“师父,这人都快死了。你也不怕上头的蠢蛋找你麻烦。”萝卜道。

姬别...

姬别情切了一声,道:“怕什么,该问的我已经问到手,死了就死了。”

他说的如此无情,仿佛死的,只不过是不起眼的蚂蚁。

萝卜看看姬别情,眼中全是佩服,道:“这是如何做到的?师父你快教教我。”

姬别情躲开她的脏手,命她把肉扔进火盆里。一时焦苦的气味冒了出来。他拨了块烧红的炭搁在肉上,火星四溢,燎焦印刻着家族的梅花纹。

姬别情冷冷看着,火光映在他的脸颊,但温暖不了他的眉眼。他面似修罗,厉声道:“丫头,你可记得,这世上并非刀剑可以要人命。人命之弱只在人心,以心攻之方为上道。”

萝卜皱了皱眉,这些之乎者也她还是听不太懂。但她努力记下。

“他怕什么,你就给他什么。他若怕死,便让他尝不到任何的生处。他若怕鬼,就叫他身处阿鼻……”姬别情说到一半,只见面前的小丫头出神的盯着火盆,两眼发直,不知在干什么。

姬别情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后脑瓜子,道:“为师跟你说话,你居然敢走神!”

“哎哟!”萝卜惨叫一声,委委屈屈的抱住头,又忘了自己手上不干净,结果沾了一头的血污。她看向姬别情,又埋怨,又生气,还有一丝狡猾,道:“我没有!我只是在想,像师父这样的人会怕什么呢?”

姬别情迎着小丫头的目光,像迎着小豹子露出的利爪。他知道这丫头是只小野兽,但没想到她竟敢朝大豹子龇牙。

姬别情并不觉得恼怒,适者生存,物尽天择,他并不拒绝这种法则,甚至也是延续者之一。

所以他轻蔑的笑了笑,道:“就你?哼,我怕的东西,你就是修行个三辈子都做不到,省省吧。”

萝卜瘪瘪嘴,心道,不就是怕师爹么,真当我不知道啊!并且决定下次一定要告状,看师父怕不怕。

当然,远在另一头的祁进并不知道萝卜心里的小九九。他站在经楼高处,看小院的一扇窗,深夜之中,散发着光。

那是罗浮仙的窗子。

屋子里的人辗转反侧睡不着,她犹豫良久,还是从簪子里取出一张小纸条。那是昨日送饭时,有人插在她窗口的花簪,极为朴素的样式,但心是空的,藏一个秘密,刚刚好。

罗浮仙原本不想理会,纵使不知,她也能猜到是谁来找她。但健次郎毫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这让她如坐针毡,最后还是决定连上了暗线。

来人是个戴着斗笠的男子,腰间一把明晃晃的刀,故意压低了声音,笑起来时就像夜里的枭。

罗浮仙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人,她依旧保持着姿态,道:“他是你们的人,你们必须要派人救他!”

那人低低的笑着,凑近道:“救是一定要救的,不过他耽搁了大事,陛下不会放过他。”

罗浮仙攥紧了掌心,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但语气里的颤音还是透露出害怕,她问:“你待如何?”

那人眉眼微收,眼中透着一丝阴鸷,道:“你一直知道我们要什么,不是么?”

剑冢神兵。

罗浮仙一时醒悟过来,凭她的聪明才智该发现了。李重茂早知健次郎会来找她,会想带她们逃离这次的事情。他就像幕后的观棋者,故意放健次郎与她们相会,再将健次郎当做废棋扔给朝廷的人做掩护。

“你们!”罗浮仙一时失态抓向那人的脖子,那人轻而易举的反抓住她的胳膊,笑道:“我们怎么了?”

“我哥哥为了襄王付出了所有,所有……”罗浮仙寒心的嘶喊道:“如今他只剩这点骨血。为君者怎能行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那人不慌不忙的道:“正是因为陛下念在旧人的好才派我前来。你可想清楚了,抓他的可是凌雪阁。若再迟一步,别说人了,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他毫无怜悯之意的看着罗浮仙挣扎,直到罗浮仙点了头。那人得意的笑了一声,只听罗浮仙冷冷道。

“我可以带你们入剑冢,但你也给襄王带一句话。”罗浮仙毫无畏惧的看着他,道:“我要先看到我侄儿活着回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那人笑道,“敢跟我们谈条件,你很有胆识。”

罗浮仙淡淡的昂着头,毫不退让。

那人道:“行吧,你的话我会带到的。都说藏剑君子之风,一诺千金,你也该是重诺之人吧。”

罗浮仙微微皱起眉,只看那人嗤笑一声,将手中弹丸抛下,烟雾四起,其中已没了人影。

而罗浮仙也卸了力,瘫坐在原地。她并不知身后银杏林亦有人悄悄看着她。

祁进站在暗处看了罗浮仙两眼,将视线投向飞来峰。他无声的跟了上去。以他如今的功力,若非遇到谢云流这等高手,其余人不可与之相抗。但李重茂藏匿这么多年,李隆基当年派了多少高手也没抓住过他,实非等闲之辈。

祁进扑了个空,但并不觉得懊恼。他连夜给姬别情写了书信,相信今夜所见足够姬别情去发现什么。

祁进写到最后,又想起姬别情临走时的疲惫之相。他斟酌一番,用暗语写了句软软的话来。若换做平时,他从不写这种东西。许是被沈剑心日日缠着,沾了点他不着调的性子。

至于写了什么呢?

只有姬别情才能看懂了。姬别情在灯下细读,读到最后两行,仿佛方才被李辅国那蠢蛋下属给惹的气都散了似的。

他懒散的翘着椅脚,一摇一晃,嘴角带着点满足的笑意。即使面上罩着一层红布,也挡不住他诡异十足,又痴傻的笑声。

听得一旁的萝卜莫名其妙汗毛倒竖,嘴里发甜,仿佛被糖给糊住了喉咙,腻味的慌。

若是叶未晓在,该摸着萝卜的小翘毛,语重心长的说:“师妹啊,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

都道情之一字最无用,恐怕未识情之滋味。

人若有情,一颗心才是鲜活的。人若无情,行如枯槁,心若磐石,活着又有什么滋味呢?

明前龙井也尝过,寺中佛树也看过,老友无名墓前也扫过,叶孟秋心事已了,只见了叶英一面,就不知去向。惟有佛寺中禅声依旧。

叶英领着众人回山庄。没了叶孟秋坐镇,众人都闲散了许多。叶凡一个劲儿嚷嚷着想老婆,其他剑侍都在一旁偷偷笑他。只有沈剑心说,哪里是想老婆,只怕是觉得寺庙里口味清淡,想川味火锅了才是真的。

这下连丫鬟都笑了,都知道五庄主在川蜀待了许多年,口味也爱辛辣。但整个山庄只有他两口子吃辣椒,叶凡总是偷偷开小厨房煮牛油火锅。

“大哥,你看他!这厮才是欠管教。”叶凡嚷嚷着,去拧沈剑心的耳朵。

沈剑心咋咋呼呼的从叶英身旁跑掉了,途径叶蒙,被叶蒙拧小鸡似的拧起来,扔给叶凡拧耳朵去。

祁进见了,摇了摇头,对沈剑心的呼救声置若罔闻。

他只带了一束宝塔花回去。叶蒙笑他对闺女忒小气,就带一束快败的花。祁进淡笑不语。这束花被他小心养在瓶子里,只可惜再怎么小心对待,也快败完了。

一旁叶英淡淡诵了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此话一出,让祁进心念一动。

叶蒙摸不着头脑,看向他大哥等解释。叶英什么都没说,他手指间捻一朵掉落的宝塔碎花,出手间正中叶凡的手肘上,恰到好处的用力,让叶凡手一松。沈剑心趁机逃了出来,躲在叶英背后朝叶老五做鬼脸。

叶凡还要上前,被叶英出手轻轻拦下,他道:“好了。”

叶凡听罢,再不敢对沈剑心出手,但也学他模样做了个不雅的鬼脸。

叶英只做不知,道:“浮仙,吩咐启程吧。”

面对重重人的窥伺,叶英知道吗?

在暗处跟踪的祁进想,叶英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世间少有他这样的能人,一念,一动,一花,一叶,一世间。他已窥得心境,哪里会不懂人心之欲呢?

但罗浮仙不需要叶英的相助,她有她自己的打算。

罗浮仙的相约,是在一个雷雨前的深夜,她穿的很漂亮,甚至戴上了家族的梅花佩。她的儿孙已经辞去山庄一切,去往谁也不知的小乡村。而她,打算结束一切,包括家族,血亲,还有错误,欲望,和失去。

李重茂的人对此一无所知。他这样的人,一生活在输赢和算计里,哪里明白权利之外,人世中还有许多珍贵的东西。

对方问:“我要的东西呢?”

“你会得到的。”罗浮仙道:“我要看看人。”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久违的侄儿,受了许多伤,被折磨的奄奄一息。那张俏似大哥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像一张纸。

那人道:“圣上仁慈,为了救他,可费了我们一番功夫。算你识相,再晚一天,凌雪阁会折磨死他。”

“那我倒是要谢谢你们。”罗浮仙道。她接过自己的侄儿,只看他肩上伤处一时悲切起来,冲着怀里人问:“值得吗?”

怀里人张开嘴,不知被什么烫伤了嘴,只发出嘶哑的声音。罗浮仙看到被绞断的舌头只剩一团血污。

她问,值得吗?

“为了这样一个卑鄙无耻之人,为了这样一个不配为君之人,赌上父子两代人,赌上我梅家一百三十二口性命,赌上所有,换来的又是什么?”她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侄儿,问那人,“你们明明有能力先救出他,却看着他受苦。都道人臣为明君手足。我梅家无愧于李重茂什么,你们怎能待他如刍狗!”

那人道:“慎言!陛下姓名岂是你能直呼的!”

罗浮仙笑了笑,道:“我便是要骂他又如何?他害的我家破人亡,害的我子子孙孙不得安宁,如今又要害我恩家。”

她笑罢,嘴唇一动,颤声道:“父亲教我,此生不忘藏剑之恩,想教我为虎作伥,断不可能。只可惜,只可惜………”

罗浮仙看向已经快断气的健次郎,哭道:“只可惜我兄长最后一点血脉,还是断送在我眼前。”

那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再看罗浮仙嘴角竟溢出一缕血来,她竟是想自尽。

他赶忙去拉人,却快不过暗处另一人来,祁进出手之快,似惊鸿掠影,一指先锁住罗浮仙心脉,再将罗浮仙扛了起来。

那人未料到早有人守在暗处,再想这人无声无息待了这么久,他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惊出一身冷汗来。

“你是何人?”那人道。

祁进未答,只听他背后有人嗤笑一声,显出人影,一身红巾似血,傲气道:“你不认得他,也该认得我手中之剑。”

那人并非中原人,已被这伙冒出的人吓了一惊,道:“何剑?”

“取你人头之剑。”姬别情说道,又对祁进说,“先将她送出去,这伙人我包了。”

祁进嗯了一声,嘱咐道:“多加小心。”

说罢,祁进将罗浮仙扛了出去,而那伙人并不敢追上去,只因姬别情已亮出了焚海剑。

门口,沈剑心早已等候多时,他驾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嘴里叼着一根野草,看到祁进将人扛过来还是吓了一跳,道:“你们劝不动她就喊我来劝啊,干嘛打晕了,真是野蛮。”

祁进斜了他一眼,沈剑心立马住嘴不说话了,老老实实赶马车。

车里,祁进一掌运功,逼出她一口黑血,还有大半颗还未来得及融化的药丸。等送到地时,叶英已等候多时。除了叶英,还有另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年轻人胸口蒙着厚厚的白布,像是失血过多还在休养中。一见着昏迷的罗浮仙,先失声喊了句姑姑,再跪在她的床头,道:“您这是做什么?竟是要一死才能了断,您这是何苦啊…”

只可惜,再悲切的声音也无人答应了。

叶英给她把了脉,在沈剑心担心的眼中,道:“还好毒逼得及时。”

他说罢,沈剑心的一颗心才踏实许多。还好祁进动作够快,好歹保住罗浮仙一条命。只需灌下两副汤药,将那点药吐干净了,再用人参慢慢养着。

藏剑山庄多的是这样的东西,只是苦了沈剑心忙前忙后悄悄进行,等料理完一切,天已是蒙蒙亮了。

等罗浮仙有些意识时,床旁只有年轻人守着,床头的烛火还剩一小截。

罗浮仙浑浑噩噩的看过来,看到一旁人的模样,轻声道:“健次郎?………我们…竟在黄泉相见了。”

健次郎看罗浮仙模样,心里如同刀绞,握着她的手,强撑着笑道:“姑姑说胡话了,哪里来的什么黄泉,我们都活着。”

罗浮仙听他说话,只觉脑穴突突直疼,再看有人进屋,竟是叶英等人。

叶英温声道:“浮仙,你此次行事实在不妥。”

“庄主…我……”罗浮仙挣扎着要坐起来,被健次郎扶了一把,她又看看健次郎,一时颤声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健次郎你又如何能说话了?”

这话问得健次郎也是糊里糊涂。只待罗浮仙将夜里所遇讲了一遍。健次郎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道:“姑姑遇见的恐怕是忍者伪装。直到有人送我出牢笼之前,我从未遇见有任何人来劫牢。”

此话一出,沈剑心倒吸一口冷气,心想,李重茂这厮好狠的心,竟弄个假的健次郎来哄骗罗浮仙。他又叹罗浮仙的烈性,差点就为一个骗局丧了命。沈剑心正想说什么,被一旁的祁进抢了先。

祁进从听罗浮仙的话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他眉头紧锁,对健次郎毫不客气的问:“你与废帝等人之前可是藏身飞来峰?”

“飞来峰?”健次郎摇摇头,道:“我们一开始在白云峰。陛下………”

他说到此处打了个顿,只看了看罗浮仙憔悴模样,叹息一声,闭眼道:“废帝说飞来峰离山庄太近,恐被凌雪阁人发现。我们一开始藏身白云峰。可到后来废帝心生一计,可将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凌雪阁尽除了。”

祁进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忙问:“什么计?”

“这,我原不清楚。这种事废帝从不与我商议。但我如今也猜到一些。”健次郎难堪道,“恐怕是借我的口放出假消息引诱凌雪阁入瓮。我竟是一开始就被当作废子诱饵了……”

他话未说完,一旁沈剑心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蓝白身影一闪而过,不知所踪。

“唉?!唉?…唉?!”沈剑心呆了一下,猛地跑到窗口吼道,“师叔你慢点啊,别用跑的,门口有匹好…………”

沈剑心一个马字还在舌头上转悠,只听马儿呦呦呦的高叫着,毫不客气的被祁进骑走了。只剩一个光秃秃的马车厢在门口待着。

沈剑心心想,还是万年不变的急性子,他一回头,只看叶英正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对着他。

虽然旁人看叶英,估计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沈剑心好歹跟他同床共枕了这些年,再迟钝也学会看他表情了。

叶英喊了句,“剑心。”

沈剑心被喊的,莫名身上一麻,道:“啥啊?”

叶英道,“恐怕你我要先行一步回剑冢。”

沈剑心哦了一声,而后猛地反应过来,“剑,剑,剑冢?可是我们的马刚被借走了啊?”

叶英沉默的对着他,看得沈剑心羞愧的低下头,道:“我,我背你,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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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求婚,然后放老战友【bu】

这个番外也进入结束倒计时了,写的真够长的。然后我就能写心心念念的筑巢进羊,怀二胎番外了!!!!!!!

[图片](空雾峰玉华池)

第二十三章

[图片](抓了个虫,图片修改好难)

有生子,脑残ooc现代pa

20.

脑补了一下老谢拿错老李的手机()。

祁进:师兄今天来上课吗?

老谢不回。

老谢不接。

祁进连环夺命call。

老谢正在菜市场和大妈讲价。

响了几......

响了几声,接通了,祁进正准备嘴臭,那边传来老李迷迷糊糊的声音。

祁进:呃……

老李:小祁吗?怎么了?

祁进:啊师兄我就是想问你今天来不来上课,没看到你回消息……

老李:哦我在睡觉不好意思,今天我就不去了。

那边老谢为了三块钱跟买菜大妈讨价还价。

老谢:阿姨不骗你,我就三块钱了。

卖菜大妈:小伙子,现在不都是用手机支付的嘛。

老谢:……哦我手机里也没钱,每个月还要还房贷,阿姨,便宜点吧。

卖菜大妈:……

21.

因为老谢回来了,孩子晚上有人看着,老李就把一些课调到了晚上,上老李的课也有打瞌睡的学生,但是课好不容易抢到,有的打瞌睡的学生就狂吃薄荷糖喝冰水。

老李有时候就看到有几个后排的学生从一下变成

老李有点好奇,下了课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去问怎么了这是。

学生受宠若惊的把剩下的薄荷糖给他就跑了。

老李:?

晚上回家被老谢摸到了。

老谢:这是什么?

老李:学生给的。

老谢:呵,好受欢迎哦李老师

老李:……师兄

老谢:

然后把薄荷糖拿走自己吃了。

老李拿他没办法,自己去洗漱了。老谢走到他旁边,看着他刷牙洗脸,在那嚼嚼嚼。

老李:……

然后去换衣服,老谢又跑过来,当着他的面在那吃薄荷糖。

老李:

老谢:怎么?我吃学生送的糖,你不高兴了?

老李:师兄,吃完糖记得刷牙。

老谢:你管不着我。

老李:唉……

本来打算换睡衣的,结果又把出门的衣服拿出来了。。。

老谢:你去哪儿?

老李:上课累了,有点饿,出去吃点。

老谢:你一个人去?

老李:嗯?师兄也饿了吗?不是吃糖吃饱了吗?

老谢:你去吧,我才不管你去哪儿!

然后就准备去抱着孩子哭诉你们的妈妈是个坏女人不要我了出去吃宵夜都不问我去不去。

老李:哎呀,突然想起来了。

老谢停下脚步,也不说话,准备听听他会说什么。

老李:吃醋助消化,师兄肯定也饿了。

老谢:我没有!

老李:那我就一个人去了,师兄早点休息。

然后真就一个人出门了。

祁进:你有病啊。

老谢说上来。

祁进:不去,干嘛?

老谢说帮你师兄看孩子。

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就听到噔噔噔上楼梯的声音,祁进已经跑上来了。老谢看到他来就出去了,祁进喊他我师兄呢,老谢也不回答。

祁进:

然后乖乖的在老李家看家了,老谢急吼吼的跑下去找人,看到老李的背影又开始装逼,双手插兜走过去。老李看到他,说师兄怎么下来了?那我回去了。

老谢:不是你说要吃夜宵吗?!

老李:可是孩子在家啊,没有大人怎么行?

老谢:你别管,我叫祁进来看着了。

老李有点惊讶,然后笑眯眯的说看到师兄和小祁不那么剑拔弩张,自己也不用那么担心了,只是小祁怎么会突然听师兄话了。

老谢:我就说是你叫他来的。

22.

老李嘴挑,鱼不新鲜就不吃了,老谢点了菜闲的没事跑后厨现场看杀鱼()

服务员:我们家的麻辣烤鱼是特色哦。

老谢:要清蒸的。

老李:辣的也行……

老谢:辣的也得现杀,你们最好别拿冻的来糊弄人。

可能是在日本跟黑社会混久了,老谢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

服务员:……好。

23.

不过由于老李本身就少食,老谢点了一大堆,老李吃了一点就不饿了,也不吃了,老谢皱着眉头看着他,心想难怪几年不见还瘦了呢。

老谢:不吃了就打包吧。

老李不吃剩菜,老谢也不爱吃这些,老李说打包回去给谁啊。

老谢:祁进啊。

老李觉得祁进大晚上不碎觉帮忙看孩子已经很累了,还给人家吃剩菜,说重新点一点打包吧。

老谢:吃点剩菜又吃不死,这不是现做的吗?这鱼都是我盯着厨子杀的,再说了你以前的剩饭不也是我吃吗?

老李小声说这不一样。

老谢:怎么就不一样了,你就心疼他不心疼我啊。

老李:……我只是觉得不太卫生,我跟你好歹……

老谢:……

好像也是哦。他俩是交换过体液的关系捏,吃点剩饭怎么了。

不过老谢还是给打包回去了。

老李坚持买了祁进爱吃的,把老谢打包的那些放在最下面,祁进很感动,觉得这只是小忙而已师兄太客气了。

老李: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这些东西吃不下就别吃了,晚上吃了容易积食。

老谢:爱吃不吃,不吃下次不给你带了

24.

老李要参加培训,需要证件的复印件,老谢帮他找的时候看到厚厚一摞。

不禁吐槽卷王好多证件。

老李:里面有几个师兄也有。

老谢:什么?

老李:结婚证和离婚证。

老谢:离婚我提的,复婚你来提很合理吧

老李觉得这样过也挺好的,反正他俩的关系有没有证没有很大区别。孩子一起养,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老谢很在意,你不跟我领证是不是不爱我了,随便一个男人跟你这样过也可以是吧。要不然怎么会接受别人给你介绍相亲呢。

(差点忘了他俩是介绍相亲才又一起过日子的)

可是老李大概也不想再去办离婚了()没有开始就不会结束

老谢不懂,为啥老李明明可以很顺其自然的接受自己进入他的生活(和身体)但是不主动提复婚

老谢没有台阶,也犟,不提。

25.

可能是最近得甲流的人太多了,很不幸,老谢中招了。

躺了,人在舟山,天天耍赖,说自己要死了,说冷酷无情的李忘生这都不来看自己,自己感觉心肺火烧火燎,不来就不来吧,下次见面自己已经成盒了。

老谢:哼

浪三归:没有哇,他不去,我们都劝不动,早上我和几个兄弟想搬他去,都被打了,现在我胳膊还疼呢。

老李犹豫了一下心想能赢几个成年人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但是一听已经烧到四十度了,还是着急了。

老李:那我现在订票,马上过去!

老谢:这还差不多。

一个鹞子翻身又躺回床上装死了。

老吕难得没出去旅游,老李把情况跟他一说,说想让老吕照顾洛风和博玉几天,老吕太知道老谢的尿性了,说你去吧。

订了当天的高铁票,祁进说送他去车站,路上老李去买了点抗病毒的药,奥司他韦啥的职工医保倒是可以报销,看得祁进脑瓜子疼,说他谢云流出去创业药都买不起了?还要带啊?

老李说哎呀没事反正自己医保平时也用不上。

祁进:一个流感而已整得跟天塌了一样,我看他平时生龙活虎的,肯定是装的。

老李忧心忡忡的说可是流感很容易发展成心肌炎的,万一……

祁进:那可真是为民除害了

结果老李火急火燎的赶过去的路上,老谢真的越烧越高了,隐隐约约之间他都看到他太奶了。

老谢问太奶是来接他的吗?

太奶慈祥地摸着老谢的头,说云流啊结婚了吗?有没有给我生玄孙啊?

老谢有点尴尬,说生了,不过离婚了。

太奶生气了,一拐杖把他捅了一下说孩子都生了怎么能离婚!太不负责任了!给我回去养孩子去!

然后老谢就从梦中惊醒了,发了一场高烧,出了一身汗,睁开眼发现老李正忧心忡忡地拿着温毛巾给他擦。老谢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

老李:师兄好了点吗?

老谢睁开眼,哦原来不是做梦啊。

老李被他抓着手挪到老谢胸口的位置,老谢只觉得自己心肺都热烘烘的,凉呼呼的手好像可以降温,感觉舒服一些,老李有点脸红,虽然他摸过但是此时也有点不知所措,手握成拳头也不是,张开也不是。

老谢看着好像又要睡着了,老李听浪三归说他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就想把手抽回来去给他弄点吃的,结果老谢猛的睁开眼,嘶哑着嗓子说你要去哪里。

老李被他吓一跳,凑过去用温凉的脸颊蹭蹭他发烫的耳朵,说哪里都不去,给师兄拿些吃的,好不好?

老谢:我不吃……

老李:不吃病怎么会好呢?

老谢:胃难受。

老李心疼了,心想不吃东西胃怎么会不难受呢?

老谢:你别去,让别人去。

老李没办法,又把浪三归叫来,让他煮点小米粥来,里面加点蔬菜和肉沫,煮粥没这么快,先弄点烤馒头片来吧,他态度客气,浪三归这几天没看过老谢的好脸色,赶紧去弄了,老李把烤馒头片化在温水里先给老谢灌了一碗,肚子里有食的老谢感觉胃里没那么难受了,迷迷糊糊的看着老李,说你很有经验嘛。

老李嗯了一声,看老谢还在盯着他,轻声说洛风一岁多的时候也发过高烧,也像老谢一样,不吃不喝,一个劲的哭。

老李:好了,都过去了,师兄快点好起来吧,要不然孩子知道了会笑话你的。

老谢撇撇嘴,心想那俩小萝卜头才不敢笑话我。

浪三归把小米粥弄来以后看他俩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氛围还挺温情脉脉,放下粥就跑了。老李好不容易抽出来一只手,给老谢喂了大半碗粥下去,他怕老谢不肯吃药,老谢还没醒的时候就把药给了浪三归,让他到时候就弄碎了拌在吃的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药起作用了,老谢又犯困了,仗着生病耍赖不让老李走,也不怕自己没好再把老李传染了。

老李:我不走,我陪着师兄。

老谢往旁边蛄蛹了一下,说那你躺下。

老李:……好

结果一觉睡到第二天凌晨,老李舟车劳顿还没醒,老谢又出了一身汗满血复活。

老李贴着他睡的,鬓角也被老谢的汗弄湿了,头发黏在脸上,老谢闻闻自己,臭臭的,又凑过去闻闻老李,香臭香臭的。

老谢有点心虚,又有点得意,有种李忘生也被他同化了的成就感。

没得意一会儿,还是跑去洗澡了,老李醒了发现他这么臭,肯定不跟他贴贴了,装病也不好使。

26.

老李难得来,这次要被老谢扣留半个月了。

老李:工作那边……

老谢:你就说你跟投资商谈合作。

老李:可是孩子一直麻烦老师带也不好啊,他一把年纪了……

老谢:我看他比我都健康,再说了,不是还能视频吗?

结果俩小的不太好意思老是找老吕借手机视频,看到祁进就会可怜巴巴的借手机想跟老李视频,祁进要恨死老谢了,每次都咬碎了牙帮他俩弄。

老谢鹦鹉开屏。要留老李看看自己事业有成的样子。

【剑网三/谢李】失恋阵线联盟

观前提示:本视频为剑网3谢李cp同人沙雕剪辑,请自行避雷,禁止ky!视频玩梗仅供娱乐,请勿上纲上线!

素材:剑网3、剑网3指尖江湖、剑网3缘起、草蜢《失恋阵线联盟》MV

*谢云流×李忘生

*现代高校职场au,wb提过的评职称文学

一忘情簿

前男友要来我的工作单位入职,怎么办?

指尖在键盘上方毫无落点地挪移了半天。他深吸一口气,关掉了页面。

*

各种意义上来讲,谢云流这个人对而言李忘生都很一言难尽,因此也很难客观评价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竹马之交兄弟阋...

各种意义上来讲,谢云流这个人对而言李忘生都很一言难尽,因此也很难客观评价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竹马之交兄弟阋墙,哪个都不全面,也哪个都不单纯。

李忘生趁上午开会的间隙跑出来洗了把脸,洗面奶是校教师运动会发的慰劳品,不知道哪个日牌,包装上的假名写着豆乳慕斯。彼时他刚从3000米长跑上下来,打算从后勤拿瓶水直接走人,反正自己也是代人上场——报名的老师家里孩子兴趣班突然调课,那自然要以小朋友的需要为先。学院里的专职组织员是个刚来的小姑娘,盯着临时空缺的名单愁不堪言,正巧李忘生拿材料进来盖院章,于是心软做个人情,周六加班长跑。

还未等第一个音节出口,副院长一句话就把他堵了个彻底。他问:谢云流认识吗?说之前也是华大物院的,你们熟不熟?

之后的事情他就记不太清了。组织员小姑娘带了什么慰劳品过来,不重要。方宇轩撑杆跳扭到哪里了,不重要。副院长又拉着他讲了些什么,不……还是有点重要的。学校专项计划引进一批尖端教研人才,他们研究院要进一个,学术委员会全体会议下周二就要开。

周六不止加班长跑。等李忘生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握着管洗面奶坐在了办公桌前,屏幕上编辑着发给院内所有教授的学术委员会会议通知邮件。

回忆情节到此为止。盥洗室的门被吱呀推开,副院长喜气洋洋的面孔出现在镜子里。李忘生抬头抹一把脸上的水滴,从口袋里抽便携洗脸巾擦干,声音波澜不惊:“副院长好。”

“小李你怎么不早说,”他大呼小叫地凑过来挤洗手液。“亲师兄弟,那么近的关系!”

李忘生听着神色不变:“学术委员会全体会还没开完,我一个人事秘书先发表意见,不合适。”

“都是自己人,哪有那么多计较。”副院长笑着嗔他一句:“你有时候就是太礼貌太拘谨,放不开。想想,有时候要不多走那么一点心,不定哪些本来还可控的事就放手让它过了,最后结果出来不如意也怨不得谁,你说是不是?”

“您说得对。”他客客气气地一颔首,把方才洗脸时濡湿的碎发抿到耳后。“我先回会议室了。”

“哎,你去吧。”副院长转向另一侧,突然似想起什么,赶紧补上一句:“不过我先给你报个好消息——刚才出来的时候听老师们聊天,对你师兄观感可都好得出奇。”

“嗯?”李忘生在门前停住,手指触上钢制门把,微微发凉。

“也就是说呀,估计能直接给到副教授以上。”

据李忘生所知的谢云流性格,职称名目这种东西,倒也不至于看那么重。但既然院方敢给,那这人也就敢要,且要出一派承蒙赏识舍我其谁的傲态。见多了被非升即走压得苦不堪言的青椒人,他突然有一瞬对谢云流的任职状态产生了好奇,却也仅止于好奇——他还没对“谢云流要来入职”这件事进行过任何心理建设,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会变成一场不受控制的巨大雪崩。

会议开完十二点十分。李忘生绕着长桌收材料和表决票,礼节性微笑到面部肌肉发僵。有的老师离场时随手带走了会前分发的纸版简历,这种便不必去管,但留在现场的就要全部收回。电梯满员,他抱着沉甸甸一摞纸本走楼梯回办公室,进门如泄气般让怀中重物落在桌边布艺沙发上。

一本斜插在中间的简历滑落出来,“啪”地落在地面上散开,纸页间露出张熟悉人脸。李忘生周一上班强迫着自己把这本简历印了十七份,分装订好摞齐,一张谢云流两张谢云流三张四张十七张谢云流,个人成果里C刊列得让人眼花缭乱,两封推荐信,一封是吕导一封是他在日博士后站的合作教授,藤原什么什么,签名上还煞有介事地盖了个颇为夸张的家纹印章。他只把自己当作个无情的谢云流档案装订机器,做完还抱着种奖励心态给自己点了个奶茶外卖,岩烧奶盖珍珠糯米,下楼取餐的时候碰到也买了同一家奶茶的小组织员,见他面上从容自若接过那杯热量炸弹,一双水灵眼珠瞪得快要掉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这张脸脱敏了,却只因为在最疲惫时无意看到,整个人忽然变得摇摇欲坠。

——那人把下巴抵他肩窝里,双手从身后环围过来让他看自己手机,呵在颈侧的气轻暖,搔人发痒:他们家放在网络橱窗里的证件照我都看过,技术还是挺稳的,比那种给你拍得马虎后期拼命修图的店子好得多,脸上磨皮磨得连五官都模糊了,可怕。

门被突然敲响。他似条溺水的鱼,湿淋淋软沉沉猛地被捞出来,下方是那名为谢云流的潭,水那样冷那般深,深到色相沉沉他看不透底,甩开的水滴砸在潭面曳起涟漪,无数道交错弧线在暗沉光线下宛如裂口,失了温度的眼睛和讥诮刻薄的唇。

那好心捞了他的组织员小姑娘推门近来,“呀”了一声:“李老师,你东西掉地上了。”

李忘生稳了稳神,抬手不着痕迹把那沓纸拾起,在墙边矮柜上顿齐,插入一旁的碎纸机:“语元,什么事?”

“哎,是这样。”林语元从手里文件袋抽出张纸,“今年大学生华山论坛不是在我们这里办嘛,咱们院里承担了个分论坛,月底副院长不巧要去外地学习,所以他让我来找您商量后勤具体的事。”

李忘生眉心一跳,脱口而出:“副院长不在不还有后勤主任,院办公室的人呢?这事怎么还能找到我头上?”

“这不就说嘛。”小姑娘眨眨眼睛委委屈屈:“您也知道她老人家快退了,身体一直不好,风湿病血压高,这不今天上午刚住了院……办公室里的老师正好对象预产期在月底,后勤行政都快要没人了,您说哪有那么巧的事。”

李忘生扶额坐下,只觉自己才脱深潭又上砧板。他倒是挺喜欢林语元这孩子,笑盈盈的,性格舒服办事利落,可惜摊上这么一个氛围参差的单位,搞科研的热爱自由,做行政的分毫必究,更夹杂一众调不动又退不下的老人,她在中间天天周转协调,从早到晚跑上跑下,每每下班遇见,满脸写着身心俱疲精神恍惚。

但转而一想,自己不也是如此。

那边林语元翻着不知是官方流程还是组织方案的东西,念念有词:“我刚才倒是在电梯里碰着上官老师了,他人脾气真好!说忙不过来他可以过来帮帮,上官老师是李老师的师弟吧?那么好的人,就该立刻给他评上副高……”

“哎。”林语元惊喜般应了一声,但转瞬似想到自己本职,又把话题拉回来:“所以李老师,您看这个后勤……”

“把预案给我。”那点亮来得快去得也快,李忘生无可奈何地笑笑,伸手接过她手上一沓策划稿,随意翻了两页,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晕眩,大概是低血糖,于是他把纸本放在办公桌上,心想吃完饭下午回来再看,顺手点开手机屏幕看有无待办信息。林语元见捞到了援手,小舒了口气,满心欢喜正要走,忽又听见桌旁李忘生叫她。

“语元。”李忘生说:“后勤虽然不是我的工作,但既是院里的事不得已划到我这里,我肯定会当自己的本职业务去做,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林语元点点头,院里谁不知道李忘生做事一丝不苟有理有序,她自然完全没有不放心的想法。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好像有别的事情要说。

她看见李忘生温润眉眼舒开一笑,其中似有怅然,又似有些轻微的……灼痛。

“只是,我自己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听一听。”他又说:“这周四下午两点,你能不能来我的办公室坐一小会儿?我希望这里能有个人……帮衬一下我。”

林语元一时不太明白李忘生的意思,在她的认识里,这位年轻前辈在工作上一向极其独立自主,哪怕身上累了再多活计也不会假他人之手。但既然他有所求,她是一定不会推辞的。

于是她点头。李忘生得她的肯定答复,道谢起身,随手把自己手机放入口袋。

光屏一闪而灭,暗色聊天底面上的果绿色气泡,他在院学术委员会群里汇报计票结果:“16/17高票,可准予通过。”

回复隔了十几分钟后才出现在下方。白色气泡上一行简要黑字:“5号报道合同通知。”

5号周四,宜开业开工结婚领证入宅上梁,忌装修动土搬家出行赴任修造。

林语元如约准时到了李忘生办公室门口。中午食堂的面浇头太咸,搞得她整个人昏昏欲睡。李忘生的小办公室北面向,一天下来东南西哪边的太阳都晒不到,倒是比较清冷提神。人事办公室是全天候高强度行政窗口,老师同学前来办事通常不敲门,推门直进显然效率更高,但她还是会礼节性地叩叩门再进,李忘生通常不会应门,毕竟每天需要他说的话实在太多了。

但今天显然不同。

她听着门内那个陌生男声的“进”字,抬起的手微微顿住。片刻后林语元推门而入,李忘生不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大马金刀坐着个她不认识的年轻男子,且是个搭眼一看就知道相当讲究很会拾掇自己的那种——短黑风衣马丁靴,内搭的衬衫是量裁精致的设计款,简洁云状暗纹从纽扣中段直攀到领口,最上面两个纽扣随意开着,飒然而不轻浮,度量拿捏得恰到好处,就像他通身气质,干练锐利锋芒毕露,却有一股沉实郁然的文气蕴在里面。

屋门开闭,空气中嗅到隐约古龙水香气。

林语元面上不怯,但想想自己过去和那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的场景,心里顿时疯狂摇头。好在李忘生办公桌旁侧还有张稍小些的办公台,于是冲那边礼貌笑笑算是打了招呼,拉把椅子坐过去。

那人倒也没什么反应,他刚才在翻桌上的报纸,净是些没人看的校院学工报,有不相识的人进屋对他的影响充其量是让他放下手上那张再换一张。林语元在这里并没有事做,却又好奇李忘生罕见拜托人帮忙的理由,于是趁他看报余光偷偷瞥去再细看一看。鼻梁高挺薄唇长眼,脸型匀称发量可观。不管怎么说,这人长得……着实也太帅了点。

她思来想去,不像学生——陌生的,年轻的,帅气的,脑内忽似亮起了盏明晃晃的灯:最近院里要新进的年轻教授,那可不就是……?

林语元可是一点也不困了,正巧李忘生推门进来,她忙不迭起身,一眼刚投出去,瞬间目瞪口呆。

院里万年衬衫外套长裤衣品寡淡朴素的人事秘书,今天忽似转了性,穿了件粗针高领白毛衣,慵懒风的松软宽大领口正衬出秀颀脖颈,下搭直筒水洗蓝白牛仔九分裤,齐整裤脚和厚底浅棕牛津鞋帮间露出白皙脚踝,手上还拎了个装奶茶的纸袋,神色柔和气质松弛,乍一看像个进来找老师办事的学生。

林语元盯着李忘生用发胶稍微抓过的、造型精巧的刘海看了好几秒,突然醒悟:原来李老师也是个腰细腿长脸蛋好看的大美男哦。

这时李忘生已经走到她跟前,把奶茶袋子往那小办公台上一放,冲她笑笑,自己抽走一杯,转身又向沙发那边莞尔道:“实在不好意思,给我们这里的小姑娘买饮料排了一会儿队,这家的白桃乌龙冷萃着实不错,今天太仓促只约了两杯,谢老师要试一试么?”

“不用。”那俊美锐利男子“哗啦”一声合上报纸,原样放好。长腿交叠跷起,神色莫测。

她猜对了。林语元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低头看看桌台上的茶饮包装,这家店主打高端中国茶,一杯价格近百还要每日限号。

李忘生了然地“哦”了一声,不咸不淡不长不短。继而转回到自己桌后坐下,拔开外带塑料杯盖上的密封塞,闲闲抿了一口。

是此前在院内从未见过的神情姿态,看上去格外的隐秘暧昧……而有风情。

林语元尽可能平静地从袋中拿出自己的那杯茶,白桃清甜乌龙酽厚茗香沁人,一分钱一分货,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接下来她大可以不管不闻不看,在这半大不小空间里当个缓冲对面刚柔黑白风格迥异两人之间尴尬的背景板。

可她到底是个聪明孩子,此时只能在自己心里猛掐大腿。

刺激,非常刺激。

“师弟怎么称呼?”谢云流看看那桌台隔板上统一定制的亚克力名牌,挑了挑眉:“李秘书?李秘?”

“隔壁院里有叫李泌的老师,听着像念错了人家名字。”

“那好,李老师。”谢云流淡淡改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投了这座大学的物理研究院,是一时脑热还是早有预谋,说不清,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能分说清楚的事情,就像他现在也看不懂自己之前毕业论文的致谢,腻腻歪歪像被人下了降头。这年头博士博士后的数量就像通货膨胀,太多应届生挤破头简历也投不进顶尖高校,谢云流从不担心这个,却也在日本出站后陆续投了好几个高校招聘,都是一流的物理学院,反正哪个都会要他,选择主导权在他自己手里。

结果鬼使神差的,他现在来这里办入职了。

那边李忘生正在按流程给他做材料,纤长十指在青轴机键上喀啦啦打得摇曳生姿,他本就生的白,又穿了身清亮颜色,从指尖到发梢都显得轻灵通透,可是看上去那么干净的人,到底也是做过些不怎么干净的事,假模假样、虚与委蛇……令人生厌。

谢云流忍不住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李忘生对面的小姑娘有些惊觉般抬了抬头,包装纸袋后露出双小鹿似的眼。他不甚在意,李忘生更不甚在意,依旧姿态放松地坐在桌前,键盘敲得风生水起。而这态度正让他发恼——几年未见,你倒是过得愈发轻松了。

他冷眼看那嗡鸣着往外吐纸的小型桌面打印机,问:“我还要等多久?”

“虽然总合同走的是学校的人才计划,”李忘生淡淡道:“但谢老师的人事关系毕竟还是挂在本院里,所以院级合同也要签一份,这是第一;师德师风和个人档案审查,这是第二;学术诚信承诺书和成果发表承诺书,这是第三;另外我看谢老师申请了学校配给的青年教师单身公寓,所以住宿合同也要在我这里签。”他停一停,从桌上抽出本旅游手册一样的东西:“这是我们院给新生入学做的小册子,里面有关于如何激活个人密钥、网络账户,如何缴纳水费电费、租用空调之类问题的解答,另有周边商业区风景区导览,你如果没事可以先看下。”

“看完之后呢?”谢云流怒极反笑,抬手接过那薄薄一本。这可真是打的一手好太极。但转念又想,李忘生打小就是就是这种性格,怎样惹着逗着问都会稳着实着答,倘若那问题着实太偏太怪太浑,他答不出来,便立刻垂下眼别过头去,讷讷地说自己不懂不会不知道,像烈日下沙滩上的寄居蟹,拼命把自己往个稳重沉着的壳子里藏,却不知自己早就已整个儿的发了烧,一张小脸红得快要蒸熟。

那时那般的李忘生,倒是可爱的很。谢云流盯着新生手册封皮上的院系吉祥物看了半晌,忽地又抬头覷一眼办公桌前那一抹白,李忘生大模样倒是几乎没怎么变,这副打扮倒却比以往更惹眼,刘海往两侧松松抓起,略微造型露出光洁前额,两弯眉柳间一点朱砂痣,往下一双水光潋滟桃花眼,腕间有串缀了多宝珠的随型沉香,整个人漂亮又矜贵,他如今平日里可都是这样?

脑海里忽地冒出句芙蓉如面柳如眉,谢云流咬牙切齿,只一颗想摧花折柳的心。

这想法只堪堪起了个头,一沓材料便送到了面前,修长手指白净手面,沉香串上蜜蜡葫芦坠子微微的晃,扑面而来一股清淡木质香。

李忘生毫无芥蒂般极自然坐到他身边,碳素笔尾指着桌几上各式材料给他看:“合同一式三份,其他表格一式两份,入职和公寓合同可各留一份,等盖好院章和院长名章之后来我这里取,其他全部上交存档。你看好就可以签了。”

他越轻描淡写,谢云流便越心底生寒,扯过材料和笔往旁边撤了半座:“知道了,你离我远点。”

“流程需要。”李忘生神色平静并无愠恼:“院里每来个人我都要跟他们把这些分说清楚,不必多想。”

“哦?”谢云流神色晦暗随口一应,眼神在合同纸面上游走:“说起来,高级人事秘书……是什么职称?”

“讲师。”李忘生淡淡道。

“是么。”落笔的刷刷声。“当初为什么没继续读吕导的博士?”

明明你有这个资质,有这个机会,可以继续深造下去,继续好好做些学问,或科研或执教,同如今的我一样。你够刻苦也有悟性,就算不是吕导,也没有导师会拒绝你,毕竟当时的你是那么……讨人喜欢。

“不适合。”李忘生抱臂起身回到自己座位,突然觉得北屋可真是寒凉,明明已经是春末了,室外天气还那么的好。他低声说:“我也……读不下去了。”

碳素笔咔嚓一声扣好,谢云流起身,大手卷起那一沓材料,还放到李忘生办公桌上。

虽几近无声,却着力极大,他五指撑开按着那白纸黑字页面往李忘生的方向推,指腹被压得发白,上半身借势向下俯去,双目寒沉声音冷彻。

“李忘生。”他说:“在日本的时候,我也思过想过,想我之前如何对你,想我究竟是否问心有愧,是否……伤你太狠。”

“但现在看来,也确是我想错了,算我有千错万错,有说不清道不完对不起你的地方,”谢云流缓缓起身,薄唇拧出个讥诮的笑。

“我也从未看错过你这个人。”

李忘生闭了闭眼。微凉发丝从眉间划过,带起阵似有若无的风。

待他再睁眼,谢云流已经离开了。

林语元坐电梯下到三楼,正巧碰上上官博玉进来,见她一副神情微妙恍惚的模样,吓一大跳。

“怎么啦?”胖乎乎的上官老师好声好语地问。

她尚沉浸在刚才的场景和之后同李忘生的对话中,一时不察。待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人笑笑,憋了满脑子的问号说不出来,欲言又止了半天,缓缓吐出一句:“……茶里有毒。”

二往事书

李老师。坐在办公台后的姑娘手指绞着包装袋上面的纸绳,声如蚊蚋:你和你师兄,关系……不好啊……?

他人就这样。李忘生抬手揉了揉眉心,勉强笑笑:你看,喜怒形于色,小孩子脾性。

谢云流是第一次来这栋学院楼,离开李忘生办公室时心乱如麻,人也被带着转错了方向,走到拐角处发觉不对,便又退回来,楼房隔音效果差,门内这句刚好落入耳中。

小孩子。

谢云流背着书包冲进楼道,身后单元楼的铁门应声而落,震起地面一片浮尘。夏天要落不落的太阳烤得紧,外面新铺的柏油马路散出一股刺鼻气息,他刚才跑得急了,放学路上一通狂奔,连新买的球鞋也蹭上了似有若无的味道,可现在还哪来得及管这个——背包侧面装了校外商店最新到货的卡带,离吕老师下班至少还有两个钟头,手脚快些,再不济也能翻到他故意藏起的游戏机,在傍晚门口响起熟悉声音前碰一下过过瘾。

这是栋颇老旧的家属楼,赶上了初中学区划片的好时候,连带着周围的地价都水涨船高起来。一旁谢云流幼时记忆里常去的菜市场被拆得连底都不剩,打地基的大坑里嘈杂施工声此起彼伏。天气实在太热,他两阶一步地往上走,手指把前额汗湿的碎发往脑后捋。吕岩家住六层,几年来楼下邻居都换了好几拨,唯有他岿然不动,遂逐渐成了这栋楼里的无名楼长,从帮看摆设风水到调解家庭矛盾无所不包,无论新识旧交,但凡发生在这栋楼里的事,都习惯找他问问建议。

他只顾着低头看台阶,灰扑扑的水泥色,被经年累月的踩踏磨得有点发亮,偶有几层的台阶上蔓出轻微的裂痕,他看的次数多了,记性又好得出奇,自然而然地就放在心里,日常变得像呼吸一样熟悉:这是二层,这是四层半——快了,就快到家了——

视野里突然出现一抹过于突兀的蓝,谢云流对这种颜色十分眼熟,低年级体操鞋的圆圆鞋头,每到大课间呼啦啦地踩在走廊和操场上,男蓝女红,明黄色的波纹鞋底,踢上两次足球跳上几把皮筋就会变得脏兮兮,这样干净的却不多见。于是他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面前这双鞋显然是簇新的,鞋身洁白如尚未踏过的新雪——这个想法实在太过逼真,以致他觉得周身气温都降了两三度。再抬头看那鞋的主人,白白净净的小人儿,以为挡了他的路急急忙忙从台阶上站起来,可他身量小,两个台阶上站直才有谢云流鼻头高,自然也挡不住两三个人宽的台阶。

谢云流好久没在楼里见过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一时停了脚步。他早些时候听到五楼挪物的动静,吃早饭时吕老师随口提到有新邻居要来,可哪有那么不着痕迹的搬家,还把那么小的孩子放在门外面。

他不再三步并两步爬楼梯了,颇有点斯文地把书包拉正,一阶阶地往上走。余光忍不住往那孩子的方向飘,只见他又在五楼的楼梯口乖巧坐下,脸朝着四楼半窗户的方向,窗台上放着前任租客没有带走的花槽,里面的植株已经移走了,残留的土层上长着不知名的野草。

人走到五层半,视野里只剩下个乌黑头顶,中间嵌着枚小巧发旋,再往下是被重叠铁栏杆挡住的学生服。他刚才看过的——和自己一样,白色水手领夏服和藏蓝短裤,前胸有鲜红的领巾和校牌。可他的衣服很新,领巾硬挺校牌锃亮,同那双白雪般光洁的体操鞋如出一辙,一眼看过去小小身躯似在昏暗的楼道里发着光。

鬼使神差地,谢云流倒回去几步,手肘撑在陈旧掉漆的木扶手上居高临下:“你怎么不进屋,家里没有大人?”

白贝壳般小发旋颤了一颤,那孩子抬头朝他望过来,一双莹润水灵琉璃眼,开口声音不带奶气,清亮又不聒噪,听起来是让人意外的舒服。

“就快了。”他说。一句话答得既礼貌又警惕。水色书包被他小心翼翼抱在身前,像极了某种护食的小动物。

谢云流向来不太爱读气氛,也不想和一个长得还没自己高的小孩子玩猜疑。既然他更早就住在这里,那这里便也算是自己的地头,于是无视掉对面的谨慎情绪,继续说:“我叫谢云流,住六楼东。”说完指了指自家方向。

对面“嗯”了一声,惜字如金般吐出一句话:“你好。”

这回答着实礼貌拘谨得过头了。谢云流刚要腹诽他怎么连名字都不愿意说一个,那边却又开了口:“李忘生。”

谢云流合着音复读一遍,猜不准具体写法,心底却莫名有些雀跃起来,“你新搬来这里?”

又是一声短促谨慎的“嗯”,他便也不再执着于同人搭话,侧身向那边笑了一笑:“等下如果大人还没过来就去敲我家的门,你进去等。”说完也不等对面回复,转身大步跑上了楼,哗啦啦抽出钥匙挂绳开门,两道铁防盗一道普通木门,上面贴着吕老师自己写的花式福字,最下角的浆糊有点干了,猛一推门纸面便小幅度飘起来。

他依序关好两扇屋门,自己转身倚着门背喘了片刻,忽觉心如擂鼓。

天光渐暗,窗外蝉声也渐渐歇了下去,夏日傍晚微风和暖。谢云流跑到厨房给自己倒一杯凉白开,指尖触到玻璃水壶把柄却又改了主意,仿佛被直感驱使着一般,打开冰箱从冷冻室里挖出两根牛奶棒,拎起钥匙串轻手轻脚开了门。楼道比刚才更暗了些,从楼梯缝隙往下只能看到个愈发深暗的几何螺旋,于是他便往下多走几步,扶稳栏杆探出半个身子。

那个白色的小光球还在。田字格本子垫在书包上,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写。他额前的刘海修得漂亮,眉眼小巧秀气,一眼看过去像个瓷娃娃,晦暗光线里精致又脆弱,仿佛这楼道再暗几分下去,待那些板板正正的方块字都模糊得看不分明,他就会被暗之领域里的邪魔鬼魅抓去吞噬,皮肉骨血分毫不剩,只掉下来只洁白簇新的小鞋子。

这想法太过森冷,谢云流觉得古怪,却也不作细想,比想法先一步出了声。他还没到变声的年龄,声音是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清越,落在楼道间带起几圈回音。下面有些吃惊地抬了头,然而年纪稍长的男孩就像一道无法捉摸的风,三两下就停在了自己身边,冰棒微潮的塑料包装贴上发热脸颊,瞳仁乌黑纯粹,璀璨明亮似广袤辽远夜空里的星。

——你可以相信我的。你怎么就不信我呀?

还是小孩子的、十岁的谢云流这样问他。

那时起他便开始叫谢云流师兄,过早习惯的事情,或许也并非什么好事。这个似亲非疏的称呼拴着他绊着他惹着他,打中学开始周围便似乎无人不知他和谢云流的关系,也是,大众帅哥学霸校草一到课间就跑去别年级给人送牛奶,上放学一起走午晚餐一起吃,可还能是什么关系?于是一张又一张粉红信笺哗啦啦飞到他手里,托他转交,向他打探——末了又夸他两句,说谢云流的弟弟和他性格好不一样,温柔亲和又解人意,乖巧可爱得紧。

这话他照单全收,信也照单全收,回到家里照单全转给谢云流,于是各式信笺哗啦啦又从书包里倒出来,粉的白的花的香的,亮闪闪缀着玻璃纸折的玫瑰和满天星,有的还附了书本画册过来,含蓄婉转说想要和你一起读。谢云流习以为常封封拆开,却也终于有一次抓了他正取信的手,目光直勾勾看他眼底。

你这一天天的,到底什么意思?他问。

我能有什么意思。李忘生万年不回顶谢云流一句,一句便是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好似下一秒就要引着天雷勾地火。不都是你的东西,师兄?

还是吕老师旧屋里的餐厅,头顶老风扇吱吱呀呀地转,夏夜虫鸣从褪色的纱窗里悠悠透进来。

谢云流似忽地泄了气,整个人神情松弛下来,松开那握着的白皙手腕坐回自己位置,半笑半恼:反了你。

他手便继续往书包里探,摸出那轻薄沉甸一片少女心,桌面上推给谢云流,淡黄日光灯下按开自己的圆珠笔。

那边谢云流拆了信看完,人往后一仰,两根椅子腿悬空着摇摇晃晃。他笔尖划拉着桌上课本,抬眼问:不成?

不成。谢云流抱臂放在脑后,闷闷地说:我怎么可能和的地得都分不清的女孩子谈恋爱,我们之间隔了层可悲的厚障壁。

他忍俊不禁,低了头继续看自己功课,忽地一只手把他课本抽走,举到眼前看看,继又放回。半旧的木椅子,压着晃得吱呀响。

那清俊少年指尖点点他课本,说话唱歌似的,半垂着眼半看着他:张三李四满街走,谁是你情郎?

他不能答。

第二天谢云流起晚了,冲出房门满脸烦躁。见他也没走神色顿缓,似拉了个垫背的般欣慰,三两口把桌上煮蛋咽下,拿起书包扯了他出门,一脸兴奋神秘:今天给你点特殊待遇。

只见那人拉出吕老师珍藏的二八大杠,利落开锁蹬撑,抬手往那结实横杠上一拍:上来。

他哭笑不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说这怎么行?不安全,要出事。却不知为何,心底涌出股跃跃欲试的劲头,仿佛被什么辨不清明的朦胧念想蛊惑着、引诱着——于是他便坐上去了,反应举止像平日一般的乖,谢云流横跨上车稳了稳姿势,呼吸夏日骄阳般灼热。他出汗了,掌心里湿淋淋亮晶晶,脖颈里也是,可这只是紧张……是这样,只是紧张,他们就应该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去等公交车,这样一点都不安全,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抓这车杠做什么?谢云流双臂环过,手握在车把上,语气带笑:身子侧过来些,抱紧我。

他晕乎乎地照做,指节隔一层薄薄校服衬衫布料硌在他脊骨上,肌肤热度攀上指尖,或许还有什么肉眼可见的东西也攀上来了,他想去掩饰,可谢云流就在身边,离自己那么近,头一低那发丝便痒痒地搔在颈侧,下巴一点一点蹭着他肩……这不好,他只觉自己马上就要掉下去了,目眩心慌晕头转向。

偏偏一路红灯。

前两个还好,谢云流循规蹈矩地停了车,趴在他肩头小声发牢骚——嗨呀困死了,什么晨读,就那么点东西翻过来倒过去的背,整个教室里叽叽喳喳嗡嗡营营又吵又乱,更困了,还不如多睡会儿。

等到第三个,谢云流不干了,车头一拨转向个他没去过的方向,遥遥望去是片未开建的规划用地,里面是些高低土坡杂草灌木。他心头一惊:师兄,你做什么?

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谢云流念念有词。

师兄!你等一等!这样不……!他几乎是狂呼出来。

走的人多了——

师兄!!!!!

他猛地闭了眼睛,十指在谢云流腰侧扣得死紧,大腿被身下横梁硌得生疼,心脏随车子上下起伏颠动跳得跌宕,风从耳侧呼啸掠过,抟扶摇而上九万里或许不过如此。这场突如其来的冒险让他失措,混乱惊惧中不知把脸埋到了哪里,周身全是谢云流的气息,少年瘦韧的身躯里似藏了天大的能量,迷乱中他听到两人交错的脉搏。

可这样也是成不了路的。但即便成不了路,也有人偏要去走,走到那无人辽远的地界里去,把自己层累堆叠积酿许久的某些东西撒野般放纵出来,情绪也好才能也罢,酣畅淋漓甚至乱暴痛快地尽兴一通,如此而罢,如此而归。却又很难说是天性使然,全然无解。

车子终于驶上平地。谢云流调转方向拐入正路,慢悠悠推起车子,把自己大隐隐市般放进学校路段上通勤的人群里。

双脚落地终于生了些实感,他缓了半天把气喘匀,听见人在自己耳边低低地笑:

我看师弟这等身高也不算小鸟了,腰细腿长的,可能是只小仙鹤。

他尚在方才混沌的余感中,片刻后才倏地红透了脸,转头想辩白几句,却错估了两人之间距离,柔滑脸颊堪堪惹上那人唇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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