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离开了,沈清秋知道,若是未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他和洛冰河大概是不会再见面了。
洛冰河本性纯良,却因剧情需求,被折磨得体无完肤,那般阳光明媚的孩子,终究是再也看不到了。
待洛冰河的身影彻底消失,沈清秋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喊道:“柳师弟,偷听这么久,别躲了,进来吧。”
“……”
窗外的柳清歌背对着墙,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天空的那一轮秋月。
他并没有进屋,选择了继续站在原地,似是在发呆。
过了许久,柳清歌才隔着墙哑着嗓音道:“……你变了许多。”
沈清秋不解:“哪里变了?”
柳清歌没有回答。
他的面前......
他的面前是那一大片的竹林。秋夜的竹林似乎和往日都不相同,将这黑夜分为两半,一半是明月高挂的长空,一半是茂密得遮挡住所有光线的竹影。竹林暗暗悠悠,破败了的残叶随着风在空中画了个圈,再晃悠悠地飘落到柳清歌的肩上。
柳清歌轻轻将那片竹叶拂去,又没头没脑地开口:
“明晚苍穹山下的小镇有一个灯会,你想去吗?”
“去看灯会?”
“是,散散心。”
沈清秋这才明白柳清歌的意思,笑道:“这是在关心我?”
“是。”柳清歌这次答得斩钉截铁。
沈清秋:“……”
过了好一会,他才磕磕巴巴道:“柳师弟……你,咳,应该说你变化比我更大。”
自从自己复活后,柳巨巨真的……直言直语得不像话!
沈清秋警惕地盯着柳清歌的方向,试图透过墙壁去看到那边柳清歌的表情。
当然,这是不可能看得到的。
墙后面的柳清歌再次开口:“明天去吗?”
沈清秋叹了口气,轻笑着:“师弟邀约,师兄当然不会拒绝。”
墙外的柳清歌久久不语,中间空白了十几秒才传来他的声音:“沈垣,你要活得高兴点。”
沈清秋不知如何回答他,正如自己不知如何面对洛冰河那般。
所以他只能说:“好。”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一盏一盏温暖的彩灯亮起,照亮了这长长的街道。两旁房屋也灯笼高挂,从街头绵延至街尾,宛若一条金灿灿的巨蛇。这座小城离苍穹山最近,在苍穹山的庇护下,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娱乐活动也就格外多些,灯会上的游戏之丰富,令人眼花缭乱。
这条街道游人如织,来看灯的人们推推挤挤,不小心便会和陌生人撞个满怀。柳清歌紧紧拉住沈清秋的手,跟随着沈清秋的脚步,缓慢地穿梭在人群中。
终于,沈清秋轻轻提醒:“师弟,你把我手捏痛了。”
柳清歌心下一惊,忙松开了手。
沈清秋好笑:“柳师弟,你很不对劲。”
柳清歌沉默地注视着他,低头再抬头,嘴角竟是挂上了一抹笑:“这里人太多,本还怕你不习惯。”
沈清秋叹着:“你这是在嘲笑沈垣,还是沈清秋?”
柳清歌摇头,过了会他又补了一句:“都是你。”
沈清秋怔了怔,别过头。
柳清歌不知他在想什么,问:“怎么?”
沈清秋又叹气:“这里的确人有些多,想买些小玩意儿都没办法。”
柳清歌被撞了一下,歪了歪身子:“……确实有些多。”
沈清秋又笑起来了:“师弟啊,你咋还重复这句话几遍了呢,这么不在状态。”
柳清歌还没开口,沈清秋又道:“走吧,陪我去人少的地方。”
……
等到如雨点一般的人声逐渐淡去,各色各异的叫卖声渐渐没了行踪,等到所有灯光都完完全全地离他们而去,沈清秋才停下了有些匆忙的脚步。
……他不得不承认,柳清歌的那句“都是你”结结实实地震撼了他的内心。
好像有个自己颤颤巍巍撑了多年的东西终于碎掉了,落得了一身轻松。
这次换柳清歌唤他了:“沈清秋。”
“怎么了?啊……抱歉。”沈清秋这才注意到自己竟不知何时拉住了柳清歌的手,拉得很紧,以至于在柳清歌的虎口处留下了浅浅的指印。
两人不敢直视对方,也不开口说话,气氛莫名地有些尴尬。
沈清秋叹气:怪自己心头还压着事,这次灯会看得格外走马观花了些,柳清歌难得主动约他出来,却被他给耽搁了。
柳清歌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周围漆黑的景色:“这里是河边。”
沈清秋一愣,竖起耳朵细细一听,果真听到了不远处的潺潺流水声。
沈清秋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他感受到黑暗中柳清歌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便解释道:“我想起以前我家小妹萱萱,就喜欢在河边看烟花,不论春夏秋冬,只要有烟花秀就缠着我带她去。”
沈清秋看不清柳清歌的表情,但他莫名觉得对方在温柔地注视着他。
柳清歌思考了会,说:“你也喜欢烟花?”
沈清秋自嘲:“哎其实也还好啦,没办法,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不然多无聊。”
话音刚落,沈清秋听到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柳清歌清冷柔和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紧接着,柳清歌的方向出现了并不刺眼的亮光——他从乾坤袋中缓缓掏出了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安安静静地躺在柳清歌的手中,发着淡绿色的荧光。
面对沈清秋的玩笑柳清歌也不恼,只是点了点头。他让沈清秋留在原地,自己后退几步,手腕一转,澎湃的灵力随着他的动作运转开来,一旁的小河因着柳清歌的召唤渐渐变得躁动不安,一股水流咕噜咕噜着从河中分离出来,随着柳清歌的灵力慢慢飘向空中,在黑夜里转了个弯便目标明确地游向了他手中的夜明石。
有了水的包裹,夜明石的光陡然放大了无数倍,不规则的波光晃动着,照亮了沈清秋满是惊讶的脸庞。
“看我。”
柳清歌简单一声,接着将手中的夜明石向上一掷,被清水包裹着的夜明石在黑夜中如同天边流星一般,划出一道笔直的光线,有水滴坚持不住脱落,撒下一路的莹粉。柳清歌足尖一点,漫不经心地旋身,化身为一道流光朝上空的夜明石跃去,与那块莹绿共同飘浮在这天地之间。
沈清秋抬首,怔怔注视着黑夜中那两道醒目的光。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铮”地一声,乘鸾出鞘,一白一绿在苍穹中舞蹈、碰撞,凌厉的剑气惹得周围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
一道雄厚浩大的灵力在空中炸裂开来,掀起惊涛骇浪,紧接着是数不清的如波浪般散开的灵气,在空中将那块坚硬无比的夜明石给震成了碎片!
砰!!!!
一瞬间,满船星河在空中散开,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水滴包裹着数不清的石头碎屑,竟变得格外地轻盈,似尘埃,似泡沫,在这浩瀚世界之中旋转着。散不去的细小灵光迷茫穿梭在这细细光雾中,最终轻轻停留在了沈清秋的身上。
怔愣了的虫鸣再次被唤醒了,它们急急忙忙地亢奋地叫了起来,似乎仿佛在呼唤着那满天光幕中间的人儿。
沈清秋呆愣地站在原地,他似乎失去了一切行动能力,只能傻傻地、满眼震撼地,看着空中的白衣仙人。
嘭……
嘭。
嘭!
心头的烟火炸开,五光十色的璀璨似是永不停歇,刺鼻的硫磺味钻进了鼻腔,刺激得那泪水从沈清秋的眼里夺眶而出。
——哥哥,你来陪我看烟花,好不好?
——哎呀,因为爸爸不带我去嘛,他说了,烟花要和自己最喜欢的人看才有意思,就带妈妈去看了……
——萱萱最喜欢三哥啦,所以我要和三哥看!好不好嘛……
——我知道喜欢的意思啊,等三哥以后有了喜欢的姐姐,也可以和她一起去看烟花嘛!
柳清歌裹挟着夜明石的残光,缓缓降落至沈清秋的面前,宛若神明。
沈清秋一时竟无法呼吸。
心跳,抑制不住的心跳。
动荡不安的心脏几乎要跃出胸膛。
他怎么就忘了?
眼前这个人,可也才在天水村受了伤,也才因平安的离去心痛不已,也才拖着并未好全的身体、在清静峰竹舍外无声地陪伴了自己一个月。
难过的,又何止是沈清秋?
可是,对方是怎样坚强的一个人呢?
总能快速振作,总能固执地一败再败,然后闯出自己的传奇。就如同那烟火,一次又一次在无尽黑暗中绽放开来,一次又一次惊艳不同人的人生。
柳清歌在沈清秋面前一米远停下,凉风习习,牵起两人的如雾般的青丝,也吹拂着两人忽明忽暗的心绪。
柳清歌轻轻问:“喜欢吗?”
沈清秋轻轻笑:“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
他继续调侃,声音里却带了哽咽:“我说……清歌,你把这价值连城的夜明石给削成碎片,不心疼呀?”
柳清歌神情茫然了片刻:“……你哭了?”
他抬手想要拭去沈清秋的泪水,却被沈清秋轻轻捉住手腕,缓缓按下了他的手:“我没事……我只是……有些惊喜。”
柳清歌:“我没来得及没买烟花,就只能这样了。”
沈清秋却摇头:“这是我看过的最美的烟花。”
真心实意的,绝无欺瞒的。
回忆被虫鸣拉扯着,回到了多少年前。
无休止地陪伴,无需言语的默契,永远停留在他身上的一道目光。
【人家柳师叔对师尊的情感昭然若揭,师尊您啥都不知道,还来怪我。】
五年前,魔界,面对少女的埋怨与恨铁不成钢,他否定着。
【沈师兄,你刚回来,竹舍都起灰尘了,今晚你只能去住百战峰咯。】
五年后,沈清秋重生回到苍穹山,被同门们幸灾乐祸的眼神灼烧,他茫然着。
是了。
也许是被柳清歌这般温柔的目光注视了太久,他竟然都忘了。
百战峰峰主,可是向来雷厉风行、独来独往的,能绊住他脚步的,又有几人呢?
……可偏偏那几人里,就有他沈清秋。
沈清秋安静地注视着柳清歌那双在一片昏暗萤火中透亮的双眸。
那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清晰,直至确定。
柳清歌,喜欢他。
小河还在细细地流,微凉的风还在马不停蹄地向更远处赶,虫儿还在一高一低地叫唤,似乎一切没变,又似乎有什么悄悄地转动起来了。
沈清秋望向刚才他主动提出要离开的灯火集市,沉吟了好一会,又开口:“我们再去逛逛吧?”
柳清歌不解:“你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沈清秋夸张地叹了口气:“这不是,要散、散、心嘛。”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柳清歌的感情。
但他知道,至少现在,莫要再辜负柳清歌的心意。
灯会嘛,还是要逛的。
越写越长。
梗概式灭文法,直接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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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了心的李蓉任谁也劝不动。
在皇宫与府里每天茶饭不思,在床上闭上眼就是裴文宣和苏容卿两个人跑了,她在得知裴文宣去意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开始准备此次南下,因着前世她相当清楚南方水患之于裴文宣内心的重量。不仅是存着重修旧好的心思,更多也是她心里担忧所以想多看着点,深知对方表面文臣其实内心事事都将自己放在最后头,到时别在她不知情时又干出什么豁出命去的事来。
所以李蓉根本不想听裴文宣劝她回华京的话,更何况他们彼此早就知根知底,看他...
所以李蓉根本不想听裴文宣劝她回华京的话,更何况他们彼此早就知根知底,看他一张嘴就知道要说什么,瞥他一眼就知道对方是来劝她走的。
他在这儿还要自己走哪儿去。
李蓉一点儿也不想听,干脆转过身去整理自己的行囊。
裴文宣几次想张口,奈何李蓉根本不加理睬。几次三番吃闭门羹也让他吃了气,本来他就不是什么顶好脾气,对方既然卯足了劲想年过五旬卧病在床他也懒得再管,于是将那几分良言相劝的好心都收了起来,凉凉一笑:“殿下既心意已决,那微臣就告退了。”
他大跨步的出门去,把房门关的震天响,上面还没来得及擦拭的蛛网也被震了下来。
正在收拾的李蓉一转头,嘴角并未有他生气了的慌乱,反而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来。
裴文宣,愿为她生气了。
气匆匆跑了的裴文宣往外疾行几步,面上经了冷风,心里那点火气在这风里也熄灭不少。
他与苏容卿一同南下。
李蓉为谁而来?
这是个他早就认定的答案,只是不知为何还是隐隐有着期待,就像身上着的这件外袍,有着令人难以忽视的重量与温暖。
裴文宣扣紧裹在身上的黑色氅衣,在寒风中站立了一会儿,才慢慢挪开步子往前方走去。
他走到半路上遇见了苏容卿,苏容卿与他刚巧打了个照面。
若放在以前裴文宣显然会很有心情的与他聊点什么,但是今天不一样,他今天很没有心情,所以脸上也是淡淡的,点头致意完就想走。
结果苏容卿几步跟过来,道这么巧啊。
裴文宣狐疑的往这条路的前后看了看,这是个地处山区的偏僻镇子,地形简单的整个镇就这么一条长街,此时入夜了想回客栈必经之路也就这条街,碰见了属于正常,若是两个人这么走着想不碰见才叫刻意。
苏容卿绕过这句开场白,说文宣,我正想去找你。
找他?
居然不是找李蓉。
他都准备好今晚和童业换个房间,给他两留好足够空间,最好能花前月下水到渠成从此远离他视线。
裴文宣按下心中疑惑,问何事。
苏容卿的表情却有些一反常态的羞赧,看上去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于是裴文宣心中疑惑更深。
但他佯装不知,只耐心由着苏容卿引路。
他发现苏容卿原本是回客栈的方向,见了他之后却又往外走,倒是与他原本的去意不谋而合。
苏容卿嘴上说着有事,但等他应了之后又再未张口,两人将地上合着碎雪的石板路踩的嘎吱响。
对方目前不想说,裴文宣只能耐心等着,顺便办点自己的事。
他抬步进了一家店,到里面翻了好久找出几对皮毛做的护膝,一个个摆在那挑过去,又是摸又是比划的,选了好久才拿起其中一对付了钱。然后他又到里面去买些暖手抄和暖炉,什么保暖就买什么。
苏容卿在一旁听着,就算是裴文宣与跑腿小厮沟通的时候他也没出声,只是他能听见裴文宣报出的地址是李蓉正在住的。
办完了事的裴文宣松了口气,又开始和苏容卿慢慢走,眉间拢起的淡淡愁绪松了些。
他们最终来到一家酒楼前,这里应当是整个小镇最好的酒楼了。
裴文宣心中疑惑已达鼎盛,无事献殷勤非那啥就是那啥,苏容卿这么大手笔莫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忙要他帮。
他们左拐右拐进了二楼最里间的一个包厢,里面已经被人精心布置过,支起的一盏屏风显然用的是苏绣,在烛光下光影错落,将摆满珍馐的桌案与茶桌分割开来。茶桌上点好一盏熏香,味道芬香扑鼻是只有华京才有的上好香料。
裴文宣被苏容卿带着坐到桌前。
苏容卿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他笑了笑说其实自己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他吃个便饭。
便饭,但他看着一点也不像个便饭。
裴文宣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一桌子都是他曾经多吃过几筷子,或者无意称赞过的菜式。
若在华京要集齐这一桌子没什么,但是若放在这个偏僻小镇里要集齐它们,就很需要花心思了。
裴文宣拿起筷子慢慢开始吃,苏容卿还不打算说这次饭局真正的意图。
只是那屏风上被烛影照的好似在随风摇曳的素冠荷鼎,他手边一道家乡才有的秘制蒸鱼,还有无法忽视的灼灼目光。
裴文宣不动声色的慢慢吃,他起初还满脑子都是李蓉,如今坐了下来,终于有空想一想苏容卿。
苏容卿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裴文宣的眼神落到那上面。
照他来看是个装有饰物的盒子,上头刻着苏家独有的印记,而且按照木盒的陈旧感来看已经很有年头。但是,那盒子上面的雕刻纹样,显然是大家所为,并非凡品。
而且那方木盒隐隐散出木质的香气,是极贵的檀木,才能在这香薰之下依旧能闻到其本身的味道。
仅是木盒就已如此精贵,里面的东西......
苏容卿正要说话,突然一双指头抵住了他即将打开盒子的动作。
裴文宣端坐在他对面,目光微沉。
“别说了。”
那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却直接照进了他心底,把他心中那点微弱的挣扎与希冀都照的荡然无存。裴文宣平时,看上去都是愉快又狡黠的,他长的漂亮,一双眼睛黑黢黢的,任谁见了都觉得里面盛着满池春水,时不时就波光粼粼的漾开。
如今再看,那波光散了,竟成了漆黑的墨,清冷又疏离。
苏容卿还想张口,月色就在面前,若他奋力一搏,月亮会不会向他而来。
他不甘心。
“苏容卿。”
他没再叫他苏公子,而是郑重的叫了他的名字。
“我都知道,别说了。”
裴文宣收回手,依旧端坐在他对面。
苏容卿的木盒再也没能打开。
回去以后的苏容卿形容有点儿萧索,相反裴文宣一边同情一边倒很震惊,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这个震惊反复琢磨回味,心里又涌起了一丝对李蓉痴心错付的幸灾乐祸。
他觉得现在的苏容卿有点失魂落魄,怕他一个人会做出什么事,便一路路默默跟着。
苏容卿走到距离客栈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突然停住脚步。
“那文宣就陪我聊聊天吧。”
聊天当然行,裴文宣与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苏容卿对于裴文宣对人心的洞察与聪慧又有了新的认知,对方在他宣之于口前就要他噤声,这样二人还能像无事发生一样保持着友谊。
他心头反而卸下担子。
“你心中还有她。”
苏容卿没有点明,遥遥望向客栈二楼一间透着暖光的窗。
裴文宣未答话。
他的沉默,是一种默认。
苏容卿问:你既然还心怀爱慕,又怎么决心和殿下分开了。
裴文宣对眼前的草丛起了极大的兴趣,他埋着头戳戳地上的草,这株草上面的碎雪往下掉,小草像他一样把自己也蜷起来。
他方才不动声色的拒绝了苏容卿,虽然行为上很给两边人都留了面子,但眼下和这个刚被他发了好人卡的前情敌共处一方天地,纵使他再如何金刚面皮也还是觉得有些赧然。
结果苏容卿突然问了这么一嘴,裴文宣听着对方话语里的情绪,姑且还算稳定。
他往后仰躺在草上,看着飘过的月光与云朵,照的脸庞一下明亮一下黯淡。
被拒绝了的苏容卿见他不答话,便耐心由着他去思考。
裴文宣认真想了一会儿,淡淡的说:“以前我觉得,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
苏容卿沉默了一会儿,嗓音有些沉,问:“那殿下对你不好吗。”
裴文宣唇角含笑,声音朗朗“好啊,殿下在我冷了会嘱咐我添衣,待我回家晚了又记得给我温一碗汤,她让我觉得天大地大,总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所以我喜欢她。”
苏容卿没有说话,他知道裴文宣在说的是李蓉对他做的事,裴文宣的这些事他在入府前也大致知道,只是没想到算算都过去几十年了,这些事这人还能记得这样久。
“入府前被教习了如何去做一名驸马,行止坐卧间只恐行差踏错哪怕一步,所以当我感受到她对我好时,就算身处皇室,我亦拥有一份难能可贵的感情。”
接着裴文宣看着天上的月,继续说“可我接受不了我喜欢的人心底或许会有另一人的存在,而且到那日我才发现,我们的开始在殿下看来是,始终是一场不平等的指婚,若不是被迫,她根本不可能嫁给出身寒门的我。”
“我喜欢殿下,亦希望殿下能和她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现在所有的阻力都不复存在,殿下再不用因为我而错过谁。”
他知道自己今日说的有些多了,只是没想到这番心事却是坦诚的说给了苏容卿来听。
苏容卿想起竹蜻蜓,想起来火场外李蓉喊她的声音。
想起很多次李蓉对他欲语还休,还有她身后沉默注视着的裴文宣,最后这人又过来大张旗鼓的显示他的存在。
其实这么多日相处下来,无论是棋逢对手时对对方的剖析,还是如今作为朋友的日夜相处。
他其实已经发现裴文宣心思其实重的很,而且他本就不是特别外露的性格,不过是因为李蓉才......而来自身边人任何的犹疑都能被他敏锐的感知,越珍视才越敏感。
裴文宣知道苏容卿会到他的意思。
那些曾经的狼狈在记忆里故态复萌,他觉得冷。
于是从地上坐起来,抱着手臂动作有些大的拍了拍自己的双臂,说这月亮他赏的也差不多了,他好冷他要回去了。
说罢从苏容卿身旁溜过,走回客栈。
苏容卿还是保持着坐在树下的姿势,今日今夜他知道自己满盘皆输,就算李蓉此刻或许不在身边他也输得彻底,裴文宣就算再怎么冷颜,那颗心也早就被李蓉拥去,他只是觉得李蓉不够爱他,却无法停止自己炽诚的爱意。
白雾茫茫,山林之间逐渐起了雾色,慢慢笼罩了大地。
也笼罩了站在树后的一人,那人抱着一个才送来的锦盒,膝盖上还系着两个崭新的护膝,本来是高兴着想要过来寻谁的,硬是听见了什么脚步被顿住,在树后站了许久。
他们急着赶路,第二天便离开这个小镇,一路下到了南方。
这期间算得上相安无事,李蓉没想着要走,裴文宣也无意再劝。
结果到了府衙安排的居所,因为居住的事又起了争执。
其实他本来安排的挺好,特意腾出几间屋子来,给各位大人一人一间府邸来住。
只是没想到安排的几间屋子相隔的有点儿远,他本来好意想着地方大各位大人能住的舒心些,结果来头最大的那个不答应了。
府衙头疼的看着前面的人,急的大冬天的脑门子还直冒汗,偏偏还战战兢兢的明白眼前人自己一个也得罪不起,支支吾吾的不敢出声。
“我李蓉冠绝天下,万一路上有人瞅我好看,对我意图不轨,拖到荒郊野外也无人知晓,届时大夏监国长公主就此......”李蓉滔滔不绝,说得起劲,然而她说到一半被人强行噤了声。
裴文宣的手指点在她唇上,青年的指尖有些微凉,像冬日放久了的糖糕。
“你这张嘴怎么连自己也不放过!”裴文宣气急败坏的打断,李蓉这话简直不堪入耳,他一时没摸清李蓉此举是个什么路子,但是知道再说下去定是自己心中禁忌。
他气的面色微红,与她严肃道“不许拿自己开玩笑。”
“噢。”李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她继续说道“那裴大人可否与本宫共处一室。”
裴文宣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往常是他想法子与李蓉每天黏在一起,如今他心灰意冷,对方倒掉转了个的每天过来寻他。
于是他说“不妥,若你担忧我可住你隔壁。”
倒是也能照拂一二。
李蓉见状立刻带上公主架子,言之凿凿说他们此行人手浩荡,而南方此处又物资匮乏,能多省一间屋子就省一间屋子,未来裴相怎么如此觉悟都不够。
被人借题发挥说他觉悟不够,那他就装的更傻给李蓉看,裴文宣皮笑肉不笑的与她说道“那微臣喊苏容卿来?”
李蓉要是能答应他就能原地拆屋。
果然李蓉被他逼出了点真心,长公主软和着声音小声道“宣宣。”
裴文宣这才妥协点头。
TBC
长公主OS:他还爱我呜呜呜
裴文宣刚刚出去又被遣回公主榻上,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心如死灰,眸无光彩。平平的瘫在床上像一张怎么也不撑劲的大饼饼。
公主殿下坐在一方圆凳上,连人带凳拉过去凑到床榻前,仔细盯着驸马爷的眉眼,气色,脸颊,许久不作声。
就在裴相满身长刺顿觉不自在时,才感到注视自己的目光有所放轻,李蓉哭笑不得,“你干嘛这副活不起的表情?”
“微臣好容易才熬过七天,谁知老太医又摆我一道,非要再加五天,那不得人都长蘑菇咯。”
“蘑菇?”公主捻捻下巴,描画的恰到好处的扬眉挑了下,“裴大人长的蘑菇,吃起来不得是苦的……”...
“蘑菇?”公主捻捻下巴,描画的恰到好处的扬眉挑了下,“裴大人长的蘑菇,吃起来不得是苦的……”她刻意顿了顿,接受到对方疑惑的眼神,方才继续接:“毕竟满肚子都是贼溜溜的坏水儿。”
“殿下,微臣一直认为,您对我有误解。”裴文宣躺着看她,垂目低眉间不经意全是温柔淡静,“无论是说微臣前世像奸臣还是说长出苦水的蘑菇。”
“呵!”公主殿下哼笑一声,“是吗,本宫看本宫形容的贴切不已。”
趁着李蓉转头时没看过来,驸马爷无聊的鼓动腮帮子玩,嘴里没吃的,纯粹是闲得慌,鼓着气玩,像个吃饱了但还在贪得无厌的大仓鼠。鼓一下瘪一下噗嗤噗嗤的发出无声的节奏感。
“???”
可恶——有种看熟人装蒜装嫩扮乖的愤恨感。既想自戳双目又想咬他一大口。
李蓉把手边的软枕扔他脸上,眼看瞬间就把他腮帮子给砸漏气了。“裴大人,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吗?不惑之年了呢。”
“不惑之年,也是,殿下的乖乖。”
好吧,说出来后知后觉的烫心又烫嘴,自己是那被公主亲口杀无赦的老乖乖。
果然,李蓉的脸色变幻无穷,一垮再垮最后乌漆嘛黑的无语。抚额间一下轴过头去,背身不再理他。
她甚至想不顾仪态呕一嗓子。
真的很难再把人融合到四十岁的老裴相身上,那老家伙的眼里冰冷又肃杀,天上地下允许任何事发生且胸有成竹,满是谋略的人,怎么会是如今这副样子。
要点脸吧,裴相爷。越老脸皮儿越厚。
吹气儿玩够了驸马爷也就老实了,摸了摸自个儿白皙的脸庞,入手一片嫩滑于是满意地打了个高高的哈欠,紧接着又是一通面容呆神儿,霜打的茄子似的。
李蓉瞧着瞧着,细细的笑起来。
总是下意识剖析人微表情的裴文宣嘟嘟囔囔的不满,委委屈屈的,“殿下,怎么感觉您幸灾乐祸的?微臣好歹是为了您……的骨肉。”
“本宫有吗?”李蓉抱臂。口中下令静兰前来,待人站定后故意眼尾下耷,不准痕迹的收敛很多。她就开始问,“静兰,你说,本宫当下什么表情?”
“……”静兰习惯性礼貌不失尴尬的微笑,心里暗想,好端端的,怎么抛过来一道送命题?
“殿下是……是……”静兰颔着脑袋,小乌龟挪步外加深吸口气。“是心疼驸马,雍容华贵的表情——”
是两边都不得罪,不愧是能留在公主殿下身边的人。
李蓉都快给她拍手称快了,她看向裴大娇娇,引开来的只是那位扬唇直笑。
——
公主殿下给他抱来只“金被银床”,背部一层为橘黄色带花纹,四爪与腹部都是雪白的,因此而得名。看起来也就将将足月是只小奶猫,小脑袋伏在李蓉胳膊肘间,小小软软的,煞是可爱。
“殿下,这是?”
“是公主府侍卫养的母猫生的小奶猫,本宫抱来一个给你玩儿,省的又人在榻上心在墙外。”
在公主华服间落下的猫儿晃晃悠悠的,一双圆溜溜的眼打量一圈四周环境,身上的毛绒绒被打理的很干净,蓬蓬而起,圆鼓鼓的像个球儿。
活了四十年在阴谋诡计你来我往中转圈的裴相就着阳光瞧它全身的毛毛,觉得“尸体”暖暖的。
一脸岁月静好的笑容,“殿下,它有名字吗?”
李蓉俯身柔和的注视着猫儿,伸出半截手掌拍拍它脑袋,随着那嘴瓣儿小小动弹两下,瞬间人也轻松不少。“东西。”
“……啊?”
“东西。”公主神情平淡的再行重复一遍,掰了块特意拿过来的馒头喂给它。“小奶猫就叫东西。”
驸马爷支起身子往后背塞了个被褥,有心挼了个舒适的形状,不经意皱眉。“好端端的,这么好看的猫猫,怎么起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儿?不叫白白,团团,球球,雪雪?”
瘦巴巴的一把骨头陷进被褥里,一寸一毫的脸颊肉肉都是公主食补喂出来的,倒是不瘦凹。不过整个人确实消瘦很多,倚在那儿,修长白皙的颈脖与抬手间指骨的线条分外抢眼,平添病弱的别样破碎感。
裴大娇娇。
公主抬抬下巴指他,“狗。”而后又垂头低目看向猫儿,“东西。”
狗东西。
公主殿下真是才思敏捷,冰雪聪明。
裴文宣薅了薅眉心,俊脸一黑,口中的牙咬得死死的,嘴巴渐渐呈下撇式乀,微微撅起嘴。
眸中清清亮,眨巴几下将可怜劲儿拿捏到好处,“殿下,您非要这么说微臣吗?”五指抻开捂住胸口,“微臣真是伤心欲绝。”
“总之,它就叫东西。本宫要去皇宫一趟,我让童业过来陪你,要逗猫有猫棒子要喂食找静兰,小厮婢子已经给它洗干净,吃过驱虫的药草。要摸摸也可以,所以你给我好好在榻上待着!”
高端的宠人往往都是不动声色不愿意言明的,而公主偏偏就不是那种喜欢把言语点透磨明的性子。
“殿下,要青南斋的凤梨酥,麻烦您马车路过时帮我捎回来呗。”
远远的,他能听见他的蓉蓉回话,“我看你像凤梨酥。”
“公子,公主殿下这是送您一只猫,暖您一整天啊!”童业嬉皮笑脸的看着被屏风外的静兰喂食的小猫。
“滚——”
小厮在思索这句话哪里有毛病,导致他的驸马爷不是很高兴。沉默一会儿,又起了话头,“公子,那它叫什么名字?”
“东西。”
童业一头雾水,裴文宣却视而不见,冷漠待之。
不该你打听的我劝你少打听。
驸马爷止住因为补得有些过而流的鼻血,瞧着外面的艳阳天蠢蠢欲动,卧在公主榻上几天了,好人骨头也得躺酥了,着实无趣得紧。
好容易又挨过两天,给公主殿下做的坎肩已经有了竣工的苗头,裴文宣再也按耐不住想要抡出去的双腿。
伴着蝉鸣鸟鸣声声,公主府生机盎然,美意横生。花的种类多样,有的谢有的开,被府中花匠侍弄的极好,贵人们的眼中,总不缺那一抹浓墨重彩、最合时宜的明艳花色。
太医规定的七天时限刚过,吃喝拉撒都在榻上的裴相终于可以下床疏松疏松筋骨,试想,若是出门定会被李蓉训,那就在府内到处走走吧。
前世虽然...
前世虽然也做了驸马,后来越做越窝囊,长公主府邸之大,前世今生都还没彻底逛完且记住四绕八绕的复杂廊路。
不知道我前世移种的异彩芍药苏容卿给我照顾的好不好。
驸马爷一身青杉淡素衣,长身玉姿,挺拔端方。就是膀臂薄了几分。气色也没有回转来。只是没有前几日那般煞白。慢慢悠悠的在府中溜达,也没溜达多久,小腹发沉后就歇一会,就这么走走停停的赏景。
直到七扭八拐的走到一个自己陌生的地方,正犹豫要不要找人去叫童业,就看见不远处的屋檐上狗趴着一个人。
远远看过去是一个黑不溜秋的不明物在动弹,他是真的以狗趴的姿势扒在屋檐上。
裴文宣心生好奇,走过去凑近了偏殿仰头问那人:“诶,你趴那作甚?”
那人稍微起了起身,打量了他一眼挠挠头,“哦,我是公主府的暗卫。”
谁家暗卫大白天的趴那当暗卫!哦,原来是我家的。平日里不都应该悄无声息的隐匿身形,不见天日吗?殿下这人不喜欢按常理出牌,她养的暗卫也如此?
裴文宣疑惑不减,左右也无聊,便招招手,“下来跟我说说话,大白天的,府外有精兵守着,没什么事。”
那人爬起来脚尖踩瓦片一搭,飞身而下,觉得裴驸马面生,不过待人还是有礼数的。他颔首了下子。“统领让我来熟悉环境的。你又是谁?”
“所以你是新暗卫?”
嗯,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从多少场打斗中爬出来才到公主府吧?
“正是。”
暗卫普遍话少人狠,裴文宣瞧着他,良久他开口道:“你似乎有所愁闷?”
“你怎么知道?!”还未转正的暗卫小少年瞪大双目,稀奇的看向裴相,那眼神儿大抵是觉得他身上都冒出了玄乎其神的神光。
“那你不妨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给你相解一二呢?”暗卫没有死侍那么极端,但总体也差不多,命是主子的。一辈子都是卖命效忠,任务失败还会被罚个半死。
而大多半都是统领从孤儿乞丐中挑选出来,从几岁就开始培养杀人技巧及收集情报的本事。
骨子里灵魂是饱经风霜的四十岁,他思绪不由得拉远,对这个小孩儿心生怜惜。
一句话仿佛拽近了距离,这人腼腆笑了笑,挠头挠出了一股子羞涩。顿了很久才问:“小兄弟,你知道……送姑娘什么东西合适吗?”
“……”这陌生的称呼让裴文宣愣了半晌,清咳一声,认真想了想,“那得看多大的姑娘了,若是及茾后,发簪是首选,口脂胭脂其次,手帕禁步皆可。”
说实话这些对公主殿下都不太适合,她什么都有,什么都是顶顶好的,金银细软吃穿用度也从不吝啬于他,那唯有白皙的皮囊相回赠了。
漂亮的皮相,公主喜欢!
“可是,我那心上人她说……”小暗卫纠结的皱了皱稚嫩的脸,“她说不要花银子的东西,要诚意满满的东西。”
“哦——这就好办了。”裴驸马爷急人所急,苍白的脸上由于高兴泛起一些红润,“我记得……公主府有颗杏子树很是润甜,还有青皮果树,不过若不会分辨不建议送。你去亲手摘一兜送给你的心上人。”
分辨青皮果这题我不会。
“不不不,怎么能动主子的果子呢!”
“几个果子而已,公主可吃不了多少,你不摘也只有坠在树上烂掉的份儿。”
小暗卫脑袋摇成拨浪鼓。连喊不行。
裴文宣也不好太热情的邀请人家摘,无法,脚下一个回转,脑筋子稍稍转,“这里离公主府的后花园应当不远吧,你带我去,我有办法!”
后者犹豫片刻,带他去了公主府后花园,现在的花园还没有他移种的芍药,但也够得上花团锦簇种类繁多。
裴相顺手捋了几种花,颜色各异。小暗卫又惊又急直转圈,发出尖锐的呐喊,“你怎么能薅主子的花呢!赶快住手啊,我会被首领罚的!”
“不出几天,它们会再长出来的。”裴文宣看他一眼,淡淡的解释,而后顺口把它们的属目种类、脾性喜好如数家珍,说的人哑口无言。
“如果你的首领怪罪,我担着就是了。”
将摘下来的花花错落有致摆放好,按照颜色的浓淡明艳度凭感觉搭配起来,掰编成花环。
“好厉害!教我教我,我的心上人一定喜欢!”
裴相指关节灵活,这都要归功于学编发髻时练来的,没一会,一个完整的,饱满的,色彩亮眼又不混乱花哨的花环就完成了。
他开始教小暗卫弄。
第一遍,细嫩却早早磨出老茧的手动作显然不怎么流畅,花枝破损弯折。
第二遍,花花多数被薅秃压蔫儿,歪七扭八。
第三次,花瓣和花枝有长有短,散发着别样的混乱艺术。
驸马爷眼珠子累的想睡觉。
“对不起,我太笨了,只会舞刀弄枪。”小暗卫挫败的垂着脑袋,看一眼自己糟糕的成果就泄一口气,脸上满是失落。
裴文宣耐心有余还能再磨一遍,但觉还未完全好的身子有些疲累,干脆把编好的花环塞进他手里,“把它送给那个姑娘,一样的。”
看着手里无论哪个角度都可以拿去卖的花环,他挫败不减,垂头低眉,好似嗓子跟中扎了些噎枣一样,“这样我怎么当驸马爷的暗卫。”
前一秒还想着如何安慰的裴文宣一个激灵儿,“你说谁?!”
“驸马呀——怎么了?”
“哦,没什么。”
我求你换个人保护吧,小伙子。不说别的。毕竟我身边有时危机四伏,你这动手能力实在是……一言难尽的不强啊。
沉默一会儿,突然问他,“小兄弟,你有心上人吗,又是如何讨她欢心的呢?”
我靠脸。
驸马爷握起拳头,清风拂过,端的是稳重挺拔,正色道:“自然是凭实力——”话落不久,只见他冲前抬抬下巴,“喏,我心上人来了。”
小暗卫疑惑间看去,顿时心脏一滞:公主殿下一身华贵朝服踏步过来,很显然又是在皇宫处理事务耽搁了半天,刚刚才回府。
“驸马怎么有兴致来花园了?”
“殿下,微臣来看景。”
假期终于补了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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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两期节目连续录制,张凌赫感觉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整个人晕乎乎的,干什么事都慢一拍,看上去像一只懵懵的软软的小兔子。
可是,这只嘴硬的小兔子遇到别人的关心,都说没事,有点小感冒而已,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很不舒服了。
也不知道今天又要录制到几点,周柯宇担心他撑不撑得住。
彼时,张凌赫软乎乎地坐在墙角,远远地看着他们推理案情。npc忍不住cue他,“那个哥哥坐着看着有点累了,你来试试。”NPC也是好心,想着白宇催眠他,好让张凌赫...
彼时,张凌赫软乎乎地坐在墙角,远远地看着他们推理案情。npc忍不住cue他,“那个哥哥坐着看着有点累了,你来试试。”NPC也是好心,想着白宇催眠他,好让张凌赫能趁机稍微躺一会儿。
“也是,凌赫,你稍微休息一下没关系的。”
“对啊,躺一会儿舒服一点,别撑着了。”
置身事外的张凌赫没想到会cue到自己,他也是本着不麻烦大家的心态,今天这状态确实有点撑不住了。被大家这样一关心,心里暖烘烘的。
他本就是一个泪点比较低的人,顿时鼻子一酸,忍不住想哭。他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催眠师”白宇,红红的眼尾,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只是,这场景有点诡异,一群人围着他好像一群大灰狼,而躺在床上的小白兔本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看他配合地闭上了眼睛,大家都默契地离开床边,不忍心再打扰他,稍微眯一会儿也是好的。
结果这人本着敬业的态度,硬是不想落下任何一趴。刚躺下一会儿就又起身和大家一起推理。
直到到这期结束,他们被关进密室中。众人在黑暗中“苏醒”,也不知道是不是起身太快了,张凌赫头晕得厉害,彼时紧紧抿着唇瓣,呼吸好像也变得急促起来,冷汗自额头上洇了出来,身上更是涔涔的往外冒。
灯亮的一瞬间,周柯宇看到身边人腿软得撑住墙面,脸色更是苍白得几近透明。吓得赶紧上前将人搂住,他这才发现他的宝贝仿佛虚脱般一点力气也没有,直往下瘫软。周柯宇一顿后怕,还好自己接住了他,要不是灯打开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人要撑多久。
“凌赫!没事吧?”随后,众人也立即围了上来。
“别拍了,让他缓一缓。”刘宇宁急得想骂人。
“刚刚就想问你,退烧药吃了没有?”白宇皱着眉头,一副老父亲责怪不听话小孩的模样。
“吃了,没事的,刚刚就起身快了一点,可能低血糖了。”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张凌赫还扯出一个笑。助理赶紧找来了糖。
“真没事,别耽误大家拍摄了。”看张凌赫脸色好了一点,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期间周柯宇一言不发,心疼不行,他恨不得自己替他难受。他紧紧地抱着他,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就摔下去。
张凌赫想挣脱,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感受到怀里某人想挣开,周柯宇搂得更紧了,弯下腰,一下子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太轻了,跟他录制综艺短短几个月,眼看着人越来越瘦,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干什么!周柯宇,放我下来。”
“我说了没事!放我下来!”
周柯宇根本不听他说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人进了休息室,且随手锁上了门。
“我嗑的CP是真的!!!”不少工作人员发出尖锐的叫声。
“妈妈,我的柯喜可赫!呜呜呜太甜了。”
“刚刚弟弟脸都黑了,着急得不行。”
“弟弟也太man了,我就说是柯赫吧。”
门外,只听到模棱两可的几句话。
“你就仗着我爱你。”弟弟声音委屈得不行。
“周柯宇你敢!”软软的,像小猫,挠得人心痒痒。
热巴、刘宇宁和白宇紧紧贴着门,恨不得把耳朵伸进去。“然后呢?怎么听不到了?”
门内。周柯宇抱着张凌赫坐在休息室沙发上。
而张凌赫,头埋在对方怀里死活不肯露出脸。他一整季的bking人设,今天真的全毁了。换谁谁破防,“周柯宇你混蛋!真的丢死人了。”
他尴尬地不停确认“刚刚几个人看到了TT”
周柯宇看他好像真的缓过来了,好笑地顺顺他的头毛“大概都看到了。”
怀里的人将头埋得更深了。
“乖,录制结束,跟我去医院。”
张凌赫闷闷开口,“我自己身体我清楚。刚刚真的只是低血糖,就有点晕而已。”
“而已?”这人是真的不知道心疼自己啊,刚刚那副脆弱的样子,谁看了不心疼?“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照顾自己?你就仗着我爱你。”周柯宇叹了一口气,再开口已经染上哭腔。他真的快被吓死了。以后他可得好好养着才行,瓷娃娃一样的宝贝,怎么能生病呢?
随后,张凌赫又直起身体,双手勾着周柯宇的脖子,安慰般解释道,“我退烧药吃了,所以中途人有点发懵。低血糖可能是因为本身有点感冒,再加上和你吵架,没休息好。”
“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对……”
周柯宇再也忍不住,看着已经跨坐在自己腿上的人。细细地吻上对方的眼睛、嘴巴、脖子,再往下是锁骨,他想伸手解开那一层层的纱,想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这小妖精今天怎么穿了裙子啊,真的……
而此时,张凌赫更是被吻得晕乎乎的,浑身软得不行,他用手抵着周柯宇继续做恶的手。
“不行,不可以。还要录制,周柯宇……”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并没有停下的趋势,甚至开始解他腰下的丝带。
“老婆,我只亲亲,好不好?”
“不…不可以…”毫无威胁力,只是哑着声音,一声声拒绝着,却又一点点沉溺着,“周柯宇你敢……”
“我只亲亲。你不舒服,我不会的……”
他们的爱意只会藏于这里。
———————end——————
美成这样?
想亲,
想泥
最新一期为什么没什么文啊,两人那么好看。
*速打,没文笔
*两人都没睡好的梗
*吵架误会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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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张凌赫视角
张凌赫其实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难过也是,爱也是。
他有个秘密,他喜欢周柯宇,俩人秘密当了一个月的p友。按理说,人都是他的了,哪有得不到心的道理?
可是,他总是觉得周柯宇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虽然说他是个合格的p友,那也不代表他想当个替身,亦或者是第三者。
直到周柯宇第108次找他的白宇哥,张凌赫再也坐不住了。难道真把他当替身?而且看他们CP粉扒的那些细节,如果是真的,那...
直到周柯宇第108次找他的白宇哥,张凌赫再也坐不住了。难道真把他当替身?而且看他们CP粉扒的那些细节,如果是真的,那自己横在中间算什么。
录制后,他找到周柯宇,开门见山道:“我们能谈谈吗?”
那人笑得一脸灿烂,张凌赫一进门他就紧紧抱着张凌赫一顿乱亲,像个大型犬一样。
“哥,你好香啊。”
“周柯宇,你和白宇哥,你们……
“……”刚刚还一脸笑意的人一下子冷了下来,周柯宇松开了他,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彼时眉头轻皱,看上去好像不太耐烦的样子,狐疑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有关白宇的事,他总是很紧张,仿佛自己一旦说什么有关白宇的事,那人就会跟他大吵一架。
“我想说什么?他们谁看不出来?宁哥、巴姐,包括他。”
“我只想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这样问我?”周柯宇一步一步逼向他,眼睛发红,哪还有平日里温柔体贴的样子。
张凌赫瞬间觉得很恶心,心脏也跟着扯着疼,他强撑着对上周柯宇的眼睛:“你问我什么身份?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把我当作什么?你为什么不跟他……”
“张凌赫!!”周柯宇打断了他,“别无理取闹了。”
张凌赫愣在原地,几次想开口,却又觉得不重要了。
他还要怎么做呢?开心与难过,爱与不爱,都不敢表现出来,怕自己越界,怕对方有负担。到头来原来是他无理取闹。
是呀,他以什么身份呢?本就是p友,确实好像管太多。
戏里说得没错,果然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周柯宇,我们就这样吧。”
怂包!不敢表白,分手还得自己提。
大吵一架的后果就是,张凌赫失眠了,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会儿,早上一起来张凌赫就发现不对劲,脚步发虚,头疼得要炸开一样。今天还得录制综艺,这状态怎么录?
化妆间看见那个怂包,也顶着对黑眼圈,周身气压也很低。
不就是问了一下白宇就睡不着了?呵,活该!
这恋爱谈得真憋屈,不是,还没谈呢,更憋屈了。
02周柯宇视角
今天张凌赫状态好像不太好,腮红也难掩苍白的脸色,整个人强撑着一般,探案也兴致缺缺的。
直到两人一起上了电梯,周柯宇才找到机会跟他单独说说话。他侧身挡住了按钮层,电梯门关上,迟迟没有上行。
张凌赫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绕过他,伸手要去按按钮,被周柯宇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松开。”
“哪里不舒服?感冒了吗?有没有发烧?”说着周柯宇就抬手要摸他的额头,却被人躲开了。其实抓着他手腕,周柯宇已经感受到他发烧了。
“哥,你脸色很不好,我们去休息休息好不好?”
“别在这儿惺惺作态了,现在工作,麻烦你唔……”
37度的嘴咋就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周柯宇觉得和这人只能用行动,用嘴堵住就好。哎不对,不止37度。这人浑身都热热的,看样子发烧还不低。
“张凌赫,我和白宇哥什么都没有。”
怀里的人没有吱声,周柯宇有点着急:“你能不能别和我分开?你说他们都看得出来,确实,宁哥、巴姐,白哥都看得出来,就你看不出来,我爱的是你。”
怀里人还是没有声音,只是肩膀上被浸湿的温度,才让周柯宇确定,他听进去了。
“他们给我支招,说让你吃醋,看你是不是爱我。昨天我想听你的真心话,可是,我好像很笨,惹你难过了。你说我们就这样,我一夜都没睡着。”
“他们一大早就轮番骂我了。”
“张凌赫,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周柯宇还是絮絮叨叨地解释着,他不敢停下来,生怕他再次提分手。
“周柯宇,”怀里的人软软地发声。
“嗯?”
“我们好像要去拿充电线的。”
“哦哦哦”周柯宇恍然大悟般,按了楼层键,电梯又亮了。
他这才看清,张凌赫眼尾有点发红,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刚刚泛白的嘴唇也因为自己粗暴的动作开始有了一点血色,加上今天这一身装扮,周柯宇暗骂一声:真是妖精。
后来的录制过程,这人也没有再理自己,是生气了还是害羞了,还是身体不舒服,周柯宇不得而知。
“我都想投他了我。”白宇开玩笑道。
“为什么呀?”因为感冒的原故,他的声音哑哑的,眼眶里也氤氲着泪。
“你看他这个样子,你还想投他吗?”大家都说说笑笑,被张凌赫无辜又软软的样子可爱到了。
只有一旁的周柯宇吃味得很,不是,干嘛都逗我老婆?自己没老婆吗?啊不对,他也没有,老婆都不理他了!真想赶快录制结束,让他穿着这身衣服和自己……呸呸呸禽兽,他还生病呢!他难不难受啊?不是,凶手是谁啊?能不能赶快完了让老婆休息啊?老婆真好看!
刘宇宁还在想怎么帮张凌赫逃脱,转头就看见周柯宇盯着张凌赫,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黑一会儿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花痴鉴定完毕。怪不得张凌赫这么嚣张,还引导大家怀疑他,都自曝关键信息了,还是没人怀疑他,果然色令智昏。
———————未完—————
#嵇炀南颜全是甜饼系列
蝉鸣甚远,乃至东海!
“我不贪心!三方来财就够了!”南娆当然七月不会回到仰月山,此刻她正与三个牌搭子在东海之上。
穆广寒特意为南娆在东海之上僻了块珍珠台。这珍珠台四四方方,像是海上凭空擎出来的一只托盘。托盘通体洁白,一张琉璃桌四方而立,四人围坐。
这托盘上夜有蟾蜍休出,又有颗颗明珠在旁,黑夜深海,好比和天上的明月一般,用光亮呼应了起来...
这托盘上夜有蟾蜍休出,又有颗颗明珠在旁,黑夜深海,好比和天上的明月一般,用光亮呼应了起来。
翡翠玉制的麻将来回被推着、旋转、碰撞,噼里啪啦着,声音脆脆的,甚是好听。
“这筒在我手里,才安心!”南娆对面坐着的是孟霄楼,堂堂剑雄被逼着学了一年的麻将,许是天分低,现在还是笨拙的很。
“拿来吧!”孟之光一把抢走了孟霄楼手里的二筒“胡了胡了!!!”这老头笑的胡子直乱颤,洋洋得意的很。
孟霄楼本是对麻将毫无兴趣,起初都是为了南娆才勤学苦练,但次次被孟之光点炮截胡,倒是击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你这老头!再来一盘!”
在一旁的穆广寒更纯粹一些,输赢如何毫不关心,只是问南娆是否冷了、是否饿了、是否冷了、是否热了………
这会也是如此,旁边俩人吵的紧,他仿佛听不见一样,问向南娆:“这盏里,给你再添些美酒。”
南娆本自顾自的洗着麻将,歪头一笑、眼光如辉,说道,“不必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听到这话,孟之光一激灵,猛的转头,“我的祖宗啊!你总算放我回去了!这麻将虽好!可这汪洋大海实在不如我的仰月宗舒服自在!”这是第一反应,“等等!你是说...嵇炀小友与南颜丫头的事儿可以定了?”
“定了!”
南娆小院紧挨着仰月山的峡谷山林,这季节绿树萧森,山间夹路拥着小溪,有的流的湍急,有的流到半路就戛然而止陷了芳土。水声潺潺,仙雀鸣唱,鸟语啁啾,花香四溢。
此时晨曦微光,南颜被清晨的声音叫醒。她在母亲的屋中,也许是昨夜醉了、也许是母亲的床榻向来能让她觉得安稳。这一夜,之前的梦境竟然没有继续。
刚醒,还是睡眼朦胧,猛的一下,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赶紧起身跑了出去,直到来到了西侧厢房门前才停下了脚步。南颜伸手要推门而入,可右手悬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正在犹豫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每日点卯,阿颜,你今日迟了。”
这声音是他,这话也听着耳熟。南颜回头,晨光是淡淡的金色,正好洒落在嵇炀的身后,他今日一身银白色锦袍,如皓雪一般,俊逸如仙。他款款向她走来,唇瓣含笑,“看傻了?晨曦、日落、星辰、白昼,怎得还需日日看我如第一面?”
“惯会打趣我!”南颜笑着,为他失态偶尔也是在所难免,“你这是去哪里了?”
“刚刚在门前,打发了两个人。”说漫不经心,好似无关紧要一般,嵇炀转身抖了抖袖袍,缓缓的坐在了桃花树下的茶台边,饮了一口热茶。
“两个人?来找母亲吗?”
没有马上回答,嵇炀又从容的喝了一口茶水,此刻的表情比刚才可是严肃许多,故意缓了缓,回答道:“找你的。”
“找我?谁?”南颜提着脚步,赶紧跑去打开了院门,可是伸着脖子、垫着脚尖遥看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
“穆战霆,还有一只狐狸。”嵇炀没抬头,眼睫微垂,手上磨搓着茶盏。虽是平常话,可仔细听还是带着一点点嫌弃。
“大哥和三弟?!”南颜提高了语气,一溜小跑,站到了嵇炀身边。
嵇炀抬眼,眉头都皱了起来,“叫的这么亲密。”
“大哥和小狐狸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我们亲如兄弟!”南颜双手插着腰,带着分男孩气。
自小,每年夏季,穆战霆和殷琊都会来仰月山陪她小住一阵。她知他们修为深厚,容颜不老。那年小嵇炀走后,及笄之年刚过的南颜,就与二人对月结拜。
但这些年在道生天,嵇炀则过着不同的日子。他几乎与外界隔离,全心修炼,此世只为护一人。
穆战霆当然就在络绎不绝的门客之中,只是被嵇炀一道拒之门外,无一例外。
殷琊虽与他三人情如手足,可对嵇炀,如无特殊任务或其他二人在场,被压制的感觉倒也不必主动求之。所以这些年也未见过嵇炀。
“好好好,我都知道,可是也不必在这时到访。”嵇炀抬头,拉住南颜的手,语气字字柔软,几乎都黏在了一起。“再过三日,自会相见。”
“三日?”南颜不解,为何三日后就会相聚?
嵇炀拉着南颜的手左右摇晃了起来,带着撒娇的语气,眼睛几乎弯成了月牙,“我饿了。”像是小孩子一般。
南颜被他摇的身体微浮,气鼓鼓的噘起了小嘴,“三日后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说完,她便撸起袖子,款款的就走去了厨房。
“十菜一汤!”嵇炀喊着,声音追着南颜的脚步。此刻他觉得一阵阵的暖流过身,脸上的笑容都是自己不曾察觉的,像是偷偷爬了上来的。嵇炀心中暗念祈祷,这一世他们一定要过的很'自私'很幸福。
厨房中先是铛铛直响,接着又有热油翻炒的呲呲声,最后便是一阵一阵的饭菜香气传来。嵇炀看着南颜做饭的侧影,实在忍不住只在树下喝茶。
南颜见他走来,娴熟的翻炒忽然被吓了一跳,手背一下贴到了热锅上,疼的龇牙咧嘴就是不敢出声。可这些被嵇炀尽收眼底,他一个健步过来抓起她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他皱眉,冲她手背吹了吹气,“早饭也如此劳师动众?”
南颜被抓住的手腕温热,这感觉覆盖了刚被烫过的疼痛。她哼了一声,打趣的说着,“帝君怎可怠慢!十菜一汤,每餐必备。”
“一会让我帮你涂药!”嵇炀没有理会这打趣,几乎是强制的语气。
“不碍事!”南颜看着锅里的饭菜,赶紧把手抽了出来,劲儿真大。
“以后,我来烧饭!”
“以后?”
“自然是成婚后。”底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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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界第一美酒蝉露悲可醉人几分?
桃花树下,瑶宫南芳主留给女儿南颜的整整十八坛,说是女儿找到相许之人一定会派上用场。
南芳主自绕雨山化仙后,云游四海,每年阴历七月便是她与女儿南颜约好的相聚之时。可是已足足有半月了,南颜住在这里,等啊等,仍不见母亲归来。而今,嵇炀先于道生天众人提前来到仰月山,正是无处可住,南颜便把他带到了峡谷东侧母亲的院子中,暂且在这里小住几日。
“其实住在孟仙主那里也是可以的。”南颜边打开院门边对嵇炀说着。
“不妥,先于同门到达仰月山已是不敬,我还是不要露面的好。”嵇炀这话接的斩钉截铁,根本不给南颜反悔的...
“不妥,先于同门到达仰月山已是不敬,我还是不要露面的好。”嵇炀这话接的斩钉截铁,根本不给南颜反悔的余地,赶紧快步跟着她进了院子。
小院古朴四方,庭院东侧种着一颗桃花树。这树开的繁盛,花瓣层层叠叠的交错着,连成一片,如若人站在树下,必然抬头也看不见天空。
桃花无香气,又种在院子里,即使茂盛,这院子里的春夏也延烧不到墙外去。就如同此时站在院子里的两个年轻人一样,心火足以燎原,却不动声色。
此时,他二人正站在桃花树下,南颜指着西侧的厢房,对嵇炀说:“你先暂住几日。”
“七月...你不是也住在这里吗?要是南芳主忽然回来,我一人在这,岂是不妥”想要留住她,总要有个恰当的理由,嵇炀心里也不笃定南颜能否留下,但总要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他的目光如辉如炬,没由的竟让人觉得火辣辣般的滋味,南颜扯了扯衣襟,理了理头发,回答道:“孤男寡女,不妥不妥。”
嵇炀撇嘴一笑,心中暗自盘算,顺势就转移了话题,“早就耳闻瑶宫南芳主的蝉露悲,可否有幸尝尝?”
听他翻过了这篇,又提到母亲的美酒,南颜转眼开怀,故作男孩姿态的说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那我再给你做盘小菜,我们叙叙旧!”
说罢转身就去了厨房,刚迈出一步,回头指了指树下,“你自己挖,但!只许喝一坛!”
一个时辰后,已是夜深,庭院的四方小桌上,整整摆满了十道菜!
“这么欢迎我”嵇炀与南颜面对面坐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一坛蝉露悲只能被放在地下。
从道生天赶路到仰月山,嵇炀担心被同门察觉因此并未使用灵力,仅凭双腿双脚赶路的经历,还是头一次。数日了,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疲乏。
“有朋自远方来,当然不亦乐乎!”南颜笑面如花,天真烂漫。
“朋友?”嵇炀的语气试探又挑逗。
“朋友?道友?侠友!”南颜匆忙举杯,想掩盖住自己的些许慌张,“尝尝!”
嵇炀一边打趣的看着她,一边把蝉露悲送入了口中,丝丝滑滑。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秋蝉泣秋枝…蝉悲露…蝉露悲…这天下第一美酒竟是这边甜纯!”说罢,又一杯饮下。
“虽然这酒是我娘的佳作,可是如此正经八百的喝它,我这还是第一次。”南颜也喝了一口,频频点头表示同意嵇炀的赞美。她又抬头看着对面的人,声音带着娇嫩的说着:“你念的词,真好听…”
五年来,来到仰月宗想见少苍的追随者、崇拜者络绎不绝,面对称赞膜拜他都心稳不浮。可偏偏这简单的三个字的夸赞‘真好听’,就令他忍不住的面潮心悦,击打着他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
“你若喜欢,今后我就只为你写诗作词。”
“我...我有什么好写的,比不上你的道者沧海...”南颜害羞的低了低头,手尖随即指了指那道自己费了心思做的菜肴,“你尝尝,不知味道如何。”
嵇炀拿起筷子,眼前这盘鸭肉一片片的摆在瓷盘子上,薄厚均匀,一看就废了不少事。旁边的琉璃盏里乘着梅子酱,南颜说这是她的秘制。“好吃!”心里像灌了蜜,真希望天天都是这样的日子。
月下再饮一杯,俩人的脸上都慢慢泛起红晕。
“你可听说...你我的婚约?”
这话横空而出,南颜差点被美酒呛翻了鼻子。她眼神锁着他,真真是猜不透。
可她偏偏故意稳了稳身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不紧不慢的问道:“我该叫你嵇炀还是...少苍?”
“从一开始,我便就叫嵇炀。”他回答她的一个问题。
“这五年,你过得好吗?”南颜问的第二问题。
“参道修法,磨炼剑术,一刻未曾松懈。”他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
“可曾想过我?”南颜问的第三个问题。
“日思夜想。”几乎没有思考,第三个回答,脱口而出。
节奏噶然断裂,语顿。二人低头各饮一杯。蝉露悲入口顺滑甘甜,还带着一丝凉意,可后劲儿堪比狐族的幻术,不仅侵人灵魂,还像是可以打开人心底的那把锁。
“那…你为何提前来到仰月山?”
“为了找你。”
“…为何?”
嵇炀停顿片刻,语气缓缓,“我想确认你的心意。”
“什么...心意?”南颜抿了抿嘴,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弄得嵇炀心里松一阵、紧一阵。
“你可否愿意与我定亲?”
“我...我从未想过...”支支吾吾,眼神流转,南颜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如何回答。
“世人都知,道生天与仰月宗联姻之事,可我...虽这事...我还是想提前与你确认心意...”语无伦次!语无伦次!少苍诗词满天下,此时真是语无伦次!语无伦次!
喝酒!又一杯下肚。耳后发热,脸上也是又一阵的红晕散开。
放下酒杯,他又皱起了眉,眼神真诚又带着些小心翼翼,缓缓地说道:“我知你惦念我,可不知道这是否与我惦念你,同样?”
南颜如果不回答,这傻憨憨的样子恐怕要问到天亮。
“你怎知我惦念你?”
“你看!”嵇炀举起掌心,一个亮闪闪的印记,“十三岁我与你分别后,便可知你心声。这五年,我知你过得好,也知你心里...挂念我。你可怨我窥探你心声?”
上古灵犀印,南颜认得,可是却不知自己是如何知道的,仿佛也不是从书籍中习得。此物只能寄于有情人间...可此刻她根本顾不得想这些,脸上火辣辣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回想五年自己挂念嵇炀话...
「他的伤好了吗?」
「是否法术精进,如他所愿?」
「他的诗文可真好听…」
「他...有想我吗?还记得我吗?」
「他不让我修炼,我听他的话,这些年医术有所成...」
「听说他已至元婴境界,少苍是他的名字吗?」
「再见面我该叫他帝君?少苍?还是嵇炀?」
「十八岁,他真的回来找我吗?」
五年的回忆,冗长冗长,南颜在脑海里回忆着挂念嵇炀的话,简直是成串成章!她紧紧拽着自己的裙摆,心里都是羞涩涩的。
嵇炀看着南颜,又一遍听见了她心理回忆着这些年的声音,蝉露悲上头也入心,带着他胸口里排山倒海一般。
片刻后,他终于起身缓缓的坐到南颜身边,贴近在她身侧,探着身子在她的耳后问道,“可怨我?”
离的很近,嵇炀的侧脸似乎能感受到南颜脖颈处脉搏的跳动。这跳动激起一阵阵的温热,打在他的侧脸。
“你喝醉了。”南颜不敢回头,他的鼻息就在她的皮肤上,一呼一呼的,很痒很痒。
“酒不醉人。这禅露悲沁人心脾,我还要再喝呢。”黯然情愫,未饮先知醉。嵇炀此刻的语气像是羽毛,来回浮扫着,周围的空气都被沁甜了。
“只许喝一坛,我娘说这些要留给我的相守之人。”
“阿颜,看着我。”他的语气温柔,却带着不许商量的口吻。
南颜缓缓转头,几乎一张薄宣纸的距离,她能闻到嵇炀鼻尖萦绕着股淡淡的檀香味。身上带着独特的清冽气息,像是松柏一样。
“我心悦你。你可同我一样?”嵇炀再次靠近南颜,额头浅浅相抵。她的秀发上带着淡淡的草木药气,这本该是让人清醒的味道,可是怎得更让自己痴迷了,难道真是醉了?可自己的酒量本不至于...
“嵇炀...我...”南颜神情柔软,感受着对面温热的呼吸一阵阵的洒来。
“阿颜,我知你心意,就当你已答应。桃花树下的蝉露悲,都是我的。”
话落,滚烫的唇顺着气息将南颜覆盖,他又抬眼看着心上人近在咫尺。更深的一吻带着南颜的身体摇动了一下,嵇炀伸手揽住她的腰身,朝自己又提了提。
南颜起初眼睛都忘了闭上,只盯着面前将她视野覆盖的男子,别无动作,浑身像是没了力气一般。就在觉得摇摇欲坠之时,忽的,身体被他手臂温柔的环绕,这力道像把她禁锢在了这里。
“阿颜,你可知,我早就是你的夫君了。”停下来,嵇炀的呼吸还是急促着,他揽着南颜,她的腰身怎得如此纤细?腰间的凹线正好容下他一个手臂的粗细。
“你是醉了。”南颜的睫毛簇簇颤动,她的声音像是被酒水浸泡了一样,酥软柔醉。
此时微风起,园中的桃花树枝叶发出莎莎的声响。花瓣随着风,片片散落下来,悠悠扬扬地就跨出了墙院,飘到了院外去了。
终究,这院子里的盛夏之火还是烧到了院外,就像此时在园中的两人一样,醉玉颓山,心火蔓延,终于燎原。
而夏蝉又鸣,随风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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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我这美酒只醉阿颜的心上人!」
emmm…我自己说甜是不是有点老Ni卖瓜
今日是乞巧节,仰月山的庙会很是热闹。
身高将近六尺的少年站在坊市中,那可真是显眼!经过的少女只要看他一眼,就纷纷连忙害羞的低下了头。
「长得可真好看啊!」
「真是剑眉星目!」
「仙气飘飘!」
「这是谁家的公子?」
「瞧他背着那把剑,想是天命不凡的仙修者吧!」
少女们的声音叠加在一起,窸窸窣窣的,每句话都能让人都能尽收耳底。
准备摆摊说书的老者经过,也为这少年驻足了半刻,他侧目看着,捋顺了自己本来乱成一团的胡须。转身后,老者冲着怀春的少女们掸了掸衣袖。他竖眉侧目的样子,不和善。
“散了吧,别看啦,他可不是你们能想的。”
少女们被扫了兴,但是转...
少女们被扫了兴,但是转念一想,站在这里一直观赏一位不明来历的少年,确实不妥。
而少年仿佛置身之外,他一直站在布袋戏摊位前,看的如痴如碎。
要说这坊市的乞巧节灯会,围看布袋戏的人是最多的,几乎把这摊位围了一个厚厚的圆。少年个子很高,挺拔的站在人群中,可以形容为,一览众山小!可他为了看的更清楚,还是微微掀起了脚尖。
【说是迟,那时快。大侠一把把小丫头护在了身后,说道:贼子尔敢!。
手起刀落,满山的盗匪死的死逃的逃,大侠问小姑娘:小姑娘要是有人再敢欺负你,你就报上我的名字,我叫龙傲天。说罢大侠就这样转身走了,大侠走了之后小姑娘形单影只,特别孤单,小姑娘想:我什么时候再能见到我的龙傲天呀。】
“我来我来!”布偶戏被一个声音打断了,这声音脆亮的好生俏皮。几乎不用看样貌,就知道拥有这个声音的少女一定光彩照人,灿烂夺目。
嗯!是仰月宗的神医,南颜,这里的人都认识她。她穿过人群,手里还提着刚刚采买的药材。
少年被南颜经过,发尾拂甩过他的手背,一下子麻酥酥,这叫他本就震荡的胸膛,呼呼直颤!瞳孔一阵缩小放大,手心不自觉的潮湿起来。他压了压了头上的斗笠,赶快低头,几乎是半蹲了下来。
布偶戏摊主看见南颜,笑的开怀,“下面这段还是你说最为精彩!我可等了你好久,以为你今天不来和情郎过乞巧节去了呢!”
「情郎?她要和谁过?」少年皱眉,人群中就唯独他这一张严肃的面庞。
南颜放下手里大大小小的药材包裹,撸起了袖子,“接下来这段戏,最好有人和我配合!”她扫看着人群,随手一指,“就你了!”
百年间,巧事碰上巧事,那就是缘分根深。
少年被南颜选中,「这可如何是好!本来是要给她挑选好礼物。这可不是我计划中的...」
他仍低着头,心里好一顿盘算纠结,「我先于师父师兄来到仰月宗,本也是不对...怎可就这样露面」
「不对,不对,究竟她要和谁过乞巧节?」
思绪正乱着,还没来得及想完,少年几乎是被南颜揪拽了出来。
“我说这位少年,不必羞涩嘛!很简单的!”
出了人群,本来压低的身板站直了起来,好家伙!南颜一抬头,这人压倒式的矗立在了她的面前。五官着实看不清,他的斗笠压的很低很低,几乎只能看见鼻尖和嘴巴。
南颜左右看了看他,他就把斗笠压的更低了。
“来,你拿着!只需配合我就好。”
她将‘布偶大侠’放到少年手中,兴奋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的像是一朵盛开的水莲。
管他是谁,布偶戏可是不能等了!
【隔年乞巧节,就在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时候,大侠跟小姑娘,又重逢啦!小姑娘特别高兴,大侠也特别高兴,大侠问小姑娘: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南颜拿着布偶示意少年,“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少年终于说话,他的声音带着磁性且浑厚有力,但说出的每个字都似乎带着钝角的弧度,温柔拂面。
【小姑娘说:日思夜想。小姑娘鼓起勇气问大侠:你专门跑回来找我,是不是因为喜欢我呀?”】
「日思夜想的人可不止是她,五年了,他已十八,怎么还不来找我。这小子不会把我忘了吧?!」联想到自己,南颜心里念叨着,笑容一下失了三分。
少年像是听到了,在心里回应着「我怎敢忘了你,我此次专门跑回来找你。当然是因为....」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呀?”南颜的声音不自觉的被捏细,将手中的布偶贴近了少年手中的那只。
“你说....”
“喜欢!”少年回答。
「嗯?这家伙知道台词?」南颜抬头望向少年,惊讶的问道,“你也看过这段布偶戏吗?”
“看过。”
虽未见全貌,可这阵阵气息,一下让南颜紧张了起来,「是...他吗?」
没等她回过神,少年忽的一把拉起南颜的手腕,瞬时又扔了一包灵石给摊主,喊道:“这布偶,我买了!”说罢,他牵着南颜就跑出了人群。
一旁并未离开的说书老者点了点头,神气的很,对刚才那几个小姑娘说“你们看,我说吧!堂堂道生天帝君心中的这片土里,种着花呢!”
小姑娘们听到‘帝君’二字顿时几乎是尖叫起来,“他是少苍?!那个…少苍!!”先前仅是被外貌所吸引,这下子就是纯纯的激动了起来。这少苍的名字,可是响彻五洲四海。
“十三岁开始修道便法术夺魁!诗文满天下!修至元婴境界,练就少苍剑!仅用五年,十八岁便夺得道生天帝君的…少苍?!”
“这算什么,一百年前,他可是十六岁就成了帝君!现在可是整整晚了两年呢!”老者拂袖远去,回忆起百年前他自己也是年轻气盛,挑逗血手修罗不果,与他们在鲸洲上因为血凰釵不打不相识。
月亮当空,月光正正的洒下来,仰月山的竹林倒影缩成了一个个矮墩墩的样子蜷缩在地上。
此时的少年终于停下脚步,南颜却跑的呼哧带喘,他手的力道很大,根本挣脱不开。
“我的药!”这猝不及防的,刚才放在布偶摊位上的药材全忘了。
少年转身回头,摘下了斗笠。“刚才人多嘈杂,我先于同门来到仰月宗,不好露面。”
南颜定眼看着这张面孔,压了压急促的呼吸声,嗓子紧紧的探索着,“你是....”
“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他打趣的口吻,透露着挑逗的小心思。
南颜仔细打量着他,一改刚才俏皮活泼,显着有些怯生生的说着“你长的...好高,当年你只有这么...”
她用手比了下自己腰间的位置,继续说着“这么高...”
嵇炀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南颜,一丝没有挪开的意思。南颜抿了抿嘴,眼神流转。近乡情怯,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脱口而出的是她一直惦念的事:“你的伤,好了吗?没有留下疤痕吧?”
嵇炀双手环抱胸前,稍稍弯腰靠近了她一寸,“道生天的大夫可没有你医术高明,要不…”他故意顿了顿“你帮我看看?”
「怎么变得这么不稳重,真是...」进一步的靠近,南颜没有闪躲,心底竟有一丝愉悦和悸动。
听到这心音,嵇炀强制压住快要弯起的嘴角,「怎得生成这么可爱。」他再仔细看着眼前的人儿,她身着浅蓝色的轻纱凉褂,青丝如瀑,散落腰间。虽说灵动俏皮,可严肃时却是清雅风华。
露草中流萤飞舞,给这夏夜添得一缕缕的浪漫。天空也在此时做媒,下起了点点细雨。雨水打在竹叶上,蝉鸣吟诵,打破了二人片刻的寂静相对,同时又勾出了那一丝丝流动的情愫。
这情愫本是像长线一样盘绕在心头,这一勾,线头便顺着力道一下飞舞出来,唰的一下流出了心间,再也收不回。
“此次前来,是为了找我?”南颜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当然。”
“仅仅是为了找我?”
嵇炀拿起还在左手的布偶,靠近南颜,“龙傲天对着小姑娘说,那自然是因为【喜欢你】”
———————————待续
「可你到底要和谁过乞巧节,刚才那摊主说的情郎又是谁?!」
一碗安胎药刚下去,吩咐静兰热了饭菜,注意到裴相没怎么吃的李蓉单独给他开小灶。并亲自看着他吃得差不多后,陛下以比他矮不少的个头,拎着他的后颈衣裳把他带到了主殿。言简意赅,“睡。”
裴糕糕能摸到龙榻上沙愣愣的浅龙纹,金色印浅祥龙纹样的铺盖,极为舒适的软垫,大到离谱的宽敞。
裴糕糕不合时宜的想,这龙榻制造者也是贴心得很,就这宽度,五个人都绰绰有余吧?
像拎只大鸟儿型倔驴似的,拽着衣裳后领子,略显强硬的被李蓉将其逼回自个儿的巢穴。让他只得就着她的步伐走。
“母亲——”李曦黑黝黝的大眼睛带着光泽在父母二人身间流转,看到裴文宣很好让她松了口气,粉团子拍拍衣裙,小脸泛着健康的...
“母亲——”李曦黑黝黝的大眼睛带着光泽在父母二人身间流转,看到裴文宣很好让她松了口气,粉团子拍拍衣裙,小脸泛着健康的气色,眯起眼来笑。拍拍身上的鹅黄纱衣裙。
圆不隆冬的,看得人一阵好笑。
“曦儿也要在这儿睡,好不好吖?爹爹——跟爹娘睡!”
“不好。”李蓉想都没想几瞬便驳出去。以,她已经是大姑娘为由,谁知闺女这个小团子全然不怕她。把暂时并不能称之为腰的腰部一叉。
“哼,母亲今日喝了八杯酒。好多好多,爹爹说过,让团团……督,督/察……”她歪着脑袋半晌才想起这个督察的词来,继续天不怕地不怕,囫囵不清:“娘亲喝酒不能越过……越过三杯!”
其实是监督,只不过有时议事碰到粉团团在场,李蓉从不避讳她,暗线联络网暗卫统系纯熟的督察司出现频率高,导致粉团团脑袋不太好用,会记岔批。
所有人都拿她当皇帝,甚至多数时候都不拿她当女人,朝臣们看李蓉面相是越来越凶,只有裴相,一如既往前世今生,一直把她当他的小姑娘。
她有通天的志向,裴文宣便将小姑娘托上去,助她所要皆如所愿,能吃香喝辣固然不错,当然,时局不稳导致吃糠咽菜的话,也还行。
裴狐狸自己暗笑,不过估计,本相这般厉害,吃糠咽菜怕是没机会了嘿嘿嘿。
所以皇夫大人抱着她,一派勾/栏做派砸过去,给李蓉刺儿精神了。才道,喝酒伤身,陛下是女子,不可酒大如此之类的言语。明确的跟陛下说过,喝酒不得超过三杯,否则……微臣就要闹了。
众所周知,裴相一闹,了不得。
为此,他还特意请女儿监督,跟孩子逗玩的成分居多,粉团团却是记到了心里。觉得自己每天好忙呀——除了保护爹爹和弟弟,还要督察母亲喝了多少酒。
李蓉下意识的看了眼虽然衣着深色但仍不变白白糯糯的裴糕糕,他自然不会闹,倒是免得耳边叨叨声,她有些庆幸,因此,胡邦王没有被骂个狗血淋头,顺带被委婉的问候爹娘/和菜瓜一样的苦寒之地,自己也不会因为多饮两杯招来裴相叭叭的嘴。
可以肆无忌惮,因为是裴糕糕,故而喝多了也不会被吵。偷感十足的陛下暗暗松口气后,随之而来的是没滋没味的苦闷。
“母亲——”咬字不清的声音唤回李蓉的神思,也试图唤醒母爱。只见她噗噗摇着毛绒绒小脑袋,“曦儿是小姑娘,还没变大!”
“是长大。”李蓉抚额,抬起手臂的工夫,曦儿就已经跟个小哞牛牛一样,溜了进来。迎接她的,是裴糕糕的怀抱,他不是很自然的用一只手安抚性的拍着小后背,温和有力。
跟裴文宣有七八分相像的眼眸回望向陛下,可怜巴巴的满是期待的意味,生怕被拒绝。而后,大号的原版眼眸也一同看过来,眼里的紧张和恳求都快溢出来。
平日的皇夫·裴站的是文官之首,头上冠得是带鹤纹的冠,按照规制,还添以龙纹。说的话是没朝臣敢反对的。
一撇一捺,一言一行形成框框,被夫婿和女儿的条条框框安排的明明白白,偏偏又无可奈何,清咳一声,“就一晚,曦儿明日去找静兰姑姑自己睡。”
李曦眉开眼笑的霸上龙榻,那高兴劲有一瞬间让陛下怀疑是不是做的太狠了,她的床铺足够大,无所谓放下一个小孩子,裴相腹中揣着小崽崽,夫妻二人又是盖起被子纯睡觉。
总之不能惯着这毛病。
问就是——小孩子,分床,好。
李曦躺下后,将小脸紧紧贴爹爹身上,裴糕糕闻得见淡淡的奶香味,见了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如此依赖他也欢喜。
没注意到皇帝李蓉盯着,那别扭眼神……小丫头,你倒是滋润了。
朕在一旁被晾透气了。
于是她也平躺上去,侧躺着瞧着这一幕。
“母亲,爹爹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李蓉就知道这小崽崽听到风声了,看着跟自己相似的嘴巴鼻子和脸型,目光柔和下来,小人儿明显有点生气。
“那为什么,罚跪?是写字写着写着画画了吗?”
“……”孩子,自信点,整个皇宫只有你热衷于这么做。
“母皇没有罚跪。”她将李曦的小脑袋揉乱,裴文宣那方也猛点头,粉团子百思不得其解。
是他为了你。自己要跪的啊!青天大老爷。
“不罚,为什么要跪?”
裴文宣哏哏巴巴的解释,“是因为,世间花草虫儿一同上朝,我想看蚂蚁陛下,长得高,又怕碰到燕子侍卫。”
顺势讲了个童趣满满的故事,故意给她讲困了。
“噗……”朕的白糕糕不白了。
李蓉的育儿观念偏向真实,能不糊弄的跟她说真话,哪怕后续要哗哗啦啦解释一大通。再者说,她实在编不出蚂蚁陛下,花儿仪仗的,一大堆。同是逻辑又通顺的故事。
她这个女儿啊,话都说不清楚,嘴巴却矛盾的跟裴文宣一样厉害,正是好奇的年纪,往往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这回,和/亲这种字眼却是不想跟她解释,真相以后再说吧。没想到失忆了裴狗觉醒了这个本事。
且说李曦将要睡着,不知看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摸上他的鬓角,“爹爹,头发下雪了,白白!”
裴糕糕拿下肉乎乎的小手,继续有节奏的拍着她哄睡,“老了都有白头发。”
“母亲,什么是老?为什么,头发白白?”她转头,眼里还未褪去孩童的天真与懵懂。问向一身明黄里衣的皇帝陛下。
“老?”这个问题有点把李蓉难住,她苦思一阵,似乎在找一个浅显易懂的方法。“就像是一颗小树,每天都在长大长高。过了好久,随着年轮的增长有了变化,叶子发黄有斑,也不再长高长壮,春去秋来,慢慢变得不再漂亮,树干也有可能会不结实,内里变朽糠不如小时候。”
“爹爹,不再漂亮?”李曦半懂不懂,看着裴糕糕清俊的眉眼纠结的拧巴小脸,听静兰姑姑说,团团比现在还小的时候,就愿意瞧爹爹的脸,啃得他一脸口水。她就在想,是爹爹长得跟娘亲一样漂漂,所以团团才这样!
……那也稀欢!
“老了,就会死吗?”不说还好,说的多了让粉团子不知从哪个话本上听来的死字连起来了。她愣愣的在枕头上摆动脑袋,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口气趴进裴相怀里。“不要爹爹死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也不,不要母皇死——”
周芷若()
跪了一小会,后腰部酸麻麻地,他捧着小西瓜似的肚子直溜溜跪着,周围的侍卫小太监哗哗啦啦跪了一地,太监的衣袍、侍卫的甲胄发出快嗖嗖的声响,裴文宣顾不上疑惑这些人如此反应,只觉得膝盖骨咯得生疼。
“陛下,相爷在门外跪着——”随着侍卫长拖着长腔一路跑来,帝王的脸已经明显垮批,龙颜阴郁,双唇紧绷。瞪着双目,“你说什么,谁让他跪的?!”
感受到头顶让他头皮发麻的威压,侍卫长直叫冤,试问这皇宫谁为尊,不是皇帝陛下吗?除了您,天王老子在这地界上也不敢为难相爷啊。
谁敢让他跪呀!
“你们就不会把他扶起来吗,抱...
“你们就不会把他扶起来吗,抱起来,扛起来!”李蓉摔下袖子甩落一方奏折,将袖口攥出褶皱来,足想杀人跺尸的目光逼的侍卫长气血倒流,深深吊起一口气,“陛下……属下不敢。不敢乱碰相爷。”
冷静些许的李蓉启口冷哼,“量你们也不敢!”
她心烦气不顺的挥退来议事的大臣,那几个朝臣有老有少,纷纷夹紧屁股快步离开,压根不会多停留一秒。
陛下的仗态不说混乱,跑起来总体有些出格,衣摆在身后乱飞,跑了两步嫌头冠太碍事,随手扔给身旁的小太监。
一众鸟儿被惊飞,龙音气如洪钟,仿佛震着裴糕糕的耳膜,她不是一个帝王的那种贯来的,喜怒不显,阴晴难以捉摸,这气恼的可太显了。“裴文宣——你,你给朕起身!!你——狗/东西!”
气煞我也!裴狗。
裴相下意识的按了按耳朵根,抬眼看了一眼噗噗跑过来的皇帝,继续垂落眉眼,平推双臂叩首一礼,“微臣,拜见陛下。”
“我不要你拜见,陛陛陛的!给朕起来!”
裴糕糕盯着眼前的龙纹绣袍,一字一顿。“陛下,曦儿不能去和亲。”
“朕何时有说让她去和亲!”自从登基后举家搬进皇宫,李蓉已经很少有这样美妙的、情绪起伏,很真实显露的时候了。她气得脚下转了个小圈,看着身怀有孕的裴相,拳头都没处打去,说他是软包子听话吧,他敢跑来跪着,且有自己的主意。
说他不听话吧,他这几天都不行勾栏做派了,老实得紧。
咬重一句话,“朕,何时说过让她去和亲!”
“可是将来呢,团团现在还小,难保将来不会,陛下不答应,微臣,就不起来。”
李蓉蹲身瞧着她这夫君,眉宇温软不变,确实是失忆下的裴文宣,可,面对她这个皇帝,没有丝毫的紧张畏惧,不是恃宠而骄就是……抱着必死或必伤的决心?
好啊,裴文宣,你好大的胆,好得很——朕不骂你全家,就骂你自己!
想通这一点的李蓉怒不可遏,气血直通天灵盖,硬生生将其挤压而下,说出话来有些咬牙切齿的变形,“你是在拿命威胁朕?”
“朕若是不过来,你是不是打算跪到天黑!跪到精疲力尽,跪到腹中孩儿……”
“微臣,不敢。”被戳中心事的裴文宣身躯短暂的紧绷后,保持一派的平静,再次俯首叩下,掩在衣袍下的隆起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弧度,全然不顾自己身体特殊,直板板的跪着,规规矩矩磕头。
直看得李蓉脚下转圈,衣摆袖口抖的厉害,几度拿手指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七窍生烟,嘎嘎生溫。
你个狗/东西——朕,朕真的!
再不理胡邦!就说那老家伙胡言乱语,朕还没来得及哄人,匡一下让他误会成这样!
皇帝捏住他下巴贴耳过去,“还有你不敢的事情?你那腹中朕的皇儿有个好歹,看朕怎么收拾你!”
“陛下,曦儿不能去和亲,无论她长到多大,还请陛下金口玉言,答应微臣。小殿下永久不入外邦,不受苦寒。”裴相爷面容沉静,阳光打在他额角,脸庞线条依旧清俊,眸光清朗。最为擅长的便是波澜不惊的气度,即使他再次失忆。
为了团团,心中毫无畏惧,深闺大院尚还勾心斗角嫡庶分明,何况皇家呢?他在赌皇帝的在乎程度,他在赌命。
你倒是疼曦儿,所以肚子里的那团……团团就不算事了是吧。
行行行,你还给朕下套,恐怕反悔,还特意加上金口玉言四个字来坠重。
“你哪只耳朵不管用,怎么就料定朕会把女儿送去和亲?!”
胡邦王张口闭口和亲那是因为那老家伙喜欢美妾,妻妾一大堆,种儿跟不要钱似的是到处撒,公主王子多得只是一张牌而已。
朕呢?朕能一样?
就凭提剑就砍的裴相给朕的宝贝疙瘩,拼儿女数量这方面,累死他裴文宣,也注定朕是个满盘皆输的人。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说我让闺女去和亲了,宴席上我不明晃晃的驳了么,难道他以为是单纯应付之言?
“陛下。”裴糕糕再次轻淡喊一声,知道自己的表述能力发迟故而顿了良久,调动好语言继续道:“胡邦乃苦寒之地,地处气候不稳。要么风吹日晒很是干燥,要么就连绵大雨寒冷非常。天家亲情淡薄,公主去和亲与宫墙之内而言已经不新鲜了,可团团,不能。”
父子相残,骨肉相杀的血雨腥风还少了?
“天家的人国为之上,利益为上,皇子皇女又如何呢?就算没有胡邦,那还有他国。”
“你查过胡邦?”
裴文宣失忆后,为了让他做个快快乐乐的白糕糕,李蓉什么信息都没往里塞,谁知这人一根筋,半点没有之前的圆滑,揣的都是实诚馅子。挑了个最笨的法子,你嘴甜一点诱/惑一下朕也行啊!
裴糕糕心道:何止,我把它翻了个底朝天,一个相比大夏烂菜瓜一样废的国家。
噗噗堂堂一段话,可谓惊骇天地。李蓉蹦的一下弯指敲了他额头,搭抬他手臂用力扶,“这种话,不可再说第二遍,虽说朕明白,但难保不会有异样的耳朵,”
直言不讳,不要命的,跟想造反似的,虽然造反也不要紧。
“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粉团团很是可爱,打心底里喜欢她,既然喊我一声爹爹,就得为之负责。狗/皇帝如果不同意,我就再另寻他法。
例如,抱着她就跑。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朕答应你,不管是她小还是适婚年纪,又或等她老,朕都不会让她跟和亲沾一点边儿,嗯?”
裴糕糕懵懵歪头,并没有顺着她的力道起身,李蓉拽了个半拉,又不敢使横劲。蔫了吧唧的眼顿时晶晶亮,“真的?”
“不是你说的金口玉言?曦儿真的不会去和亲。还有,朕的皇儿若是有个什么,朕也真的会收拾你。”
裴文宣身怀龙种的觉悟是靠团团安全与否来决定的,欲起身,却不想膝盖生疼,捧着腹底往后一个踉跄,李蓉本就十分在意,当下眼疾手快的抓住他,他却是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了。
“谢陛下,微臣……微臣会好好保护……保护龙嗣。”
李蓉很想照着脑袋就呼一刮子,把他头打歪,让他叭叭。
但也仅限于想想罢了,紧紧圈住他臂弯,又揽人后背,下意识的想用公主抱将人打横抱起。
脑洞小剧场,伪带球跑,OOC注意。
已经很晚了,时宴还没有回家。
对面是个小姑娘,结结巴巴地问他,“您……您好?我找时夫人。”
江皓月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我就是,是不是时宴又喝醉了要我去接?”
对面静了半秒,显然没料到时总的老婆是个男的,随即慌慌张张地说,“不是,是时总……他出事了!”
江皓月的心一瞬间都停跳了,他急忙翻身去拿床边放着的义肢。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像个小皮球一...
江皓月的心一瞬间都停跳了,他急忙翻身去拿床边放着的义肢。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像个小皮球一样挡着他的行动。他一边穿戴义肢一边喊管家,“刘姨,快叫车,去市一院!快!”
管家听见声音,急忙走进房间,掺着他从床上起来,才发现江皓月的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怎么了这是?”
江皓月脸色惨白,瞪着一双空洞的眼,“是时宴,时宴出车祸了。”
管家攥住了他的手,“小江,外面下大雨,拿把伞再去。”
江皓月推开管家,急步往外走。车已经停在大门外,江皓月冒着雨跑到车里,身上已经被水浇得三分湿了。
赶到医院,警察迎面而过。江皓月走到病房门口,看到秘书和医生正站在时宴的床头。
“病人命大,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有些脑震荡。你们那个司机就没那么幸运了,鼻梁骨骨折,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家属注意观察,我还有别的病人要看,就先走了。”
秘书点头,送走了医生,才注意到气喘吁吁跑来的江皓月,“江先生!”
江皓月点点头,眼睛不离床上闭着眼的时宴。秘书转头想给他倒杯水来,却听到身后咚的一声。
江皓月进了病房,才觉出肚子的隐痛。他抚着肚子往前走了两步,因为出门太急义肢没有穿戴好,腿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晃了一下直接跪倒在地上。
他看见秘书吓了一跳,放了水急忙来扶他。但是他肚子太疼了,只能缩在地上死死抱着阵痛的小腹,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晕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个房间,地面上铺了厚重的米色地毯,病床也大了不少。他下意识在房间里搜索时宴的影子,看见窗上的圆形玻璃外正站着时宴,皱着眉头正在训什么人。
时宴扭头,看见他醒了,开门一瘸一拐地进来,坐在床头摸了摸江皓月的脸,“醒了?身上还痛不痛?”
江皓月乖顺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抬起手心疼地摸了摸时宴脸上贴着的纱布,“不疼,你没事就行。怎么还破相了。”
时宴叹了口气,把他苍白的手拿下来,大手捏着他的手心摩挲,“小打小闹,没什么大事。倒是你,快把我吓死了。我一醒来他们就告诉我你在病房摔倒了,也在住院。”
江皓月挠了挠他的手心,刘海遮住了一半眼睛,小脸埋在病床里,还像个高中生似的,瓮声瓮气地回道,“我没事。”
时宴蹙眉,伸手把他的刘海拨开,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退了烧,“疼就说出来,不要忍着。膝盖都摔青了,还淋了那么大的雨。下次再这样你看我怎么罚你。”
时宴的心思被猜了个正着,伸手揉了揉江皓月的头发,“还不是怕你出事。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江皓月噗嗤一笑,“太夸张了,我出事了,时总就能二婚了。”
时宴气得佯装要咬他的脸,“胡说什么?”
江皓月笑得眉眼弯弯的,也不躲,时宴的牙到他脸边变成了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他唇上。江皓月不满意他浅亲辄止,圈住他的脖子把他脸拉下来。
时宴俯下身,压着江皓月一路从脸吻到脖子,两个人都有些动情。江皓月抵住他的胸膛,“医生说……不行。”
时宴眼睛都红了,盯着江皓月被亲得发粉的脸定了两三秒神,终究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像只受委屈的小狗,恋恋不舍地啄吻他的唇。
江皓月被他的头发搔得眼睛发痒,侧过头拍了拍床,“上来睡会。”
时宴上了床,把他圈在怀里。江皓月因为身体不好,本身就很瘦弱,加上怀孕前三个月的时候一直断断续续地出血,近两个月才渐渐坐稳了胎,整个人瘦得像一只病兔子。时宴心疼地吻他的耳后,紧了紧怀抱,只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你刚刚是不是又批评员工了?”
“你听到了?”
“嗯,刚刚开关门我听到有个小姑娘在哭。肯定是时总又把人家骂哭了。”
江皓月扭过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又埋进去。时宴的怀抱暖融融的,抱得他身体都发软了,才说了两句话就又有点困。
也只有在时宴旁边,他才能毫无防备地睡一会。
他微微抬起头,闭着眼,两片唇摩挲着时宴的下颌线,撒娇一样叮嘱他,“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她才入职,不要为难她。”
时宴还想说他心太软,总是胳膊肘往外拐。一低头看见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心都酥成了一团,只能满口答应,“知道了,听你的,不难为她。乖乖睡一会,我陪着你。”
江皓月没回应,时宴低头去吻他,才发现他已经睡熟了。他安抚性地摸了摸江皓月的肚子,“乖一点,不要吵到爸爸睡觉。”
带着球跑步把自己摔了怎么不算带球跑呢
……众星你狗都不如,能不能好好对他啊
裴文宣的儿子
害人不浅的东西!
平乐殿下一脸无语的翻着那本公主会上天的话本子,没想到翻来翻去竟有意外收获,书中这个公主她是有八个驸马的,所以……她表现的眉目有情,恩爱非常有个屁用。
总而言之,转身就换个男人称“为妻”了。
啊,这才是公主的生活啊。
“裴大人,你看——”
李蓉笑意盈盈的把重要片段指给他看,脸上故作正经,有什么绷不住的看好戏的意味将要破眼而出。
“你既然要本宫效仿这个公主,那就要将效仿贯彻到底,不得学个彻彻底底?你也学学人家这位书中的驸马,要大度。”
“……”垃/圾话本子。...
“……”垃/圾话本子。
“殿下。”裴文宣强颜欢笑,手掌温温地覆上去,拿过那本书来,不准痕迹的啪一下扣上,“这些东西,是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
李蓉下意识愣了愣,硬是被气出一嘴歪了吧唧的冷笑,好好好,狗东西这么玩是吧!好的很。
看在他虚弱卧床的份上,公主不跟他计较,狠狠剜了一眼后便掀过这事去,静兰端来厨房新初炉的糕点,裴文宣不敢吃多,如今身子不方便,吃的多了方便也是麻烦事,这还是公主的主殿,他有意减少吃食,躺在榻上不怎么活动,只需要维持最基本的消耗即可。
大抵猜到了他什么心思,公主顾及他这次身子病得特殊也不强迫他吃多,反正药膳补药是亢亢地上。一天至少两三道的药膳吃的人舌头都浸麻了,苦不堪言,颇有疯癫之心态。
“你在干嘛?”入宫处理完事务回来,李蓉就瞧见裴相老老实实的坐在榻上,稀奇,也不无趣的打滚了。
走近了她才看见这人手里摆弄这东西,是个暗天青蓝的布片子,还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里头塞着棉花,裴大人手里捏着针线正在那做活儿。
裴相吓了一跳,手里捏针的指头蜷蜷,有些窘意,似乎是觉得这副姿态有损他心中汉子的高大,但很快就定好了心绪,“哦,殿下安。天气冷了,微臣让静兰和童业找了些好棉花和鹅绒,左右也闲着无趣,不妨给您做件坎肩来穿,到冬里时套在朝服里头,轻便不臃肿还暖和。”
想到姑娘家总是在意自己的身姿外在,他顿了顿,“绝对不显胖,极为软乎。”
李蓉心中一抹异样划过,乌乌囊囊的,她分不清那是什么。不由得重新将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片子上,鹅绒塞的均匀厚实,半边针脚细密。确实看模样不难想象成品精细又暄软。
“本宫不知,裴大人还有会做衣裳的能耐。”
裴相将手下的一段针沿仔细缝好,低头把线尾咬断,道:“您还未来得及领教,我们就离心了。”
公主殿下一噎,空气留白的时长到了会令人在意的边缘,她抱臂换了个舒服随意些的站姿,瞧着男人墨黑的头发,“裴大人,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会做……什么也都做得好,本宫在想,你若是娶个平凡的农家女,该有多幸福。”
裴相他君子六艺年年榜首,头脑又聪明得紧,长得不差,身体无恙时耕田定然不在话下,区区补屋顶或砍柴这种事称得上屈才。又会做衣裳又会梳发髻,这一通本事摞在身上,娶个普通的农家女,只需妻子品性过得去会体谅人,日子简直会幸福到极致呀。
裴文宣抬眉看她,有些莫名,不明白她又感慨的哪一出,“殿下,您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他死都死过一回了,注定是一辈子绑金枝玉叶的叶子上。做梦都梦不到娶个农家女是个啥涉及范围。
“那你这话的意思是……曾经几时,其实也想过这一茬?”李蓉捻着下巴咂摸着。
裴文宣白眼儿都懒得费劲翻,我就说这驸马不好当吧,荣华富贵是这么容易享的吗?
“微臣没想过。”驸马爷拎了拎马上初具雏形的坎肩片子,指着他用银线在衣角位置勾勒出形状的小兔子,“殿下,到时候这里给您缝个小兔子,虽比不得宫中绣衣库绣娘的手艺,但也不差。”
“裴大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本宫三十有八了吧,安个兔子合适吗?”
裴相眨眨眼,一脸无辜的看向公主,“谁人规定的三十有八的老牡丹,衣裳上就不能有兔子了呢?”
我……
极好的教养不由得李蓉说出什么出格的话,但可以肯定,呼之欲出的话含娘量极高。嘴上不说话,但上头后脚下已经跟上了,快步走到床榻边,扑过去双手掐住男人的颈脖,“我掐死你!”
裴文宣仰倒在床,将针线放置安全的位置,公主半趴他身上半跪卧,双手五指似螃蟹爪一样握掐住白皙的颈脖。他趁势抬脸,大厚嘴唇落在李蓉侧脸上。呼吸短暂的打进毛孔,重点还是脸上那轻点的柔软触感。
“你——”
都什么时候了,他给我弄一套!给我来这一套我就得吃吗!
“殿下。”裴文宣含笑看着她愣巴巴的不自在,刚才连手下的力道都登一下放轻。任她不怎么重的掐住他脖子,也不扒。摊开手脚放松,“您不妨就顺势瞧瞧,微臣这副身子和四十岁时究竟有何处不同。”
“本宫不瞧!”
瞧了长针眼!
“别气嘛殿下。”裴相的做派像是正在争宠的妃嫔示弱撒娇留住欲走的皇帝,顺手轻轻扯住公主的袖子。摇了两下。“您……如果想要在上面主位享用微臣,也是可以的呀。”
“你以前不这样的!!”
“老裴是很正经,可是他有殿下吗?他没有,他以驸马之身败给了客卿,二十岁的我虽然不正经,但是我有殿下啊。”
“你这都哪一股子歪门邪说!”
我真服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公主这气恼又无奈的话戳中了他哪个点,终于要了些脸皮,哈哈哈的笑起来,松开手中的衣袖。
二人不闹了,裴文宣继续他的大业,将片子拼接裁剪出坎肩的雏形,剪子或拐弯或停的走着,嗤嗤哒哒的声响下,李蓉没见他有半寸的犹豫,奇怪道:“裴大人就这么自信本宫衣裳的尺寸?”
“您化成灰我都认得。”
稍稍微微感觉,不像是夸人的话。
李蓉趴头仔细看了看那只待在衣角的兔子轮廓,长而圆润的耳朵,胖胖的外扩<>型脸蛋子,还有矮不隆冬的圆身体,仅是轮廓便已憨态可见。
“我都三十……”
“冬日里怕你冷,不过话说回来,殿下什么金贵棉衣没有,不穿就算了。反正,宫中绣娘手艺了得。”裴文宣说着便收针不再继续了,想着把它收起来,一口气还没叹完,公主殿下就刷一下捞了过去。
“穿就穿——”
“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金金闪闪的,本宫都快花眼了觉得换汤不换药,穿起来感觉也就一般……指定没这个好。绣娘是绣娘,跟这哪能一样?继续做吧。”
if墨行徵也在鲸舟、隐没有见到南颜等人
写于22集前,行徵去南沧的动机是私设
墨行徵少苍,墨行徵隐
OpenEnding
——————
临近破晓时分墨行徵做了一个梦。
上一次做梦已是多日以前,再次来到此处,周遭景色并无变化。
自己的心海中心,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墨蓝色的华服缀以金色刺绣,绸缎般的黑色长发垂在身后,脸边每缕发丝都一丝不苟地梳起。道生天上下顶礼膜拜,高山仰止的帝君,那身盛装的姿态如此光彩夺目。没有伤痕,没有血迹,没有魂河瀑布飞溅的印渍。一切都和美好的过往中一模一样,看到就会让人心安。...
一身墨蓝色的华服缀以金色刺绣,绸缎般的黑色长发垂在身后,脸边每缕发丝都一丝不苟地梳起。道生天上下顶礼膜拜,高山仰止的帝君,那身盛装的姿态如此光彩夺目。没有伤痕,没有血迹,没有魂河瀑布飞溅的印渍。一切都和美好的过往中一模一样,看到就会让人心安。
在那中央摆放着的床榻,师兄总是端坐在那里,神色恬静,包裹周身的光芒流转之间,那层层叠叠的华服一件一件褪下,直到光洁的皮肤直接贴上散下的黑发。
他的帝君少苍总是那般优雅,克制,即使衣衫尽褪,躺在床笫之上,也从未显得媚俗,抬手环住自己脖颈,眼中流露出邀请之色时,都显得何其高洁。
墨行徵正要低头吻他,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回过神时已经被少苍压在了身下。
“少苍”骑在自己身上,大腿紧紧夹着自己腰侧,雪白的上身一览无余。额前散下一缕碎发,方才还怜爱地看向自己的脸露出得意的神色,下巴轻轻抬高,盛气凌人地俯视自己。
“怎么是你?”
梦中的自己错愕地开口。
“见到主人不开心么?”
那黑衣男子此时未着寸缕,大方地摇动腰肢,向自己展示光滑平坦的腰腹。那柔软的地方被戳出一个情色的凸起。隐把手指轻按上去,“这里好像很亲我呢。”
“———!”
墨行徵从床上猛地坐起,惊魂未定地喘气。那梦的情形如此清晰,目所能及之地早已变回自己暂住的鲸舟客房,隐的气息却似乎仍缠绕身畔。
脑子乱作一团,墨行徵闭上眼,深深地吸气,竭力压抑下躁动的心绪。
早已离开的师兄愿意到梦中与自己相见,明明是他最喜欢的事,此次却竟然突然间变作了两日前,自己在鲸舟偶遇的那酷似少苍之人。
此梦实在太为诡异,整装完毕拉开房门出门时,墨行徵仍有些魂不守舍。正跨出门槛,脚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吠叫。
“汪!”
一只东洋豆柴犬的幼犬站在自己的门前。
若是平时,他倒愿意蹲下和这小东西玩一会儿,只是今天实在没有这种心情,他关上身后的门,无视那欢快地摇着尾巴的小狗,往外走去。
“公子!”
一个女声叫住了自己。墨行徵转过身,邻房的女客手里拿着根灵兽用的牵引绳,从房内探出半个身子。
“公子是道生天的弟子吧?”
虽然心中疲惫不堪,墨行徵还是行了一个周全的礼,“正是。”
“修道之人定然品行端正,我有事想拜托公子,不知公子可否帮个小忙…?”
那女子从门内走出来,墨行徵这才注意到她似乎有些盛装打扮。
“姑娘请说。”
有人开口相求,没有道理坐视不管。
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神垂到那小狗身上,“这是我在鲸舟市集买的小狗,尚且年幼很是粘人,一旦和人分开就叫个不停。但我今天要去酒楼赴约,那地又不许灵兽宠物之内进入,这半日都没法陪它………”
话说至如此墨行徵早就懂了她的意思。他看看在自己脚边绕来绕去的小狗,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抬头对那女主人笑笑,“我明白了。姑娘放心去赴约,我会帮你带它。”
那主人这才放松地笑起来,连声道谢,将牵引绳递到他手里,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它的名字叫招财。”
墨行徵点点头,目送那主人离开,便再度低头,看向那只豆柴。小狗蹭着他的腿,从上往下看去腰身圆滚滚的,像一条胖毛虫。
“招财?”
那小狗耳朵动了动,听到自己的名字,站了起来。两个小小的前爪抵在他的腿上。
刚买来就能听懂名字了,这小狗倒是非常聪明。墨行徵这么想着,弯下腰,将它轻轻抱了起来。
“这鲸舟上的花坛草坪都长得差不多,真没意思。”
隐站在那人工栽培的草坪旁,百无聊赖地盯着三叶草从中唯一的一根四叶的。
“为什么那根是四片叶子的?”
“那是比较少见的四叶草,也叫幸运草,人类都喜欢寻找它祈好运。”
森罗的声音在体内响起。隐的脚边突然窜过一个小小的影子,小狗扑进草丛里,只露出尾巴高高翘着。
“什么幸运草,自己都被踩死了还幸运。”
隐嗤笑一声,随即意外地发觉,这是先前自己在市集见到的那只豆柴犬。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他突然来了点兴致,轻轻动了动手指,那埋头在草间的小狗就被雾气包裹着,腾空浮了起来。
“抱歉,刚才没看住它,跑了过来。”
清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来人快步前来,隐转过身去,少年的表情微微一怔,“啊…”
另一边体内的森罗也一怔,
“什么,这四叶草当真这么灵——”
但只敢悄声喃喃。隐没有理他,视线瞬间被面前的人勾住。
是他。
清晨梦中才出现过的脸突然又再次出现在面前,墨行徵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对面的人也双唇微张,难掩惊讶的神色。
“是你。”
看见墨行徵的脸就想到那晚发生的事,隐有些不自然,沉默了两秒,他这才想起自己绑起来的狗。
他低头去看被自己的雾气裹着四脚不着地,表情困惑的豆柴。墨行徵也跟着他的动作低头去看,隐立刻将那小狗放回地上,“咳咳…我就是…看它要钻到草里就把它捞了出来。”
“草丛里有虱蚤,小动物确实要避开。多谢你帮我拉住它。”
墨行徵笑了一下。
亏这小子还能装出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隐觉得那个平淡的笑容有点刺眼,暗诽道。
但还是想听他说话,于是隐还是发问,
“你买了它?”
墨行徵摇摇头。
“这是住在我隔壁的客人的狗,她今日有事,托我帮忙照看。”
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如果墨行徵养了这只和他长得那般像的狗,画面倒也应该挺滑稽的。
“那晚,”见他没有再问什么,墨行徵便开了口,神情有些羞愧,“多有失态,公子还把我送回房间,实在添麻烦了,万分抱歉。”
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睁眼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的床上,想必是隐将自己送了回去。
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隐再度哼了一声,态度暧昧。
“我平日不喝酒便是因为不胜酒力,之后我一定不存侥幸之心,不再在人前饮酒。”
墨行徵道歉地极其诚恳。隐摆摆手,
“那晚的酒其实是很烈的烈酒,袁锋没和我解释清楚,已经修理过了。”
“…原来如此。”少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那人今日没有跟着你吗?”
难得墨行徵抛出问题,隐觉得有些新奇,玩味地瞟了他一眼。
“怎么?你担心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墨行徵似乎被逗笑了,破天荒地没有管理住表情,低头掩了一下嘴巴。
“自作聪明买了最烈的酒,害得主人被某人抱着啃了一晚上,确实值得以死谢罪。”
隐故作严肃地说,眼睛却带着揶揄的笑意,盯着刚才还笑着的少年逐渐变红的耳朵。
墨行徵本以为他们二人都会心照不宣地回避提起那晚的事,没想到隐竟然能这般平常地说出来。既然说起…他定了定神,心想虽然几乎可以确认没有滚到床上,但自己完全没有后半夜的记忆,还是再确认一下为好。
“…我那晚,还有没有做出别的冒犯之举?”
少年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睛。他的问题意料之外,而且意味不明。隐不解,拧起眉毛打量着他,语气有些防备,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是要自己作何回答呢。墨行徵没能立刻回应。看着眼前的人,脑中电光火石之间又闪过清晨的梦,明明隐此刻衣冠整齐地站在自己面前,他裸体的样子却挥之不去……
墨行徵只觉一阵晕眩,慌忙地移开了视线。
隐的眉头拧得越发厉害,墨行徵又不说话,神色又这样不自然,实在有些奇怪……
莫非……
他一把抓住眼神躲闪的少年的领子,凑近了去,压低声音,
“墨行徵,你是不是在想下流的事?”
“…!!”
墨行徵呼吸一滞,下意识将他放在自己领口的手按了下去,侧身看向别处。
“不…不是的。我没有那种意思。”
但他浑身上下紧张的小动作实在漏洞百出。隐眯起眼睛,心说竟然真被自己胡乱猜中了,这小东西果然道貌岸然,面上一副平淡禁欲的样子,实际上脑子里大概淫秽不堪,不然那晚也不会对自己…
“还狡辩?”
“是、是真的。我只是……不常被唤全名,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有些不习惯。”
“怎么,你没有熟人朋友,都没人叫你的名字?”
借口实在拙劣。隐倒想看看他还能怎么圆,墨行徵神色慌张,突然低下头去。小狗在草地上玩腻了,此时回到了两人的脚边,正要往隐的身上蹭。
“招财…!”
他制止了小狗的动作,把它唤到自己身边。
隐突然思索起来,
“…说起来,好像狗的名字一般都是两个字。”
他等墨行徵把小狗抱起来,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好了行徵,走吧。”
墨行徵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我说,走。”
隐不去理会他突变的脸色,自顾自转身离开。
本来是想带小狗出来放风,突然就变成了陪隐逛街,幸好招财喜欢和人贴着,缩在自己怀里很乖地不动。
墨行徵跟在隐的身侧,黑色带碎闪的衣摆轻轻擦着自己,传来若隐若无的香气。明明脸与少苍一模一样的人十分可疑,独处时自己却迟迟无法开口询问他的信息,潜意识好像只想与他再粉饰太平久一些。
“血蜈蚣~新到的上好血蜈蚣~”
路过一家小铺,铺主一看到修士打扮的人,连忙吆喝起来,将墨行徵拦下,“道友,上好的血蜈蚣,看看~”
墨行徵手里抱着招财,隐先一步接过铺主递过来的干瘪虫子,有点嫌弃地蹙眉,
“要这东西有何用?”
“血蜈蚣虽然毒性猛烈,但根据万古内经的记载,可以入药以毒攻毒,在丹修学中是珍贵的药材。”
墨行徵解释道,不动声色地挡住招财好奇凑上去嗅闻的鼻吻。
“有毒?那么直接用来制毒不是更好。”
隐笑了一声,稍微起了些兴趣。
“这位客官,我干的是正经生意,出售的材料都仅作药用!”
铺主的脸色瞬间一变,压低了语气,低声警告。
“我出钱,你收钱。我用来做什么,你管的到么?”
隐挑眉,对那话全然不放在心上。
“客官,再说这种有违道德的话,我可要通知鲸舟管理处了!”
“怎么?”
见气氛不对,墨行徵连忙开口,挡到两人之间。腰间道生天的符牌被蓝光包裹着移动到铺主面前,“在下是道生天弟子,以剑修为主。我家公子不熟悉毒理药理,只是说些玩笑话,还请不必多虑。”
那铺主见了道生天的令牌,脸色适才缓和下来,“既是修道之人,想必心中有数。不过公子啊,在我铺子前说这种话,老夫可担待不起啊。”
隐挑眉,又要开口,墨行徵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抢在前面对铺主笑笑,“在下明白。”
说着从怀里拿出灵石放到摊上,轻声哄了隐几句,陪他继续往前走。
“真是的,买这东西做什么?”
隐反复翻看那根黑糊糊的虫子,长得不说美观,几乎有点恶心。
“…你也觉得我说那话有违道德?”
“很多丹修士在研究以毒入药的同时,也会制备一些毒用来防身。那铺主只是在鲸舟上做生意需要不落下话柄,别在意。”
隐哼了一声。方才被墨行徵的手碰过的地方还有些温热,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处,好像没心思再气那药铺的老头。
墨行徵见他不说话,也难辨别他是否消气,前面正是书铺,他试探性地开口,“你喜欢诗文吗?我们可以去看看。”
“龙都少主新诗出炉~内含龙都秘闻~”
铺主递来一本诗集,“公子们有没有兴趣~”
隐接了过来。不像刚才自己一拿过血蜈蚣就盯过来,墨行徵现在自顾自地低头和小狗眉来眼去,他瞥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扫兴,但还是去看那诗集上的字。
这个龙都好无聊
个个都在耍把式
把式耍得不咋样
马屁个个拍得响
……………
隐突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抬眼去看那笑眯眯的摊主,又低头看那白纸黑字赫然分明的诗。
“这写的什么东西?!”
“我家少主博学多才,我给两位买一赠一,公子们带回去仔细瞧瞧如何?”
“啊?这烂诗还敢拿出来卖!”
听到争执般的动静,墨行徵这才抬头,“怎么了?”
隐似乎又有什么不满,将手里的册子往自己面前一摊。墨行徵快速扫了一眼,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这是……”
似乎觉得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好笑,隐的语气轻佻起来,“小狗能看得懂诗吗?”
墨行徵转而去看他,淡淡地笑笑,顺着他的玩笑说,“看懂这种水平的还是可以。”
隐被逗得很是满意,将册子合上放回桌上的书堆。
“只看这种东西,脑子要坏掉的。”
“我确实不擅长舞文弄墨,不过以前在道生天的时候,背过很多帝君…嗯,背过很多造诣高的诗。”
墨行徵微妙地卡顿了一下。
“帝君?”
“公子是说道生天帝君少苍吧!少苍的诗确实倘佯恣肆,字字珠玑呀。只是…”
那铺主突然搭话,语气有些激动,但随后也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小了下去。
“在下是个普通凡人,除了略懂一些诗文外百无一是。少苍作为帝君的种种在下无法评判,只是衷心仰慕他的诗词造化…”
“我明白。”墨行徵上前了一步,面露安抚之意,语气很是柔软。“你不必担心。帝君已经不在,当年的是非无需再论。那些诗词,也是他留给我们最后的礼物了。”
隐盯着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温存,只觉得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和说起“帝君”二字尤为轻柔的语气让人心烦意乱,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从心底升起。不禁出声打断,“什么帝君什么少苍,你连人话都听不太懂,还和人聊文学呢。”
墨行徵连忙又凑回他身边。那铺主大概是看说话投机,执意要送他两本龙傲天新诗,他推脱不过,眼看隐又自顾自转身就走,往桌上放了把灵石,接过诗集就跟了上去。
余光瞧见墨行徵拿着两本那歪诗跟上来,隐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别给我,留着给招财擦脚吧。”
墨行徵赶紧把册子塞进衣服里。
“抱歉,遇到同样喜欢帝君的人,忍不住说了几句。”
隐的脚步突然停下,墨行徵也立刻刹住,差一点就撞了上去。
“又是帝君。你现在是和我在一起,我允许你提别的男人了吗?”
墨行徵低下头。少苍的脸和声音说出这种话,实在有些奇妙。虽然被训斥了,但好像心里并没什么不满。
招财似乎被他吓到,一直咧着的嘴闭了起来,歪着头紧张地看着他。
隐瞟了一眼小狗,想来也觉得自己生气的点莫名其妙,语气稍缓,
“和我一起的时候,不准自顾自去和别人说我不认识的人的事。”
“…你不认识帝君少苍吗?”
“他是什么东西,真当所有人都要认识吗!?”
隐刚平复的心情又几欲发作,墨行徵连忙凑近了一些,“不是的。只是你也是修行之人,而道生天帝君几乎齐名修界五位化神,所以我才…”
“………我失过忆。过往世上发生的事,还在慢慢了解。”
“失忆…”
那么要询问他的身世信息,岂不是也…墨行徵暗自思量。线索断了,自己心头却好像并未失落,相反有一个一直刻意回避的念头,却又萌动起来。
“少苍他…其实便是那晚我说的,与你长得一模一样,我喜欢的人。”
那心中萌动的念头压抑不住,还是从嘴里漏了出来。
“少苍…我先前遇到那仰月宗宗主,叫我嵇炀什么的。鸡羊,什么鬼名字…总之不是少苍。”
提起这些事,隐多少有些烦躁,大脑下意识抗拒思考,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兴趣,俯身去逗缩在墨行徵怀里的招财。没有看见墨行徵此刻几乎抽动的嘴角。
揉搓了几把小狗热烘烘的脑袋,他才注意到面前的人身体似乎有些发抖。
“你怎么了?”
隐直起腰,困惑地去看墨行徵的脸。少年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神色,眼底涌动的、复杂到无法辨认的情感几乎漫溢出来。隐不懂他突然间受了什么刺激,只觉得那眼神盯得自己心里发毛,一边念叨着“奇怪,别这么看我”,一边背过身去。
小狗的爪子落到地上,在身后传来一声细碎的动静。隐意识到墨行徵放下了招财,下一秒就被拥入炽热的怀中。这个拥抱如此急促用力,少年的双臂将他紧紧桎梏在胸前,剧烈的、陌生的心跳声贴上隐的后背。
墨行徵将脸埋在那黑发间,终于可以坦诚地面对自己因那熟悉的气息加速的心跳。想叫师兄,想叫少苍,但最终都留在了心里,只是轻轻地说,
“……我好幸运。”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隐,想要张口,迎面而来的海风让他屏住了呼吸。鲸舟缓缓驰行在海面,那海水无穷辽阔,纵然脚下这般的庞然巨物,都只是其中小小的一尾。
过去数十年的时光所承载的回忆之重之深,他不过是漂浮其上的池鱼,能游再远也终究看不清海的全貌。
而身后人那颗跳动的心所饱含的感情,是水面之下无穷深的未知,他这般用力地去想,也想不出一句回应,能于天平上托起那份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