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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序章了,懂我意思吧,长篇开始)

回到家的那年,我四岁。

我牵着妈妈的手,进了一栋好大的房子,装潢精致,房顶挂着商场里那种水晶灯。

衣着富贵的女人坐在父亲身边,指间夹着香烟,看我和母亲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安分呆着,别来碍我的眼。”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起身上了楼,父亲也跟着站起身,好像是想挽留她,又转过头看了母亲一眼。

那一眼是我看过的最恶毒的目光,像褪下甜蜜外壳的赤luo...

那一眼是我看过的最恶毒的目光,像褪下甜蜜外壳的赤luodesire,像一张密集而窒息的网。

父亲说:“住隔壁屋,明天跟我去做鉴定,是我的我就养着,你别再给我添乱了。”

他的背影被灯光照亮,宽阔而挺直。

我听到母亲的哭声。

这栋大房子好空,轻飘飘的灵魂在坠落。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鉴定,是亲子鉴定。

父亲给我的见面礼,是一张白纸黑字的鉴定书,证明我是他的种,他不得不认,不得不养。

母亲是他酒后的一场荒唐梦,我是他养的一条狗。

父亲让我们进了家门,住楼下,他和夫人,还有他们的儿子住楼上。

佣人见母亲,直呼姓名,见我,会叫一声小少爷。

父亲认我这个儿子,不认母亲。

我过上了少爷日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我的母亲却日渐消瘦,连卧室的门都不愿意出。

我上完学回家,她就坐在后院织毛衣,一针一线,眼神好温柔,我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母亲会摸我的脸,把织了一半的毛衣给我看。

“小战的新衣服,好看吗?”

“好看。”我靠在她的怀里,洗衣露混着阳光的味道,很好闻,很温暖。

我说:“谢谢妈妈,小战喜欢。”

可我没有穿上那件毛衣。

母亲织完毛衣的那天晚上,父亲应酬,喝多了酒,半夜推开了她的房门。

我与母亲隔着一堵墙,听了一夜污言秽语,听了一夜母亲的呜咽声。

我用被子蒙住头,捂住耳朵,那些声音无孔不入。

我在温暖中窒息,压抑的痛哭,我伸出手,摸到那堵墙,它好像在颤抖,可我不能推开那扇门。

第二天,我等到午后才偷偷溜进母亲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昏睡,好乱的一张bed,我看到被丢在地上的红毛衣,前襟略有湿意。

我抱着那件毛衣蹲下,母亲被我的哭声吵醒,看到我抱着毛衣,厉声叫我放开。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已经抢走了那件毛衣,看着它,抿紧唇掉眼泪,指尖攥得好紧,好像要把它撕碎。

“脏了,你别碰。”

母亲把红毛衣丢进了垃圾桶。

我长大以后才知道,弄湿毛衣的,是父亲的JY,他用它擦了Dick,再丢到地上,扬长而去。

我在牢笼中一天天长大,白天躲在学校里放风,傍晚的夕阳伴随着嘲讽与冷眼。

我不学无术的哥哥身上总有一股香水味,积年累月,挥之不去,与夫人身上的味道一样,令我作呕。

我常常怀疑他小小年纪就会溺死在女人堆儿里,留下一副虚空的身子,可父亲显然不这么觉得。

他爱死了他的儿子,把草包当金蛋捧着,连他寻欢作乐都支持得很,把他惯得无法无天。

我少年时期未曾接触情爱,我对这东西已经生理性抗拒,所以我看不懂哥哥的眼神。

他看向母亲的目光,像一团浸满毒药的棉线。

越缠越紧,要绞死她。

母亲总是笑,说都过了十多年了,好能好到哪儿去,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她是个温柔的人,总是这般逆来顺受。

我那时候想,等念完了书,就带母亲搬出去住吧。

我受够了被使唤的日子,我凭什么永远做一条狗,这个世界那么大,我不信父亲能只手遮天。

可我毕业之后才知道,父亲的确不能只手遮天,但那栋房子,不是牢笼,是刑场。

我问怎么死的,父亲说她跳河了,今早上才捞起来。

好像在说一只畜生,没有感情的。

我去了医院,电梯一路向下,太平间里,好冷。

我掀开那层白布,她美艳的容颜已经苍白浮肿,头发还湿着,我几乎认不出她的模样。

医生站在我身后,我没有哭,只是站着,一遍一遍地看,很久之后才开口道:“做过尸检吗?确定是自杀吗?”

“我们不是法医,只能确定是溺亡。”

我握紧了手。

我不相信母亲会平白无故去跳河,十多年都忍过来了,她没道理突然想不开,我俯下身,指尖碰到她的脸庞。

我抱紧她冰凉的身体,“妈妈,对不起。”

妈妈,我要让你疼了,可我必须这么做。

你什么都没留下,又或许你留下的东西已经藏匿毁掉,我要一个真相,我知道,你也不甘心。

我回到家里,父亲和夫人难得安分了几天,没有为难我什么,只当我是个透明人。

我趁晚饭时对父亲提起,我想自己处理母亲的后事。

筷子落在地上,我看向哥哥。

他匆忙俯身捡起筷子,说去换一双。

夫人“啧”了一声,显然不想再听到母亲的事情,不耐烦地说:“吃饭呢,别说这个。”

“行,你处理。”父亲开了口,他这辈子应允我的事不过一二,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好好弄吧,不懂就多请些人帮着葬。”

我点点头,说谢谢爸爸。

父亲一辈子都把母亲当作自己的污点,甚至不把她当人看,但人就是这样,他把她的身体当垃圾场,也会对垃圾场的消亡垂怜一二。

我秘密请人进行尸检,对父亲说已经把母亲送去火化了,在殡仪馆寄放了一个装着石灰的骨灰盒。

尸检结果出来的很快,也令我目瞪口呆。

法医告诉我,母亲身上没有任何其他伤痕,姿态放松,生前没有剧烈挣扎过,自杀的概率远远大于他杀,但她怀孕了,肚子里的胎儿还未成形,刚好两个月。

我以为是父亲某次忘记做措施,又留了种。

两个月,母亲肯定知道自己怀孕了,自杀,是因为这个吗?

我怔愣很久,然后站起来,“孩子剖出来,扔了。”

“剖出来?”

“剖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他是脏的,就像那件红毛衣,妈妈要丢进垃圾桶的。

我不忍将母亲火化,一直拖着,不确认尸检结果。

我想再多看看她,我怕推进焚化炉,就再也记不起她的样子了,我不愿承认,她真的是自杀。

我浑浑噩噩地过了很多天,母亲头七那晚,我站在独栋外抽烟,一直没有回家,就在围墙外看星星,一颗一颗数,数到后半夜,才蹲下身,在墙角点了两只蜡烛。

打火机点燃纸钱,丢进铜盆里。

我原本不想给她烧钱。

这辈子,已经一身铜臭味,与这个钱字纠缠不清,死后,让她干净点儿吧,可我又怕她在下面没钱用,又会被人欺负。

两者权衡,我还是给她烧了钱。

不干净,还能凑合,没钱,可怎么活。

我烧完最后一叠冥币,站起身,院里透出火光。

我皱了皱眉。

还有人给母亲烧纸?父亲良心发现了?

我只能想到是父亲,也就他还可能有点怀念。

我绕过围墙,走到侧门边,探过头看。

哥哥穿着睡衣,铜盆里的纸钱烧得正旺。

我瞬间纳了闷,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肖阳。

他看起来很紧张,一直不停地左顾右盼,又对着那口盆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

我竖起耳朵听。

“别来找我,你自己跳的河,不关我的事,我可没杀你,你下去好好过,赶紧投胎,不关我的事。”

什么,意思。

“我鬼迷心窍,我就图个乐子,我跟你道歉,以后每年都给你烧纸,你慢慢花,别来找我,千万别来找我。”

我愣在侧门边,肖阳丢完了纸钱,做贼似的溜回了屋。

我看到那盆熊熊燃烧的火,只觉得眼泪都可笑。

夜空星河倒悬,我走过去,踹翻了火盆。

它倒扣在地,燎焦了地面,我抬起脚,踩在盆底。

那滚烫的温度仿若焚化炉,烧了她温柔的心,烧了她怀揣罪孽的躯壳,也烧了,我残缺的灵魂。

我对这个家仅存的一丝希望覆灭在那天,星河火海为母亲送葬,我发誓要让这里,家破人亡。

我做好了杀人的所有准备,我当真想要杀人,至少肖阳,我非杀不可,但世事就是这般离奇。

他没等我动手,自己先出了意外。

我那天受的刺激太大,一连好几天都缓不过神,直接带走母亲的尸体火化,下葬,完全忘了那张存放在警局的尸检报告。

我用谈项目作借口去了国外,换了号码,向地下组织买了肖阳的命。

那是我这辈子最感谢父亲的时刻。

有钱,当真好办事儿,他要是不给我钱,我还真要不了他宝贝儿子的命。

乙方告知我行凶细节,他们方案很多。

改了肖阳的常用车上的刹车,行驶一定里程后,刹车就会失灵,还有其他的,各种意外。

我没有回复,直接回了国。

回家后一切如常,我忙我的事,父亲忙他的事,夫人聚会不断,只有肖阳一改往日作风,不再游手好闲,寻欢作乐,成天闷在屋子里发呆。

我看到夫人和父亲很担心,委婉地问他,肖阳哪儿敢说,每次都躲,说最近累了,没事没事,把他们打发走,又把房门锁上,不出来了。

怕出门撞鬼罢了,我心中嘲讽,却也觉得烦躁。

肖阳不出门对我可没好处,我总不能在家里弄死他。

又过了几天,警局找不着领尸检报告的人,直接把报告寄到家里来了。

我傍晚回家时,家里已经鸡飞狗跳。

父亲追着肖阳打,我看到桌上的尸检报告,肖阳推开我夺门而出,仿佛在逃命。

父亲追出去,我也跟着出去,肖阳已经上了父亲的车,开出了家门,我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出门了,还开错车了。

“你叹什么气,你做的尸检,巴不得我打死你哥哥是吧,让他跑了你还挺惋惜。”

父亲把手中的西装外套扔在我脸上,落了地。

他看我,又看一旁的夫人,“他妈的,没一个好东西。”

那天我才知道,在父亲眼里,我们都是他养的狗,只不过分优劣罢了。

肖阳和夫人是纯种名犬,我和母亲,是流浪狗,杂交的,烂贱的。

肖阳在高速上严重超速,车辆冲出了防护栏,侧翻下山崖,摔得血肉模糊,已经没人形了。

我站在一片混乱的车祸现场,夫人跪在一堆废铁前哭到昏厥,父亲面色沉沉,与警方核对死亡信息。

我看了很久,又抬头看天空。

妈妈,是你在保护我吗?

你不想我杀人,对吗,你多温柔的一个人啊,原来为了我,也可以狠下心杀人。

我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泪,随着父亲的耳光,碎在风里。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双盛满愤怒的眸子,然后,是第二个耳光。

“你干的。”他看着我说,“你做什么了,你是最想杀他的人,你一定做了什么。”

是啊,我做了,可惜没用上。

但我没有这么说。

肖阳死了,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个家的财产,我不要白不要。

我捂住了侧脸,看着他,与他沉默地对视。

我在掉眼泪,父亲没有甩出第三个耳光。

“我没有,妈妈没有告诉我,就是希望我好好活着,我承认我想过,可我不想,对不起她。”

我伸出手,拉住他的西服下摆,跪下,再低头。

“爸爸,你相信我。”

“满嘴屁话。”他推开我,没有再打我,背过身。

父亲看向山崖下,又叹了口气,“你杀了他,肖战,我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杀我儿子的?杀人犯。”

他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走到车前,扶起昏厥的夫人。

我一直跪着,没有起身。

警察来来往往,我身边的警车亮着灯,父亲再上来的时候,肖阳的遗体盖上白布,也被抬了上来。

我大概跪了一个小时。

父亲再看到我时,站在我面前很久,然后说了句,“起来,走了。”

我站起身的时候双腿已经麻木,一动就想往地上坐,父亲拉了我一把,我有点受宠若惊。

“装什么装,还有必要吗,反正也没别人了。”

他松了手。

我果然不该对他怀有期待。

那天的夜很长,我一整晚没合眼,坐在车后座打盹儿的时候才想明白。

父亲其实压根儿不怀疑是我杀了肖阳,只不过肖阳是因为他的打骂才会逃出家门,才会出车祸,他不承认是自己害死了儿子,需要一个借口来开脱自己,而我,简直太合适了。

回家后,我联系乙方,说肖阳已经意外死亡,买卖终止,尾款我照给,把准备的东西全撤了,什么都别留。

他们效率不错,父亲处理肖阳遗物时,那辆车没有任何问题。

整个家安静下来,夫人承受不了打击,整个人都垮了,成天坐在肖阳屋子里,痴痴傻傻地要找儿子。

我就当看不见,父亲却觉得碍眼,因为她总是来缠着他闹,质问他当时为什么要打肖阳,又质问他为什么要把母亲领回家,重重复复,日日夜夜地闹。

父亲终于受不了了,把她丢进了疗养院。

偌大的屋子里空旷非常,餐桌上只剩我和父亲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那是夫人住进疗养院的第一天。他在晚饭后丢给我几份转让合同,让我签字。

我装傻道:“爸爸,这是?”

“一些公司产权和房产,还有别的,你慢慢看吧。”他在我身边坐下,掌心落在我的肩膀。

他生平头一次对我笑,“长大了,该做点事了。”

好恶心的一个笑,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抱了他,很亲昵的姿态,还落了眼泪。

“谢谢爸爸。”

我真恶心。

那点儿财产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权当施舍,妄想让我因此对他心怀感激,摇尾乞怜,可他忘了,我不是肖阳,拿到钱,不是只会挥霍,或者泡女人。

他供我读的书,我换成了一份份股权还给他。

他太自大了,他对我不设防。

等到发现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将他架空。

父亲砸了我的办公室。纸张纷飞,玻璃器皿碎了一地,我笑着端坐于长桌前,看他无能狂怒。

他说我是一条养不熟的狗,我接住他扇下的手掌,站起身,推了回去,父亲后退两步。

我系上西装纽扣,笑着对他说:“谢谢夸奖,我的,父亲。”

那天的阳光热烈,照得地面滚烫。

我走出大楼,抬头看天空,眼眶开始发热。

“那个疯女人,停药吧,不用治了,让她出院,爱去哪儿去哪儿。”

“好的肖总,是等您来接吗?”

我低下头,不再仰望蓝天。

火苗点燃烟草,尼古丁的气息涌入肺腔。

我这些年抽了很多烟,肺大概已经黑透了,我不记得它从前鲜红的模样了。

“不接,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纯种的名犬,你的家已经没了,滚去流浪吧。

我已家破人亡。

我为此,喜极而泣。

眼前人是心上人

来日方长

“小爸爸”设计师战电竞职业选手博

电竞背景——英雄联盟

凌晨三点,红绿灯寂寞地变换颜色,公路上的风来了又走,只剩尘埃翻滚在荒芜的城市深夜。

肖战已经数不清自己翻了多少次身。

黑暗房间中,王一博均匀的呼吸声很清晰,伴随着他的辗转反侧,声声入耳。

他其实很困,很累,睁着眼睛都勉强,但脑子却一刻也停不下来,越想睡,思绪就越乱。

听到了,要怎么解释呢?

肖战完全不知道,虽然他有办法避免。

比如干脆带着王一博出去,或者带着果果出去,就说去老师家,要晚上才能回来,王一博不会怀疑的,关于孩子的事情,他知道轻重,肯定也不会和他闹脾气。

再比如,更干脆一点,明天起来直接告诉果果这两天别叫他爸爸,家里有客人暂住,让她叫哥哥就好了,果果就算搞不明白为什么也会乖乖听话。

哪种都可以,但哪种,都是在撒谎。

还要继续撒谎吗,肖战真的不想了。

带果果出门逃避,等于是把王一博冷在家里一整天,后天,他就要回去了,肖战做不到这么对他。

那让果果叫他哥哥吗?肖战更做不到。

他不能这么做。

再不得已,再没办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这么做,

那还能怎么办呢。

他转过身,王一博好像睡得很沉。

肖战伸出手抱着他,他有些绝望地想,这大概就是他抱着王一博的最后一夜了。

短短两天的美梦,说长也长,说短,确实太短。

原本,还要带他去看海的,他念叨了那么多次,说好明天就去的,现在,肯定是不可能了。

王一博当然会理解,和他在家一起照顾孩子也甘之如饴。

算了,肖战叹了口气。

明天果果一醒,那声爸爸一叫出来,这些有的没的还用得着考虑吗。

“嗯……”

王一博皱了皱眉,大概终于被他的来回翻身给弄醒了,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宝贝你干嘛呀,一直动来动去的。”

他尚处于睡梦中的嗓音很低沉,富有磁性,淡淡的沙哑,肖战被这声“宝贝”给叫愣了。

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叫,抱着王一博久久回不过神。

“嗯?睡不着吗?”王一博睁开了眼睛,打着哈欠,抬手揉了揉。

没开灯的房间里很黑,他只能隐约看到肖战脸庞的轮廓,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

又打了个哈欠,他摸到了肖战的脸,狠眨了几下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往旁边靠,贴紧了肖战。

肖战后知后觉地抱住他,和王一博靠在一起,呼吸交融,他的脸颊睡得热乎乎的,像一块儿暖玉。

肖战轻声叫他,“宝宝。”

“嗯?”

“宝宝。”

“干嘛?”王一博笑了笑,被他的呼吸弄得有点痒,又觉得这样在深夜里依偎的情景,很温馨,很甜蜜。

他偏过头亲了亲肖战,“我在呢。”

大概,也就是想要这么句回应罢了,肖战佩服自己还能笑的出来,还觉得此情此景美好的不可方物。

“一博。”他叹息似的说,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好意思啊,明天,不能带你去看海了。”

王一博愣了愣,又觉得有点好笑,很无语地问:“你该不会因为纠结这个,所以折腾到现在还没睡着吧。”

不是。肖战在心里默默否定,但没有回答。

“真的啊?我的天,你至于的吗。”王一博抬起头。

浓稠黑暗中,他看到了肖战的眼睛,狭长的凤眸里缀着光,好似星辰,好似大海的粼粼波光。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战战,我也没那么任性吧,你妹妹都生病了,我们好歹是长辈,出去玩像话吗,海就在那儿又不会跑,下次再看不就行了。”

“你别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

王一博叹了口气,又埋进肖战的怀里。

“也不怪你,是我的问题,我明知道你想的多还冲你发脾气,两次了吧,但我不记仇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好了就一点儿事都没了。”

拉住肖战的领口拽了拽,他小声说:“你别怕我啊。”

“宝宝你想多了,我没怕你。”肖战握住他的手,亲了亲,又亲昵捧在了自己脸边。

他笑着说:“怎么可能怕你,我只是觉得,你大老远跑过来,也说了挺多次喜欢海的,结果,我有点过意不去而已。”

又想到王一博生气的原因,他咬了咬牙,藏住满心的慌乱与悲悯,强装镇定地说:“你生气是应该的,我没那么不讲道理,换成是我,我多半也生气。”

“哎,打住啊,你别往自己身上揽,生气归生气,生气是没什么错,我说的是我不该冲你发火。”

王一博想到了什么,又笑出声。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肖战的嘴唇,调侃似的说:“这个你可别惯着我,惯不得,惯成习惯了我怕我以后家bao你。”

肖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笑出了声,揉着王一博的头顶说,“成天瞎说,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跟你讲我高中那会儿可混了,真打架的。”

王一博说着又自个儿停下来,好像是想了想,然后也否定道:“也是,我哪能下得去手,一吵架你就得哭,你一哭,我多大的火都熄了。”

被人这么直白地说爱哭,还挺难为情的。

肖战有点下不来台,又想了想。

他自己都觉得奇了怪了,以前更痛苦的时候也有过,可他从来也没哭过,连眼眶发热的感觉都很少有。怎么到了王一博面前,动不动就掉眼泪,还哭得要死要活的。

难道,他潜意识里真的在对王一博装可怜吗?借此来激发他的保护欲?同情心?

他无意识地,在用手段拿捏王一博吗?

肖战回答不上来。

也许有,也许只是他自己多想,又或者在两人相处中,势必有一人得柔软一些,而这个人显然不可能是王一博,他只是顺其自然地扮演了这个角色。

他不觉得刻意,王一博也很喜欢。

好像,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肖战笑了笑,抱着王一博轻轻地拍,像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哄他睡觉的动作,又温言道:“那bobo,要少发点火了,我啊,很爱哭的。”

要是真如你所说,我只要哭一哭,你多大的火都会平熄,那该多好。

王一博埋在他的怀里“咯咯”地笑,热气儿透过薄薄的睡衣打在肖战的皮肤上。

他声音低低的,口吻却像撒娇,“姐姐是爱哭鬼,但只能我把你惹哭,要是别人敢欺负你,我指定揍得他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真是小孩子,肖战觉得王一博幼稚,又觉得他好可爱,一本正经说这种话,他其实,很感动的。

他原来该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种事,只是你的特权,我面对别人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可想了想,他又觉得讲道理很没意思。

“好,你是姐姐的小英雄。”

这才是最让王一博欢心的回答,他知道的。

“为什么是小英雄。”王一博笑过了又反问他,戳了戳肖战的胸口,很严肃地说:“我二十岁了,成年人。”

“我去,这他妈谁啊,扰民呢。”王一博显然更无语,翻身坐起来去拿手机。

他不太想看,怕会看到,不该看到的名字。

都说没有人能从男朋友的手机里逃出来。

虽然肖战觉得这话挺扯的,但不可否认,这事儿发生的概率确实很高,万一呢,也太尴尬了吧。

王一博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心里已经骂出声儿了,真是打游戏的都过美国时差,宋子凡你最好有急事。

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按下通话键,铃声已经响完断掉了,王一博犹豫了两秒。

说实话不怎么想拨回去,他是想象不出宋子凡能有什么急事找他,也实在不想大半夜地陪他聊天。

他果断放下了手机。

“你,不接吗?”

王一博看了看肖战,他也坐起来了,头微微低着,没往自己的方向看。

王一博也没多想,回答道:“估计也不会有急事,懒得接,大半夜的。”

肖战有些欲言又止。本来他就是想着玩玩,压根儿觉得不可能,但王一博接就算了,不接就不怪他多想了,又没睡觉,也太奇怪了吧。

可他也不敢开口问,一是觉得问出个万一来,自己承受不了,二是觉得,也太刻意了,专门问问是谁,明显就是心里有想法。

他多坦荡啊,肖战又觉得有些难堪,也不想想自己都对王一博做了些什么事,还好意思怀疑他。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王一博有些纳闷肖战的沉默。

看到他依然低着头,王一博难得福至心灵了一回,连忙把手机解了锁递到肖战眼前。

“哥你别误会,是队长打的,我也不是故意不接,它自个儿断了,我估计没啥急事,犯不着打过去而已。”

又是Lucky,肖战明显感觉自己松了口气,但心里好像也不怎么舒坦。

就算知道他们关系好,就算知道他们俩都是铁直男,还是觉得,好像王一博和别人多亲近一点,都不可以。

肖战一瞬间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乱吃醋已经很幼稚了,他对王一博的占有欲,怎么会这么强,连他的朋友都嫉妒吗?嫉妒,什么呢。

嫉妒他们可以和王一博朝夕相伴并肩作战,还是嫉妒,他们和王一博敞开心扉毫无芥蒂的相处?

可是肖战,原本,你也可以的,不是吗?

王一博看了看肖战,黑灯瞎火的,他干脆倾身打开了灯,眼前清晰起来,他仔细看了肖战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强颜欢笑之后,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误会我脚踏两条船,之类的。”王一博笑着摇了摇头,凑过去靠进肖战怀里。

肖战愣了愣,问他做什么。

“给你看啊,本来也该给你看的。”王一博说的理所当然,还自己补充道:“前女友分手的时候都删了。”

“不用,我不看这个。”肖战打断了他。

手掌覆盖在屏幕上,他笑着摇摇头,“宝宝,我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你,不需要看什么记录。”

王一博看到他眼里的温柔,背着光,肖战低垂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刷得心尖儿痒痒的。

“战战。”他垂下眼,轻声说。

肖战自然地吻了下来,王一博搂紧他,闭上眼睛回应,刚刚松开手机,铃声又响了。

气氛被打断,肖战放开了他。

王一博很无语地叹了口气,“妈的宋子凡,他最好有急事。”

“喂,什么事啊大半夜的。”王一博不耐烦地说。

“小啵,你明天得回来了,队里出了点事。”

表情认真了一些,他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说清楚点。”

“哎你没看微博吗,老杨那个前女友,你还记得吗,来过我们俱乐部的那个,她出来爆料说恋爱期间老杨劈腿,C粉,还让她打过胎,就是丑闻,LPL那边来核实情况了,现在还没谈好怎么处理,也许会临时换人上场。”

“哈?换人?比赛信息都录入了还能中途换人?”

王一博坐起身子,边问边指了指床头的手机,让肖战拿给他,又问宋子凡,“这个先不说,老杨前女友爆的料是真的吗,不可能吧,我不觉得老杨是这种人。”

“半真半假吧,打胎确实打过一次,劈腿C粉没有的事儿,聊天记录不知道哪儿来的。”

宋子凡顿了顿,给他发了几张聊天的截图过来,又说道:“你看这个,他前女友肯定是收了钱了,FG也不是第一次拉踩了,我还以为他们这赛季挺消停,结果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他情绪有点激动,王一博也不太冷静的下来。

比赛期间,丑闻引发的舆论在造成实质性压力的同时,会非常形象选手的心态。就算事儿能平息,他觉得老杨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而在赛场之上,出现心态问题是最致命的。

接过手机,王一博对肖战说了个口型,“微博。”

肖战不太清楚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王一博说的话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大概是丑闻之类的,而且已经曝光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但毕竟是敏感话题,多少都会给选手以及战队造成负面影响,何况还在比赛期间,LND的人气又那么高。

打开微博递给王一博,他也不免有些担心了。

“老板的态度呢,怎么说?”

“肯定是先压舆论,公关,想办法澄清吧,澄清是一定可以澄清的,但你也知道,就怕网友瞎联想,然后牵扯出一堆破事儿来,毕竟是比赛期间,舆论压力太大,官方那边儿沟通不好的话,可能就会换人。”

王一博看着飘红的热搜,叹了口气,心想什么时候电竞圈也弄成娱乐圈的尿性了。

他们就是打游戏的,比赛就是靠技术的。

拉踩,造谣,引发舆论风暴攻击选手和战队?他差点以为自个儿是大明星了。

“行吧,我知道了,我现在改签最早的航班回来。”

王一博抬起头,肖战正在看着他。

他很无奈地又叹了口气,“Lucky哥,安慰安慰老杨,他现在肯定不好受,但是心态一定不能崩,再有十天就循环到我们了,拿不出成绩咱们才真的要被群嘲。”

“宝宝,”肖战已经看到了热搜,想也知道王一博现在的心情轻松不起来。

他伸手拍了拍,王一博往他身边挪了挪,然后靠进他怀里。

“道歉做什么,你刚才还教育我呢。”肖战笑了笑,又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性的动作,很温柔。

“没事的,宝宝。”

他并不太了解电竞圈的各种规则,也说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能安慰王一博别太担心。

“改机票吧,天亮了我送你去机场,这事儿也不是你们选手能左右的,听俱乐部高层的安排吧。”

改签了航班,王一博放下手机,手指把玩着肖战睡衣的纽扣,神色晦暗不明。

“战战。”

王一博看向肖战,顶灯光线洒在他的脸上,有些过于亮了,惨惨淡淡的白。

“其实我不想,被交易来交易去。我从青训就在LND,Lucky哥是青训时就认识的,然后是老杨,然后是从KG转会来的林西,最后是从韩国队带回来的小Jacky,一晃眼,都快两年了。”

他笑了笑,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会没感情呢,我有时候会很幼稚地想,我们五个人,应该一起的,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就重来,总有一天会拿到总冠军。”

肖战安静地听他倾诉,这还是第一次,王一博对他敞开心扉,说自己的困扰与心事。之前在网上聊天,他们闲聊或者不着调的时候比较多,几乎没有真正交心过。

见面了,总归就不一样了。

王一博对他的依赖与信任比从前多了太多,肖战对王一博的眷恋与溺爱也比从前更甚。

“不过我也明白,我们怎么可能一直打下去呢,这个赛季的成绩如果依旧不理想,高层肯定就会考虑换人了,把谁挂牌,把谁买进来,又或者有自个儿想走的,谁知道呢。”

王一博放下了手,问道:“战战,我是不是好幼稚。”

肖战摇了摇头,指腹轻轻扫过王一博的眼下,目光里满是怜爱,王一博恍然间有些失神,快要化在他的眼睛里。

他不禁想,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比秋水温柔,又比春池潋滟。

裹挟了清风雨露,又卷起满天桃花瓣。

没人能为他的眼睛作首诗,它像栖息于梧桐之上的凰鸟,美丽不染尘埃,不落世俗。

“宝宝,这是你的珍贵,独一无二的。”肖战笑着说。

他的指尖勾画出他凛冽的眉目,高挺的鼻梁,又落在樱花色的柔软唇瓣上。

“我经常会怀念当年的我,上大学那会儿,无忧无虑,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厉害,现在一想,也没做什么值得说的事儿,但当时我拿到第一笔稿费的时候,大二吧,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他真的在回忆,王一博看得出来。

肖战大概想到了当年傻乎乎的自己,想到了年少轻狂的往事,流露出一丝明媚神采,又转瞬即逝,变成了感伤和无奈。

他轻声说:“你知道人为什么总喜欢对少年指点江山吗?因为他们,都曾是少年,都只剩遗憾。”

他说的有点太深沉了,王一博听得似懂非懂,用眼神表达了些许的迷茫与不解。

肖战却笑了笑,并没有要他理解的意思。

他抱着王一博轻轻地晃,好像在抱着襁褓里的婴儿。

他摇了摇头,对王一博说:“可我不愿意指点你什么,宝宝,我只希望你永远别长大。”

王一博感觉他的怀抱仿佛摇篮,好温暖,也好温柔。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情愫,汹涌澎拜堆积在胸口呼之欲出,却又全部融化在他的摇晃里。

溺爱,真的会让人沉沦,像大海深处的漩涡,美好到他甘愿在窒息中无限下坠。

“姐姐。”王一博靠在肖战怀里,鼻间是他身上清淡的玉兰花沐浴露香味。

他闭上眼睛,“姐姐,抱抱我。”

肖战低下头,轻轻吻上他的额头。

王一博闭着眼睛,肖战纵容自己的目光爱fu过他每一寸肌肤,在深夜里,在天亮前。

美梦不会醒来,谎言还要继续。

肖战不知道自己是庆幸更多,还是痛苦更多,但抱着王一博的这一刻,现在,他知道自己很幸福。

深圳的海,明天还会风平浪静。

他藏起浑身的冷,用仅存的暖做成襁褓与摇篮,抱着他的小孩,战战兢兢地为他织就一场美梦。

一博,我好怕醒,你也不要醒,好不好。

肖战关上了灯。

在黑暗中,他和王一博靠在一起。

闭上眼睛说:“宝宝,姐姐抱着你,永远抱着你。”

赏金猎人疾冲雇主端王谢允

古风武侠,夺宝奇兵

双A对撩设定

风停声止,谢允立马翻身去扶疾冲,“你干什么!你背上有伤忘了吗,起来我看。”

“没事儿。”疾冲咳了两声,背后隐隐有热,估计是伤口被震裂了。

他咬牙从怀中掏出火石擦燃,点了鲛人烛,谢允满目担心便生生撞入视野。

“真没事儿,总不能让你摔吧。”他笑了笑,又摸谢允的脸,“小美人儿多娇贵,摔坏了怎么办。”

“该正经的时候别跟我插科打诨。”谢允夺过疾冲手中的鲛人烛,瞪了他一眼就忙去看他背后。

光线太昏暗,疾冲又身着玄衣,什么也看不出...

光线太昏暗,疾冲又身着玄衣,什么也看不出来,谢允伸手摸了摸,衣料略有湿意。

他指尖一颤,放下蜡烛就扒疾冲的衣服。

疾冲被他吓了一跳,抓住谢允的手说:“美人儿未免太生猛,上来就扒人衣服?为夫喜欢归喜欢,但此处……咱们是不是先办正事儿?”

“松开啦。”他大吼道,眼圈儿瞬间红了。

疾冲又吓了一跳,谢允挣脱了他的手,指尖捏紧他的衣襟,眨巴眨巴眼睛,委屈道:“让我看看……”

“你……”疾冲哪儿受得了他这般表情,谢允眨一下眼睛,他心头便一颤又一颤,投降道:“看看看,让你看,别哭啊,这,哎你哭什么,我又不是要死了。”

“哭比较效率。”谢允扒了他的衣服,眨了眨眼睛,得逞似的笑,“冲哥哥就受不了这个,我懂。”

疾冲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装的?”

“害,真情实感的事怎么能说装呢。”谢允放轻动作,将他的外衫拉下,探头亲了亲疾冲的侧脸,“生分。”

“兔崽子信不信我打你。”

“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冲哥哥开心就好。”他叹出的那口气搔过他耳际,热热的。

疾冲顿了顿,又听到他说,“伤好了再打,随你打。”

“阿允。”

“我是手无缚鸡之力,但还是七尺男儿之身。”

谢允拿起鲛人烛,看到疾冲后背三道血痕又开始淌血,这是当真有些眼热了。

他伸手,用袖边擦去血迹,轻声说:“疾冲,说着玩玩儿罢了,我不娇贵。”

长安,安逸之都,乾坤之始。

朝堂,天下大合,风起云涌。

他已是端王,做了这么久端王,看的听的怕是比他这江湖之人多了去了,疾冲又怎会不知。

他摇头笑了笑,“我盼你娇贵罢了。”

谢允,我私心希望你只是阿允,也希望你就做阿允。

谢允听闻此话,只轻轻叹了口气,将外衫重新拉起,起身整理疾冲的衣襟,系上腰带。

他没回应那句话,把感动藏在了心里。

疾冲跟着谢允站起身,烛火幽幽,门扉就在眼前。

自打坦白,谢允就变了,不再故意装柔弱扮可怜,不再若有似无地撩他心神,反而坦荡非常,疾冲明白这才是端王谢允真正的模样,却又无法不怅然。

他并非不想做阿允,他只是怕疾冲太爱阿允。

前路漫漫,谢允不知道自己这股劲儿还能撑多久,不知道主墓室能否顺利取到归阳丹,不知道解了毒又该怎么出去。

就算疾冲也坦白,也表白,甚至明白告诉他生死与共,他也不敢再去依赖。

面对未知,人会异常强大,也会脆弱非常。

谢允推开了石门,“空间大吗,压力触发机关?”

“不大,高两丈,宽两丈,长约七丈,出口在坎位,踏进门机关启动,流沙没顶约摸半柱香。”

“半柱香?”谢允纳闷一瞬,半柱香足够他飞出一里地了,这流沙机关有什么意义。

他探身往石室内看了看,鲛人烛又似没了作用,半分光也透不过去,“这里的地面……室内不是地面吗?”

疾冲捏了捏衣袖,笑着摇头,“天然石柱,其下尖刀。”

“嚯,要死了。”谢允将鲛人烛放在墓室门口,有模有样地活动了几下腿脚,再摸出那五枚袖箭,对疾冲说:“还好我捡回来了,不然这机关没法过了。”

“这里若是能关住你,风过无痕岂非浪得虚名?”疾冲走到他身边,手心内多了几节枯芦苇,“走吧。”

“等会儿。”谢允拉住他,认真道:“我掷出袖箭以后,注意听声音,跟紧我,我只踩二四,你踩一三五。”

“啊?”疾冲愣了愣,“啥?”

“啊什么啊,就事论事,你脚下功夫不如我,自然多的留给你,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别逞强。”

谢允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轻功也不错,但快归快,比不了风过无痕,到底是天下第一轻功,我自幼练,身子很轻,一般轻功是没得比的。”

“哦。”疾冲背过了握着枯芦苇的那只手。

“好吧,听阿允的。”

他抬手夹住五只袖箭,“准备好没。”

“随时。”疾冲笑了笑。

第一只箭射出,金戈之声划破空气,谢允脚尖一点地面腾身冲了出去。

机括运转,石门紧闭,疾冲紧跟着他的脚步踩上第一支袖箭,眼前无光,听觉无限放大。

漏下的沙砾如雨倾盆,簌簌声响不断。

“艮三再坎五。”谢允出声提醒道。

耳廓轻动,疾冲听到随他声落而发出的金戈之声,无奈地笑了笑,踩上第三枚袖箭。

“巽四再震三。”

真是……疾冲叹了口气,好歹还在他师傅眼前呢,真不知道老人家看到这情景是个什么感想。

疾冲踩上第五枚袖箭,腾身一跃,谢允拉住他的手臂,往自己身边一拽。

流沙正在淹没墓室中的天然石柱,疾冲握住谢允的手往前迈了两步,伸手一推。

石门洞开,前道灯火通明。

幽幽鲛人烛如星如萤火,照亮通往主墓室的墓道。

谢允感叹了一句总算有光亮了,疾冲将手心枯芦苇收回了袖中,“此后,便畅通无阻了。”

“没幺蛾子了?”谢允显然也松了口气,踏上墓道又回头,皱了皱眉问:“那个,虽然有点不尊重前辈,但这事儿还挺重要的,此处死气浸透,那几百年的老家伙都尸身不腐,你师傅才西去五年,这……”

“大家关系这么好。”他悻悻地笑,“起尸了多尴尬。”

疾冲被他那表情逗得想笑,咳了一声故作严肃道:“起尸了,我没办法像对笑面尸一样对他,阿允,刹海前辈毕竟是我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能。”

“啊?”谢允本就是问来意思意思,没想到疾冲还真有如此迂腐板正的一面,心里不禁打了个突突,“啥意思啊?那你不动手,我没内力,咱们俩进去给你师傅解解馋?这不合适吧。”

疾冲像是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叹出口气,“也是,起尸后的师傅,就不是师傅了。”

“对嘛。”谢允点点头,肯定道:“是这么个道理。”

“现下还没听着动静儿,想来主墓室并无异变。”疾冲暗自偷笑,握住谢允的手认真道:“刹海前辈一生孑然,无妻眷子嗣,待我如己出,我爹娘早亡,说是孤儿也不为过,跟着刹海前辈学功夫的这些年,我已视他如亲父,阿允可愿,随我拜他一拜,兴许师傅在天有灵,瞧见了,听见了,便不会难为我们了。”

“这有什么愿不愿的,反正……”谢允挠了挠头,牵着疾冲的手,别扭道:“反正都跟你,那个那个了。”

他余光瞥了瞥疾冲,见他勾着嘴角笑,又自觉脸红,总觉得像在人家师傅面前谈情说爱似的,好难为情。

“问题是,你师傅好说话吗?”

他脑子一空,就开始满嘴跑马,看着疾冲说:“你看这徒弟领着自个儿媳……啊不是,不重要,来祭拜师傅,师傅要是一掀棺材板坐起来了,这多不吉利啊,犯了大忌了,万一挠我一爪子,我这脸再破了相,呜……”

谢允抱住疾冲的手臂晃了晃,“冲哥哥,你再考虑考虑呢,咱们跟师傅要不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人鬼殊途速战速决,有缘千里来……不,下辈子会。”

疾冲“噗嗤”一声笑得弯腰,拖着谢允往主墓室走,任他小嘴嘚吧嘚吧说上了天也没停下脚步。

“不是吧,真的拜啊,哥啊,好哥哥。”谢允眼瞅着主墓室的门已经到眼前,吸了口凉气,抱紧疾冲道:“我出去年年给师傅上头香成吗,不止我,我整个端王府全都上,好哥哥你疼疼我吧,我怕鬼啊。”

疾冲憋着笑说:“师傅怎么是鬼,说什么呢。”

“怎么不是啊,再师傅也驾鹤西去五年了,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啊,都不认识你还能认识我吗,那家伙起来咬我一口,我两腿儿一蹬去找阎王爷喊冤能顶用吗?”

“受不了你了,胆儿这么小。”

疾冲哈哈笑出声,拽过谢允抱着,手指点他怯生生的圆眼睛,笑着wen下去,“哥哥逗你玩呢,给小美人儿吓坏了,香一个压压惊哦。”

“唔?”谢允瞪圆了眼睛,“唔唔唔唔唔?”

你还伸舌头?

疾冲抓住他不安分的双手,耐心wen了个彻底才抬起头,谢允喘了口气,抬腿踹了他一脚。

“你骗我?”

“分寸呢!”

疾冲揉了揉自己的小腹,指着向下一寸的位置笑了笑,“阿允好狠的心,气我别惩罚自己啊。”

“我不……”谢允涨红了脸,伸手拨开疾冲的手,瞥了瞥,再瞪他一眼,“稀罕。”

“稀罕啊,知道了。”

疾冲伸手一捏他的小嘴,笑着说:“出了这儿,寻个山清水秀之地,我日日伺候小美人儿,决不食言。”

“你大爷的,想得美。”

“阿允每次说不过我就开始骂我,哎,罢了罢了,阿允开心就好,为夫让着你。”

“你给我,滚!”谢允冲上去一巴掌拍在疾冲胸口,又瞅到鞋底已经踩上门槛,往回缩了缩。

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他把疾冲往门里推,“进去。”

疾冲心领神会,拉住他的手挑眉道:“害怕呀?”

“怕什么怕,我生气了,你趟雷。”

他哼了一声偏过头去,疾冲握紧他的手哄道:“好啦别怕了,不会起尸的,刹海前辈将一苇渡江秘籍印于骨殖,大限将至时便自行坐化,为的就是留一身利落,免得死后不得安宁,现只剩一副白骨,还起什么尸。”

谢允将信将疑地瞅了他一眼,“真的?”

疾冲带他跨进了门槛,墓室中长明灯已亮,楠木棺落于中央,侧方高台之上,一尊白骨盘腿而坐。

黄土白骨,总是唏嘘。

疾冲不免叹了口气,“那儿呢,你看。”

他没有抬手指,只是侧身面向那尊白骨,弯了弯腰。

谢允顺着他致礼的方向看去,瞳孔震了震。

白骨之上,紫黑墨迹遍布,如甲胄,又如纹身,镌刻下千年不褪的印记,是他此生的荣耀与骄傲。

一苇渡江。

谢允心中默念这四个字。

凌驾于风过无痕之上的至高武学,就在他面前,他没办法心如止水,他知道如果他现在想要将这功法记下来,刻在脑子里带出去琢磨,疾冲肯定不会阻止。

“归阳丹,在前辈手中的檀木盒里。”

他听到疾冲的声音,不平不淡,没有任何情绪,若深究语气,谢允只能听出一丝释然和开心。

好歹是师傅的陪葬品,疾冲竟然在为他开心。

谢允咬了咬下唇,说知道了,一步步走到那尊白骨下方。

他空洞的双眼中一团浓黑。

他想这里曾经嵌了双无比通透而锐利的眼睛。

“刹海前辈,我是谢允。”

他双膝向下,触及冰凉石地,再恭恭敬敬地伸手低头,行了最大的礼。

“绝非有意冒犯,打扰前辈安息,只这归阳丹,世间仅存一粒,只这透骨青,唯有归阳丹可解,今日得前辈救命之恩,来生我必相报,万死不辞。”

“取丹是我一人之愿,亦为我一人所用。”谢允抬起头,放轻了声音,“他说您待他如己出,必是疼爱有加的,此事,与他无关,前辈千万,莫要怪他。”

他声音已经轻得不能再轻,近乎耳语。

疾冲站在谢允身后半丈处,摸了摸耳垂,叹了口气。

怪只怪这处太安静,又或是师傅当真有灵,要叫他听听谢允的肺腑之言,每个字都那么清楚。

疾冲没有出声,沉默地看着谢允拜了三拜,再看向那尊白骨,也弯下腰,在心中请了罪。

疾冲不孝,亦辜负您所托,为一份私心扰您清安,但刹海前辈,若您在天有灵,您且看看他。

他想要的只是活着,他只有这么一点心愿。

您说武学永无止境,而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匆匆几十年,切记不能本末倒置,要把握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想我,是做对了选择的。

草原渐尽,山麓自风雪中透出轮廓。

疾冲驭马在湿地前停下,四野空旷,沼泽因低温冰冻,倒是比平日方便多了,绵延的北麓山脉一连数里,望不到尽头,疾冲将谢允抱下马。

疾冲眼看着谢允脸色越发苍白,身子一点点失去温度,到现在,输送内力也回不了暖了。

他仿佛抱着一块儿坚冰,由内至外散发着寒凉之气。

“疾冲……”谢允眨...

“疾冲……”谢允眨了眨眼睛,向四周看,脚下已是湿土,山麓跃然眼前。

他叹了口气,“到了。”

疾冲点点头,将包裹打开,取出衣物全铺在地面,再从奔雷背上取下之前找来的枯枝,坐下打火。

“休息两个时辰再想怎么下墓,你现在状态太差,墓里的机关都过不了,我帮你回回温。”

回温?毒已入骨,他每个关节都散着寒气儿,宛如冰冻,疾冲除非用内力走过他全身经脉,才能暂时压制透骨青的蚕食速度,可那对内力消耗太大了。

谢允咳了两声,呼吸已经不复温热,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中,竟不再化雾,与风雪融为一体。

“疾冲,你听我一句吧。”他伸手拉住疾冲捯饬火堆的手臂,僵硬的动作,靠进他怀里。

“我有数的,若是之前,这墓我还能闯一闯,虽不能动用内力,但凭风过无痕也足够应付,可现在,毒已入骨,我全身关节都不听使唤了,就是个废人,走路都费劲,且不说那凶兽,就是墓里的道道机关,我都只会拖累你。”

谢允埋在疾冲温热的胸膛,闻到他身上混着血气的青草味,笑了笑,“冲哥哥,算了吧,好吗?”

“不好。”疾冲摸出怀里那张地图。

陈旧墨迹,用的是南烛汁液,千年不坏,与刻在刹海骨殖上的一苇渡江所用墨水相同。

他晃了一眼地图便扔进了火堆。

火焰卷着羊皮燃烧殆尽,疾冲将谢允从怀里捞起来,摸了摸他的脸,便让他转过身,“我说了,相信我。”

“疾冲,你知道这会消耗多少内力吗?”

“知道,又如何。”疾冲运气至丹田,双手贴上谢允的背,滚烫内力自掌心涌入谢允冰冻的经脉,腾出寥寥白雾,疾冲轻声笑,“聚气凝神,夫君还没那么逊,替你打通经脉罢了,费得了多少内力。”

谢允咬了咬唇,纵使再想阻止也晚了,内力已入体,此刻再让疾冲撤掌,内力便会反噬,他们俩都讨不了好。

他抬手聚气,闭上眼,肩膀轻轻地颤。

“疾冲,我开始讨厌你了。”

“美人儿的讨厌就是喜欢,我明白。”

疾冲敛了笑意,轻声说:“讨厌我就撑住了,解了透骨青,有力气了,我任你打骂,随你撒气。”

“解了透骨青,还能去何处打骂……”谢允闷哼一声,那强劲而滚烫的一股力冲破他淤塞的穴道。

唇边淌出深色毒血,他一字一顿地说:“故人,长已已。”

“我没骗你。”

“我奈何不了你。”

谢允压根儿不信疾冲的鬼话。

什么一起活,什么有办法,那是断龙石,重有千斤,他再高的功夫也不过一介凡人,还能破了千斤整石不成,不过安慰罢了。

关节回暖,疾冲撤了掌,抹去额上汗珠,呼吸沉了很多。

谢允擦去唇边毒血,回过身,看到疾冲明显内力消耗过多的疲态,心里的难受再无法压抑。

他握住疾冲的手,“下了墓,就来不及了,疾冲,你听我的吧,好不好,你别管我了我求你。”

他这辈子还从未说过这一声求,遍寻神医时未说,挽留疾冲时未说,这一路风雪没顶,也未说,只现在。

他不再举棋不定,他只想疾冲能好好活着。

“左右不过一辈子,几十年,我等着你,不喝孟婆汤,我这口才你明白的,地府鬼差都能被我烦死,定懒得管我往生与否,你好好过完这辈子,我就在奈何桥上等着你成吗,咱们来世,投个好胎,再……”

“我不信鬼神。”疾冲无奈地看着他,终是拗不过谢允,倾身附在他耳边说:“行吧,秘密告诉你。”

“什么?”

“我啊,是守墓人。”疾冲笑了笑,冲呆愣的谢允挑了挑眉,“怎么样,现在能相信我了吗?”

谢允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半晌后一巴掌拍在疾冲身上,“我还是刹海罗什亲传弟子呢,编瞎话也不会编个像样点儿的,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疾冲无语道:“我真的……”

“随你,行了吗。”谢允红了眼眶,看他几眼就回过了头去,疾冲看到他抬手擦眼泪的动作。

“反正我话说前头,你若到时候丢下我去喂那凶兽,我是绝不会活着出墓的。”他赌气般说,口气幼稚又凶狠,还带着点儿威胁的意思,“我答应以后跟着你了,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甩不掉我了。”

疾冲笑着伸出手,揉了揉谢允的头,“不丢下你。”

他将剩余干粮全拿出来,也不过两个囊饼了,自个儿叼着一个,想把另一个拿去火边儿烤烤。

“别烤了。”谢允伸手夺过了饼,入手冷硬非常,冻僵了似的。

那玩意儿被冻得坚硬如铁,他两腮鼓鼓地费力咀嚼,看向疾冲,“对我来说,吃食越冷,才越好。”

“谢允。”疾冲将囊饼捏得变了形,狠狠咬了一口,低下头说:“出了墓,咱们便找个山清水秀之地休养,等开了春,山中桃花儿艳了,再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那冲哥哥可得有点儿心理准备,养我这么个挑三挑四的金贵人儿,没几天就能把你家底儿挥霍干净。”

他咽下口中食物,没有血色的唇轻轻扬起,疾冲从那个笑容中看出了几分熟悉的娇俏,笑了笑。

“无妨。”他伸手摸谢允的脸,拨开那被雪水弄湿的额发,“黄金万两不及美人儿一笑,钱嘛,就是挥霍的,反正我还有这把剑,这赏金第一的名头,就算没有……”

疾冲凑过去吻了他的额头,“我哪怕去街头卖艺,也不能让娘子受苦不是?”

“行啊,你卖艺我就拿个锣搁你旁边敲呗,我跟你讲这我还真干过,熟练着呢,保准敲得整条街都听见……”

“是,端王殿下什么不会?”疾冲看着他灵动的一双眼,便万千柔情涌上心头。

“我的阿允,最厉害了。”

“我……”我的。

谢允瞬间红了脸,虽然他那要死不活的脸上已看不出红晕了,但还是好羞。

想他这些年,不说花天酒地,也算是风月看遍,竟屡屡为疾冲心跳加速。

疾冲倒没继续调戏他,或许也是没什么心情,站起身,让谢允慢慢吃,嚼碎些,才叼着饼往冻硬的沼泽地里走。

谢允想他是要找墓道所在的方位,胡乱塞了两口饼便也站起身,抬高声音道:“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南阴北明,主坎位,门庭向巽则富贵长,向震则桃李兴旺后辈长安,刹海罗什一代宗师,必不屑于金银俗物,墓主坎,入向震,出向离。”

疾冲挑了挑眉,回过头,“你还懂周易八卦术?”

“皮毛。”谢允得意地笑,“开玩笑,要命的东西我不得先做做准备?个二愣子下墓能找着归阳丹吗?”

“端王殿下说的是,我看看,主坎向震……”疾冲装模作样地瞅了瞅四野方位。

沼地之上乱石嶙峋,他故意往机关石相反的走了两步,马上就听到谢允的声音。

“你往哪儿走呢,反了反了。”

疾冲笑了笑,被跑过来的谢允拽住,往正确方向带,“我天呐,你该不会分不清卦位吧?这下了墓,只要刹海罗什不想死后不得安宁,墓的格局就只能按照葬经来,地形机关必定暗合周易八卦,你连方位都分不清,岂不是寸步难行?”

他一张嘴嘚吧嘚吧说个不停,又急又疑惑,像是被他蠢得震惊了,连问三遍,你真分不清卦位啊?

疾冲被他吵得头疼,心说这会儿可有精神了,一点儿不像个只剩半条命的人了。

“一时粗心,我懂我懂,坎北乾西北,震东艮东北,离南巽东南,兑西坤西南,没错吧。”

谢允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你往坤位走?这儿只是乱石阵,你要是搁下面这么走怕是已经没命了。”

疾冲蹲下身装作研究那块儿石头,“晓得了,这不还没下去呢吗,阿允骂得是,我认真。”

他手贴在石头上摸来摸去,谢允忍不住蹲下身,打量那块儿半人高的石头,“应该有机关。”

“当然。”疾冲笑了笑,指尖沿着巨石灰白的纹路向下。

手背碰到湿冷积雪,他运气将积雪一掌扫开,扣住了巨石最下方隐蔽的槽口,用力一拉。

“好像找到了。”

机括运转声响起,谢允不禁纳闷,心说这傻子,连方位都懵懵懂懂的,找机关却快得仿佛天神下凡似的。

沼地震颤,谢允手撑着地面稳住地形,疾冲站在他身前稳如泰山,显然动了脚下功夫。

沼地中央的厚土轰然开裂,破开一道一尺宽的缝隙。

疾冲待震颤停止,胎脚准备往前走。

谢允起身拉住了他,“先等等。”

“怎么了?”

“开门见水主吉,开门见山主凶。”他指了指眼前绵延的山脉,“这么大座山,入门必有凶险。”

疾冲笑出了声,指了指脚下,“这是天儿太凉,地都冻了,这儿原本可是沼泽,常年云雾朦胧,牛羊绕道,开门见的并非山,而是泽,泽为大水,吉着呢。”

“没事儿的,跟着我。”疾冲握住谢允的手,牵着他往裂缝处走,其下幽深不透光,什么也看不见。

谢允取出一支袖箭,两指用力一弹,袖箭飞入缝隙,疾速向下,他竖起耳朵听金戈之声,极轻,极远。

“距落地至少十丈。”他对疾冲说。

疾冲倒不甚在意似的,没什么反应,不知从哪儿摸出了节枯芦苇叼在嘴里,让谢允让狼皮裘脱了。

“墓道逼仄,机关重重,咱们得轻装上阵。”他说着,折返回将厚重御寒的毛皮裘衣换下,一身纯黑劲装,取了水囊挂在身上。

“此地泥土松软,承不了过深的架空结构,墓最深不过五十丈,走到底顺畅半天,不顺一天一夜,我们只带水,吃食太占地方,不必带了,若三天还出不来,多半也就困死某处了。”

“好。”谢允将那件裹了一路的披风卸下,抱着走到奔雷身边,拍了拍其上毛皮,才轻轻放上马身。

疾冲从他目光中读出了几分不舍,手顿了顿,“阿允,只是件衣服罢了,你若喜欢,这草原上狼多的是……”

“不是喜欢它。”谢允摇了摇头,转过身。

只因为,它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东西。

疾冲哪能不知他未说出口的话,将踏雪的缰绳与奔雷拴在一起,摸了摸奔雷背上鬃毛,从袖间取出一枝枯芦苇,在奔雷眼前晃了晃。

“老地方,去等我。”

奔雷黝黑的瞳孔转了转,似乎在向他应承。

疾冲将那枝芦苇收回,拍了拍马身,从火堆中抽出一把枯枝攥在手里,追上谢允。

“风过无痕,还使得出来吗?”

“当然。”谢允将长发束起,看了看裂缝,那其下深不见底,宛如一张血盆大口,正等着猎物入笼。

他深吸一口气,“我……”

“我先。”疾冲打断了谢允,将火把递给他。

谢允皱了皱眉,“我脚下功夫比你好,这下面或许有机关暗器,你身子不够轻,功夫再好也没用。”

“我说了我是守墓人,你怎么就不信呢。”疾冲叹了口气,冲谢允招招手,“跟着我走。”

“哎,疾冲……”谢允一句说教还没来得及出口,疾冲已经先行跃下。

他看了看手中火把,“啧”了一声,紧跟着疾冲跳进裂缝,“你等会儿我。”

夯土壁极脆。

火光跃动间,谢允触壁无声,习惯性地想通过脚步声分辨疾冲方位,却发现密闭空间内没有任何声音。

这……谢允不禁哑然。

疾冲的功夫势凶力强,平时也没有落地无声的习惯,怎么也不像个轻功上乘的主儿,可这夯土墙本就松软,被低温一冻就极脆,饶是他落重一点也会发出声响,疾冲怎么做到的?

“冲哥哥?”

他唤了一声,下方两丈左右的位置传来回应。

“你再下一步便是极光滑的玄铁壁,直通墓道,下脚开,景,生,三门各一次,便可落地。”

“知道了。”

未想到这入门处的墓道便暗含奇门遁甲之术。

谢允来不及想疾冲是如何在须臾之间搞懂此时此处奇门遁甲的变幻规律,按照他说的方位跳了下去,落到结实的石灰地表,松了口气。

疾冲拿过他手里的火把,前路依旧昏暗无比,光半点儿透不进去,只能照亮身前一米。

“这墓里死气这么重?”谢允皱眉道。

他说的掷地有声,谢允又愣了愣,抓着疾冲的手臂,跟着他往前走,“你怎么知道没人进来过?”

“我说了两遍了。”疾冲无奈地回头,“我是守墓人。”

“你……”谢允这下不敢骂他鬼扯了。

自进门开始,疾冲就好像对这墓了如指掌,不仅知晓结构,连每个时辰变幻一遍的奇门遁甲术也轻松破解。

谢允自认对玄黄之术略有研究,却也无法在短短半刻钟内推算出生门方位,除非疾冲知道,布局者在布局此墓奇门遁甲术时,所定的伊始宫位。

“你说,认真的?”谢允不由得抖了抖,脚步也停下来,看着疾冲,说不出是震惊更多,还是惶恐更甚。

他拽了拽疾冲的袖子。

“你,守墓,那你带我来,盗墓,这……”

他支支吾吾,话都说不利索了,指着疾冲,又指自己,最后指向黝黑的墓道,小声说:“你跟他,啥关系啊,就这墓里的死气,不埋个几百年绝不可能,他是你祖宗?这是你家祖坟?”

“那倒不至于。”疾冲笑了笑,握着火把拽过谢允抱住,四周皆暗,火光照亮他们俩的脸,疾冲低头道:“非要说呢,刹海前辈算是我师傅,毕竟他教会了我不少东西,所以我理应报恩,为他守个安宁。”

“师师师师傅?还,教你?”谢允瞠目结舌,头脑瞬间一片空白。

墓道空旷,浓黑而湿冷,他只能看到火焰无风自动,疾冲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这墓起码几百年了,你哪门子的师傅。”

谢允表情都变了,往后退了两步靠上墓道墙壁,透骨的冷,他指着疾冲,要哭了似的问:“你是人是鬼啊,几百年前就死了的人怎么教你,你别吓我了疾冲。”

“师傅确是师傅,我还给他老人家做过饭呢。”

谢允看疾冲还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更害怕了,伸手去摸他的胸口,温热的,有心跳。

“干嘛,怕我是借尸还魂的恶鬼,要索你的小命儿?”

“我怕鬼。”谢允收回手,点了点头承认,又扑进疾冲怀里,紧紧抱着他。

“人鬼殊途,你真的别吓我了,疾冲,鬼没有心跳体温的,你这么暖……不可能的。”

人鬼殊途。

话本子里的艳鬼,谁没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阿允放心,我当然是人,今年也确才二十有六。”

疾冲拍了拍谢允的背,安抚似的,将他搂紧,“这墓确有五百来年了,但刹海罗什前辈西去仅有五年,此为西汉一王侯墓,刹海前辈一生钻研武学,生平所著功法数不胜数,丹药医典亦精妙绝伦,尽数随他去了,他舍不得,又怕流传于世,生出祸端,干脆将此汉墓改了改,存放尸骨与遗物,凑合用了。”

“改,了改?”谢允无语凝噎,“人家的墓,改了改?”

“不然修一个多费劲?这主侧一捯饬,改改风水机关就完事儿,什么都是现成的,我看着他改的。”

谢允翻了个白眼,“你还挺骄傲?”

“那可不?”疾冲笑着说。

“不你大爷的,原墓主的棺材丢出去没?”

“没啊,你想看看?在侧室,丢出去也太过分了,鸠占鹊巢还让人家流落在外,阿允好狠的心。”

“你也知道鸠占鹊巢啊。”谢允捏住疾冲衣袖的手指收紧再收紧,额边滑下一滴冷汗,一字一顿地说:“这墓落成之后,你可曾下来过?”

疾冲摇摇头,“不曾。”

“王侯位尊,此墓坐北朝南,开门见大泽,藏风纳气,前有绵延龙脉守势,后有辽阔平原养灵,呈大吉之象,墓中干燥不见水浸,未有生灵,所以尸身必定能保存完好,千年不腐。”

“嗯。”疾冲不解地挑了挑眉,“所以呢。”

汗珠顺着下颌滑落,谢允瞪了他一眼。

“所以你们鸠占鹊巢,将原墓主移至侧室,更改整个墓室的格局,让他从纳吉采气之人变成供养他人的陪葬,你可知这会催发多大的怨气?此处已成九死一生的大凶之地,生气一旦渗透,必遭……”

他话音未落,墓道中已经传来令人牙酸的笑声。

赤衣凶,笑面尸。

鬼笑莫如听鬼哭。

《鸣廊》正文已完结,感谢所有支持

期待你们的长评

二月三日,我发了《鸣廊》的第一章,当时只想写一个新年贺文,三到五万字的短篇,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写到今天,正好两个月零十天,正文加大婚番外一共三十万字。

《鸣廊》的灵感来自于一个雨夜。

彼时我回了老家过年,一个坐落于长江边的城市,深夜未熄灯,我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写字。

窗外大雨滂沱,风声呼啸,我写到苏轼先生的词,抬起头,一面窗挂满雨点,太像泪痕。

我推开窗,雨丝就刮到我脸上,整个世界喧嚣不止,楼下的树风中簌簌,落了...

我推开窗,雨丝就刮到我脸上,整个世界喧嚣不止,楼下的树风中簌簌,落了一地残骸。

我是在那一刻想到《西江月》的。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这首词的原意是:风雨敲打树叶,响彻回廊里,看看自己,眉头鬓上又多了几根银丝。

我做了改动,眉头鬓上四个字太美,搭配喧嚣的人间,我想到的不是垂垂老矣,而是宁静致远。

《鸣廊》中我最满意的部分是我起的四个表字。

首先确定的是明郎,《鸣廊》全文是以肖战的一生为基础来写的,所以取了谐音,再取乾坤朗朗之意。

太子殿下芝兰玉树,风光无限,是全天下最出彩的青年才俊,圣上跌落神坛,滚了一身尘埃才登顶御极,依旧会得紫气东来,上苍眷顾。

他不需要等天明,他自己就是光。

然后是卿之,这个表字倾注了明郎此生所有深情。

首先是盼他一生喜乐,取“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之意,愿他无论贫穷富贵,都有诗有酒有佳人相伴,再是隐晦的私心,取“知君者,莫若卿,卿卿常在,心便安之”,盼日后位高孤寒,身边还有爱卿相知相伴。

后来,卿之就成了卿卿,知音成了毕生所爱。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此一生爱卿诸多,谁都可以是爱卿,圣上只爱卿卿。

再是长留,这个表字是表达卿卿对明郎的爱。

他为明郎的孩子题字长留,盼他长久陪伴父皇身侧,尽孝至纯,亲昵和睦,永远不要走上父子离间的老路,此为其一,其二我借这个表字讲了明郎的革新思想,就是我写的“他为他题字长留,他的父皇却给他最珍贵的自由”,自由贯穿全文,所有人都不得自由,而其他人皆是盼望自由,明郎却在追逐。

这也是他和卿之最大的不同。

卿之虽为武将,表面开朗外向,没心没肺,内心却是极为细腻柔软的。

他笃定自己一生就是要臣服君王,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无一不在为明郎考虑,无一不在为明郎奉献。

他理所应当雌伏明郎身下(顺便我就提一嘴,这里为什么是战山为王,因为明郎是太子,是卿之侍奉的君王,以下犯上啥的看个乐子就行了,别真以为古代会存在这种事,封建社会有这种思想是要被浸猪笼的程度,我不是想写个乐子)

他为明郎向父王施压,逼他点头说一句肯定,加入太子党,他为明郎顶罪,赴死亦从容,为明郎守皇宫,兵临城下无所畏惧,最终随明郎而去,含笑饮鸩。

卿之的思想是很封建的,他不敢向明郎要求什么平等,小时候还怕明郎要砍他脑袋,后来闹脾气耍横,只是恃宠而骄,这些变化是明郎宠出来的,是他得到了安全感。

而明郎的思想其实跳脱了封建制度的限制,他在一个礼义廉耻比天高的时代里幡然醒悟,做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也坚持了真正的平等,但只针对与卿之的相处模式。

世事无法两全,他放弃了妻眷子女,身为君主却永无香火后继,给不了明媒正娶,就要守住此生清白忠贞,天家无情,忠义难全,他抹杀了可能会阻挡他大业的一切障碍,长留的亲生父母也好,数不清的仆从附庸也罢,最后是自己的手足父皇。

他们都是路人,所以都可以是死人。

明郎起先还会为此辗转反侧,噩梦连连,后来就麻木了,最终登顶御极,他对生死已经释然。

我在文中写了一句话,“观音已死,他亲手毁了佛莲”,这句话是借肖瀚的视角写出来的。

这个“他”指明郎自己,也指肖瀚。

如果不是肖瀚害卿之被削爵幽禁,明郎不会有如此成长,无法踏上最后冷酷残忍的成君之路,肖瀚从某种意义上成就了明郎。

最后是永乐,这里是隐喻来生。

我借明郎之口表达了自己的私心,明郎卿卿,《鸣廊》中出现的每一个人物,我盼望他们度过轰轰烈烈的今生后,都能有一个平稳简单的来生,不问世事颠覆,与有情人,做快乐事。

然后讲一讲《鸣廊》中今生来世设定的所有铺垫。

这个轮回,是我在大纲时就决定的,不是因为你们天天哭才临时起意,我铺垫了非常久,也不仅仅是要留给他们一个圆满的结局而已,这是对封建年代迷信的诠释,也表达我对“宿命”和“因果”的理解。

第一次线索是紫气东来的异象。

正文中一共出现了三次紫气东来的异象,一次在明朗出生时,一次在明郎登基时,一次在明郎宾天时,三次天降祥瑞,也就是明郎一生最重要的三个阶段。

第一次意味真龙降世,第二次意味人间将迎海晏河清,第三次意味真龙圆满完成了此生使命。

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我并没有写肖帝生命中出现过此等异象,不是我忽略了他,而是对比。

真龙降世必为天子,登顶御极却不一定为真龙,肖帝不是上苍钦定的真龙天子,明郎才是。

他就像紫薇星下凡,注定今生要成泽世明君,即便跌落尘埃,即便痛彻心扉,只是成长,只是历劫,他最终会俯瞰天地浩大。

第二个线索是贯穿全文的合欢花。

第一次出现是在第二章,明郎卿卿互通心意的夜晚。

卿卿做了一个美梦,梦中他非世子,明郎非太子,没有宫闱红墙,只有小桥流水人家,明郎在合欢树下微笑,叫他过去。

这里我就已经铺垫了结局了。

第二次出现是在雍州除夕。

此前我特意写了明郎初临雍州,下旨加米加量赈粥,上善若水,厚德载物,他得到了万民拥戴高呼。

我还特意写了雍州刺史贪污内情,以及和他老母亲的纠缠,此处老太太以一串天珠手串暗示明郎,明郎接收到了雍州刺史贪污的信息,并在最后留下警告保全了老夫人性命,雍州刺史因为事情败露不敢对老母亲下狠手,最终是战战兢兢度过余生的。

这两个情节我不是瞎写的,只是为了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他们在雍州行的善上苍都看在眼里。

最终明郎卿卿兴修水利大成,留在雍州城内共度除夕佳节,天降瑞雪,卿卿给孩子们买了一堆玩意儿。

放天灯时,明郎许下来生的心愿。

合欢花在卿卿和孩子们玩儿的时候从天而降,在明郎笑着走过去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就是上苍给予他的信物。

不负天下,不负民生,此一世为君,明郎得到了上苍的认可,卑微而执念的来生心愿,上苍赐给他了。

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明郎卿卿皆亡故之后。

国丧钟声长鸣,响彻回廊,空中降下一朵合欢,没有落在养心殿,却落在了三十余年无人居住的东宫。

因为我在前文已经写过,东宫才是明郎卿卿的家。

这是他们一起长大,相知相爱的地方,是整整十多年没有第三人打扰的秘密花园,此后王府有妻眷,是责任,养心殿灯火再明却奏折文书堆积,是国家。

他们的家自始至终都是从前的太子东宫。

上苍许给他们的来生,只有家,没有国,只有彼此,没有责任。

《鸣廊》正文一共三十六章,这也是定好的,从一开始就定好只能写三十六章。

轮回之时我写了一句话,“六十一甲子,六甲轮回”。

这是一种封建迷信的说法,一甲子是六十年,六十年是一个轮回,而六甲就是六个六十年。

“六甲轮回”其实是“六道轮回”(跟火影忍者没关系)的意思,传说中轮回盘有六道,也就是众生轮回的六大去处,分别为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三百六十年,再世为人,所以我写了三十六章。

最后再说一下你们一直关心的感情线。

明郎卿卿,肖帝诚亲王,肖瀚宣珠儿,他们的确是三种因为三种不同的抉择与身份走向了不同的结果。

肖帝诚亲王是有暧昧过的。

年少的一朵桃花,一尾纸鸢,鲜衣怒马,年少轻狂,怎会没有蒙昧不明的心动,但最终这份悸动被心照不宣的压在了手足兄弟之下,谁也没有言明,谁也没有再进一步。

最终年少心动湮没在斗争与权利里,融化在相知相伴的亲情里,即便来生,他们也还是选择了做兄弟。

兄弟足矣,诚亲王的执念只是没能和兄长一生相守相望,相知相伴,并不是哀怨和他恋人未满。

肖瀚宣珠儿就是爷和娈童,最世俗合理的关系,但肖瀚对他有一种美好的寄托。

因为宣珠儿的懵懂与干净让生在残酷天家的他无比珍视,所以他待这个小太监与众不同,教他写字又不愿他学会,给他穿女儿衣裳不舍他做男孩儿。

他把“珠”改成“竹”,大概就是还君明月的意思。

那影影绰绰的竹林是岁月静好,是他梦中的小桥流水人家,是他向往的干净与自由。

一是错的抉择,一是错的身份,所以他们都不是明郎卿卿,都不能在残酷宫闱中相守一生。

写《鸣廊》的过程我很痛苦,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痛苦,它和《饲狼》不一样。

《饲狼》是难写,因为全背景架空,我要不停地想想想,生理上的累,但《鸣廊》不是,我写《鸣廊》的时候思路非常清晰且顺畅,我知道每一章我要写什么,全都是大纲就定好的,这种痛苦来自于新时代思想和封建思想的碰撞。

我是一个写文极度共情的人,每次进入一个世界,我就是那里的上帝,俯瞰一幕幕画面,再以文字转述,所以我的感受比你们直观太多了。

封建思想停驻我脑海里,一旦这种感觉可能消退时,我会放上古风音乐写很久毛笔字,会对着镜子挽头发,挽成古代的发型,也翻出了很久没穿过的汉服,在房间里换上衣服,看一会儿,想一会儿,找感觉。

我不愿意在明知时代背景的情况下还打着创作艺术的幌子瞎写,我希望我只是一个过客,只是在经历一段人生,而他们在那个虚构的“真实”世界经历了爱恨情仇,有很好很长的一生。

我希望营造最强烈的代入感,最好你们会觉得,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他们就在那里存在着,生活着。

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这么感觉了,我觉得就是这篇文最大的成功。

写《鸣廊》太累了,得到反馈时也让我很累,我说过我古风比现代写得好,但我一直不愿意写一个真正的古代文,就是因为我明白大家很难得到共鸣。

我们都是生活在新世纪的现代人,是不能理解古代人的封建思想的,但还是那句话,我不想瞎写,所以我必须这么写,就导致我常常会收到反馈,用现代人的思想去理解古代人,那当然怎么看怎么扯淡了,可我明白这是无法避免的,我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和我一样用情,这不合理,读者很大部分还是来解闷儿找乐子的,这并没有错,所以我如果较劲儿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但我又很希望得到共情入戏的反馈。

就是矛盾,这两个月我总是很矛盾。

《鸣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文,不是古风,是古代,古风和古代的区别就是《宫》和《步步惊心》,自己去看看就明白了。

这是我写的第一部,也是最后一个,往后我会写古风题材的武侠仙侠,但永远不会写古代文了。

《鸣廊》很好,虽然有瑕疵,我还是很爱它。

它是我目前能写出的最高古代文水平了,所以就停在这里,《鸣廊》的深情也应该成为唯一。

我现在说我古风比现代写得好,你们应该信了吧。

《鸣廊》中,我想告诉你们的三句话。

“生在天家,无怨无尤,入此宫中,一生为囚。”

“皇宫是富丽堂皇的囚笼,养着一群病入膏肓的行尸走肉,踽踽独行,惶惶终日,亡故是自由。”

“前世的悲,别再记得,今生各自圆满,就算偿还。”

谢谢你们的喜欢,会有出本计划。

故事留给你们,世界留给他们。

休息会儿出戏,然后先写《玫瑰汁水》

承蒙喜爱,愿我的故事带给你一点温暖

我在《玫瑰汁水》与你们继续做梦

皇子战王爷博

古风夺嫡,真gu科

闹剧落幕,李得福带着太医一路小跑到文阁。

肖战在门内背手踱步,见了太医便立马上前拉他,又拦了欲跟着进门的李得福,“李公公你就候在门外吧,待太医下了方子立马派人去煎。”

屋内传来压抑的喘息,肖战皱了皱眉,隐晦道:“郡王千金之躯,要强的性子,公公切记打点奴才们一二。”...

屋内传来压抑的喘息,肖战皱了皱眉,隐晦道:“郡王千金之躯,要强的性子,公公切记打点奴才们一二。”

“是,老奴明白,太子请放心,这家务事家里毕,外人岂是能跟着掺和的。”李得福笑了笑,退后关上了门。

肖战转过头,紧抓太医的手却未放松,直拽着他进了内室,才放了手两步迈到榻边蹲下,手伸进被褥里牵出王一博的手握着,“卿之,没事了,太医来了,解了药就不难受了啊。”

“快些啊,你还愣着做什么。”肖战回过头道。

太医头上瞬间冒了汗,忙不迭地应了,提着药箱上前,肖战掀开帷幔,一团锦被瑟瑟发抖,人却整个儿缩在被子里,头也埋着。

太医犯了难,打开药箱小心开口,“郡王,这,不能捂着啊,且让臣给您号号脉,瞧了大概,才能给您下方子解药。”

“不要……”他哑着嗓子说,露了半只眼睛看肖战,肖战掐了掐他手心,王一博便摇头,“出去,你出去。”

“郡王。”

“卿之,听话,没事的,大夫给你治病有什么看不得的,皇兄在这儿呢,就咱们三个人。”肖战咳了一声忍住笑意,往前挪了挪,双臂搂住王一博,让他埋在他怀里,再动手拉被子,“没事的,皇兄抱着你。”

身上一凉,王一博抖得更厉害,喃喃道不要,手紧紧抓住肖战衣袖,“我还怎么见人,他还不如杀了我。”

王一博吼得极大声,想必殿外也是能听着的。

肖战眉头紧皱,向太医示意不管他,赶紧诊了开药,便紧紧抱着王一博不说话了。

太医是从来没瞧太子爷这般暴怒过,哪儿还敢说话,手都哆嗦,更不敢多瞧王一博身子一眼,匆匆诊脉瞥了瞥就赶紧起身把被子盖上。

“杀了我吧。”王一博小声说,掌心拍在床面,又抓肖战的衣袖,“皇兄,你要是真疼我,就杀了我……”

“卿之。”肖战抬起头,唇抿得死紧,回头剜了太医一眼,“诊好了吗,开方子,煎药,出去。”

“诊好了诊好了,不打紧,缓了热性就好了,臣立马去煎药,太子爷息怒。”李太医满头大汗,提着药箱麻溜儿地滚了。

肖战听到门扉拉开又关闭的声响,松了口气,怀里的人动了动,拍了他一下,“撒开,出不了气儿了。”

肖战噗嗤一声笑了,松开手,王一博憋得小脸通红,大口呼吸几次躺回床上,转头看肖战,再提醒似的看,“皇兄,给臣弟解药呀。”

“太医不是去给你煎药了吗。”肖战故意道,瞅着那锦被被顶起弧度,也不伸手,“能解合欢散的药想必效果是极好的,太医也不敢下猛药伤了郡王身子,这区区情热,喝一口便消了,还折腾什么。”

“不是吧,你真打算让我喝啊?”王一博瞪大了眼睛,无语道:“那是能随便喝的吗,要真给我治出病来,肖战,我成了和尚,你就陪着我戒se吧。”

肖战捂住嘴憋笑,伸手敲了敲王一博头顶,再探进锦被,看着王一博说:“就你这六根不清净的小和尚,哪个庙敢收?郡王高抬贵手,放过出家人罢。”

药煎得极快,太医确是被吓个够呛,奉了药汤躬身低头,肖战推开门接过托盘,门前众人皆将头埋得极低,一眼不敢往屋子里瞅。

“路灵奇,你进来。”肖战淡淡道,转身进了屋子。

“是。”路灵奇躬身跟着肖战迈进门,回身关了门。

“等会儿爷会先带郡王回东宫休息,你就留在这儿,把该处理的东西全处理掉再回来,明白吗?”

路灵奇抬起头,肖战将那碗药倒进了花盆里,空碗与托盘放在了圆桌上。

路灵奇颔首道:“奴才明白了。”

“去吧,替郡王更衣。”肖战背手站在窗前,路灵奇应了好,小跑着进了内室。

兰花土壤中散发着苦涩的药草气味,热气儿一缕一缕飘至无踪。

王一博穿戴整齐走到他身后,长发未束,披散着,他想了想问,“这会儿就出去,是不是太快了?”

“不快,就是你还得装一会儿。”肖战转过身笑了笑,弯腰便将王一博打横抱起。

王一博吓了一跳,差点就叫出声了,不解地问他干什么。

肖战托稳膝弯,低头wen了他眉心,“自然是要将这手足情深的戏码演个够了,卿卿,眼睛闭上,皇兄带你回东宫了。”

王一博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笑了笑,再点点头。

及腰的墨发摇晃,他闭上眼睛装睡,“回家了。”

日头西沉,王一博老实卧在东宫寝殿读书,肖战被肖帝唤去了上书房问话,大抵是一番关怀加提醒,巫蛊小人来路不明,肖帝冷静下来后多少会有些思量。

檀香又烧尽一柱,手中的书卷还停留在第一页,王一博叹了口气,掀了被子欲下chuang写写字静心,却听得门外传来通禀声。

“爷,诚亲王爷来看您了。”

王一博心头一颤,随后便是无言以对的尴尬。

父王必是得了消息才会进宫的,这般着急,直接来了东宫,兵部发生的事儿大抵是明白个七八了,王一博一时不知如何回话,搁别人面前丢脸倒还好,总归是装的,他告诉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便释然了,可在亲爹面前,这种事,他真张不开嘴接诚亲王的话。

“一博?”他听到父王的声音,很轻,虽焦急却温柔,又敲了敲门,并未直接推开,“爹知道你醒着,开门让我瞧瞧你,好吗?”

父王何时这般小心地同他讲过话,王一博听着就不免心软,又觉愧疚。

他和肖战明白这不过是玩儿的把戏,诚亲王却是不知,身在王府,得闻嫡子在宫中受了此等欺ru,会是怎么个心情。

他早前还亲自送了他进兵部。

“父王。”王一博下了chuang,叹一口气,“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诚亲王迈进来,见王一博下了地,眉头瞬间皱起,大步走过去道:“你折腾什么,躺好。”

“父王,儿子没事儿。”王一博无奈道。

诚亲王哪会信他的没事儿,不由分说将王一博推回了chuang上躺好,锦被压实。

他坐在chuang边,看着王一博叹气,又伸手摸他的脸,“一博。”

这话题丢在父子间总是难以启齿的,诚亲王也不知该如何宽慰王一博,生怕自己再提又伤了王一博的自尊,一时无言,只冷冷地问:“肖战呢?”

“一个时辰前被圣上叫去问话了,还没回来。”

王一博一听他直呼肖战大名便觉出了味儿,心想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等肖战回来还不得炸了锅了。

他讪讪地笑,抓住了诚亲王的手,认真道:“父王,我真没事儿,这错在大皇子,不在太子啊,他护着我呢,不是您想的那样,您,这个,您听我解释……”

“你还帮着他说话,这叫什么事儿。”诚亲王听他一门心思维护肖战就更气,也更埋怨肖战不上心,“我若不是信他,笃定他早有安排,不会叫你吃亏,早上怎会放你独自进兵部,叫肖淳那畜生做出这等事。”

王一博嘴角抽了抽,“父王,息怒息怒,隔墙有耳,您消消气儿先,不是您想的那样,其实我没有……”

“诚亲王,郡王,太子爷回来了。”

回来的可真是时候,王一博话音一哽,就见诚亲王站起了身,双手后背沉声道:“回来了就进来。”

王一博打了个激灵坐起身,伸手去拽诚亲王的衣袖,“父王您听我说,我真没事儿,其实我……”

“你别替他解释,他自己有嘴。”

“您能让我把话说完吗爹。”

“闭嘴,躺好。”诚亲王回头瞥了他一眼。

王一博被噎得没屁放了。

门被推开,他叹了口气靠回chuang头,抚额不忍直视。

屋内气氛凝重得吓人,肖战一进门就见满脸怒容的诚亲王,背手站在榻前,他瞬间便反应过来,关上了门再上前,颔首道:“皇叔。”

“太子爷还是免礼罢,臣受不起。”

“皇叔息怒,肖战思虑不周,办事不力,早早做了安排,还是让一博受罪,请皇叔责罚。”

他说罢撩//开//衣袍跪了下去,双膝触地,闷闷的一声响,听得王一博坐不住了,探出身子去看。

“皇兄。”他咬咬牙,“父王……”

“你闭嘴。”

“卿之别说话。”

王一博一口气闷在胸口,翻了个白眼,瞧老实跪着的肖战,再瞧油盐不进的老爹,无语道:“成,二位爷慢慢掰扯,小的惹不起,绝对不吱声儿了。”

他抱着被子默默看,肖战出声解释,却是提也没提他佯装被下药激圣上大怒一事,坦坦荡荡认了自己失职,没能保护好他。

诚亲王自然是气,质问肖战可还知王一博是他的孩子,是皇亲是郡王,堂堂七尺男儿受此屈//ru,连带着他也颜面扫地。

肖战也不辩解,只说知,又抬起头,看着诚亲王道:“是我自以为是,万万没想到肖淳荒唐至此,以为至多不过骂两句,跪一跪,我若知道他打算……定寸步不离守着博弟,宁愿不要这除掉肖淳的机会,也不会让博弟受ru。”

“皇叔。”肖战移过目光看王一博,眉头拧起,自嘲似的笑,轻声说:“您可知,我在副武堂眼看着一博,御前失仪,杀了肖淳的心都有,我恨不得难受难堪的人是我,即算博弟平安无事,即算肖淳一蹶不振,即算所有一切都如了我的意,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诚亲王后背的手握紧,未置可否,只看着肖战问:“太子,为君者,当是人臣亲眷的天,他们效忠于你,就要得到应有的庇护,良禽择木而栖,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秦山遇刺,是一博拼了命带你杀出来的,你中箭,他险些残废,这是一损俱损,而今你得除心腹大患,却叫他颜面尽失,这是一荣俱荣吗?”

肖战低头不言,诚亲王继续道:“你要明白,如今的江山一半都是我王琰打下来的,我盼你登极宝顶,护一博一世长安没错,可我诚亲王府向你投诚,并非是依附于你,而是选择了你,肖战,我选择你不是因为你生来正位东宫,而是你有情有义,有勇有谋,有仁君之心,有明君之相。”

“侄儿明白。”肖战点头道,“得皇叔信任帮持,是侄儿幸运,侄儿对皇叔,对一博,从未以君主自处。”

诚亲王笑了笑,“那我要你杀了肖淳,你敢吗?”

“我,当然。”肖战愣了愣,一时未反应过来,自然地接话道:“我登顶御极,当然不会放过肖淳。”

“我说现在。”

掷地有声,肖战愣住了,王一博也瞪大眼睛。

诚亲王重复道:“现在,去康亲王府,杀了肖淳给一博赔罪,肖战,你敢吗?”

“我。”

肖战有千万个理由反驳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谁不知道他此时杀肖淳就是自毁前程,必叫父皇大怒,废了太子位都有可能,可偏偏王一博在看着他,会听到他的回答,他有天大的理由都成了借口。

他总开玩笑,说不要江山要卿卿,如今这抉择当真摆在了他面前,他又怎能理智地为自己求圆满。

肖战只能点头,哪怕愚蠢至极,贻笑大方。

“好。”他站起身,没再看王一博,“我现在就去。”

诚亲王没说话没阻拦,云淡风轻地看着他往门外走,肖战亦没有停留,站在门前唤了路灵奇,“通知裴情整合左卫府兵,二十八宿随我前往康亲王府。”

路灵奇一听便愣了,难得追问,“爷,这是作甚啊?”

“杀肖淳。”肖战平静道,“哆嗦什么,去。”

路灵奇点头都不利索,也不敢多言,跑着往武侯府去了,肖战没回头,抬腿迈出了门,诚亲王依旧未言。

王一博捏紧被角看了又看,终是坐不住了,掀开被子下了chuang,“爹,您过分了吧,再生气也不能叫太子去送死啊,况且事情根本就不是皇兄说的那样,他是有愧,他不愿解释,他一点儿错也没有,您这是为我好吗,我看您是要我的命还差不多。”

他匆匆丢下几句话便追了出去,诚亲王未出声,只低头笑了笑。

王一博穿着寝衣就跑出门,抱住走下台阶的肖战,着急道:“皇兄,爹在气头上听不进劝,你也跟着昏头了是吧,杀肖淳,你储君位不要了。”

“卿卿。”

肖战低着头。

“皇兄这辈子永远在计较得失利弊,不敢感情用事,我做了所有该做的事,总是不能做想做的事,比如在副武堂,你当我是吓唬肖淳吗,那一剑,我是真想捅进他心口里去。”

肖战叹了口气,偏头看了看王一博,轻声道:“可我还是没有,我只能丢一句没用的废话安慰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好窝囊,叫别人欺负到你头上,都不能为你冲冠一怒。”

“皇兄。”王一博失语,说不清该心酸还是该感动,只觉得肖战望着他的目光有千言万语,又都化成了轻轻浅浅的一个笑。

他对他说:“卿卿,明郎可以替你出气了,可以做一个相公该做的事了,我其实很开心。”

“出什么气,这是自毁前程。”王一博皱紧眉,呼一口气拽着肖战的手往回走,“想想就行了,你赶紧让裴情该干啥干啥去,这么给我出气,我一点儿也不开心,更不会领情,只会恨你一辈子。”

肖战却推他的手,不肯配合。

看了眼寝殿内,他抽手无奈道:“我已经答应皇叔了,君无戏言,我不做就不会答应,你今天便是硬拦我下来,我也不会食言。”

“你。”王一博转过身抬手,手指并紧,掌风刮动肖战鬓边长发。

他气肖战意气用事,也气肖战冥顽不灵,更气他爹和肖战一起发疯,赶着去送死。

“你再闹,我就打晕你扛回去。”王一博从未对肖战如此失礼,小臂紧绷,手刀就横在他侧颈前。

肖战梗着头不回答,置气般说:“我打不过你,但你阻我一次,也阻不了下一次,再下一次,卿之……”

“行,你非要闹是吧,我现在就去宰了肖淳,大家一起死好了。”王一博收了掌推开肖战,手臂被拽住。

“行了,别闹了。”

他听到诚亲王的声音,肖战抓住他的手松了松。

“是谁开始闹的?”王一博气性也起来了,回头望向诚亲王,不想下这个台阶,挥开肖战的手迈步上前,走到门槛前,看着诚亲王说:“父王,您气不过也好,要杀太子脸面也罢,横竖咱们是一家人,您是长辈,想训两句解气随您训,可您在做什么,您是要逼他自毁前程,您就不想想,他没了储君位你我能有什么好下场?父王,儿子竟不知,您也会这般不识大体。”

“卿之。”肖战皱了眉,赶忙去拉住王一博,“你怎么跟皇叔说话呢,这是你父王,还有点分寸没有。”

“我没分寸!凭谁说我没分寸也轮不着你们俩。”王一博大声道,目光扫过肖战,再横诚亲王,“我没中什么合欢散,演给圣上看的,太子早安排好了人看着肖淳,那杯茶我一滴也没喝进去,我是丢脸了,我自个儿乐意的,能换肖淳削爵斥权,我觉得值。”

诚亲王波澜不惊的面上出现一丝惊愕,看向肖战,“真的吗?你刚才怎么不说?”

“没脸说。”肖战咳了一声,低头道:“我从没想过拿一博的尊严做代价成什么事,虽是一博随机应变,也在我意料之外,说到底还是我未能护他周全。”

诚亲王没了话说,肖战也觉尴尬,路灵奇跑着来通禀,说裴情已整合好府兵殿外待命了。

诚亲王先摆了摆手,“试试你真心几何罢了,皇叔没那么不知轻重,方才一博不冲出去拦你,我也会拦。路公公,麻烦你再跑一趟,让裴将军回去罢。”

“王爷客气了,奴才惶恐,立马就去。”

诚亲王叹了口气,看显然还未消气的王一博,拽着他进了屋,“太子也进来罢,皇叔给你赔不是。”

“皇叔言重,侄儿受之有愧。”肖战跟着进殿,回身关上门。

红霞遥挂天边,王一博扒拉开诚亲王的手,几步回了榻前,掀开被子躺进去,看着他们说:“我饿了,你们还要吵出去慢慢吵,别耽搁我用晚膳。”

“小子,你得理不饶人了是吧,怎么跟你爹说话呢。”诚亲王“啧”一声,走过去敲他头顶,得了王一博倔强地一瞪,他无奈道:“你若不是我儿子,我犯得着生气?我压根儿就不会跑这一趟,你怨我为难太子,你又可想过我听闻这消息心情何如?”

诚亲王掌心落在他头顶,拍了拍,“王一博,我是你爹啊,清早才同你讲的话,这便忘了吗?”

“一博未曾忘,知道您是为我好。”王一博说着仰了仰头,再摸摸鼻尖,看向五步之外站着的肖战,皱着眉叹气,“可别人不明白就算了,您怎么能不明白呢,长兄如父,不是您说的吗,即便真有一天,我为太子豁出命去了,也是我甘愿的,绝不是他逼我的。”

诚亲王哑然,却是皱了皱眉。

“最怕我受伤受罪的人,就是他。”王一博低声说。

肖战知他动情,咳了一声提醒,“一博。”

诚亲王转过头看肖战,见他眼中闪过一瞬紧张,却很快隐去了,只流露出合理的难为情。

他握紧了手,轻声道:“罢了,这件事就此翻篇,谁也别提了,太子,传膳吧,咱们今晚一起用个便饭。”

“是,侄儿这就去。”

他转过身,玄衣上,金蟒烈烈。

诚亲王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卿之。”

“嗯?”王一博自然地应。

“博为瀚,心有江海,自是白衣卿相。”诚亲王喃喃道,再笑一声,摇摇头问王一博,“一博啊,你可还记得卿之二字何解?”

王一博“啊”了一声,纳闷道:“父王方才不是念了吗,博为瀚,心有江海,自是白衣卿相。”

“那你可知白衣卿相何解?”诚亲王拍了他的手。

王一博心头一震,抬眸瞥了瞥诚亲王的脸色。

再低下头,他答道:“知。”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诚亲王念罢笑了笑,指腹敲着王一博的手背,看着他问:“知?”

王一博不知父王言下之意几何,却被这两句问话激得冒了汗,背心发凉,他咬牙点头,“知。”

诚亲王沉默良久,才叹口气,轻轻道了声,好罢。

“父王。”王一博握住他的手,不敢抬眼。

“开心就好。”诚亲王嗓音含笑,轻飘飘地落在他耳畔,却若重锤。

王一博手指松了松,抬起头,泛红的双眸中装进父王斑白的鬓角,他没来得及哭,已被诚亲王拉进怀里。

王一博并不适应与父王这般亲密,却又觉得这怀抱好温暖,仿若儿时,他骑在父王宽阔的肩膀。

父王的大手抓着他小腿,问一博看得远不远,他笑着答,远,好远,一博摸到天啦。

“父王明白了。”诚亲王拍着他的背。

掌心抚过王一博未束的长发,他想起记忆中的鲜衣怒马,眼角却已皱纹堆叠。

他长叹一声,“父王明白,卿之,卿之啊。”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诚亲王说,便听得王一博哽咽,掌心下的脊背开始颤抖。

一下,一下,仿佛襁褓裹着心脏起伏。

“父王。”王一博攥紧手,“一博,不孝。”

“未曾。”诚亲王摇了头,肩头被眼泪浸湿,他反倒豁然开朗,抱着王一博再说一遍,“开心就好。”

王一博紧闭着眼,无声痛哭。

他从未想过,头一个撞破他们背德相亲的人会是父王,更没想过父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轻飘飘一句好罢,就默许了这惊世骇俗,违纲乱伦的关系。

他突然愧疚,为父王太过豁达的心胸,难以想象的慈爱,他突然明白,一生戎马,铁骨铮铮的父王,有一颗太温柔的心。

他问父王,当真一点都不怪一博吗?

“怪有何用?”诚亲王笑着说,“你总觉得自个儿打小就不在父王身边,所以父王压根儿不了解你,一博,你错了,父王最了解你,你大哥是个莽夫,心比铁杵粗,二哥自幼羸弱,性子温吞,谨小慎微不成气候,三哥还算文成武就,却是城府有余,心胸不足,非瀚海无以纳百川,他们都没能继承父王的心性与本事,只有你,你最像父王。”

“你像到连父王的倔也一并继承了去。”

诚亲王抬起王一博的脸,那双哭红的眸子清澈而执拗,他看得懂那其中的每一分情绪。

“我若怪你,硬要棒打鸳鸯,你当如何?我不问你都知道,你离了他就活不了了,柳氏进门至今,你但凡肯将就一分半点,就该早早叫她大了肚子交差,可你不愿。”

王一博无法反驳一句,捂住脸抽噎,诚亲王也红了眼眶,“你怕是连同她圆fang都不曾罢,王一博,你还问我什么呢,你以为,父王舍得逼你去死吗?”

“不是,父王,不是的,我只是……”

滑落的鬓发纠缠指尖,他接住自己所有眼泪,颤声道:“我宁愿,您怪我,骂我,打我,我知自己大逆不道,罪无可恕,您最疼我,我不配做您的孩子。”

“是啊,你大逆不道,你们简直无法无天。”诚亲王无奈道,“但我也不怪太子,你可知为何?”

“不知。”王一博全然丧失了思考能力,“我不知。”

“前几日我进宫向皇兄禀报新兵分配事宜,就同他聊起过,太子妃已进门两年,却迟迟未有身孕,男女有别,闺中事只能由皇嫂去督促,但皇兄怎会不思量,他同我讲,入了秋,若还无动静,便纳些妃妾罢。”

诚亲王说罢便笑,摇摇头道:“皇兄道是韩氏有甚隐疾,我现下却恍然大悟,太子啊太子,我确未曾料到,这打小无悲无喜的观音菩萨,也不过痴儿。”

“皇兄并非观音,他从来都不是观音。”

王一博拉了锦被擦去泪痕,缓了缓神才抬起头,看着诚亲王,嘴角勾了勾,笑容凉薄非常。

“他生来便是太子,虽盼小桥流水,盼竹马青梅,却只有大漠孤烟,河山万里。”

“太子郡王,无怨无尤。”他叹了口气,再笑时,就没了苦涩,反倒似憧憬,“明郎卿卿,只盼来生。”

“你明白就好。”诚亲王起了身,揉揉他头顶,“自个儿更衣罢,擦擦脸去,可别叫太子爷以为我支走他是为了训你。”

“训也该,不止该训我,还该训他呢。”

“他想都别想,我今儿同你讲的话,你半个字儿不许告诉他。”诚亲王背手转过身,似恼怒又似憋屈,半晌才道:“无书无礼无聘无名,我不认他这姑爷。”

“哦。”王一博拢了拢头发偷偷笑,“知道了爹。”

王一博起身换衣,诚亲王听着他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响,心中半是喜半是忧,缓缓出了内室。

他推开殿门,肖战端正坐在廊边横栏上,听了动静才抬头,起身笑着叫了人,没有半分不耐烦。

诚亲王却是心情复杂,怎么瞧肖战怎么不得劲儿。

肖战表现得越好,越挑不出毛病,越真心实意待王一博,他心里就越憋闷。

摆了摆手,他轻声说:“等一博出来,便用膳罢。”

“哎,好。”肖战也瞧出诚亲王面色有几分奇怪了,却不知为何,走过去往屋子里瞅了瞅,只当父子俩谈话不怎么愉快,许是王一博又顶撞了他。

“皇叔。”

“太子。”

肖战愣了愣,随即便笑,“您先说。”

诚亲王看他一眼,又咳了一声,“晚膳,韩氏同你一道吗?”

“啊?咱们……”肖战纳了闷,心想他们仨坐一块儿用膳怎么不得聊聊政事,叫韩氏来掺和什么。

他不解其意,试探着答,“我想难得博弟与皇叔同在,近来多事,或需商议一二,便未知会韩氏,皇叔若想见见她,侄儿现在去叫也……”

“不见。”诚亲王打断他的话,“你没叫就好。”

“哦,好,侄儿没叫。”肖战更摸不着头脑,搞不明白诚亲王这是生哪门子气呢,他们父子俩谈话,再怎么迁怒也不能气到韩氏身上去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王一博穿戴走出了寝殿,肖战忙回头去瞧,这位爷倒是阳光明媚的模样,同他爹简直两个极端。

肖战朝他使眼色,问什么情况。

王一博只摇摇头,径直去搀了他爹的手,“爹,饿了饿了,咱们赶紧用晚膳罢,我肚子在叫了。”

“还想着吃。”诚亲王横了他一眼,“不知所谓。”

“哎呀爹爹,民以食为天嘛。”王一博转头对肖战眨了下眼,看诚亲王右手边。

肖战虽捉摸不透这父子俩在搞什么名堂,但明白王一博的意思,上前欲扶诚亲王右手,却被他推开了。

“我还没七老八十呢,自个儿能走。”

肖战愣住了,不解地看王一博,想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王一博却只是笑,背过手勾了勾,让他跟着,再对诚亲王说:“爹息怒息怒啊,您老当益壮,健步如飞,倍儿年轻倍儿精神,什么七老八十,爹瞧着就像一博兄长呢。”

肖战嘴角抽了抽,就见诚亲王抬手敲了他脑门儿,“油嘴滑舌,半句实话都没有。”

“怎么会,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句句实话。”王一博说完再回头看肖战,使了个眼色道:“皇兄你说是不是嘛,我哪里胡说了呀?”

肖战已经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对了,放弃思考,笑了笑点头道:“是,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皇叔如今仍有伏虎之能,怎会老呢。”

他忐忑不安,过一会儿才见诚亲王露出了笑容。

他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太子,做爷呢,就是累的,自个儿可以不开心,不快活,但若叫家不成家,妻儿亲眷不得笑颜,便是十成十的失败了。”

“是。”肖战虽不知诚亲王为何突然说这番话,但还是点了点头,恭敬道:“谢皇叔教诲,侄儿谨记。”

“做爷不好,曲高和寡。”诚亲王笑了笑,握着王一博的手跨过了门槛,再道:“但做爷也好,高山流水。”

肖战顿住了脚步。

诚亲王落座首位,王一博自然坐到了他身边。

肖战觉出了味儿又不敢肯定,步子迈得慢,想了想还是往诚亲王左手边走。

“哎。”

他心跳骤然加速。

诚亲王指了指王一博身边,“今儿,坐这儿罢。”

“皇叔。”肖战握紧了手。

诚亲王却摇摇头,笑着说:“小的已经哭过一通了,大的就懂事些罢,心知,勿言,你是兄长,让着弟弟。”

“自然。”肖战低头闭了闭眼,再笑着说:“让,凡事都让,长兄如父,我懂事就好。”

他坐到王一博身边,王一博唇角扬了扬。

“可备酒?”诚亲王对肖战说,“皇叔同你,喝一杯。”

“未曾……这就备。”肖战握了王一博的手,转身对门外道:“路灵奇,盛酒来。”

他人生难得有此心潮澎湃的感觉,握着王一博的手紧了又紧,竟有些鼻酸了,颔首道:“谢皇叔宽容,肖战,此生不忘,绝不负您今日所托所盼。”

“不必说与我听。”诚亲王道,笑了笑,“自个儿的人,自个儿护着,与我无关,别叫我瞧不上你便是。”

“不会,绝对不会。”肖战肯定地摇头,看王一博,捏了捏他的手心,再道:“皇叔放心。”

王一博吸了吸鼻子,无奈道:“二位爷,不是说不哭了吗,打住吧,我这辈子的金豆子都要抖干净了。”

肖战笑出了声,路灵奇端着酒樽进殿,王一博呼了口气站起身,待他放下便扬了扬手,“我来便是。”

殿门掩上,他抬了酒壶,酒液倾满金樽,一杯放在诚亲王面前,一杯放在肖战面前。

王一博放下酒壶,抬了抬手。

“父王,爷,请吧,我就不掺和了。”

肖战听得他唤爷便心头一颤,端酒的手些许不稳,再看诚亲王,面色并无不满,反倒是笑。

他抬起酒杯,点了点头,肖战便起身递手,小小的金杯相碰,一声脆响。

诚亲王未曾多言,肖战也没说话,只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空杯放在桌上。

“这些年,我喝了千千万万杯酒,各有各的滋味儿。”诚亲王道,眉头轻颤,到底还是拧了起来。

“只这杯,五味杂陈,难喝,也好喝。”

他又倒了一杯饮下,抿了抿唇,“传膳罢,不说了。”

肖战抬袖抹了眼睛,王一博屈指敲了敲他腿侧。

肖战摇摇头,“无妨,传膳罢。”

王一博回过头,眼眶湿润,只笑着点头,“传膳罢。”

千恩万谢,不过一句血浓于水。

千言万语,不过一杯烈酒入喉。

千山万水,不过一片丹心与共。

顶峰相见是我们的约定

?

六月夏至,李得福进殿宣了旨,禁足期限已过,圣上特嘱王一博尽快回王府与诚亲王道个平安。

王一博跪下接旨,道臣已悔过,谢圣上挂念体恤。

李得福转身出了未央宫,他站起身,明黄圣旨捏在手心,梨棠过来搀他,“爷,可是要即刻出宫去?太子爷那边儿可需知会一声儿?”

“不去,不知会。”王一博拂了她的手,将圣旨...

“不去,不知会。”王一博拂了她的手,将圣旨放于桌案,提笔继续写字,不紧不慢。

“过来给爷磨墨,愣着作甚。”

“是,爷。”梨棠又猜不透自家爷的心思了,捡袖拾墨棍,在砚台上推开。

王一博润了笔,笑道:“可是不解?”

“梨棠愚钝。”

“圣上这是试我呢。”王一博边写边说,“特意嘱咐一句尽快回家,是做好人叫我知恩,但我若忙不迭地出了宫去,便是全无悔改之意,那我禁足三月面壁思过岂不是阳奉阴违,叫圣上失了颜面?回府要回,明日再回。至于太子爷那边儿,你信不信我抬腿儿迈出这门,便有人能向圣上报信儿?本就因此才被禁足,我若还立马去找太子爷,便与挑衅天子无异,圣上怕是得将我赶出长安去才能放心了,缓几天吧,左右已有人跟太子爷通气儿了,他知晓我禁足令已解,算着能见我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梨棠听得胆战心惊,只觉王一博真是与虎谋皮,事事算计,踏错一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兀自出神,王一博放下了笔。

“陪爷去院儿里走走罢。”

“啊,是。”梨棠匆匆瞥过那一纸白宣,笔力苍劲。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自幼便入王府,学的是宫人勤务,做过最文雅的事儿不过绣图哼小曲儿,认全自家爷那手漂亮字儿已实属不易,哪能明白诗词何解。

王一博也未解释,背手穿过长廊,迈进拱门。

院内繁花似锦,正是娇艳时节,他望着那一树粉嫩杏花,不自觉便扬起嘴角。

梨棠瞧他露了喜色,以为他是瞧那花儿开得好,便出声问,可要折一枝放屋里去?

王一博闻言只呵呵地笑,摇头叹,“他是糙爷们儿,辣手摧花也就罢了,你这姑娘怎也不解风情?”

梨棠一听便知他口中的糙爷们儿是谁,想笑又不敢笑,只打趣道:“爷又解风情了,小时玩闹,可不知滚折了多少花花草草去。”

“爷不解风情,只解他的风情。”

王一博走过杏花树,自梨树枝上摘下一朵小花,返身回去,伸手别在梨棠发髻之上。

他笑道:“你此后,也再忘不了梨花了。”

梨棠愣愣地看着他,伸手碰到娇嫩花瓣便立即缩回去,不敢再碰,点点头道:“梨棠,明白了。”

“夜来风叶已鸣廊。”

他站在一树杏花之下,闭上眼,回想清明那夜落雨纷纷,长廊凄惶,烛火葳蕤。

他不能抱他,却稳稳走在他身边,一步不多,一步未少,叫他摇晃的长发次次擦着自己衣衫而过。

王一博笑了笑。

初夏的风卷起粉白飞舞,他抬手抓了一片托在掌心,发丝抚过眉梢。

“看取眉头鬓上。”

五日转瞬即逝。

散朝后,肖战走出太和殿,默了默父皇近几日的反应,上辇便改了口,“去未央宫。”

轿辇摇晃,绿瓦红墙。

肖战抬起头,青空之上飞鸟向南。

他捻了捻腕间佛珠,再知会路灵奇,“到未央宫后,你便去备辇车吧,太极门外候着,拖不得了,今日我便同一博去趟诚亲王府。”

“是,奴才遵命。”

肖战下辇踏进未央宫大门,院内候着的小太监愣了一瞬便立马跪下请安,“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不用了。”肖战笑道,大步向前,“本王进未央宫惯不需通传,你们爷莫不是还在赖chuang吧?”

小太监是年初才入宫的外院侍臣,只管扫扫地打打杂,连主子的面儿都没见过几次,哪能知道他赖不赖chuang,得此一问便舌头打结,“奴,奴才不知。”

肖战轻车熟路走进内院,抬手拦了小太监,“你是外院的,扫尘去罢,不必再跟了。”

翠竹茂盛,像是又多植了几株,他刚走过小路便听见兵器铮鸣之声。

寝殿正前方的空地上,身着短打劲装的少年长发高束,正在练习剑法,武器架抬到了石桌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整齐罗列。

王一博自幼便坚持晨功,若非天有风雨或外出,是日日不肯落下的,如今他功夫已成型,宿在东宫时便省了这规矩,肖战确是许久未曾看过了。

一套剑法耍完,肖战笑了笑。

王一博收剑入鞘,回过头,“谁?”

银白长剑抱于胸前,他瞧见肖战自竹林后走来。

月白蟒袍随脚步摇晃,他打了扇笑着看他,“郡王风采不改当年,这功夫真是越发俊了。”

“太子爷万福。”

肖战抬了抬扇,“免礼,起来说话。”

梨棠晴鹭起了身掺茶,肖战落座石桌旁,打着扇瞅王一博,挑眉道:“郡王怎么回事儿呀,久未见面这礼数都生疏了不成,见了爷就站着,请安呀你倒是。”

王一博这才如梦初醒,一时又惊又喜,扔了剑便扑过去抓肖战肩膀,“皇兄你怎么也不先知会我一声儿啊,一连几日半点儿消息都没有,我还道是朝上有了麻烦事儿,圣上不悦,你不打算来见我呢。”

“没,观望几日罢了。”肖战拉着王一博坐下,摸出绢帕擦他满头的汗,笑着说:“不知会你是因为我定不了准确日子,传个似是而非的消息怕叫你多思,不如不传,但我想五日足够久了,再晾着你,恐就要叫旁人生疑,凭空揣测你我了。”

“揣测,你我?”王一博一时未反应过来,不解道:“咱们形影不离都没人揣测,不见面反倒揣测了?”

“不是揣测那个。”肖战失笑道,端了茶盏,想王一博真是欢喜过了头,竟会讲出这般蠢话。

他瞧着王一博揶揄道:“是揣测你犯了何事,怎突然失了太子宠爱。”

“我。”王一博咬牙,瞅了瞅一旁的梨棠晴鹭,自觉丢脸,扬手道:“你们先下去,殿前候着。”

肖战笑出了声,正欲喝茶,茶盏便被王一博端走了。

他仰头大口喝得见了底,瞪了肖战一眼道:“皇兄一来便捉弄我,亏我还日日念着你,怕你麻烦缠身,真是……你喝什么茶,我未央宫的茶不给你喝。”

“哎,卿之莫恼啊,皇兄知错了。”

肖战惯常如此,把人逗急了眼再伏低做小哄人开心,王一博明知他打小嘴欠,就爱逗他玩,却又被肖战这套吃得死死的,让他死皮赖脸抱着一哄,便什么气儿都没了,今日,亦是这般。

骄阳遥挂天边,初夏的风缱绻,肖战搂着他wen过几次,额际滚下的汗也带了栀子清香。

王一博回殿内换了身端正常服,与肖战一人打一扇,走到太极门外上了辇车。

棕帘卷起,红墙一面又一面,王一博在滚轮颠簸中想起十三年前。

他满怀期待跟父王进了宫,也是这么个晴天,也是这么些风景,也是为了见身边这人。

辇车摇啊摇,他从太子哥哥叫到明郎,此身此命已在东宫生了根。

太子爷今儿是彻彻底底的突然袭击,既未知会王一博,也未知会诚亲王。

诚亲王回府方换了朝服,便听得侍臣通传,道太子爷与小王爷到府门前了。

诚亲王纳了闷,“太子爷?太子方才还跟我一同上朝呢,未曾知会过我啊,一博也跟太子一道来了?”

“是,王爷,辇车都到府门前了,人都下辇了,还能有假吗,奴才是见了人才来向爷通禀的。”

诚亲王全然摸不着头脑,赶忙叫人去知会王妃,理了衣袍出门去接人,他绕过照壁,门口打扇的两人正在说话,肖战笑着用扇柄敲了王一博肩膀。

“太子,一博。”诚亲王喊道,面露喜色。

两人回过头,收扇上前。

肖战颔首问了皇叔安,王一博搀了诚亲王的右臂,笑着说:“父王,一别又五日,可有想一博呀?”

“臭小子,只会给我惹麻烦,我想你作甚。”诚亲王敲了他脑门儿,端的是骂,却甚是亲昵,拍着王一博的手说:“但你母妃确是念你得紧啊,打你在猎场负伤至今,眼泪就没断过,前些日你回家也瞧了,人都瘦一圈儿了,你这来去匆匆的,她又忧心你搁宫里没人照顾了,恐养不好身子,落了病根,哎,成天念叨。”

“我身子结实着呢,早养好了。”王一博听得有些鼻酸,偏头看肖战,对诚亲王说:“您不信问太子,我今儿还练晨功来着的,他看见了,真没事儿了。”

王府不比宫中,家里到底是自在的,说话不必拘谨。

肖战瞧着这般轻松的王一博便真心高兴,笑着接了他的话,“是啊皇叔,我下朝就去未央宫了,正巧看一博耍了几招,同过去一般无二,啊不对,是比过去更好了,皇叔且放心,这宫里不还有我呢吗,我替皇叔皇婶看着一博呢,不能落什么病根。”

“太子惯是护着他说话的,就哄我们老人家开心罢。”

诚亲王带着他们走进书房,支了老仆去备茶,再掩上门。

三人围坐圆桌,诚亲王才道:“说吧二位,无事不登三宝殿,赶着下朝过来,可有何要紧事?”

王一博看了看肖战,肖战便也开门见山,自袍袖中摸出一叠折起的宣纸,递与诚亲王。

“便是之前我同皇叔提起的,一博的婚事,宫中不太平,我与一博不便随意通信,这几日更是风口浪尖,禁足期过后,我是今儿才见着人,想这人选咱们各有各的考量,必得一起商议了才好,所以今日我同一博一起来向皇叔问安,这是我挑出的几个人选,皇叔先过目。”

“原是此事。”诚亲王展开宣纸,看了看又起身,叫他们等一下,走至房门前同老仆讲了两句才折返回来坐下,“运来是跟了我一辈子的,让他守着,此处很安全,太子放心,有何考量但说无妨。”

他将四张宣纸一一过目后推给了王一博。

王一博倒是一愣,还当自个儿不过是来做个陪衬,听着两位家长商议定夺就完事儿了,没成想自己还有发言权呢。

“你的婚事你还发神,可醒醒事儿吧,媳妇儿都能让太子给你挑出来,真不知道怎么说你。”诚亲王恨铁不成钢,又觉难消肖战这份儿心,敲了敲桌面叹气道:“我看你没了太子是要活不成了,赶紧看。”

“父王,您这句还真说对了。”王一博自幼便不怵他,拿了宣纸正经道:“儿子这辈子受父王母妃生恩,受太子养恩,打四岁起的记忆便都与太子爷有关,若没了太子,儿子于情于理,大抵确是活不成。”

此言一出,诚亲王捏了手叹气,肖战也错愕。

王一博并未告知他准备了这出戏码,他一时不知王一博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安排,难以接话。

王一博却像没打算要他接话,看过那几个名字后便放了宣纸,看着诚亲王道:“父王,有些话太子是张不开嘴告诉您的,我也总想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上纲上线非得求证,但是如今……太子林中遇刺,我于秦山遭人投毒,再至宫中,禁足三月不得外出探视,禁足期毕,太子还要等到今日才与我相见,如今是个什么局势,父王,您早就瞧明白了,对吗?”

诚亲王未接话,瞅了王一博一眼,再叹气,肖战打了扇轻轻动作,也沉默不言,但凭王一博表态。

“四岁那年,圣上一道旨意封我做了太子伴读,一进宫便是十三年,这十三年来,我与太子形影不离,便是我今日不说这话,表白自己不代表诚亲王府,又有谁会信呢?咱们与东宫,早就栓在一块儿了。”

王一博笑了笑,双手放于桌上,把玩一柄纸扇,轻声道:“父王,今时光景,您在送我入宫那天便都想到了罢,可您还是送了,这场夺嫡之争,您十三年前便站了队了,若一博所言无误,您也未曾后悔……”

王一博看向肖战,“今日,便给太子一句准话儿罢。”

诚亲王闻言便无奈。

他心知参与夺嫡有多恐怖,说是步步惊心也不为过,若押不对宝,便是粉身碎骨,即便押对了宝,也是君恩难测,打江山的人纵是赤胆忠心,也易功高盖主,落个含恨九泉的下场。

可他又知,自己执掌萧国最精良的西北大军,又是唯一健在的天家兄弟,于情于理,都躲不过这场夺嫡大战,若当时未送王一博入了东宫,只怕现在已成众皇子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了。

他确是早作了选择,想与其摇摆不定到时得罪人,还不如将宝押在肖战身上,早早投诚,让王一博伴他一同长大,凭着这份儿手足之情,他日江山易主,只要是肖战登极,怎么也该对诚亲王府多两分宽厚吧。

这些年他与肖战都对此事闭口不提,恪守叔侄之礼,亲近有加,却是谁也没表过态。

肖战在等待时机,他不想过早卷入这场风云,只确是未想到,最终先将话挑明的人不是肖战,不是他自己,而是王一博。

诚亲王不知该说王一博傻,还是该说他太聪明,帮着太子呛自个儿老子,叫他不得不答,不得不诺。

“你。”诚亲王看了眼肖战,到嘴边儿的话还是没忍住,站起身呼王一博头顶,“你还知道你姓王吗?”

“当然知,一博若不将这王府放在心上,不敬父王爱父王,今日便不会说这番话了。”

王一博也站起身,绕过肖战跪在诚亲王面前,叩首道:“父王,一博长大了,懂事了,容一博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纵父王已贵为亲王,纵诚亲王府已万人之上,却终归一人之下,儿子与父王永远是臣,良禽飞得再高,终要择木而栖,若择了棵将倾的树,覆巢之下又岂有完卵?”

诚亲王双手后背,没看王一博,只看打扇的肖战。

肖战面色毫无波动,双目平视前方。

成大事者必胸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肖战打小便端的像座佛,十年如一日的古井无波。

诚亲王开口,“太子殿下御下有方,臣自愧不如。”

“皇叔此言差矣。”肖战收了扇,视线投与诚亲王,再起身,撩过衣袍跪了下去。

诚亲王一瞬惊惧,伸手去拉他,“太子你这是……”

“皇叔当受侄儿三拜。”肖战拒了他的手,双臂振了广袖,恭恭敬敬行了礼,再抬头道:“第一拜,谢皇叔忍痛割爱,将嫡子送入东宫,送到我身边,天家无兄弟,侄儿今生只得一博是真正贴心的手足。第二拜,敬皇叔一十三年对侄儿的信任与亲厚,侄儿明白,一博在宫中的喜怒哀乐皇叔都了然于心,侄儿有愧,未能阻其余皇子待他冷漠,未能拦宫人背地闲言,一博不怨,皇叔不怪,侄儿却不能忘。第三拜。”

肖战笑了笑,颔首道:“第三拜,侄儿恳请皇叔,恳请诚亲王府相助,父皇已起戒心,皇兄蠢蠢欲动,侄儿若不争不抢,便是坐以待毙,大哥一介莽夫,二哥阴鸷迂腐,四弟五弟年岁尚不足以成事,皇叔若愿将宝押与我,侄儿绝不负皇叔所期。”

他话音落下,诚亲王闭上眼深呼吸,放于桌上的右手悄然握紧。

王一博一颗心惴惴不安,生怕自个儿父亲也同圣上那般变了性子,多思多疑,举棋不定。

膝行两步抱住诚亲王大腿,王一博道:“父王,孩儿明白您扛着诚亲王府上下百口人的性命,抉择难下,可您想想,既已不能置身事外,咱们不帮太子,是要帮谁呢?大皇子吗,二皇子吗,帮要我命的人害救我命的人吗,父王,一博做不到。”

“一博。”诚亲王叹道,伸手抚过他后脑。

牙牙学语的幼子已长大成人,可他每每念起王一博,想到的还是他躺在襁褓里的样子,满地爬的样子,挥着小手在花园里疯闹的样子。

总是王一博四岁前的样子。

他错过他抽枝发芽的过程,只见他从一根小苗苗陡然成为大树,好像那十三年凭空蒸发了。

“太子。”诚亲王就那般抱着王一博,对肖战说:“一博说得没错,我其实早已做了选择了,从把他送进宫的那天起,就想到了如今的局势,得闻太子肺腑之言,我庆幸当年,并没有看错人。”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低下头说:“我愿相助太子登极,只望太子能给我一句承诺。”

“皇叔请讲。”肖战果断点头,“侄儿定谨记在心。”

“我生为天家人,也算在这宫中摸爬打滚一辈子了,但近些年每逢寒夜,我便常常入了梦去,看见父皇,看见已故的皇兄皇弟,看见当年的他。”

诚亲王闭上眼,似是在回忆,唇边带了一丝笑意,“我唤四哥,四哥,他便回过头,手上拿着我十岁那年同他放的纸鸢,他对我招手,道,五弟快过来,四哥带你出宫去放纸鸢,那会子他惯会带我调皮捣蛋的。”

“后来画面一转,我又见到成年的他,神情肃穆,气度已成,他递给我一把剑,遥望窗外对我道,五弟,要变天了,那是父皇驾崩的前几日。”

一滴泪从紧闭的双眸间滚动,诚亲王仰着头继续道:“每每最终,梦境跳回当下,他高坐太极殿,鬓已星星,威严似浑然天成,我跪在殿下,唤他圣上,我出了殿门,唤他皇兄,却没再唤过他一声四哥。”

他自始至终只落了那一滴泪,却叫在座两个小辈触景伤情,红了眼眶。

肖战手背抹过双眸,蹭了零星湿意。

王一博吸了吸鼻子,突然懂了父王为何总教导他君恩难测,不可忘本,恐怕没人能比父王更明白这四个字的意义与沉重了。

“皇叔……”

“太子,这世上最易变的东西便是人心。”

诚亲王睁开眼道,看伏在他怀里的王一博,笑着摇摇头,“我这辈子享够福了,不要你许诺独一无二的位分,也不求诚亲王府后代凌绝众戚,我只要你告诉我,你会让一博一世长安,不论君臣,不忘手足。”

肖战未想到诚亲王会提如此似是而非的要求。

这多难啊,多重啊,他现在承诺又如何,日后食言与否全凭心意罢了,可这承诺又太简单,对他而言轻松得算不上承诺,根本不需要提的。

“我承诺。”肖战郑重点头,“一世长安,不论不忘。”

诚亲王笑了笑,“如若食言?”

“国厦倾塌,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为奴为囚。”

“皇兄!”王一博却是听不得他这般咒自己,松了手转身,惊惧地看着肖战,“你说什么呢,这种晦气的话能说吗,赶紧收回去,谁要你发毒誓咒自己了。”

“问心无愧,再毒的誓我也敢说。”肖战抓住王一博阻拦的手,仰望诚亲王,眼中无半分犹疑,只平静道:“皇叔只要我一句承诺,再重,也太轻,我不咒得狠一点儿,怎敢心安理得接受皇叔相助。”

“太子,确有王者风范,好一句问心无愧。”诚亲王拍拍肖战的肩膀,拉他起身,“我只要这句问心无愧。”

肖战颔首,诚亲王弯腰行了礼。

“往后太子所需,臣定当全力以赴。”

王一博愣了愣神,慢半拍才跟着弯腰,“臣定当全力以赴。”

“多谢皇叔,侄儿感激不尽。”肖战被王一博逗笑,打扇掩了面,与诚亲王一同坐下,再咳一声,“博弟免礼,过来继续挑你的媳妇儿罢。”

“什么挑我的媳妇儿,这是挑媳妇儿吗。”心中大石落地,王一博松了口气,坐下后瞪了肖战一眼,拿起宣纸对他道:“我还道我娶的是柳侍郎呢,通篇唯一跟姑娘有关系的字儿就是嫡女,行五,十六,没了。”

他说罢放下宣纸,肖战与诚亲王齐齐笑出了声儿。

老仆进门奉茶,肖战待人出去后才敲了王一博脑门儿,“不满意啊?那博弟以为兄长写漏了什么?”

“美丑不论,你总不能给我挑个跋扈尖酸的丢屋里吧,我得折多少年阳寿去?”

“挑过了。”肖战道,对王一博使了个眼色,再轻声笑,“知你无心莺燕,更嫌麻烦,高尚书位及一品,其嫡女却刁蛮任性,至今待字闺中,我不就没写吗?联姻归联姻,宅院安稳才留得住福,我怎会叫你烦心,王妃的德行品格,是排在第一位的。”

“皇兄。”王一博愣了愣。

肖战还是那个面面俱到的肖战,哪怕是在为心上人挑王妃,亦认真仔细,绝不敷衍。

他能想到他们见不得光的关系,想到王一博不愿假戏真做,王妃的出身固然重要,性子却更决定成败。

王一博回想自己当时,连陪同迎亲都心有戚戚,眼见拜堂更是眼热手震,若还叫他亲手挑出太子妃人选,怕是要哭上三天三夜才能缓过神。

那肖战呢。

在王一博禁足于未央宫的时候,他一遍遍考量这些女子,定是将品性才得都打听足了的,看着她们,他又会否联想黄道吉日,红妆十里,王一博骑着高头大马迎亲,再敬高堂,拜三拜。

织锦华彩的婚服,是同别人穿。

他会心痛吗?会哀怨吗?

“我想听听皇叔的意见,可还有旁的人选。”

肖战将宣纸拿过扣下,捏了块儿酥饼递给王一博,笑着拍他肩膀,“放心,皇兄心里有数,知道你想要什么样儿的王妃,挑出来的都是懂事听话不闹腾的,你不想装便不装,以礼相待,她们不敢给你惹事儿。”

王一博点点头,故作轻松,“知我者,皇兄也。”

“自然。”肖战转头,眼尾却悄然低垂一瞬,不知是悲是愁,又或是无奈,“我怎能不知。”

酥饼夹了玫瑰蜂蜜的馅儿,王一博尝到甜味,再品出一丝苦,一嘴涩。

他想为这句“我怎能不知”放声大哭,更想阻止肖战继续与父王商讨亲家。

他的心在滴血,说每个字都强忍不甘,王一博看在眼里,却只能默默吃那一块儿酥饼,就像接下那旨禁足令一般有口难开,无可奈何。

最爱他的夫君选出最合他心意的王妃,这句话真真儿应了这世道的荒唐,宫闱的凄凉。

生将绿瓦红墙看遍,不得草长莺飞二月天,那一尾纸鸢飞啊飞,折断缠绵的线,飞进了回忆里。

生将万里河山相拥,太子郡王青史留名,他日再书前朝,只得君臣典范,不得明郎卿卿。

第二张动图真的好绝,一博嫩嫩的脸和身材产生极大的反差这得迷死谁啊

新年特别番外

搬进新家后的第一个春节,意义与众不同。

年二十九下班后,肖战说在家吃年夜饭,他来做,和王一博一起去了超市买菜,也买了对联福字和年画,准备回家贴上,瞧着更有年味儿,喜庆。

当天吃完晚饭,王一博陪奶奶看电视,顺便把年画拆了找地方贴,肖战已经在厨房准备明天的年夜饭了。

“小战啊。”

“哎,你说。”

王一博蹲在电视柜前翻找,“双面胶你放哪儿去了?”...

王一博蹲在电视柜前翻找,“双面胶你放哪儿去了?”

“就那个抽屉里吧,没有吗?”肖战正准备炸酥肉,关了火转身去看,王一博说抽屉里没有,你前几天倒腾你那些书的时候是不是用过。

肖战想了想,“哦,我拿来贴交通图来着,应该在书房桌子上……等会儿,你要拿来贴啥啊。”

“贴年画啊,还有对联。”王一博起身说。

“年画贴家里墙上的,不能用双面胶,年过了你撕下来不就把墙弄坏了?”肖战叹了口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年画我来弄吧,你出去把对联贴了。”

王一博“哦”了声,挠挠头,进书房去拿双面胶了。

不知不觉就是一年,“北部湾特大毒案”写进了警校教学案例中,案侦过程中牺牲人员的警徽也被陈列起来纪念。

缉毒总队依旧奔走在禁毒一线,所幸这一年还算消停,山城没有再出现什么特大案件,小王队长在年底表彰大会上被评为市十佳民警,这次被任荣之逼着讲了五分钟感言,但依旧是个生活白痴。

他老老实实地出门去贴对联了,肖战摘下围裙拿起一张年画,将保护膜撕开,按在墙上按实了,空气挤出去再松开手,年画就稳稳当当地贴好了。

他看了看,就低头笑出了声儿。

年三十下午,八宝饭提前蒸了,鸡汤也炖好了,酥肉等着做香碗,花鲢切成片码味,王一博不吃辣,肖战打算做白味的酸菜鱼。和好的饺子馅儿端到餐桌上,饺子皮是直接买的,他们坐下跟奶奶学包饺子。

“乖乖啊,包饺子不能这么使劲儿,你看你把饺子皮都捏破了。”奶奶拿过王一博手里露馅的饺子补救。

肖战包好一个饺子放在托盘里,忍着没笑出声儿,王一博瞅了瞅他包的饺子,该说不说小肖警官他在做饭这事儿上是有天赋,明明之前也从来没包过,但一学就会,包得有模有样的。

王一博有点尴尬,又不服气,踢了肖战一脚说你想笑就笑,我只是学得比较慢,再包几个我就包好了,说着又去拿饺子皮。

“哎呀这给你要面子要的,我哪儿笑你了。”肖战看着他跟饺子较劲儿,埋头夹馅儿不吭声,他这下是真笑了,手臂碰了碰王一博的,“我说乖乖,叫你别这么使劲儿了,你是包饺子呢揍人呢,又要破了喂。”

“我塞你嘴里去信不信?就你话多。”王一博白了肖战一眼,余光瞥见奶奶在笑,又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还不习惯在奶奶面前跟肖战太亲密,两下把饺子捏紧放进托盘,王一博小声说:“别叫我乖乖。”

他说罢就放了筷子起身,把肖战吓了一跳,以为他生气了,忙拉住他,“别生气啊一博,过年呢。”

“谁生气了?”王一博碰了碰肖战手背示意撒开,“我有那么小气吗我,我去拿手机看看有信息没。”

“挺有自知之明,那就别打扰大厨。”肖战笑着拍开他的手,饺子包得越发有元宝模样了,他抬头看了看王一博,把洗好的一枚硬币放在了馅儿上。

“你看啥呢?”肖战问王一博,把手里饺子包成了特殊的形状,丑是丑,但好认,他一眼就能瞧出来。

“看队里的聊天群啊,问问他们都回家没。”王一博打着字说,又横过手机拍了张照片。

肖战把包了硬币的饺子放进托盘,凑过去看。

裴海:“哟,可以啊王队,还会包饺子呢。”

王一博:“不是。”

王一博:“是我奶奶和小战在包,他们嫌我包得太丑,已经剥夺我包饺子的权利了。”

肖战踢了踢王一博,“这话说的,谁不让你包了?”

王一博踢了回去,挑眉看他,“就你,包你的饺子去。”

林进:“?王队都肯包饺子了,丑不丑还重要吗,@肖战太不懂事了,王队明年春节跟我们一起旅游去。”

缉毒队一年到头就放了这一个长假,林进跟队里另外两个警员一起去三亚旅游了,昨儿晚上的飞机,现在已经在海边玩儿了,好像还带了女朋友。

“嘿还带光明正大挖墙脚的呢。”肖战一看就炸了,擦了手夺过王一博的手机打字,王一博说这是我的号,肖战瞅他,“咋啦,我还不能用啦,你胳膊肘儿往哪儿拐呢,辛辛苦苦包饺子给你吃的是我还是他啊?”

“幼稚鬼。”王一博笑着吐槽,摸摸趴在椅子边儿的国强,又看肖战,“好啦,辛苦肖大厨了,您随便用。”

王一博:“@林进谁大过年的还跟你出去旅游,太不懂事儿了你,队长忙一年了不累啊?好容易放个假要在家里好好休息,吃好喝好睡好知道吗。”

林进:“?”

王一博:“队长就在我旁边呢,你说同意没同意?”

王一博:“队长让我转达你,大过年别咋咋呼呼的。”

林进:“哦呵呵呵呵呵,我信了呢。”

“行了,别人一进群就看你们吵吵,像什么话。”王一博拿回了手机说,肖战哼了声继续包饺子,说让他偷摸挖墙脚,还想跟你一起过年,想都别想。

王一博闻着饺子馅儿的香气,嘴上说肖战幼稚,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上次过年还是在肖战租住的小公寓里,地儿不够宽敞,太多事儿在忙,把奶奶接回家里一起吃了个饭,呆了几天,意思意思就算过完了年了。

今年却是不同的。

他是走南闯北、无依无靠的王一博,在异国的“斗兽场”拼过命,在零下三十度的漠河饮过雪,在繁华山城的背光面挣扎过五年,才换来这么一个家。

饺子,过年,团圆,都是多么奢侈的词啊。

他看着灯光投下的影子,入了神,很久很久才笑了笑,在群里艾特了全体成员,“新年快乐,发个红包。”

刘伟:“那我不就来了!”

李成志:“来了来了我准备好了。”

林进:“王队新年快乐!”

裴海:“该说不说还是林进会来事儿。”

刚复职的时候,他第一次走进缉毒总队的办公室,裴海对他说欢迎回家。

那时候只是觉得温暖,觉得好神奇,同事还可以处成家人吗?可一年下来,这群因信仰而聚在一起的年轻缉毒警告诉他,是可以的,就是家人。

一起流过汗,一起流过血,一起面对过磨难与危险,一起收获过胜利与喜悦,为什么不是家人呢?

他发了个大红包后放下手机,“小战,跟我过来下。”

“怎么了?”肖战有些纳闷,什么话还不能直接说,又没外人,但王一博往卧室里走,没回答。

肖战只能放下饺子,跟王一博回了屋里。

“怎么了一博?”他以为王一博是要跟他讲什么,回身把房门掩上,却见王一博从床头柜里拿出个红包来,肖战愣了,随后便笑,“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啦,你去年不是也给我包了红包?那我今年就不能给你包一个?”王一博走回他身前,笑着把红包塞进肖战手里,“拿着呀,你还不要啊?”

肖战颇为无奈地看着他,“你真是,还非得还给我是吗,什么都抢着干,给红包就不能让给我?”

“不是还你。”王一博摇了摇头,伸手去抱了肖战。

他垂眸微笑的神情最温柔,肖战看多少遍都还会心跳加速,也只有肖战才能看到这样的他。

“老公,新年快乐。”王一博埋在他肩头,羽绒服蓬松而柔软,让他整张脸轻而易举地陷进去。

肖战方才炒过菜,身上有一点点油烟味儿,王一博感觉这就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看着肖战,他笑了笑,“谢谢你。”

肖战双手在他腰后交叉,似懂非懂,却被气氛感染,偏头靠着王一博蹭了蹭,轻声问:“谢我什么?”

“很多。”王一博想了想才开口。

空气中有清淡的玫瑰香,是逛街时肖战买的香氛,刚住进来的时候新家具多少还有股味儿,这东西放在了卧室窗台边。

王一博起初受不了这味道,但肖战喜欢,还大胆发言,甜甜的,香香的,就和老婆的味道一样,被恼羞成怒的王一博罚了一万字检讨,这次真写了。

王一博在某次和肖战doi的时候再想起那句话,就感觉无孔不入的玫瑰香很煽情,他chuan息急促,颈间一层薄汗,肖战滚烫的呼吸洒下,说他好香。

王一博仰了头,一滴汗自鼻尖滚落,问什么香?

“玫瑰花香。”肖战yao了他下巴,撞进花心深处。

他只当是室内芳香馥郁,不知道在一年前的春日午后,随意呵出的一口烟就迷了小肖警官的心,更不知道在小肖警官无数荒诞的梦里,他就是玫瑰本身。

春节联欢晚会在晚上八点准时直播,熟悉的音乐声一响,年味儿就足了。

王一博对电视节目毫无兴趣,看得打瞌睡,跟奶奶说去帮肖战煮饺子,实际进了厨房就往肖战身上一挂,讲讲话,亲亲嘴,不仅一点儿忙没帮还让肖战工作效率降低不少。

“好像好了。”肖战捞了捞浮起来的饺子说,王一博伸手把汤碗挪到了灶台边儿。

肖战先关了火,捞半天捞出来一个饺子放进小碗里,王一博有点奇怪,看了看他。

肖战把碗筷递给王一博,“你尝尝咸淡。”

尝咸淡随便捞一个不就行了,还用专门挑一个?都是搞侦查的,谁骗得了谁啊,王一博偷偷笑,接过了碗筷。肖战把剩下的饺子全部捞进了汤碗里,转过头看王一博。他就夹着饺子看,并没有吃。

“吃啊,看能看出……”

王一博把饺子喂给了肖战,笑了。

肖战愣过后就挫败地垂了眸,咬下饺子,硬币露了出来,再落在碗里。

他叹了口气看王一博,“你就非得这么聪明吗。”

“是你哥永远是你哥,让给你当而已。”王一博挑了挑眉说,把剩下半个饺子塞进嘴里。

“新年平平安安,小战。”他放下碗抱了肖战,说一人一半才公平,咱们谁也别逞英雄。

“不逞英雄。”肖战笑了笑。

窗外灯火万家,山城守岁的人多了他们一双,暖黄的光洒在头顶,王一博穿的红毛衣很居家。

肖战抱着他说:“老婆,新年快乐。”

仲春遇见玫瑰,玫瑰之后再无玫瑰。

谢谢你,王一博,我也很幸福。

《于无声处》(感谢画手,微博@今早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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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灵魂》(感谢画手,微博@今早友)

《亲密爱人》(感谢画手,微博@烟酒勋)

《如愿》(感谢画手,微博@今早友)

《业火》全文已完结,感谢所有支持

2021年11月29日,我在山城重庆,现在晚上八点,我在南滨路写下这段文字,对面是灯火辉煌的渝中城。

两分钟前,一列轻轨从我头顶驶过了。我想安静地记录下今天的江风与灯火,明月与星辰,对岸的十三号码头与身后的望江酒店,行人不要打扰。

早上起床时,我在文档中打下“亲密爱人”四个字,不知怎么就动不了手了,毫不夸张地说,我感觉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捧着手机看着这四个字,就好像将他们的人生再次回顾。

他们走远了,那么我就该转身了。

《业火》的灵感雏形应该是《冰雨火》。我一直对刑侦、悬疑、推理类作品很感兴趣,看到小王演了警察就想写一个警察故事,但那时候只是定了个框架,确定以警匪为主题,缉毒为主旋律,其他的全部没定。

一开始我纠结故事背景设定在成都还是重庆,我知道一个正经的刑侦题材故事会涉及大量地名,而作为土生土长的成都人,我肯定对成都更了解,但肖肖又是重庆人,因为这个原因我写故事大多都会设定在重庆,这样代入感会更强一些,也更贴合现实。

最终写了山城,是在一顿火锅中拍板的,红油在锅中翻滚,热火朝天,我想山城才是那一座热血的城市。

确定故事在重庆发生后,我去了趟重庆。

当时朝天门广场正在修整(现在也在)没有开放,我就沿着江边一直走,下去的第一个码头就是第十三号码头。那会儿是冬天,天黑得早,十三号码头岸边没有灯,只有停泊的船在照明,我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配字是“渡口旁”。

他是我的第一位前任,也是永远的前任。

我回复说我没想,他的弟弟说你别装了,我又没说什么,要去看他吗,我陪你一起去?

我拿着手机沉默很久,最终还是说了,去。

我从来不敢问自己这个问题,但那一刻我问了——等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是什么感受。

那是无数次的触景生情,他的家乡成了我的第二故乡,他带我走过的街,去过的店成了我每次到重庆都刻意路过的地方,请客吃饭的不二选择;那也是无数次的练习遗忘,他已是一棵树,扎根在我荒芜的回忆,而我是飞鸟,我还不得不去远方,我不能停下远离他的脚步,我知道他还在目送我飞上蓝天。

那是不能愈合的伤,只能独自舔舐,那也是无法释怀的悲,哪怕明日就是华章,也会步步回首。

等待就像把一锅沸水慢慢冻成冰,而你用曾被温暖过的身躯再将寒冰捂化,我说不出那到底有多冷。

“火”是我能想到最切合热血主题的象征,而警匪题材善恶交织,黑白纠缠,这缕火不是纯粹的。它忽明忽暗,忽冷忽热,熊熊燃烧如一盏明灯,又吞噬糟粕如一个黑洞。

我要写一个热血与等待交织的故事,热血为家国天下,等待为儿女情长,在定下这个骨架后我就知道,这部作品会陪伴我很久,也会让我很痛。

后来我回到家,一点点丰满了这个故事。

我想如何才能塑造热血呢,无外乎意志代代传承,于是我写下了这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纵身死亦薪火相传,与此同时完成了第一个人物大纲,也就是《业火》全文中最重要的配角——肖宇。

《业火》是一个群像故事,不单单只有肖肖和小王的主故事线,还有非常非常多的支线。

悲壮的灵魂人物肖宇、运筹帷幄的局长任荣之,天性浪漫却惨淡谢幕的反派李浩然,义字当头心狠手辣的大boss贰爷,痴心绝对一生凄苦的弱女子陈香兰,灵魂有火自在如风的狙击手任冬生,圆滑世故之下默默燃烧的小人物陈国安,还有程琴、任夫人、一博奶奶,等等等等。

他们都是《业火》的重要组成部分,环环相扣,共同作用,缺一不可。

一条条来说,先说我设计的“传承”这条线。

肖宇应该是大部分读者在《业火》中最喜欢的配角,他是最优秀的缉毒警,也是最好的父亲。

他拯救了尘埃中打滚的小王,带他走上最光荣也最危险的禁毒之路,他也以身作则,让小战从小到大以曾经的父亲为榜样,从未动摇过为正义执法的理想。

肖宇是《业火》的灵魂人物,《业火》的全文核心——虽千万人吾往矣,纵身死亦薪火相传,是肖宇的座右铭,他悲壮的一生也是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肖宇牺牲了,但他的意志被肖战和王一博继承,继续他未竟的事业,高举他托付的火把,又照亮了整个缉毒队,整个山城,乃至以后千千万万的人。他的牺牲重如泰山,是无数奋战一线未能凯旋的无名英雄的缩影,而支离破碎的家庭也是无数英雄荣誉背后的血泪。

第二条有关“传承”的线是陈国安,这个人物一出场就不怎么讨喜,我用了欲扬先抑的手法。

陈国安一开始的形象是圆滑世故、天资愚钝却官威十足的,他处处不如肖宇,好像是捡来的队长当,任荣之评价他是傻逼,肖宇王一博也评价他是蠢材,警局所有人都对他表面客气背地嘲笑。

陈国安是悲哀的,因为他是没有天赋的笨蛋,而这份职业是残酷的,他再努力也不能达到天才的高度,可他也有梦想、有信仰,哪怕能力不足也要一生走在热爱的道路上,所以他是热血的,他对每一名队员负责,他是有资格胜任队长的,他要求在危机之时,自己要永远站在队员们前面。

他的退场是那么理所当然,也那么尘埃满地,他欣慰缉毒队托付给了真正的天才、英雄,又好羡慕他们那么年轻,就有他一生无法追赶的能力。

陈国安是《业火》中的小人物,相比其他人或多或少带有的神性,他是彻彻底底的人,和每个挣扎在事业与理想中的普通人一样,他痛苦而卑微,平凡却伟大。

第三条有关“传承”的线是任荣之,任荣之这个人物就是《业火》里的金手指玩家。

他老谋深算,当世孔明,处处开挂好像行走的人肉测谎仪,高瞻远瞩有大爱,出口成章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有点死不正经,有点小幽默,有点老顽童的架势,但同时他也是一名真正的将领。

他是杀伐果断的,因为慈不掌兵,他也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因为他心中有爱。

任荣之曾低头向小王道歉,告诉他纵使饮冰不凉热血,这是你作为英雄的品格,而我要道歉,因为我寒了英雄的心,那是让小王发自内心信任他、听从他的开始。

任荣之也曾陪伴小战很久,他主动照顾失去双亲独自坚强的小战,又耐心开导以为失去一博的小战,给了他最包容的拥抱与最确定的希望,其实他也不能确定一博是否还活着,可他是元帅,哪怕局面颓唐,士兵一蹶不振,他要站出来力挽狂澜。

再说我设计的“父与子”这条线。

肖宇与肖战是常规父子关系,发展也是最正确的。

《业火》中肖战是个出生在幸福小康家庭中的孩子,他根正苗红,温柔懂事,成绩优异,三观端正,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十三岁前肖战在爸妈的疼爱中长大,这是他性格温柔妥帖的根本原因。他获得过满满的无私的爱,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救一个人。

他曾被保护,所以懂得包容,他有最善良最炙热的心,注定要拯救身世悲惨颠沛流离的王一博。

肖宇与王一博,肖宇充当王一博人生太多重要的角色,他亦师亦友亦父,是王一博人生的领航人,而这个角色他显然完成得很好。

王一博的原生家庭残破而不堪,父亲赌博酗酒,母亲离家出走,他没爹疼没娘爱,和奶奶相依为命,又穷困潦倒,受尽霸凌,他在忍无可忍之下高高举起的那一块板砖,就是对生活的质问与绝望。

如果那天肖宇没有出现,王一博也许因为打人被记过被退学,穷困的生活雪上加霜,他不得不想尽办法活下去,也许就会走上歪路。

一无所有又三观不完备的青春期是犯罪的温床,但他遇到了肖宇,他带他走上了正义之路,所以有了《业火》这个故事,有了现在惩恶扬善的小王队长。

任荣之与任冬生,这是一个典型的救赎剧情。

他不是逆来顺受的,他也不自卑,他是对什么都无所谓,妈妈死了他不难受,爸爸犯罪了他也不痛恨,他不明白爱与恨,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顺带提一嘴这个设定的灵感就来自于加缪的小说《局外人》)。如果任荣之不出现,他会踽踽独行在社会的边缘,最终发展成什么样没有人知道,但任荣之的爱救了他。

《风林火山》中的任荣之是最慈爱温柔的父亲,与正文中老谋深算的任局长好像不是一个人了,但这就是任荣之神性背后的人性,他也曾心酸,为冬生的木讷与依赖,他也曾愧疚,为自己无法解决儿子的学业,为自己无法看清儿子的未来,他也是普通的任荣之。

李局与李浩然,这就是与任荣之任冬生父子刚好相反的另一种父子了。

任冬生天生废材,却在任荣之的关爱与照顾中渴望出人头地,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天赋,驰骋山林大海。而李浩然自幼天才,是高干子弟,也是天之骄子,他没有成为纨绔反倒心向艺术,喜好高远,但很不幸他遇到了不理解他也不愿理解他的父亲。

他该是自由翱翔的鹰却被父亲囚禁笼中,成了空有其表才能无处施展的金丝雀。他是懂事的,从来没有反抗,他知道这就是生在高干家庭的命运,可他有最开化的思想与最前卫的意识,李浩然对人权的尊重在《业火》中超越任何人,甚至他的双商不在任荣之之下,这样一个人却被禁锢教化,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李浩然的一生是被父亲毁掉的,自由与强权就是水与火,天生相克,只能你死我活,如果他是任荣之的孩子,他也将是闪闪发光的大人物。

其他内容没什么好讲了,正文中已经描述得足够清楚,某些留白也很合适,就像忽晴忽雨的天气,大家自由想象就好,我不做天气预报了。

《业火》是我写过最长的故事,也是最完整的故事。

它有家国天下,也有儿女情长,它有大爱无疆,也有人间烟火,它灵魂有火,也自在如风,我认为它是壮阔的,也是凄美的,是热血的,也是缠绵的。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写出一个如此丰满而深刻的故事,我以前也从来不敢说这句话,但对《业火》我想说,我觉得我写得很好,写到最好了。

我在城中写,在江边写,在山里写,在边境写,我带你走了很多很多城市,走过整整四个月,我觉得我没有辜负你,我想给你打一百分,希望你也会认可我。

我愿长江依旧奔腾,朝天门的灯光彻夜通明。

我愿我笔下的你们都去往各自的远方,等我回头告诉我,你们已经有很长很好的一生。

我愿今年冬天有雪一起白头,我愿山城每一个盛夏都不减轻狂,我愿平行世界与现实世界都邪不压正,我愿永远走在你们薪火相传的路上。

敬英雄,敬信仰,敬我们的理想。

《业火》中,我想告诉你们的三句话。

“虽千万人吾往矣,纵身死亦薪火相传。”

“爱是最珍贵的宝藏,正因为爱,所以好与坏,是与非,才能相互转换。”

之后先写《四十九天》

我在《四十九天》与你们继续做梦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近一百公里的距离,纵使王一博开快车,到队里也已经下午四点了,原本他们打算开回金街吃饭加看电影的,现在突发情况,午饭多半是没得吃了。

王一博关门下车,边走边戴上胸牌,和肖战一起从停车场直接上楼,按下十层按钮,他叉着腰呼了口气。

冷面的新领导总是不苟言笑、雷厉风行,可谁又能想到,他有一颗最柔软的心。电梯到达十层,肖战笑了笑,和王一博一起迈出门去,通往办公室大门的走廊很安静,原本的几盆富贵竹换成了滴水观音。

“王队。”

“嗯。”王一博点点头示意值班的队员坐下,走过去问:“怎么样,报案人提供了多少信息?”

“有每天都出现的人吗?”王一博问。

“这个我问过,报案人说因为没仔细看,所以他不能确定。”值班警员说,“但他说的确有两名男性多次出现,至少有三四天他都看到了。”

“那就是了,再大的毒瘾也不可能天天吸,特别是这种面交后当场吸食的,一个月三五次顶天了。”王一博弯腰趴在椅背上,让值班队员调杨家坪正街沿路的监控,“两个人,怕被盯上轮流出货,常规操作。”

“王队,胡同内外并没有监控,最近的一个就是这家迪厅门口的,可以照到这段街道,但那个胡同是活路,往里走通就是隔壁住宅区的街道了。”

“没事,调沿路监控就好了,反正他们不可能是开车来的,要进胡同躲不开这两条路的所有监控。”王一博拉了条凳子来坐下,边看手机边说,“而且我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有躲监控的意识,选个鸟不拉屎的角落犯罪已经是他们能力的极限了。”

他不慌不忙,也没做下一步安排,值班队员们本以为等他回来就要出警,但看他好像根本没这意思,便按他说的慢慢查监控了。肖战瞧王一博看手机看挺认真的,还以为他是在研究现场地形,探过头去看,才发现他居然是在看外卖。肖战顿时满头黑线,问王一博,“大哥,来案子了,你还想着点外卖?”

“我中午饭还没吃呢,四点了不该点外卖?你不饿吗?”王一博奇怪地看肖战,还像他问了傻问题一般,不解道:“局里还有办案期间不能点外卖的规定?”

“那倒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肖战拉了个凳子坐在王一博旁边,看了看一旁埋头找监控的队友,才小声对王一博说:“我意思是,来案子了,虽然在你看来可能是很没难度的案子,但你也得先告诉我们该做什么,该怎么逮这些人啊,难道我们不出警吗?”

“出警啊,但现在还早啊。”王一博点好外卖看着监控说,“报案人都说了,嫌疑人每天都是凌晨才出现,我们现在出警逮谁去?当然是晚上再去蹲了。我感觉十一点吧,比较合适,现在还有七个小时。我叫查监控是想把嫌疑人找出来,刚才说了,再大的毒瘾也不可能天天吸,所以那两个多次出现的男人就是在杨家坪附近出货的马仔,如果图像够清晰,我能看出来他带没带枪,再决定抓捕行动需要几个人去。”

“懂了?”王一博说完看了肖战一眼,不轻不重地说:“以前不挺聪明的吗,放假太久脑子生锈啦?”

“不是。”肖战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说现在不是我和你两个人执行任务,咱是在警局走常规流程办案,你这处理方式确实太不常规了,我不太适应。

“所谓常规流程就是辅助警察梳理思路的方法,如果案子很复杂呢,我也会一步一步来,但现在明显不是那样的情况,我已经有思路了还走什么流程?别被那玩意儿套住了,只要过程简单迅速,结果是罪犯落网,我用什么方法不行?不违纪的前提下。”王一博话音未落就伸手按了暂停,视线锁定在电脑屏幕上,他指着监控画面里的一名男子,让值班队员把图像放大,肖战倾身去看,问这就找到了?

“不能确定,毕竟这条街上还有鸡店,但这个人不正常,不是咱们的目标就是治安队的目标。”

值班队员把图像放大了,但门店自用的摄像头清晰度不够,放大后全是像素点,王一博说太糊了,信息组能处理一下吗,队员不太确定地回答,“这个可能处理不了,是摄像头本身像素就差,我们只能处理运动状态或者光线昏暗的那种模糊,先发去看看吧。”

“那你把我暂停前的二十秒截出来,投到大屏重新放。”王一博说,坐回凳子上转了身,拍肖战叫他看,“你注意看他走路时的姿势和动作。”

监控视频被投放到大屏上,肖战眯了眯眼。

杨家坪正街上都是娱乐场所,光线充足,即便夜里也能看清楚每一个路过的人,而王一博所说的那个男人走路含胸低头,还不停地左右看,确实不正常,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这个实在看不清,我主要怕他有枪。”王一博又按了一遍重播,手肘撑在双膝上,两手交握抵着下巴,他认真看动态监控,慢慢说:“胡同里环境逼仄,一旦开火,很容易造成流弹误伤,人越多越容易出事,所以我要确定,再决定行动怎么安排。”

“再找找,看有没有清晰点儿的监控。”王一博说。

“报案人说每晚聚众是三到六人对吗?”

王一博点了点头,肖战便说:“按你说的,两名贩毒人员轮流出货,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天晚上,吸毒的人不可能持枪,且没什么战斗力,所以咱们至多面对一把枪,一个有威胁的人。”

“可以这么说。”王一博又点了点头。

“还早,筛查监控吧,能找到高清图提前判断最好。”肖战说罢起身,坐到空办公桌前开了电脑,“如果找不到,保险起见就我和你两个人进胡同蹲点,其余人分别守前后胡同口,休假的也不用叫回来了。”

“哟,小战同志。”王一博起身晃悠到肖战背后,手搭上了他的椅背,笑着小声说:“英雄所见略同呀。”

筛查监控的结果不尽人意,街是老街,天眼只有街口人行横道处有,街里只有各店家安装的自用监控,像素实在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

王一博就按最差的情况进行安排了,深夜十一点,他和肖战进入报案胡同蹲点,其余值班的五名队员分别隐蔽在前后胡同口附近。

一排垃圾桶下是这条街的排污管道,深夜已经堆满了垃圾,味儿别提有多冲了,可胡同里又没别的遮挡物,他们只能蹲垃圾桶边上。

肖战捏着鼻子翻了个白眼,小声说这些人能不能在意点儿生活质量,挑这脏乱差的地儿嗑药,臭都臭死了,有什么可爽的。

“嗑上头还闻得着啥,你一板砖拍他脑门上他都没感觉的。”王一博转着枪在鼻下扇了扇,随即又在兜里掏东西,肖战问掏啥呢,他摸出了一只口罩来。

“靠。”肖战看王一博低头戴上了,笑着靠过去,“还是队长办事儿周到啊,咋这么细心呢,快给我。”

“不好意思,衣兜里必须揣个口罩是我的习惯,改不了了,不是今天特意放的,所以只有一个。”王一博转头看肖战,他笑容僵在了嘴边,默默又抬起手捏住了鼻子,长叹一口气,王一博拉了拉口罩,“那给你用?我还行,就垃圾味儿,没觉得很受不了。”

“拉倒吧,口罩又不隔臭,这儿太脏了你戴着。”

肖战抿了抿唇,很久后才说,“你别跟我讲这些。”

“想到了就顺带一提嘛,帮你转移转移注意力,别的又聊不了。”王一博碰碰自己的耳麦,再伸手摸了摸肖战的头顶,“不说了,你就当我在说别人。”

五年,说起来也没多久,如果就普普通通地生活着,一眨眼便过了,可王一博的五年好像五十年般漫长,而他又是个没有倾诉欲的人,除非被问起,不然绝不会讲自己从前的经历。肖战曾对生鸡蛋的故事耿耿于怀,以为那就是王一博所经历的极限,却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开始,他听到的所有都还只是冰山一角。

以前他还很期待,某一天王一博会把自己的从前全部讲给他听,现在他只庆幸,还好王一博不爱讲故事,不然天天听,他绝对要得抑郁症。

肖战发神地一通乱想,倒真闻不见臭味了,直到被王一博拍了一巴掌,他回过神,听到耳麦里传来队友的声音,说有人往胡同走了,再听到王一博压低声音对麦说,“全体准备,注意力集中等我指令。”

他说罢摘掉口罩扔在一边,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左手给肖战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人数在四人以下,自己先出去,四人以上,一起出去,他看右肖战看左。

肖战点了点头,背靠垃圾桶停着脚步声,王一博示意他看看情况,肖战于是微微偏头,扒着垃圾桶边往再看。人影刚进胡同口,光线太暗,他看了会儿才确定人数,抬手给王一博比了“三”,三个都是男的。脚步声还在继续,肖战回头看王一博,王一博摇摇头,比了个按打火机的动作,示意等他们吸上了再出去。

“本来今天我就准备歇了,你们积极嘛,非要出来,我先说今天要多加三百块钱哈。”

“不是吧六哥,又涨价啊,上周才涨过。”

“哎呀没办法的嘛,你没看到新闻讲吗,就上个月,咱这儿查了那么大个毒案,管得严得很,上头给的货就这么点儿,我不涨价还啷个卖哦,打个工算求了。”

“好好好,多三百就多三百,肉呢,钻石没变吧?”

“放心放心,只卖钻石哈,你们检查完再给钱都行。”

行话里的钻石就是指品质纯度较高的冰毒,而昨天遗留胡同中的针管显然是注射海洛因的工具,看来这个马仔手头货还挺多,能拿到多品种的高纯度毒品,他上头的货主应该是有些来头的。

肖战回头看王一博,王一博点了点头,枪没上膛随手抬了起来,肖战挑了下眉,王一博摇摇头表示根本不需要,直接起身就出去了,“警察,原地别动。”

肖战紧随他起身,就见王一博举着枪,那被称为六哥的年轻毒贩还抓着一把钞票,吓是被吓到了,但并没有举起手,王一博瞥了瞥他略微弯曲的膝盖,笑道:“拜托,还想跑?求生欲挺强啊你,但我劝你最好别,不然老子一脚下去可不保证你以后还能走。”

毒贩直接愣住,大概是感觉眼前这条子跟他印象中的条子完全不一样,咋比黑社会还像黑社会呢。

“赶紧,东西丢地上,手举起来,站墙边。”肖战就猜到王一博张嘴得是这么句话,挥挥枪走上前。

两名吸毒的人已经吓傻了,丢掉装在小塑封袋里的冰毒就趴墙边去了,肖战刚摸出手铐就听得王一博骂了声操,接着就是惨叫,他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意欲逃跑的毒贩下一秒就砸上了墙,脑门儿撞出了血,肖战回头看,王一博收回脚扇了扇灰。

“这不赖我啊,我都提醒他了,他非要跑,我动手最轻就这样了,已经很注意了。”王一博摊了摊手说,捡起地上的塑封袋,走到墙边。

毒贩慢慢从墙上滑下去,仰躺在地上,晕了。

肖战撇了撇嘴给两名吸毒的人拷上手铐,王一博弯腰打量了两眼说:“撞晕了,最多脑震荡,尾椎得疼个把星期,没啥大事儿。”

肖战看满脸血躺地上的毒贩,抬手扶额,忍了半晌还是“噗嗤”一声笑了,一笑就停不下来,看王一博一脸不爽的样子就更想笑,“你紧张啥呢,我啥也没说啊,你想怎么抓人就怎么抓呗,你才是队长好不好。”

“哎呀!”王一博磨了磨牙,收回枪看肖战还笑,怒而抬脚要踹,肖战非常熟练地躲开了。

“不许笑了,没个正经,让人家看见像什么样子,回去就给我写检讨,一万字。”王一博说完一眼横向被拷在墙边的两个人,两人立马低头不敢看了,王一博于是按了耳麦说:“都来胡同里,行动成功,收队。”

周一早上九点,缉毒队全员回岗上班后,才知道队里有新案子了,部分嫌疑人已经在周六落网了。

众人懵了圈儿,说怎么有案子都没通知归队,周六在局里值班的队员表示,王队说就我们几个人足够了,没必要把你们全叫回来加班,好不容易放个整双休。

“我靠,这么好。”林进撕开一袋速溶咖啡默默道。

值班的队员又说:“其实都不需要我们几个,行动的时候我们就蹲在胡同外动都没动,他和肖战俩人就搞定了,我们过去把人拖上了车,就回来了。”

“我,去……”林进将咖啡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与一众队友交换了眼神,再道:“咱队长怎么这么牛逼啊。”

“我说咱队长是所有队长里最牛的大家没意见吧。”

“说得对哥们儿,从今天起王队就是我偶像。”

“咳。”肖战一推开办公室门就见队友们又围在沙发处讲个不停,怎么说呢,有点想笑,又觉得与有荣焉,怪骄傲的。他拍了拍手说:“我来友情提醒大家一下,王队在审讯室里审那个毒贩呢,各位要不挪步?”

他话音未落,沙发处的众人就起了身,肖战侧身让开通道,瞧着队友们一窝蜂往监控室赶了,不由想起任局从前说的话。

最好的领导其实并非手段高明或能力绝顶,而是拥有令人崇拜的特质。他站在那里,想他所想,行他所行,没有刻意表现什么,也没有告诉别人什么,却已是烽火狼烟中巍峨的山。

后来毒贩在王一博的审讯下供出了同伙,为求减刑检举了几名常客,也许不是全部,但案件至此也算能圆满了结了。

次日王一博带队到毒贩同伙的出租房,肖战与裴海分别带队逮捕被检举的吸毒人员。

王一博特意挑了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去,毒贩同伙果然在屋里睡觉,逮捕过程无比顺利。

他牵着申请来的缉毒犬在平房里里外外逛了几圈,搜出他们窝藏的剩余毒品,量不大。

这样的马仔手里不会有多少存货,通常是一两月就得找上级拿的,王一博很清楚行业内的规矩,只是无论再如何审讯,两名毒贩都一致回答自己是去指定地点拿货,每次地点不一样,现金也是放在指定地点,先钱后货,从没见过上级。那几个地方没什么特殊,只是随口说的临时交易地点,彻查手机后也并未搜出可疑号码。

王一博明白是两个马仔怕事,哪怕能减刑也不敢供出上头的人,毕竟他们还有出狱的一天,到时孤家寡人一个,被报复曝尸荒野是太正常的事情。

无法再推进,案子以两名毒贩及吸毒人员被捕分别量刑结束,王一博在办公室里喂申请来的缉毒犬吃狗粮,等它的训导员来带回去。

该说不说,这狗饭量是真大,就呆队里四天,把他从宠物店买来的一袋狗粮都吃见底儿了,不过它长得不错,是条名叫国强的德牧,体格健壮油光水滑,肖战很喜欢,工作做完就在办公室里跟它玩儿,导致王一博也越看越顺眼了。

“国强。”肖战推门而入。

国强训练有素,一听名字就能立马反应,从食盆里抬起头冲肖战摇尾巴。

王一博瞧他走过来蹲下,摸摸国强的头,笑着说:“你干啥,又来打扰人家吃饭,吃饭国强,别理他。”

“哎呀等会儿就要还回去了,再玩儿呗。”肖战盘腿坐下摸着国强的背,国强很礼貌地没再吃狗粮,拱进了肖战怀里蹭他的下巴,肖战让王一博看,“还会撒娇呢,真乖啊,国强,要不在我们这儿再住两天?”

“它训导员都跟我说上车了,估计快到了。”王一博低头看了看表盘说,伸手揉揉国强厚重的毛,隐蔽地看肖战表情,再说:“缉毒犬借还都要打申请的,期限定好了,我知道你喜欢,本来想等搬进新家再去找人问问,给你买一只血统好的,那你要是这么喜欢,我也可以现在就买,要吗?”

“啊?”肖战愣了愣,又笑着摇头,“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博,只是正好这几天它就在这儿,正好又长得好看,听话,公费lu狗还不好啊。”

“那……”

“报告,王队。”

王一博话未说话,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他问什么事,门外队员说,国强的训导员到了。

“好,知道了。”王一博起了身,看肖战抱着国强,表情明显不太开心,揉揉它脑袋说,国强,你要走咯。国强好像还真能听懂,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肖战低头就笑了,说你也舍不得我呀,那你别走了呗。

小孩儿似的。王一博默默勾了唇角,走出办公室,国强的训导员张鹏就在门口等,见他出来笑着敬了礼,“王队长,听说案子已经结了?”

“嗯,我们这儿就算结了,剩下的交给法庭审判了。”王一博说罢看了眼屋内,“国强在吃饭呢,今天我有点儿忙,我们队员在喂。你急着回去吗,要不等它吃完,咱去沙发那儿坐会儿。”

“哦不急不急,等它吃完吧。”张鹏跟着王一博走到沙发处坐下,王一博让队员帮张鹏倒杯水,张鹏忙说不用,他自己来就行,太客气了。王一博笑了笑,“国强这次可帮了我们大忙了,那毒品埋在地里,要是我们人搜不可能搜得出来,老实说我以前都不知道缉毒犬这么厉害呢,就走一圈就闻出来了,真神了。”

“从小训练嘛,它们的嗅觉比宠物犬强很多倍,对毒品气味的敏感度可能就像王队你对血腥味一样。”张鹏开玩笑道,王一博说这我可真比不了它,甘拜下风,张鹏又笑,大概听到自己训练出的缉毒犬被表扬,就等同于自己被表扬了,可他接过队员递来的纸杯,就叹了口气,轻声说:“但是国强要退休了。”

“退休?为啥?”王一博惊了,“它不是才三岁多。”

“今天夏天的一个案子,它搜毒的时候,毒品包装袋破损了,鼻子直接接触到了液体海洛因,虽然救治得很快,但嗅觉神经还是有些受损了,国强现在只有离得很近很近才能闻到毒品,这次把它给你们用,也是因为你说是在屋子里搜,国强还能胜任。”

“那,它不能就执行小范围搜索的任务?只能退休了吗?”王一博问,“你们培养出一条合格的缉毒犬,不是很难?我听别人说一般要到六七岁才退休。”

“像这次一样在屋里搜毒的情况非常少,王队你有经验的,一般毒品藏在屋里,人就能搜出来了,用不着缉毒犬,缉毒犬一般都是在大范围里找毒品,人力搜不了的那种情况,而且搜毒工作容错率太低,它可以失误一两次,不能太多的。”张鹏摇摇头,也是无奈的模样,“没办法啦,其实也行吧,缉毒犬能光荣退休的少之又少,狗狗远比人脆弱,像包装袋破损导致丧命的情况太多了,国强只是嗅觉受影响,已经算是很幸运了,退休也好,以后找个好主人领养,挺好的。”

“那国强什么时候正式退休?”王一博立马问。

张鹏想了想,“应该就年前吧,报告我已经交了。”

“退休了就可以走领养程序了是吗?”

“啊。”张鹏有点懵,看王一博挺激动的样子,没懂他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按理说,是这样的。”

路灯在八点准时亮起,天边圆月显了形,几日大雨过后,明天大抵是要放晴了。

王一博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转了转空酒瓶说:“我想过了,还是要再...

王一博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转了转空酒瓶说:“我想过了,还是要再去一次金如意,就这几天。”

“当然要去,用什么理由去?”肖宇挑拣着盘里的花生米,回忆王一博讲述的情况:莫名其妙赶在去越南前买坟的陈铭,十三年前的死胎李君安,常去陵安陵园看望李君安的兰姐,李君安墓地的购买者姜薇。这几个人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联系,或者说是什么关系。

“二零零五年五月二十七日死亡的李君安,出生日在同一天,要么是生产过程中发生意外导致胎儿死亡,要么是胎儿在足月前已经死亡,但已经成型无法引产,只能分娩,无论哪一种,可以确定李君安只是个死胎,本身没有探究价值,我们只需要调查李君安的妈妈是谁,胎死腹中的原因是什么。”肖宇说罢看了看王一博,往嘴里送了粒花生米。

王一博点了点头,接话道:“买墓地的是姜薇,常去看望是兰姐,两人的年纪都符合十三年前生育这一条件,李君安的妈妈基本能确定是这两人其中之一。”

“在网人口已经查过了吗?”

“查过了,并没有符合条件的李君安存在。”王一博握了握酒瓶,语焉不详道:“一个死胎而已,没上户口正常,能取个名买个墓已经够体面了。”

“本来没户口是正常,但正因为取了名买了墓,我反倒觉得不上户口不正常了。”肖宇笑了一声,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嘴,问王一博,“你想想,一块墓地虽说不太贵,但好赖也是一笔钱吧。死胎按规矩是要集体处理的,医院收集完后交由殡仪馆火化或者埋了,家属得不到尸体也得不到骨灰,那座坟根本就是个空的,但你看到了,李君安的妈妈不止置办了墓地,还置办了骨灰盒,往生符,可以说是尽善尽美了。她很爱她的孩子,在她的认知里李君安可不是死胎。”

“既然如此,她连取名买墓埋葬这一连串更复杂的事都做了,为什么偏偏没给孩子上户口?”肖宇双手交握颌下,表情是思索,片刻后道:“而且按咱们的法律,死婴本来就是要上户口的,医院走流程时会主动提及,考虑到孕妇丧子的心情,一般还会直接给办好户籍的事儿,很简单很轻松,一句话就搞定,但李君安没户口,只能说明是他爸妈不想给上。”

“但李君安的妈妈,姜薇或者兰姐不可能不想给孩子上户口,所以问题出在李君安的父亲身上。”

王一博跟上了肖宇的思路,肖宇点点头,又撇了撇嘴,说也不一定就是孩子的父亲拒绝上户口,这只是一种情况,王一博说知道。

“还有可能就是这个孩子的存在不能被别人知道,买墓地取名字是私密的,但上了户口就谁都能查到了,如果是这个原因,倒也解释了兰姐需要乔装前往陵园看望李君安的行为。”

从香岛回来了不代表危机解除,任局的意思是肖宇这些年经手的事情更多,目标更大,在警局内鬼没有揪出来前,最优先保障肖宇的安全,让他隐蔽,王一博出面完成紧急任务。王一博比任局更在意肖宇的安全,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可他又最了解肖宇的性子,猜都猜到他一回来就得接手任务,让他呆在安全区里。现在果然这样了,王一博不同意肖宇的安排,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肖宇也是为他的安全考虑。

“哥,我觉得……”王一博咬了咬下唇,颇为局促。

他习惯了自己在肖宇面前是下级,是小辈,对肖宇的崇拜与信赖转化为对自己的不自信,即便觉得这样不对,觉得自己也能做好,却犹犹豫豫不敢直说。

“觉得什么?”肖宇看他纠结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脚在桌下踢了踢王一博,“你有话直说就行了,干啥呢。”

肖宇让他这一大通话说得有些愣,过了会儿才笑出声,摇摇头道:“你小子别给我乱扣帽子,也别拿任局来压我,我什么时候也没有不相信你的能力。”

“那你为什么?”王一博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忘了任局还给你安排了第二个任务?”肖宇将杯中的凉茶倒进碗里,拎起一旁茶壶倒了杯热的,又帮王一博也倒了一杯,“金如意要查,但要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查。陈铭已经死了,姜薇兰姐如果不知道,日常生活中也没有提及的机会,如果知道,那陈铭的死就是信号,她们更不会再提,所以我们很难通过自己的调查找到金如意与陈铭的联系,但警方介入就不一样了,他们查得名正言顺。”

“当然除此之外,任局还要借此探一探警局的内鬼。如果陈铭案被内鬼插手了,一来说明陈铭和金如意内真的藏着不得了的东西,二来根据干扰程度,任局自然有办法判断内鬼在警局内的权限等级。”肖宇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王一博道:“引导缉毒队查案,我跟他们老熟人了,再乔装蒙面都没屁用,这事儿只能你单独完成,届时你要抗的就是两份压力,贰爷这边要应付,缉毒队查案不能查到你,怎么让他们查到陈铭头上,你自己又游离在案件之外。”

“好吧。”王一博看了肖宇半晌后点头

相比于引导警方查案,暗访金如意的确显得轻松了太多,肖宇说得句句在理,王一博也没什么个人英雄主义,绝对安全和最高效率是执行任务的第一准则。

他赞同肖宇说的每一个字,也认为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但不知为何,心里依旧有些淤塞,就像暴风雨前阴沉的云,闪电未亮,雷也未响,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只那团云在空中摇摇欲坠,就令人放不下心。

他感觉自己是被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冲昏了头,变成这般举棋不定思前想后的模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王一博想起十天前的夜晚。

“集训结束了,我在收拾东西,明早回家休息两天,七月一日就报道入职了。哥有看到月亮吗?”

王一博转头看了看窗外,回复道:“嗯。”

“今晚月色真美。”

是不是他想多了,万一肖战就是想说月亮好看呢。

王一博删除已经打了的字,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还是只写下最简单的语气词,发给了肖战。

“没什么,就是想说咱们都在看月亮呢。”

他总是听不太懂肖战有些话,虽然每个字都普通,却感觉都有深意,可他真的不明白肖战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也没空探究他每句话到底有没有深意。

王一博感觉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卸下技巧与手段的包装,真实的他呆若木鱼,是那么乏善可陈。

除却老天爷赏饭吃的脸,他没有丝毫魅力可言,但皮囊就像凤尾鱼罐头,美味会过期,终有腐败变质的一天,即便不过期,天天吃也会变成寡淡的白米饭。

肖战对他的喜欢只是慕强吧,就像象牙塔里的白鸽崇拜驰骋蓝天的鹰。可是肖战,你终会有走出象牙塔的一天,等你也触碰到蓝天,你就会知道翱翔的感觉不过如此,王一博没多牛逼,也没多神秘,到那个时候,你还喜欢他什么呢?喜欢他泥淖里打滚,弄脏你白纸一样干净的人生吗?算了吧,有什么必要。

王一博看着肖战的消息很久,又点了他的头像,是张自拍,没什么特别,反正他长得帅怎么拍都帅。王一博感觉拿自拍当头像这事儿挺傻的,还很非主流,不过他们这些学生仔好像都喜欢这么做就是了。

也还行。王一博想,至少是个帅哥,看着赏心悦目。

天边圆月高悬,他捏着手机也想不出什么温情一点的词,就顺着肖战的话回了消息过去。

“月色真美。”

行李箱收拾到一半,临时搭伙的寝室明天就解散了,肖战拎着罐啤酒站在阳台窗边,月色氤氲了安静的目光,他没有再回消息,笑着喝酒再低下头。

“哥,你也是。”

现场的彩带代替了每一个不能去的我们

《蘑菇效应》全文已完结,感谢所有支持

《蘑菇效应》全文十七万字,灵感源自我五月份看的一部电影——《中国机长》,正好我一直没碰过abo的题材,所以就想试一试。

《蘑菇效应》是个中篇,是个很简单的爱情故事,是不像我风格的作品。我以前说过我不写恋爱甜文,第一是因为这样的故事很难写出记忆点;第二是纯恋爱文的内容撑不...

遇见他们,遇见你们,是我在这两年半里最开心的事情。借这篇文,我希望我在这里遇见的每个人,找到适合自己的爱情,找到真正热爱的梦想,并且实现它。不论我是否认识你,只要你和我一样爱他们。

如果用一个词来总结《蘑菇效应》,我想应该是幸福;再用一个词来总结,我想应该是成长;如果用一句话,我想应该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以往我的后记会讲很多创作历程,文中的伏笔,但蘑菇是个很简单的故事,后记就不必过多赘述了。

就如我文中所说:不一定要扶摇直上,不一定要和蓝天并肩,乘风去吧,只要自由自在,去哪里都好。

不出意外,周末开新长篇《无常》

我在《无常》与你们继续做梦

温柔Alpha机长战冰山Omega空少博

ABO先婚后爱

冷杉无花果

周一正式复工,公司正好签派到肖战和王一博都飞早班机,虽然没有同乘,但可以一起上下班。

凌晨五点出门,天刚蒙蒙亮,王一博还有些困,上车后就开始打瞌睡。肖战开着车瞥了瞥,将副驾驶那边的空调出风口关上了。

蓉城在熹微晨光中苏醒,机场高速上的汽车渐渐多了起来,肖战和王一博停车时碰见了陈知欢......

蓉城在熹微晨光中苏醒,机场高速上的汽车渐渐多了起来,肖战和王一博停车时碰见了陈知欢。

“好久不见师父,早上好。”王一博抬手打招呼。

“早上好啊。”陈知欢笑着回应,锁了车门走过去。上下打量他们俩一番,陈知欢将车钥匙收进包里,略带调侃地说:“心情不错啊二位,看来假期过得很愉快。”

陈知欢看着他们俩,意味深长地笑,“行啊,吃呗,你们不嫌我这电灯泡碍眼就行。”

王一博登时脸红,按下电梯说:“师父你说什么呢,不就是过个发情期吗?我们结婚都一年多了。”

肖战按下自己要去的楼层,笑着说:“谢谢提醒,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还是晚一点要孩子好了。”

“喂,”王一博拍了肖战一下子,无语道:“你又来了,有你这样不想要孩子的吗?你这叫什么理由。”

“我这理由多充分啊,有什么不对的?”肖战不正经道,熟练地抬手挡住王一博的巴掌,看了看陈知欢,说:“别闹啊小朋友,让欢姐看笑话。”

“哎,别往吃瓜群众身上扯啊,该打打,该闹闹,我就喜欢看这个。”陈知欢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王一博忿忿地收回了手,瞪肖战一眼,在电梯门开时,推了他一把说:“到了到了,赶紧走吧你。”

肖战被推着出了电梯,边笑边回头,看王一博的那一眼无奈又宠溺,挥挥手说:“好好工作啊,食堂见。”

电梯门合拢,王一博嘟囔着说:“话越来越多了。”

陈知欢笑着看他,过了会儿才说:“我怎么感觉,你们俩和之前不一样了。”

“啊?”王一博回过神,看向陈知欢,莫名有些紧张。他撑着电梯墙站直了,笑着说:“怎么不一样了?”

“嗯……”陈知欢仰着头像是在思考,又摇了摇头,“说不上具体的,就是感觉你们刚才那个状态,以前是没有的。我还以为你在肖战面前就是乖乖的样子呢,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他说了算,原来不是啊。”

原来,以前他对肖战是那么客气的吗?王一博回想着,也不禁笑了,“害,那是在外面嘛,肯定和在家里不一样啊,战哥他也要面子的啊。”

“也是。”陈知欢附和道,没再多问什么,只在走出电梯时说:“这样挺好的,我看小肖更喜欢这样的你。”

“欢姐?”王一博愣了愣。

陈知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摇摇头,示意不必多说,收回手道:“人有自信了,精气神儿就不一样了。虽然我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八卦,总之是肖战影响了你。”

“挺好的。”陈知欢笑了笑说:“以前肖战总和我说你很内向,很敏感,做事不太成熟,让我多帮你一些。我说我帮你只能让你不犯错,不能让你克服自身的问题。我还和肖战说,不能总是让你呆在他的保护伞下,要让你自己处理问题,哪怕犯错也没关系。谁不是犯着错长大的?不犯错怎么能长大呢?”

“今天的他就不一样了,没有那种长辈的架子了。说着好笑,我以前觉得肖战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成天围着你转,看谁都像坏人,都要害他儿子。”她看着王一博说。

王一博噗嗤一声笑了,“形容得很精准。”

高跟鞋与皮鞋交替发出声音,王一博看着这条熟悉的玻璃走廊,想起第一次走到这里,就是和肖战一起。

楼外传来轰鸣声,一架飞机正在升空。他转头看澄澈的蓝天,朵朵白云是棉花糖铺就的梦,是夭折的理想。但他突然释然了。那双承诺带他飞上蓝天的翅膀依旧在身旁,他只不过是换了种身份陪他飞翔。

登机前培训结束,依旧是国际惯例,同机组人员一起吃早餐。去食堂的路上,空乘们边走边聊天。秋良是个眼尖的,聊着聊着就发现王一博换了新表,凑过去瞧他手腕,说:“买新表了啊一博?嚯,这么贵的。”

王一博早就料到了躲不过这个话题,突然被问到也不惊讶,笑了笑说:“过生日的时候战哥送的。”

众人瞬间被吸引了目光。陈知欢又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幽幽道:“哎哟,老公送的呀,这表得小二十万吧?啧啧啧,小肖这人就是大方,真能处。”

王一博无奈地看向她,“欢姐。”可少说两句吧。

“就是啊,婚后还这么大方是真能处啊。是不是他们当兵的都这么耿直啊?”秋良搭着王一博的肩膀说:“哎,肖机长还有没有什么单身的、靠谱的战友,给哥介绍一个呗,我也想换新表了就是说。”

王一博笑出了声,说:“你这是找男朋友还是找提款机啊?心术不正,小心人家真送你个表。”

“那不是呀,一个满分的提款机是成为男朋友的先决条件,都不愿意给我花钱还指望他多喜欢我啊?”秋良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啦,渣子都不剩的那种哦。”逗得众人大笑,说以后谁当他老公可倒了大霉了。

谈笑间走进食堂,王一博抬眼便见一旁等咖啡的肖战。肖战正看着他,笑了笑就说:“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我在里面都听到你笑了。”

王一博还没来得及回话,乘务组的同事就帮他回答了,齐刷刷地说:“聊你啊肖机长。”

“我?”肖战端起咖啡杯,纳闷道:“聊我什么?”

王一博忙回答:“没什么没什么。”拉着肖战转身就走,说:“吃饭去,别瞎打听。”

“啊?”肖战被王一博拉到了自助餐区,回头见机组的人看着他们笑,问王一博:“你们说我什么了?怎么大家的表情都这么奇怪,我也没干什么啊。”

王一博夹了一颗水煮蛋放进餐盘里,看向肖战,再晃晃手腕,说:“这不是你干的?我就说这东西戴不得,你看吧。他们正愁上班太无聊呢。”

“哦,害,”肖战笑了声说:“大惊小怪,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陪着王一博打菜,帮王一博端了餐盘。

同事们也过来打菜,瞧他们又笑,“肖机长可真是宠老婆啊,盘子也不让一博端啦?”

“老婆不就是拿来宠的吗?就你们话多。”肖战笑着回答,抬手自然地搂在王一博肩膀。

“哎哟酸死我了,我是上班的,不是来吃狗粮的。”秋良夹着菜说:“肖机长你战友那么多,给我介绍一个呗。咱要求也不高,各方面条件都和你差不多的就行。”

肖战笑而不语,王一博默默道:“那你孤独终老吧。”

“靠,这是人话?”秋良翻了个白眼,“嘚瑟不死你的,有老公了不起啊。”

王一博回头看了看肖战,笑着说:“是了不起呀。”

肖战握着他肩头的手紧了紧。王一博敏锐地注意到,手肘怼了怼肖战,说:“被表扬了开心呀?”

“开心呀。”肖战抿着唇笑,偏头碰了碰王一博,说:“感谢老婆对我工作的认可,我会继续努力的。”

放在一周以前,这样成为话题中心被大家打趣,王一博还会紧张,现在却能从容应对了。也许是肖战就在身边的缘故,也许如陈知欢所说,他大胆地戳破了与肖战的那层窗户纸,也就找回了从前的自信。

不同寻常的是,宋黎今天格外安静。

大家都讨论着手表的事儿,按他平时的做派,早该跳出来说这只表是他帮忙挑的了。可他不仅没说,也几乎没参与聊天,就低头吃饭。

王一博感觉有些奇怪,一直看着宋黎,宋黎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来。目光一瞬交汇,王一博还没准备好,匆忙地笑了笑。宋黎也像猝不及防一般,讪讪地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儿,社牛突然变社恐了?王一博眼看着宋黎又低下头,不禁疑惑,又碍于人多,不好问肖战,只好佯装无事发生,继续聊天吃早餐。

用完早餐后,准备登机,肖战去上厕所,王一博在食堂门口叫住宋黎。

宋黎停下脚步,回头回得有些犹豫,等王一博走过来才笑着说:“怎么了一博哥?有什么事儿吗?”

“没。”王一博越发觉得奇怪了,想了想先说:“战哥前两天才告诉我,说这只手表是你帮忙挑的。我知道他是根本不懂这些的,所以,谢谢你帮忙。”

“啊。”宋黎笑了笑说:“没事儿,一博哥别客气。肖老师带我这么久了,他说话我肯定得帮忙呀。这种小事没什么好谢的啦,你喜欢就好。”

“嗯。”王一博面对宋黎还是有点尴尬,可能是因为莫名其妙地把人家当作过情敌,前几天又因为他和肖战闹了一通,现在和他说话总有点儿不自在。

“没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那天你专门送战哥回来也是,麻烦你了。以后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别客气。”王一博说。

王一博依旧觉得不对劲儿,但也只能点点头。宋黎走后,他也往外走,在走廊拐角处碰见上完厕所的肖战,等他过来后问:“哥,你哪天和宋黎聊什么了?”

“那,”王一博又问:“之后还有聊过吗?”

肖战坚决地摇头,“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老婆,你怎么又想起他来了?我今天可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不是,你不用紧张,我没有吃醋。”王一博想着宋黎刚才的表现,啧了声说:“你没觉得宋黎今天很不一样吗?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一直没说话,那手表不是他帮忙挑的吗?他居然没出来表功,这不正常吧?而且我刚刚叫住他说,谢谢他帮忙挑礼物,我也没多说什么,他就着急要跑似的,好像很不想和我说话。”

肖战听着也皱了眉,“啊?他不想和你说话?”

“是吧,我感觉是。”王一博越想越觉得奇怪,“我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但他之前对我不是这样的呀。好奇怪啊。你是不是跟他说过什么啊?喝酒那天?”

“那天,”肖战边走边想,“那天也没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跟别人聊你。但是后来喝醉了……”

肖战嘶了声说:“醉了以后说没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在通道口停下脚步,王一博看了看肖战,拍他肩膀道:“行吧,你以后真的别喝酒了,一滴都别碰。”

“不碰,不碰。”肖战讪讪道,心想这是真不敢碰了。

王一博走向自己的登机通道。肖战目送他进门后继续向前,登机进入驾驶舱,宋黎已经在做常规检查了。

“哈喽。”肖战打了招呼,在驾驶位坐下。

“哈喽肖老师。”宋黎把检查单递给肖战。

可能是受了王一博的话的影响,肖战现在看宋黎,也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了。接过检查单放下,他一边检查设备,一边说:“小宋,你今天怎么了?”

“啊?”宋黎很诧异地转过头,“什么怎么了?”

“我看你吃饭的时候一直没说话,平时你可不是这样的。”肖战打开电子飞行包,问:“心情不好吗?”

“害,没有。”宋黎笑了两声,说:“你想多了肖老师。我就是昨天睡得晚,有点累,趁着吃早餐休息休息。”

肖战不太信他的说辞,但宋黎不想说,他也不好再问,点点头说:“那你等会儿去绕机检查的时候清醒清醒,上客以后可别犯困。”

“放心,也没困到那份上。”宋黎勾着检查单说。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欢迎您选乘四川航空公司3U2516,由成都飞往无锡。舱门即将关闭,请再次确认您的机票或登机牌。为确保飞行安全,请将您的手机及其他电子设备调至飞行模式或关闭电源。”

飞机穿过云层,降落在硕放国际机场,常规检查结束后,机组人员一起去食堂吃饭。

“下飞机了吗老公?我已经在吃饭了。”

肖战听着语音笑了声,打字回复道:“我也在吃饭了,刚才忘记开机了。”

“哦。”王一博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肖战,打字说:“我第一次飞这儿,伙食不太OK。”

餐盘里的菜色瞧着确实不太好吃的样子,肖战放下筷子打字,“晚上带你吃好吃的,想吃什么?”

王一博好像在认真思考似的,“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地闪了好一会儿,消息才发过来,“吃日料吧,你想想吃哪家,我让欢姐叫上她老公一起?”

“叫吧。”肖战回复道,重新拿起了筷子。

“肖机长和谁聊天呢?笑成这样。”机组的同事问。

“还能有谁?”另一名同事接话道:“肯定是他老婆呗。”

肖战笑了笑,点头道:“嗯,一博问我晚上吃什么。”

“要不说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呢,聊晚上吃什么都开心。哎,想想我前男友……”乘务组的男生说着,又摇摇头,“算了,我一想他就来气。”

肖战本想调侃两句活跃气氛,但宋黎突然插了话,“肖老师对一博哥一直都这么好啊,我都不稀奇了,也不用天天都感叹吧。”

肖战一愣,余光瞥向宋黎。

他喝着红茶,下一句就把话题引向了别处,瞧着不像是对他有意见的样子,倒像帮他打圆场似的。

可这话题他挺喜欢聊的啊,肖战一头雾水,腿又突然被碰了一下。他眉头一跳,看向宋黎。宋黎的目光意味深长,又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继续吃饭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肖战一整个懵逼了。

难道宋黎感觉到了自己明显的疏远,他也有小情绪了?可是他能有什么情绪啊?难道王一博说对了,宋黎真的喜欢自己?

肖战突然就吃不下饭了,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王一博知道以后得吃多大的醋。

看了看宋黎,肖战想,等会儿试探一下吧。

如果宋黎真有那个意思的话,还是要跟他说清楚。他瞧着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但愿只是自己想多了。

一顿令人胃疼的午饭吃完,肖战回到休息室,倒了杯水刚坐下,宋黎就推门进来。

他今天是真有心事,与平时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样子截然相反。肖战心里不禁更沉重了几分,叫宋黎:“小宋,你过来坐。”

宋黎正在饮水机前接水,闻声抬起头,不太自然地“嗯”了一声,端着水杯坐到肖战对面的沙发上。

“你今天,”肖战顿了顿,略微措辞后接着说:“我还是觉得你状态不太对,从登机前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了。而且,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啊,我感觉你这状态和我有关系。小宋,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宋黎表情一变,有些尴尬地别过了视线,没说话。肖战瞧他这反应,心里一咯噔,顿时也尴尬起来。

“肖老师。”宋黎沉默良久才开口,叫了他就叹气。

肖战心里更凉了,为难地看着宋黎,认真道:“小宋啊,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我觉得你很成熟,在感情方面比我还通透。我觉得你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所以——”

“是,肖老师你放心,我知道利害的,这件事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宋黎打断肖战说。

告诉别人?你还想告诉谁?王一博吗?肖战一下子愣了,又觉得不对。这事儿的重点在于告不告诉别人吗?你不告诉别人也不能喜欢有妇之夫啊。

肖战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宋黎就接着往下说:“其实我就打算当没听到的,毕竟你那天喝醉了。我估摸着你都醉成那样了,睡醒以后多半也不记得自己说过啥了。我也不是故意要八卦你的家事的,全都是你自己说的。我说了很多次我不是王一博,你别跟我说,你也不听,就非要说。”

宋黎露出苦恼又无奈的表情,叹气道:“人家代驾司机还以为我是你媳妇儿,跟你闹别扭呢,劝了我半天。我他妈的真是……算了,这也不重要。反正既然你还记得,那就这样吧,我这人口风很紧的,不该说的一个字儿也不会往外说,你放心。你就当我不知道吧,我也不会在你面前提的。”

“别别别,你等一下,这很重要。”肖战第一万次想掐死那天喝酒的自己,扶额道:“我跟你说什么了?你还是提一下吧,我其实不太清楚我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啊,这。”宋黎显得很为难的样子,看他的眼神还有点儿同情,像是在思考怎么说才能不伤他的心。

肖战这辈子没被人这样看过,在无声的煎熬中等了一分钟、两分钟,忍不住开口道:“你别这么看我,我说了什么你复述出来就行了,琢磨什么呢?”

“哎呀,就,就那些呗。”宋黎含混其词地说。

“就哪些啊?”肖战急得想给他一拳。

“就那些啊。哎哟,那行吧,说说说。那咱们话先说好,这是你非要我说的,我可没想说出来刺激你,以后工作里,你可别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就针对我。”宋黎认真地提完了要求,看着肖战。

肖战无语地说:“我一向公私分明,赶紧说。”

宋黎噼里啪啦地说完,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已然石化的肖战,摊手道:“差不多就是,以我喜欢我老婆为圆心,我老婆不喜欢我为半径,画个圈。你说的所有话都在这个圈内。”

肖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地看了宋黎很久,抓起纸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水。

宋黎看他这样又流露出满满的同情,起身走到肖战身前,拍着他肩膀说:“肖老师,看开点儿。感情这事吧,没办法。你再喜欢他,他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强求不来的。我看一博哥对你也是真的好,在外面挺维护你的,就算是亲情也行吧,总比虚情假意好。”

说得好有道理,我差点儿都信了。肖战无语地拉开宋黎的手,说:“那天我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我只是和一博闹了点不愉快,现在已经和好了,我们感情很好,以前现在未来都很好,我没有爱而不得。”

宋黎明显是一个字儿也不信,但他会做人,肖战这么说了他也就顺着台阶下,说:“好,我知道了,那是我误会了。肖老师你别往心里去,我真的不会说的。”

“你不说什么啊?我怎么不往心里去啊?”肖战气得想骂人,再次严肃地解释道:“你真的误会了。我那天真的只是喝醉了乱说话。我和一博的感情真的很好。”

宋黎看他的眼神更同情了,大概觉得他不仅家庭不幸,还死要面子,耐心地点头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肖老师,感情很好没有问题。你那天说的话我已经全部忘掉了,你们感情很好很幸福,知道了。”

你大爷的。肖战猛翻白眼,心想这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越解释越假。

宋黎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是一流,看他濒临爆发,立马开溜,“肖老师,我先去上个厕所,您坐会儿,没多大个事儿别往心里去啊。”

“喂!”肖战眼看着他蹿出了门,溜得比兔子还快,心想:完蛋了,这小子是认定他家庭不幸、爱而不得了,怎么解释都没用,他会被宋黎同情一辈子了。

王一博几秒后回复:“网络新梗?我最近没上网。”

“不是。”肖战满头黑线,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哦,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了,但不喝酒是对的。”王一博很快地回复,又补充道:“在家里喝可以,你哭唧唧的样子挺可爱的。”

他还跟王一博哭过?救命吧。肖战握着手机,痛定思痛,半晌后发了条朋友圈:拒绝饮酒,从我做起。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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