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长青有着一头长长的乌发,乌黑柔顺,和她费心营造的黑-帮人设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01
为了节省洗发水,她的头发从小都被保育员剪得短短的,几乎可以看见泛青的头皮。
后来,顾忌着女孩子的颜面,保育员一年年放松标准,等到大学时,雪长青的发梢才堪堪触及肩膀。
没有保育员盯着她,雪长青也没有打理头发的习惯,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头发简直可以像瀑布一样垂下来。
那一年,正好是她和高启盛结婚的那一年。
雪长青并不讨厌洗头,但是她讨厌两只手都被占用却无所事事的过程,这种讨厌在吹发时到达了巅峰。
如果...
如果打一个比方,那就是被水浸透的玉米须,烘干很慢,方向还乱七八糟。
其实她还挺喜欢长头发,抛开美观不谈,这一直是她小女孩时的梦想。
可,那也只是小时候罢了。
所以她决定找一家店切断这些烦恼丝。
雪长青想,大嫂应该对美容美发很有研究。
陈书婷得知要她推荐理发店的时候,她心疼得不得了。
“怎么可以这样糟践漂亮的头发!”
史称“长发挽救计划”。
“她想留什么发型就随她咯,没必要强迫她。”
高启盛的一番话让愤懑的陈书婷以女主人的身份,把他们两个踢出了高家别墅。
从此,夫妻俩约定好,要交换着给对方吹头发。
02
按照惯例,是雪长青先去洗。
起初,高启盛甚至想动手帮她一起洗了,被雪长青镇压着出了浴室,严禁他踏进浴室一步。
“我又不是残疾人!”
在高启盛额头磕着门板的嘣嘣声和一遍又一遍的“好了没”的问候下,雪长青才会像河里爬出来的水鬼一样走出浴室,水珠淅沥沥滴了一路。
高启盛会用柔软的干毛巾拭干水分,雪长青倍觉无聊。
她会没话找话。
这显然打破了高启盛心目中为妻擦发朦胧温馨的氛围,于是高启盛插上电吹风,用轰隆隆的噪音来回话。
03
那时,高启盛已经梳起了大背头。
好像随着发胶融入水中,他所隐藏的温顺也随之显现了出来。
他会甩着湿漉漉的发丝,把水珠溅到在阳台披着头发读书的雪长青身上。
那一页书,也会变得斑斑点点皱皱巴巴。
他知道,对于他的这点小调皮,雪长青会狠狠地用毛巾惩罚他的发顶。
雪长青很少会摸他的头,只有在这时,这双手的一举一动,都像是爱-抚。
他以此为乐。
他不知道的是,当放下被发胶塑形的刘海,刚刚洗过的发丝软软地散开,他没被镜片阻隔的明亮眼睛,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炽热直白的眼神一成不变,却会掺杂久违的清澈。
除却昂贵洗发水的香味,一切,都一如初见时的那个学生气的高启盛。
雪长青会轻轻摸摸他的耳朵。
只有现在,他会脱下高总的伪装。
也只有她,会拥有这只顺毛小狗。
“陆嘉学,你说我是不是有喜了”
1、一日傍晚,陆嘉学处理完公务便急匆匆回家。他总是这样,高效完成公务,然后急着回家陪夫人。
朝中同僚都笑闹道,“陆侯可真是,每日都不必看日晷沙漏,我等便知晓时辰。”
被打趣,陆嘉学只是笑笑,“家中夫人近日胃口不好,我回去,她晚饭能多用些。”
2、
是了,近日宜宁胃口不好,吃的东西不曾尝过几口,便觉得口中无味,不觉饿。
陆嘉学心里心疼得要紧,有空便陪着用饭。
早饭必是不用说的,陪着宜宁用完,他再出门。午饭若是得空,就来回跑一趟,晚饭赶着回府。
陆嘉学在身边,宜宁确实也多吃了一点。
“陆嘉学,这个汤好腥哦,你帮我喝了吧。”宜宁皱着眉头,把喝了一口...
“陆嘉学,这个汤好腥哦,你帮我喝了吧。”宜宁皱着眉头,把喝了一口的鱼汤推给陆嘉学。
“好,我替眉眉喝了。”陆嘉学尝了几口,觉着还算鲜美,眉眉怎么觉得好腥。
3、
“陆嘉学,你说,”宜宁凑近,靠在陆嘉学耳边,“我是不是有喜了?”
“眉眉?”陆嘉学一惊讶,“怎得觉着有喜了?”
“我听老妈妈说,女子害喜就是这样的,胃口不好,觉得鱼肉类是腥的。”
宜宁越说越起劲,“还有还有,她们说女子有孕的时候,好犯懒喜睡,我这几天就是!”
陆嘉学笑笑,“正巧请的大夫马上要到了,待会让大夫看看,就知道了。”
4、
大夫走了,陆嘉学谢过送上酬金。回过身看着噘嘴靠在床头的宜宁,笑得合不拢嘴,“眉眉肚子里,确实有不少东西。”
一个枕头扔过来,让陆嘉学不敢笑又忍不住。
“还笑,你晚上去书房睡!”宜宁气得很,自己还以为有身孕了,谁成想大夫说只是吃多了积食,消化不好,导致这些天食欲不振。
现在好了,孩子没有怀上,还得吃好几天调理脾胃的药……
5、
“看来那些老妈妈说得也不真……”宜宁一直嘀嘀咕咕,“还说我有身孕了……”
陆嘉学好笑地拉起她的手,“其实她们说的也没错,确实大部分女子有身孕时候是这样的。”
“那怎么到我就是吃多了积食!”
“因为,他们没告诉你,怎么样才会有身孕啊。”
“那怎样才会有啊,可是我们成亲这么久了啊”
6、
陆嘉学又何尝不想和宜宁有孩子,但是听大夫说,女子十六七岁其实身子尚弱,过早孕育对身体伤害大,所以成亲近一年也未行过房事。
宜宁一个女孩子,年纪又小,自然不懂得这些事情,还以为成婚了自然就会有孩子的。
这种事情,陆嘉学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们就会有孩子了。”陆嘉兴这么说着,是啊,等宜宁再大些,才能要孩子。
“得长到多大啊,宜玉姐姐都有孩子。我前些日子去瞧了,可招人稀罕了。”
承平元年,暮春夜半,宁远侯府偏院中灯火俱灭,几缕月色洒落庭前,映出一幅惨淡之景。
仿佛门外的寂寥之气透着门窗入了梦,主屋中正熟睡的女子一下子睁眼惊坐了起来。
宜宁的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指甲似要嵌进肉里去抚平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站在一片烽烟四起的旷野上,入目的是一堆堆齐腰的尸首,有几颗头颅滚在她脚边,血肉模糊,甚至看不清原本的样子,前方亦不断地有鲜血沿着地面向她流去,很快就要浸上她的鞋面,她吓得哭起来,泪水沾了满脸,只能转过身不停地跑。可身后突然有人叫她,她回头看去,那个说过...
宜宁的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指甲似要嵌进肉里去抚平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站在一片烽烟四起的旷野上,入目的是一堆堆齐腰的尸首,有几颗头颅滚在她脚边,血肉模糊,甚至看不清原本的样子,前方亦不断地有鲜血沿着地面向她流去,很快就要浸上她的鞋面,她吓得哭起来,泪水沾了满脸,只能转过身不停地跑。可身后突然有人叫她,她回头看去,那个说过即使当逃兵也要回到她身边的人此刻满身是箭,他跪坐在尸堆旁,遥遥地向她伸出手,宜宁,罗宜宁,他在叫她,一声声,犹如杜鹃啼血。
宜宁踉跄一步,恐惧瞬间席卷全身,她听见自己崩溃地喊着那人的名字,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踏入血泊中,循着那人而去。
梦中的绝望来得太过强烈,宜宁靠在床头,目光涣散,缓了很久都还在无意识地流泪,身旁空荡冰凉,她的心也空无所依。
直至天光微亮,宜宁才起身点了烛火,她抽出书案旁的匣子,小心地从里面拿出了一摞宣纸,有些暗黄,看上去时日已久,那是陆嘉学昔年为她写婚书和聘礼单时练的字帖,当时他存着讨赏的心思拿给她看,弯着一双眉眼,对她说练字很苦,常常半天都歇不得,练下来头昏脑胀手还酸,然后他又抬起右手,说只要她帮他揉揉就不酸了,她当时还笑他都过去这么久了还翻旧账,偏不给他揉,可后来每当他拉着她十指相扣时她都能感受到他练字时留下来的薄茧,总会不自觉地轻挠,他以为她是在同他玩闹,便凑近挑起眉毛调笑她。
她轻轻翻过那些宣纸,最上面一沓的字迹一板一眼,未有风骨,该是最初写的,后面的慢慢潦草起来,宜宁的嘴角微微上扬,她都可以想象到彼时十八九岁的少年整日伏在案上微微不耐却又逼着自己沉下心的样子,再往下便已渐渐能看出些他现在的笔锋来,宜宁翻到最后一张停住了,初看的时候只略过一遍,并未注意这张,她抽出来细细读过,只觉心神震荡,那不是字帖,也不是后来她看到的婚书和聘礼单子,更像是一封满怀少年情思的信。
信中所书洋洋洒洒毫无目的,宜宁却是成亲后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陆嘉学于她的情意,不是平日里的嘻笑打闹,而是少年情窦初开时最真挚的爱恋。
她从来都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嫁入宁远侯府是高攀,她曾问过他为何娶她,总也得不到确切的答复,后来便算了,即使他成日里招猫逗狗,待自己却是真的好,这样过下去没什么不好的,她也愿意陪着他闹一辈子。
可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为了走到她身边而做了很多努力,她以为那日提亲时躲在屏风后是见他的第一面,原来更早之前,在她不敢抬头细看时,那个眉眼含笑,俊朗英挺的侯府公子就已经将她的面容放在心间描绘了千千万万次。
她当时怎么没抬头看看他呢?
日光透过窗子洒进屋内,剪过多次的烛灯燃尽后熄灭了,宜宁换上了新的,又将宣纸重新放回匣子里,洗漱后便屏退随侍踏着晨曦出了府门,她没有乘坐马车,独自一人沿着长街走到了姻缘庙。
一进庙便看见一棵三四人合抱粗的古树,古树的枝丫上挂着许多红绸,微风拂过,如同一片红海在宜宁的上方流动。
时辰尚早,且这日子并不是恋人互表心意祈求姻缘的好时候,四下竟除了庙里的洒扫师傅和宜宁再无旁人了。
宜宁在树下看了看,随后走向最近的一位师傅,那人看只有她一个人,便道:“姑娘可是来求姻缘的,这棵树是一对有情人用以相约白首的,那边的树才是尚未婚配的公子小姐求得良配的。”说罢便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棵古树。
宜宁摇了摇头:“我已有夫君,只是我们如今不在一处,他信里说多年前曾在这里为我们许下白头之约,若是另一方迟迟不来,月老便会断了二人的缘分,可否劳烦借个梯子,我想补上我的名字。”
“既是如此,还请姑娘稍等。”
“好,多谢您。”
宜宁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见刚才的师傅和另一位师傅抱着梯子向这边走来,她快步迎上去帮忙,几人一起将其架在了树上。
“你们夫妻二人之间外人不便帮忙,姑娘小心。”
宜宁点头道谢后便爬上了扶梯,她记得信上写的那个地方,爬到高处后她在附近看了一圈,随后向上一抓便抓到了一根红绸,她抬头看去,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字体,风吹日晒后难免有些模糊,可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宜宁费力将其解下,随后下来用庙中特有的炭笔在那三个字的旁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新旧笔迹相依,宜宁满心欢喜,好像穿越了这些年的时光,十四岁的罗宜宁初见面时便抬头看见了十七岁的陆嘉学。从此,她也将他藏在心底很多年。
宜宁刚回府,雪枝便迎了上来,生怕她一个人出门出了什么事,宜宁笑着宽慰:“我无事,就是出去走走。”
雪枝心里有些纳闷,明明昨日还愁眉苦脸的,怎么今日像是看开了许多似的。
不过她也不敢提,生怕又惹起自家夫人的离愁。
宜宁出了趟府之后便不怎么出门了,整日在屋里不是看书就是在写着什么,雪枝没有细看,但大抵和外出打仗的陆嘉学有关。
今日是陆嘉学不在的第三个月伊始,宜宁自那夜梦魇之后也时常梦到他,不过不再是那样把她惊醒的梦,而是他们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他回府后的未来。
已是盛夏,天气烦闷,宜宁心里有些委屈,从前这时候陆嘉学自己热得满身是汗也会给她扇风,可她又担心这样的天气里军中是否更难熬,想着想着便提笔写了几行字:
今晨起听闻大军突袭得胜,或不久便可班师回朝,不知夫君可有受伤,离别当日之言我永铭于心,若有违背,天上地下,宜宁定当追随讨债。
写完之后宜宁将其放入之前那个书案旁的匣子里,那里面除了一摞泛黄的宣纸,又多了些新写的,陆嘉学离开了多少日,宜宁便写了多少张。
这一日宜宁刚准备前往祠堂,雪枝便小跑了过来,她缓了口气,说的第一句话便让宜宁愣在当场,陆嘉然战死了,他为自己的贪功冒进付出了代价。
那他呢,这话宜宁在嘴边绕了好几次都说不出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她那么害怕的事情,前几个月的平静荡然无存,她只觉得若雪枝说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自己能当场晕过去。
雪枝看到罗宜宁的脸色,立马顺顺气接着说道:“四爷好着呢,听说还立了大功,过几日就能回来了,到时候还有封赏呢。”
宜宁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嘴角在笑,眼泪却不停地滚落,雪枝吓了一跳,立刻抽出手帕给宜宁擦泪:“这是怎么了夫人,四爷要回来了怎么还哭了呢,不哭了不哭了。”
哪成想这越哄宜宁哭得越凶,雪枝还问是不是路嘉然的死让作为一家人的她多少有点难过,宜宁摇了摇头,别人和她有什么关系,陆嘉学回来就好了,她也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
天高云淡,大胜还朝的军队从京城的正门走入,领头的几人骑着高大的骏马,两旁的百姓夹道迎接,宜宁站在人群后面,一眼便看见骑着马走在主帅旁边的陆嘉学,离别那日她见过他穿盔甲的样子,阔别四月余,他好像有些变了,像一把真正饮了血的利剑,眉宇间藏了锋芒毕露的血气。
许是人太多,太喧闹,陆嘉学好像没有注意到她,宜宁有些失落,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大军前进的方向快走,这么久没见了,她很想他。
人声鼎沸中,行于人群中心的陆嘉学似有所感,他转头看了一眼,所见之处人头攒动,一层一层地将他们围了个严实,行于主帅另一侧的魏凌探身问道:“怎么了,看什么呢?”
“没什么。”陆嘉学摇头笑道。
他正了正身,目光直视前方。
宜宁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依她的性子,十有八九不会来。
接风宴后,魏凌本想拉着陆嘉学再小聚一下,陆嘉学回府心切,只能推辞。
魏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明白便放他走了。
刚一入府门,还不等人去通报,他便大步往偏院走去,宜宁刚听见屋外小厮的喊声站起来往外走,便被来人迎面抱了个满怀,雪枝见此情景识趣地自行退下。
宜宁先是下意识地拍了拍陆嘉学的背,又轻轻地将他往外推:“怎么了,先松开我,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陆嘉学不依,双臂收紧将宜宁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又收了回去,他垂下头抵在宜宁的肩膀上,语气黏黏糊糊:“刚上战场的时候受了点伤,可疼了,不过早就好了。”
宜宁失笑:“怎么不让我给你揉揉了?”
陆嘉学松开宜宁,仔仔细细地看着宜宁的神情,是他的错觉吗,宜宁好像有些变了。
宜宁嗔道:“有什么好看的,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陆嘉学心道果然瞒不住,他的宜宁聪明得很,便也不再推辞,坐于桌旁解开上衣,露出了右胸的箭伤,宜宁急得音调都变了:“出血了,你刚刚那么用力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陆嘉学笑了一下,左手摸了摸宜宁的耳垂,附和道:“是啊,都出血了,不如夫人帮我再包扎一下吧?”
宜宁为难道:“我不会这个,我去叫别人。”
宜宁刚要起身就被陆嘉学拉了回去,他晃了晃她的手:“没关系,我教你,日后总能用到的。”
宜宁不再抗拒,她取过药箱,重新坐了回去,按照陆嘉学所教的开始重新包扎,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
陆嘉学注意到了她的沉默,抬手捏了一下她的手臂:“怎么了?”
宜宁看了看他的面色,半天才问了一句:“你大哥?”
陆嘉学嗤笑一声:“急功近利,怨不得别人。”
宜宁有些惊讶,之前的陆嘉学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做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
陆嘉学凑近她道:“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你就算害怕我也不会放你走,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是这宁远侯府的女主人。”
宜宁有些无语,伸手推开了他的头:“上药呢,别动。”
陆嘉学不禁笑出了声来,他这二十余年的小半生里,很少能笑得这么畅快。
陆嘉学被推了一下,便真的不再打扰她上药,只是用左手支着脑袋,认认真真地看她,看着看着就又想上手,怕惹她生气,只能作罢。
看了一会儿,他放下左手,眼睛不经意往后一瞥,是一张墨迹还未干的宣纸,那上面的字依旧算不上好看,字数也不多,陆嘉学两眼就看完了。
他突然后悔得很,今晨她明明在,怎么就没看到她呢?
这边宜宁已经包扎好了,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细汗,刚抬头想问他还痛不痛,便见他眉头紧皱地看着什么,好似还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糟了,宜宁心里一紧,今日写好的宣纸本想收起来,因他刚进门的那一抱彻底忘记了。
宜宁有些脸热,起身移开那张宣纸,语气有些羞恼:“不许看!”
陆嘉学被小小地凶了一下,舒开了皱紧的眉头,左手圈住宜宁的腰,将她往怀里带,轻声说道:“原来夫人这么关心我,这么想我呢。”
这话他说得认真郑重,丝毫不见平日里的调笑之气,他将头靠在宜宁的小腹,只觉积在心头四月余来的思念和辛苦一瞬间消散,唯余她在身边的庆幸。
他的声音不大,宜宁听得不是很清楚,却也大概明白这话的意思,她以为他又在打趣她,人站在原地让他靠着,嘴巴却不饶他:“哪里比得上陆侯爷当年学人家拜月老呢?”
陆嘉学咦了一声,头抬起来望着她,眼睛里粹满了星辰。
“你怎么知道?”他问。
宜宁眼睛眨了两下,扯了个谎:“你之前和我说的。”
她才不会说她看过那封信呢,恐怕他自己都不记得当初夹在字帖里一起交给她了。
“我不记得和你说过这事。”
陆嘉学有些疑惑,他记得和宜宁说过的很多话,唯独不记得这个。
“就是你说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宜宁语气中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娇纵。
“好好好,我说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陆嘉学妥协道,“不过我肯定没和你说过另一件事。”
“什么?”
“我当年挂红绸的时候独自一人,上面也只写了我自己的名字,那里的师傅让我不要系上去,说这样不合规矩,也得不到月老的庇佑,我和她们解释了半天,她们才勉强同意,最后还叮嘱我尽早带着妻子去把名字添上,如此方为圆满。”
“那你后来怎么不带我去?”
陆嘉学抬手轻抚宜宁的脸,很专注地看着她,语带笑意:“当然是因为你就在我身边啊,罗宜宁,我求你就好了,求你陪着我,求你和我共白首。”
宜宁低头看着他,这个角度能看清他整张脸,今日在长街上看到的凌厉的眉眼在暖黄的烛光下氤氲出了无法言喻的温柔,她没有回话,只俯身吻向了陆嘉学的眉间。
趁陆嘉学怔愣的期间,宜宁伸手抽走了桌上的宣纸,又快速放入那个匣子里,那里面藏着的是两段没有彼此的时光。
一百三十六张宣纸,堆起来好像也没有当年陆嘉学所练的字帖厚,不过没关系,往后余生,她都会陪他一起走。
这种传言罗宜宁本人自是不信的,日日夜夜她都与陆嘉学同处,虽然此事陆嘉学本人并不知晓。但她还是有些生气,为何那人如此狠心从不去她的牌位前上香祭拜,甚至都不曾去佛堂看上一眼,搬进主院后还将他们二人的小院落了锁,若不是陆嘉学日日摩挲着手中的这串佛珠,宜宁都觉得陆嘉学是把她给忘了。
曾经嬉皮笑脸惹她生气的陆嘉学已经不见了,他还会笑,只是那笑笑的是想将他置于死地的奸人的愚蠢,笑的是那些联合想要扳倒他的老不死们的自负,曾经那种温馨快乐的笑容,宜宁再也没在陆嘉学的脸上见过。
对罗宜宁来说,从死后到现在,自己当然是委屈冤枉的,她也恨天道不公,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何死的是她,为何死后不让她转世...
对罗宜宁来说,从死后到现在,自己当然是委屈冤枉的,她也恨天道不公,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何死的是她,为何死后不让她转世,却要附在这佛珠之上,每日看着陆嘉学与群臣针锋相对,可她见着陆嘉学现在每日都要算计着过日子,只觉得心疼。曾经她只是个小户人家的庶女,嫁人以后也是被陆嘉学娇养这,这些权谋之术自是不懂,可在陆嘉学身边这么久,她见过自己曾经的纨绔夫君与战士们血战沙场,见过他在朝堂之上与那些老狐狸唇枪舌剑,见过他屡次被奸佞小人暗伤,她明白陆嘉学想要往上爬,她不知自己的夫君原有如此大的野心,可那些都不重要了,他想要的让他去争便是,只是他受了那么多的伤,有几次还险些丢了性命,宜宁只能看着他哭,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宜宁想好好守护着陆嘉学,可她只是一缕残魂,甚至连入梦都做不到,谈何守护。
陆嘉学的仕途总归是顺遂的,短短七年,他便坐上了都督的位置,实则已经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在陆嘉学正式当上了都督的那一晚,英国公知道他家中没有女眷为他操持庆功宴,跟着陆嘉学这么多年,他当然也是知道陆嘉学是不会对女子有何想法的,与其他送来瘦马的马屁精不同,魏凌拜托了母亲为陆嘉学在自家府上办了一场庆功宴,陆嘉学出席也是给英国公府添了光。当然京城各大官员也出席了,这可是个巴结贵人的好机会。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不断的奉承声中,陆嘉学回以礼貌的微笑,只是这笑暗暗藏着些讥讽,他不愿在这久留,待了片刻之后便与众人请辞,眼疾手快的人吩咐了手底下的小厮赶紧将准备好的珍宝拿出来献给陆都督,而有人则是将“珍宝”直接送到了宁远侯府中。陆嘉学坐在马车里,微微掀起帘子,看到后面有一辆马车跟着自己,唇角一勾,不以为意。待到侯府门口,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了下来,陆嘉学下了马车径直往府内走,后面那马车内有一女子急忙跑了下来跟上前去,“都督大人,请留步!”
陆嘉学停下了步子,转身向后看去,是个风尘女子,他脸上又挂起了那冷冷的笑。同时,本在马车中晃的睡着的罗宜宁听到女子的声音一激灵,看向站在眼前的女子,衣袂翩翩,弱柳扶风,看来又是有人送瘦马来了。“陆嘉学!你在外面都干了什么,为什么总是有人给你送女人来啊!”宜宁无声愤怒。
1.《陆嘉学死后重生》
真没想到在2020年就有太太写了这对cp,而且文笔好好,感情细腻,值得一看!
2.《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
3.《假如罗宜宁选择了陆嘉学》
4.《罗宜宁又又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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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对cp的人好少啊!产粮的太太也好少!
所以把我自产粮的三篇也搬了过来(2、3、4),之后遇到其他的好文,还会再往里添!
【故事梗概】陆嘉学带着皇城司到罗府中捉拿嫌犯,罗慎远被打,罗宜宁扑上去挡住即将落下的板子。陆嘉学趁机将罗宜宁带走,囚禁到侯府,失而复得的陆嘉学会对罗宜宁做什么?会不会与罗宜宁冰释前嫌?两人共度一夜,会发生什么呢?
【甜饼】【霸道强制爱】【密室囚禁】【全文字数4200+】【剧情需要微OOC预警】
【设定:陆嘉学已经确定罗宜宁就是眉眉】
1
“住手!”闻声,一个清丽的少女,拨开围城铜墙铁壁的皇城司侍卫,闯了进来。皇城司现在办案。
罗宜宁。径直走到陆嘉学面前,对着陆嘉学说:“皇城司办案,不需要依法行事吗?”
少女的声音绵软,......
少女的声音绵软,如一只小兔子,她睁大眼睛望着陆嘉学,强作镇定,实际上手心握紧拳头,她紧张得要死。
她怕陆嘉学认出她来,但是为了三哥,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罗宜宁的声音勾起了陆嘉学的回忆,说:“你这一说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陆嘉学年少时,仅有的快乐回忆,几乎都有眉眉的存在。
那是他的眼睛还看不见,他的耳朵尤为灵敏。刚刚罗宜宁的声音,与记忆中眉眉的声音重叠,他还记得她给她编同心结。
“这个地方……我还特意多编了一个同心结……”
陆嘉学死死的盯着罗宜宁的脸,眼神如豹子一般,恨不得将她吃掉,拆进腹中。他有八分把握,罗宜宁就是他日思夜想,到处在找寻的眉眉。
罗宜宁被陆嘉学的目光盯得有一些心里发怵,垂下眸子,望向别处,说道:“人有相似,更何况嗓音。”
陆嘉学看到了罗宜宁的闪躲,陆嘉学欺身向前,他的脸离罗宜宁只隔了一拳的距离,将罗宜宁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片刻间,陆嘉学心中已有了主意,向压着罗慎远的侍卫说:“继续打。”
罗宜宁直接扑了上去,硬生生的挨了一下。
陆嘉学看了心疼不已,但是也没有办法。
既然七姑娘包庇罗慎远,那你也逃不掉嫌疑。将这两人一起带回皇城司审问。
罗慎远和罗宜宁被侍卫压着走出了罗府。罗府众人怎么求情都无用,陆嘉学只打着官腔说,待查清嫌疑,自会将两人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2
罗宜宁被侍卫绑了双手,送上了陆嘉学的马车。她刚被塞进马车里,陆嘉学就跟着上来了。
陆嘉学一改刚刚的面色冰冷,温柔地将绑着罗宜宁的绳子解开,喊她:“眉眉~”
罗宜宁矢口否认:“我叫罗宜宁,不是你说的眉眉。”
“你就是眉眉,就算你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的。”陆嘉学盯着罗宜宁的眼睛,双手握住罗宜宁的肩膀,禁锢住她,逼迫她看清他眼中的深情。
看罗宜宁一副受惊的模样,陆嘉学有些不忍,强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陆嘉学放开了她。
“我查过你,罗家七姑娘。你幼时被送到了别院,并没有在罗府长大,你住的别院,和我以前住的地方,很近。”陆嘉学又说,想戳破罗宜宁的伪装。
罗宜宁刚想开口,马车外传来侍卫的声音:“侯爷,到侯府了。”
罗宜宁不解,问:“为什么是侯府?不是去皇城司吗?”
“皇城司里面关押的都是犯人,眉眉,我舍不得你去。”陆嘉学的手抚上罗宜宁的脸颊。
陆嘉学先下了马车,立在马车边上,等罗宜宁下车。
罗宜宁撩起车帘,看着侯府的门匾,实在是不想进去。她隐约猜到了陆嘉学的私心,她有些怕,情好时的陆嘉学温柔体贴。但这几次陆嘉学看见她,都像猎人看见了鹿,那双眼睛追在她身上,翻涌的占有欲和爱欲,蛰疼她了。
罗宜宁还在迟疑,一瞬间,眼前的物件颠倒,腰被搂住,她被陆嘉学扛在肩上,进了侯府。
“放我下来,陆嘉学。快放我下来。”罗宜宁对着陆嘉学拳打脚踢,那粉面拳头打在陆嘉学的身上,如挠痒痒。
“眉眉,你露馅了。”陆嘉学听罗宜宁叫他的名字,心情甚好。
罗宜宁才反应过来,寻常人都只敢叫陆家学,陆候。敢直呼他大名的,必是相熟的人了。
“陆嘉学,你放我下来。你要带我去哪儿?救命!救命!”罗宜宁觉着陆嘉学走了很远,走了很久,余光看见陆嘉学带着她穿过了长廊,越走越深,这家伙该不是要把她带到自己的卧室吧。
“这是侯府,没有我的命令,没有人敢救你。”陆嘉学声音坏极了,在罗宜宁已然紧绷的神经上又踩一脚。
当罗宜宁被扔到了陆嘉学柔软的大床上,罗宜宁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罗宜宁往床榻深处爬了进去,躲在床角,抓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罗宜宁结结巴巴地说:“陆嘉学,你别过来啊。”
陆嘉学看到罗宜宁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心中又生起逗弄她的想法。
陆嘉学欺身上前,扒开了裹着罗宜宁的被子,冰冷的唇凑到罗宜宁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罗宜宁已被吓得抖成了筛子。
陆嘉学决定暂时放过她,说:“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
“这间屋子布置了特制的机关,如铜墙铁壁一般,你是逃不掉的。我先去给你准备些吃的。待会儿就来陪你。”
3
陆嘉学前脚离开了卧室,后脚罗宜宁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在墙壁上摸索着,翻箱倒柜,想找出个机关开口,逃出去。
即使找不到逃出去的机关,罗宜宁也想找出殿陆嘉学的把柄,可以胁迫他把自己放回去。她还要去救罗慎远呢。
摸了一会儿,罗宜宁在柜子中找到一个开关,是用铜做的把手。罗宜宁用力地拧了沉重的开关,只见柜子缓缓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一个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个密室。
密室里面亮堂堂的,罗宜宁循着台阶走了下去。
罗宜宁被这亮堂堂的密室惊呆了。
“原来你在这儿。”台阶另一头传来陆嘉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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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预告:陆嘉学与罗宜宁的共眠之夜,陆嘉学不会老实的(坏笑)
“我说过,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对不住了。眉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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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请解屏,于适的眼睛可真好看啊。
【年轻寿】被启子欺负·被父皇无视·吃力不好的事儿都堆他身上·一身憋屈无人倾诉·只能自己在宫墙角吹吹埙的二皇子殷寿——25岁的某个黄昏
我流安梁,全是私设流水账,没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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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安娜不信佛。
不过从反诈中心的同事认识她的时候起,梁安娜脖子里就一直挂了个佛牌。
“疼不疼。”
她随口问道。风把女人的发丝吹乱,柔软地拂过她漂亮的肩颈。
“没感觉。”
男人叼着烟,讲话含含糊糊。他倚在廊台边上,眼神望向女人又移开,无所谓地扭了扭小臂。
这里一年中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湿热的,他习惯只套一件无袖的T恤,办事方便,冲洗也方便。
只是时常刮蹭到,小臂指骨常常留下一些伤口。
梁安娜知道他刚去亲手教训了某个试图逃走的男人,不然也不...
梁安娜知道他刚去亲手教训了某个试图逃走的男人,不然也不会骨节红肿着仍未褪。
但她通常都是强迫自己忽略这些的。她承认她不太喜欢靠安俊才很近,因为他身上的血腥气总是很重,气息笼罩过来的瞬间心底里会升腾起某种无处可逃的惊惶感,仿佛时刻在提醒她在做跟他们没有区别的事,现实尖锐得无从淡忘。
只有大多数他不在的时候,她才会松口气,好像这样那些肮脏暴力血腥就与她无关,能欺骗自己平静地度过这段“打工赚钱”的日子。
“你呢。”
安俊才突然发问,打断了她飞走的思绪。
梁安娜愣了愣。
“那个,”安俊才视线扫过她腹部,“还疼吗。”
是她昨天帮那个叫潘生的躲避时讲的,她的生理期。安俊才还记得。是的,他向来敏锐。
梁安娜不可避免地又想起那张无措的年轻男人的脸,带着浑身的伤,那双眼睛却很特别,明明整个人怕到发抖,仍旧坚定而自由的,倔强着不肯屈服。
他跟安俊才不一样。安俊才眼睛里没有天真,常常是沉郁和阴冷,狠厉迸发的片刻像一把锋利的刀。
“好多了。下次不会耽误直播,”梁安娜点点头,不希望对话继续下去,她缩了缩肩膀,“有点冷,我先回了。”
安俊才抬了抬手示意知道了,视线也没再投过来。
安俊才其实不信佛。
他是刀口舔血的人,常常去拜佛大概只是为了添个心理安慰。反正他杀过那么多人,对佛讲佛也不会原谅他。他也不要来生,万一这辈子下地狱结因果,下辈子可能连人也做不成了。安俊才总是这样嗤笑自己。
又一次到了他们组织出门拍照报平安的时候。
安俊才先拜过之后站到了庙堂门口,远远地瞧着几个女孩结伴去拜。
梁安娜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末了又添了香火钱塞进那个红箱子里。
安俊才眯眼思索了片刻。每一次出门她都这样认真地拜,她大概是信的。毕竟比起他,她做过的恶事不过九牛一毛。他在猜她心里想了什么愿望,多半是赚够钱早点回家这种。也可能为自己许个好姻缘之类的。
他想着又笑自己,在这种地方,梁安娜哪会有另外的心思。明天的钱和死亡到底哪个先来,连他都不清楚,何况是她。
陆秉坤时常教他要学会观察人的任何细节,安俊才觉得自己一直没学到位。
那个潘生像个傻子,笑得傻,手势只会比六也傻。
偏偏梁安娜总是把目光投过去。
安俊才早就注意到了,她对那个傻子不太一样。她向来不爱离他们做软件做打手的这帮人太近,却常常主动望向潘生。
他观察仔细,但他不太懂。
潘生。他有什么特别的?
安俊才叼着烟,小臂搁在廊台沿上。手机屏幕上是他们的合照。
他站在最前面,梁安娜神采飞扬地在他旁边,手势比着耶。他又放大看了半晌,她是漂亮,眼睛也好看,肩颈线条精致又流畅,站在特意打扮过、整理过发型的他旁边,特别般配。
“才哥。”
踢踏着迈上楼梯的声音有些响,男人的背影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梁安娜已经来不及躲闪。
安俊才回过神来,按灭了手机。
他侧过头,抬了抬下颚,微眯起眼:“我是不是给你自由过头了。”
“我睡不着。吹吹风。”
梁安娜小心地解释,安俊才暼来一眼,又收回目光。没再作声。
她想赌一次,赌安俊才对她的容忍度。赌她的一线生机。
梁安娜扯起嘴角。月亮底下,她浓密漂亮的睫毛抖了抖。
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抬起手臂从他嘴里抽【】出了烟,抵/在了自己唇边。
安俊才愣了下,突然捉住了她手腕。
他停顿片刻,又把烟从她指缝里抽走,扔在地上,用鞋底撵灭了火星。
“你从来不抽烟的,”安俊才握着她腕子的力道有些重,“回去睡吧。”
他说着让她走,却没放手。
梁安娜心知肚明,男人的口是心非。
她能在这个地方活得还算有个人样。不只是因为她那个算不上朋友的中间人黎霜,和传销组织里头虚无缥缈的“销冠”头衔。
还有安俊才那点子隐秘的偏爱,为她带来了大部分生活便利。
她觉得那甚至算不上某种好感。只是他血腥枯燥的生活里能暂存一点柔软的情绪发泄处。
虽然渺小,但他需要,她也需要。
梁安娜靠过来一些,没被他捉住的另一只手攀在他结实的小臂上,额头隔着薄薄的布料,抵【】在了他胸前。
她知道安俊才不会做什么。
安俊才和陆秉坤不一样,陆秉坤要她留下,要的是她这个人。但安俊才不会,他是陆秉坤的狗,是自知没有未来的人,他失去过太多,甚至也不敢得到。他需要的也不过是一次毫无芥蒂的靠近。
安俊才没推开,他的目光盯着廊道上厚重肮脏的青苔,呼吸间是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
好像瞬间盖住了他身上常年浓重的血腥气一样。
“晚安。”
他听见了。她呼出的气息烫得他胸口有些疼。
梁安娜以为自己快死了。
直到她从水面上呼吸到空气,被解开麻袋看见头顶夜空的时候,仍然没有活下来的实感。
他有些厚的衬衫外套披头罩过来。是安俊才身上常有的血腥和烟草的混合味道。
梁安娜才终于清醒。
她赌赢了。
她曾押宝在潘生身上,但他自身难保,也救不了她。
安俊才在岸边抽烟,她使劲睁大眼睛,却怎样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船摇摇晃晃地行驶不稳。梁安娜从溺水的窒息感里大口喘着气,空气刺激地进入肺部,她又忍不住断断续续地咳,直到喉管生痛,呛出眼泪来。
模糊到看不清他的脸了。
遥远的,他指缝里烟头那点火星的亮光明明灭灭。
梁安娜裹紧了他的外套。怀里是他扔来的护照、证件和一叠钱。
她活下来了。她要回家了。
梁安娜终于切实地感受到,这大概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安俊才死讯传来的那天,梁安娜其实是没有情绪的。她觉得自己并不伤心,他有这样的结局,她该有什么反应?
大概是唏嘘,或者半句感慨。
他骗她进传销,也救了她一命。她不恨,也不为他可惜。
安俊才本来就该是这个结局。
只是那个晚上,梁安娜突然觉得自己左手食指钻心地痛,她满头大汗地醒过来。
眼前恍惚间是男人通红的眼,他下颚紧绷、咬紧牙关把竹签插进她的指甲缝里,血肉被撬开是连到心底里的极致痛楚。安俊才紧紧锢着她的手腕,掌心温度滚烫得要命,仿佛要把她狰狞的伤口也感同身受。
梁安娜捂住自己剧烈跳动的胸口,大口喘着气,眼角冰凉一片。
她大概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不在乎。
梁安娜一个人又出国了一次。回到了那个常年潮湿陈旧,被暴力和血腥充斥的地域,这里没有变。刁蛮的百姓没变,火拼的街头没变,那个窄小到只有个前厅的佛堂也没有变。
直到她跪在蒲团上的那一刻,心底才终于平静下来。
她向那个讲不通任何佛理的住持求了个佛牌。挂在了胸前。
后来梁安娜养成了习惯,在每一个失眠或者不安的瞬间里,她都会牢牢地把牌子握在手心里。
同事好奇她是不是信很多年了。梁安娜就笑着摇头。
她不信佛。真的。
她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彩蛋是一点点if线
阿才没有死跟安娜重逢之后——
很ooc那种
“祝世界明亮。所有人一往无前。”
Jack和Rose小声低语着,交换着碰了杯,盛了红酒的玻璃杯碰撞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是他们小情侣之间的浪漫仪式。
约定好了的,泰坦尼克号沉没后,两个人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一般自由地去流浪。
那天Rose对他说,风向哪里吹,我们向哪里走。
他静静地看着爱人被海风吹起来的裙摆,简短又凝重地说了声好。
Rose和遇难者家人说明来意。她握着那些人颤抖的双手,用充满悲伤但又平静温柔的声音讲述那天地狱一样的灾难。
她尽量说得云淡风轻些,但是那些人们无一例外会开始...
她尽量说得云淡风轻些,但是那些人们无一例外会开始崩溃地哭起来。Rose反复柔声道,我知道的,失去重要的人有多么痛苦。
Jack则进门礼貌地打过招呼后,便一言不发坐在一旁开始削铅笔,支起画板,根据遇难者照片画人像。
他画得每一个人都在纸上微笑,笑容很有感染力,仿佛成为了霍格沃茨报纸上的人——那神情好似在纸上活过来了一般。
两个人双手递过去画像,然后道别。
“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Rose的眼底有着深海一样的阴郁:“Jack,我们以幸存者的身份做这些事是在赎罪吗。”
“别这么说,这不是任何人的错。”Jack怜爱地吻着她精致卷曲的红发,“亲爱的,你已经在努力做到最好了。”
碰杯后,热恋中的两个人和往常一样黏黏糊糊地纠缠拥吻在了一起。
已经分不清是谁先开始蹭谁,管他妈的呢,这也不重要了,总之两个人已经开始喘息着贴在一起。
Rose在此之前所受的教育一直告诉她,性(我是一个爱国敬业的小女孩)爱是肮脏的、可耻的,只有禁欲与节制才是可以被上帝拯救的人生……然而现在的她只想一巴掌打他个啰里啰嗦老牧师头晕眼花——老东西,谁跟你说的,与最爱的人在一起做这个明明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Jack的青春期启蒙比她好一点,但是真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却经常感觉羞涩,被爱人经常吐槽“活挺好的,但是为什么你抖得像个筛糠”。
金色碎发被汗打湿,他轻轻喘着,睫毛上像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只颀长的手臂半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正温柔地垫着她的脑袋。
为了担心爱人体验不好,Jack时不时小心翼翼地与她交换一个吻,耳语几句自己的想法,很担心她会以为这个男人仅仅是迷恋她的身体而已。
对方低沉性感的声音对Rose来说是最好的催情信息,她不愿意闭上眼睛,而是喜欢将对方每一个表情纳入眼底——也怪这个破画画的每一个角度脸都很好看。即使是在黑暗的卧室,她好像仍然能敏锐地捕捉到Jack脸上青涩紧张的神情,并且及时嘲笑他,换回来的是对方不太服气地顶顶。
“深夜再次有感。”完事之后,Jack吹着口哨,手脚麻利地用干毛巾擦去Rose鼻尖上的汗珠,“若求知欲有对Rose性(我是一个爱国敬业的小女孩)欲的一半,我早已在康桥下写生!”
擦掉了身上的汗,已经干爽干净的Rose渐渐歪在他身边睡着了。
Jack坐在床头,搂着她柔软的肩,目光望向窗边,看到楼下不远处有一辆老车吱呀吱呀开得很缓慢。
他在那一瞬间差点想叫醒Rose一起看,但是她睡得很香,凌乱的红发毛一翘一翘的,两只手轻轻揪着被子,鼻息舒缓均匀。
忍着想狠狠啃一口的冲动,Jack给她轻轻地塞了塞被子。
亲爱的Rose,外面的夜景好美。
有多美呢?以前的我大概会说,美得我想当即提笔画下来。
现在我会这么形容:美得想和你一起看。
好像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都很美,我现在站在窗口,觉得整个小镇的灯光都在为我们而亮。
“回忆是你我生存的地方。”
现实/魔幻
全文1.8w+,献给《泰坦尼克号》,献给LeonardoDiCaprio和KateWinslet。
*本文Jack&Rose简称JR
〈序〉
二十年后的某一天,Leo坐着飞机看着报,那时他早已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那个金发少年停留在胶片里。
飞机驶过平静的云端,夕阳划破天空,像多年前一样。只不过,那时的小鱼终于到达了苍穹。
这时,他突然听到爆炸声,他回头一看,飞机尾端竟然着了火。坐在他身边的俄罗斯人皱了皱眉,显然也...
这时,他突然听到爆炸声,他回头一看,飞机尾端竟然着了火。坐在他身边的俄罗斯人皱了皱眉,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但他竟然一点也不慌。“小姐,来这边。请问怎么了?”俄罗斯人指着飞机尾稍,操着一口俄腔浓重的英文。“我们的引擎坏了,飞机现在正在迫降。”“这样啊,我们有几个引擎?”“我们有两个引擎,现在只有一个了。”小姐甜美地笑着说。“哦,好的。没事了。”
上帝。...这两个人怎么做到以这种语气交流的。Leo内心骂着脏话。这可是引擎坏了啊,现在飞机这么高,免不了要一死。他内心默念着祖宗十八代的名字,把人生从头到脚过了一遍。
这时一阵白光突然灼烧着他的眼睛,和二十年前一样。
又是白光。他心头一紧,不会这么凑巧吧。
但当他再次看到那条命中注定的黑暗隧道时,裂缝也和多年前一样悬在四十五度的地方。
“欢迎你,一千零三号意识魂。”
好了,完蛋。
-
“没有海洛因,没有愤怒的诗歌,没有神经病,什么都没有。”
“请问其他角色定了吗?”他坐了起来,手换了个姿势拿话筒。
“重要角色邀很多人来试镜,如果你问女主角的话...”随即,一大堆名字灌进耳朵,听到某几个名字时,他顿了顿,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
“好吧,或许我会再考虑。”留下这么一句有点轻慢的话后,他闭上了眼睛,想了一会儿这些认识或不认识的名字,最后,脑海中闪过《罪孽天使》的某一画面。
Kate看着自己漂亮的古典裙子出神。《泰坦尼克号》的选角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马上就是她的试戏了,她的大脑却一片空白,不时有些游离的思想。即使导演已暂时敲定了她这个女主角,但当她看着无数台摄像机匆忙地旋转,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全感袭来,现在这种感觉尤为浓烈。冷静,冷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深吸了几口气。
她听见有人叫她,于是匆忙地四处张望,最后提着裙子朝一个方向跑去。她与那个叫杰瑞米的男演员打了声招呼,拢了拢头发,然后他们就一起进入了导演为选角而打造的复古式房间。试镜的内容是男女主初见时的情形。
屋内,华贵的陈设让人眼前一亮。这些印着“白星航运”的地毯、盘子、家具窗帘都来自泰坦尼克号的原始供应商,甚至连平常不会被拍到的天花板也被完整复制了。八十年前他们为这艘船打造的一切,在八十年后为祭奠这艘船又被完美复刻,这一切多么令人叹惋。
一两架摄像机在屋内缓慢地移动,精巧地捕捉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了,Kate感觉空气静地无法忍受,自己尴尬地念着台词,念着念着,她已不能区分自己是在演初次见面的尴尬还是真的尴尬。导演直白地说:“你们怎么回事,看起来一点也不来电,当初玛丽推荐的是你和谁”
Kate当时为了得到这样一个角色做了一件多年后回忆起来自己都觉得傻到透顶的事情:给导演卡梅隆送玫瑰花,还是很大一捧的那种,上面的纸条写着「我就是最佳人选」。简直夸张到爆!现在想来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突然想起了和她一起被举荐的Leo,他如此轻易地就拒绝掉这个剧本了,唉,小有名气就是不一样了。虽说是小有名气,但还不到能拒拍这种电影的程度,总之是太桀骜了吧...真的想和他合作一回呢。
她来回转悠,胡思乱想着。
“喂”话筒对面传来的声音,听起来甚至要小自己几岁。
Kate咬了咬牙,闭着眼睛捏了捏话筒:
“Leo,是玛丽推荐了我们,我成功地选上了女主角...哦不,只能说是差不多快选上了。Leo,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想接这个角色,但在我心里你是最佳人选,你相信我,所有人都会这样觉得!Leo,我看过你的电影,你的表演是如此具有张力,我觉得泰坦尼克号会使你离梦想更进一步,Leo...”
...这直白的恭维。他吃惊地理着这段对白,忍住不笑。要是不答应,估计又得遭一顿炮轰。
他瘫在椅子上,望着那好像摇摇欲坠的电风扇,也不在乎对方焦急的等待,良久,才憋出一句:
“好吧,我会考虑...我想我会去的。”
但他说的是真心话。
部分戏已经开始拍摄,而选角还在疯狂地进行。试戏不仅换人还换内容,看这架势导演是力求从多方面选出最对味的。这部号称花销最大的电影打造了古时的种种旧梦,大家像参观博物馆一样来到周边围观。边界线围成的巨大剧组内,电影拍摄的准备工作让人们的脸开拍伊始就显露出疲倦,外面的人们像参观景点一样悠闲地看风景。但这天卡梅隆觉得不一样,之前片场试戏没有这么多人围观,而今天,他环视整个房间,女保安、前台小姐...整栋大楼的女人都来了,太可怕了。
Kate远远地看见Leo被人群包围着走了过来。一件复古款式的旧风衣,金色的头发梳地整整齐齐,但仿佛很轻,稍微摇晃就乱了。他的整个面孔像艺术品,眉眼却那么不羁,凌乱的金发不时擦过眉毛、睫毛、鼻子,偶然一抬眼,那双碧眼毫无道理地要将人吸进去。
「天啊,我要怎么和这么一个美人演戏!」她这样想着,眼睛上翻,嘴巴夸张地咧了咧,打了个寒战。Kate以为他走过来是准备好了,结果他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休息。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大家异样的眼光,摆手应付似的说了句:“对不起,等会,我还想再准备一下。”然后,头搭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地准备。导演卡梅隆见状,表面上指导着四周的人忙活,但眼神总不满地暼瞥这边,Kate觉得他好几次要走过来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Leo好像没有察觉到这一切,仿佛与世界隔了一道屏障。
他们和导演一同走进了狭小的房间,红皮沙发在柔和的灯光下呈现凹陷的姿态。还是一样的摄像机,Kate重重地呼出口气。
Leo立马转过头看着她定了定,耸耸肩,笑:“放轻松。”
“我没紧张!”Kate瞪大了眼睛。
“就这么一说嘛,快走了啊,导演脸色不好。”Leo转头欣赏着房间的设计。
Kate忍不住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但还是把话头压了下去,走到了镜头前。
“你好,我是Jack。”Leo微微鞠了一躬走到红沙发坐下,一只手架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伸出握手的姿态,脸带着笑意。
“嗯...我是RoseDeweyBukert...这是什么”Kate拘谨地抬头望了望这个不拘礼节的艺术家,点点头,并没有伸手,而还是优雅地放在小腹前,匆忙把视线移至Leo手中的画册。
“我可能要拿支笔记下这名字。哦,我在各种地方流浪,有很多人都值得被画下。”Leo笑着说着将画册递给Kate,挑逗似的看着这个富家小姐翻动她可能欣赏不来的画。
“Jack,你会观察人。”Kate翻开第一页,露出惊讶的表情,快速地看了Leo一眼,投来赞许的目光,马上又低下一头被黄光照得发柔的金发,继续翻动着画册。虽然看到裸体女人,但她还是故作镇定仓促地翻动着。
“我会观察你。”Leo看着Kate的脸。
这一句剧本中没有的台词搞得Kate猝不及防,她噗嗤一笑,这句真的太好了。导演在这长长的对视中好像捕捉到了些什么,叫停了。
“他站起来念台词,我当时就有那种『砰』的感觉。”导演卡梅隆后来不可置信地说到,
“他就是Jack。”
开拍前夜,所有人都忙得不行,导演的头部高速运转着明天要做的一切,演员们揣摩着情绪,摄影师们摆弄着自己的摄像机...大家心里清楚,如果电影成功,将会是史诗级的...呃,哪怕,单说经费这一项。至少现在看来,墨西哥海滨的壮阔景象不会骗人。巨大的道具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整只船只看得见一条略白的线,估计是现场微弱的灯光在后部亮着,除了这些,附近陪伴他们的灯光只有天上的星星了。Kate走出摄影棚,立在这样的夜空之下看着忙碌的人群,自己将台词过了一遍又一遍。Leo在海边走,窝在沙发里,有时在吃东西,有时和几个他熟悉的伙伴聊天。
从确定他们来演到开拍,中间这段日子让他们渐渐熟络起来,现在已经可以说是朋友,偶尔斗嘴,也已经了解对方的某些部分。她有话就直说,也很健谈,从家乡英国跨越大西洋来美国,常常会让她思乡,她打开自己的经历这个话题就噼里啪啦和他说了。他懂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姑娘来说这意味这什么,所以他理解她,倾听她。虽然他总是一副对世界随意的脸色,从小他就已经这么独立了,虽然他比她的处境好得多,但未知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天边时常涌起深邃、难以捉摸的云音,他们经常看向各自的远方,以某种方式将悲伤倾诉着,或与之和解。
但也只是偶尔谈论这些。
昨夜之星给了个温暖的预兆,太阳越过子午线,晨光照在巨大的船和成百上千的摄影棚上,勾勒出海浪和沙滩悠长的肌肤,巨大的水池波光粼粼。太阳底下是忙碌的人群,他们沉浸在工作中,无暇顾及这样的美景,有时抬头看看太阳时,觉得这样好的日光与悲凉的剧本背道而驰,但他们没有想到这是整个拍摄周期过程中为数不多的好天气。
因为部分设施未搭建完成,所以本来位于中段拍摄的“肖像画”被推到第一场。这是画师Jack给Rose画的第一张画,也是唯一一张。第一场关于肖像画的戏早在两小时前拍摄完成,Kate要在镜头前全裸,几千人的目光注视着她。她简直无法想象。
她先是看到了比试戏时更多的摄像机,熟悉的红沙发不远处是一个巨大反光板。
“加油。”Leo捏了捏她的手,“把我们都想成猪就好了。”
Kate忍不住笑出声,但内心的紧张却丝毫未减。她朝他比了个ok。
当Kate走进房间,把肩上的黑纱缓缓放下的一瞬,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Leo抬头看了一眼,又匆匆将目光定在自己的画册上,紧张地说:
「去床上躺着吧」
「...沙发上。」
听到这段错了但立马改口的台词,大家都皱了皱眉。
不过卡梅隆声称自己其实很喜欢说错了的这一段,这也是后来剪电影时才越来越体味到的,他说这把紧张和内敛体现得很真实。
摄像机里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画,人物渐渐有了轮廓,画册边缘,时不时亮起一只宝石绿的眼睛。深邃,灼热,真诚,像绿日。
所有人都感叹于这个卧在沙发里的油画美人,对比着那幅画,总觉得她是自己走出来的。她的面部带着一丝紧张的微笑,好像初来人世用以回应人们讶异的目光,宛若蒙娜丽莎。蒙娜丽莎也是因为紧张,才露出那样的微笑吗?
摄像机的胶卷渐渐有了灵魂。
破旧的夹克,船头之下跳跃的鱼,远方的自由女神。
贵族小姐幽怨的眼神,船尾冰冷的栏杆,甲板上的靴子坚定沉默。
决定流浪的心,约瑟芬的飞行器,夕阳之吻。
一幅幅后来在荧幕上震撼人心的画面在当时充斥着强烈的不确定,太简单不行,太夸张太复杂太张扬都不行。一幕幕还孕育在胶卷里的故事像火星,即将被点亮,却仍然有被丢弃被剪掉的危险,仍然有可能被扑灭。
Leo和Kate更加熟了,他们在船舱跳舞,学导演说话,他还会跟她聊起自己在夜店的一些事,喝啤酒喝到吐、与模特和各种女孩搭讪、看不顺眼谁就会打架,真是太疯狂了!她也跟他说起自己的恋爱经历。工作人员来询问他们要吃什么时,Leo正躺在Kate的肚皮上休息,他迷糊地说:“你问Kate吧,她知道我要吃什么。”对戏时他们也会开玩笑,接下来要拍吻戏时,Leo时常吓唬Kate:我刚刚喝了酒,抽了烟,吃了披萨。对于吻戏,Leo已经有别于拍第一场全裸镜头的那场戏的紧张,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多的次数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亲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可能内心都会有波澜,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亲对方已经像亲木偶人一样了。
他们是特别好的朋友,Kate觉得自己就算拍完这部戏也一定会继续和Leo有联系的,她暗自想过这一点。
Leo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对人亲切,爱开玩笑,也善于倾听。他很帅,很吸引人,但是Kate知道,他们不会是恋人的。彼此之间的荷尔蒙仿佛被杀死似的,于他们而言,这仅仅是两个灵魂间的像相处,无关性别。就Leo对于爱情的态度而言,与他做朋友总比做恋人长久,Leo也一定是这样认为的。
但我从未爱上他,过去没有,现在不会,将来更是如此。
接下来每场戏的速度快得就像枪战,各大工作部门像依次越过指数爆破点,真正适应了工作环境意味着来去自如,每个人像是泰坦尼克号的船员,好像正在为了生存而战。而像第一天的明媚却再也看不到了,一直持续的暴风雨仿佛是天公吟诵着历史的哀悼。
除了全员开始每天要泡在水里几小时之外,对于这个复刻悲惨之船的悲惨剧组,更为悲惨的命运早就在上星期发生了——一位群演因为起重机的故障,从高空摔下来,受了重伤,不得不紧急进行脾脏切除手术——各大报纸开始刊登泰坦剧组的失误:演员们忍受糟糕的工作环境,这部电影大大超出了预算等等。而刚刚Kate的手肘又摔破了。她的整只手几乎不能动弹,缠上了厚厚的纱布,也因此要休养好久。
因为Kate的暂停拍摄,群演们的戏份被推至当前,他们暂时忘掉了群演重伤事件,专心地演绎着沉船前的人世百态。今晚大家都很高兴,因为截止当前拍摄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卡梅隆导演请大家去最近的海鲜馆吃一顿大餐,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因为人太多,还分做了几批。大家大快朵颐后,心满意足地回到剧组,没想到一向讲究效率的导演竟说今天的拍摄就到此为止,让大家好好休息。
Kate和Leo和大家一样,听到这个消息后欢呼雀跃。
“太不容易了!我们今天不狂欢一下吗”Kate兴奋极了。
Leo满意地点点头,他早就知道Kate的性子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把事一直放在心上,顶多难过一会儿。
“是嘛,我们叫上汤姆他们去附近酒吧继续喝酒吧!”Leo兴奋地对着海面欢呼着,海风一阵阵灌进衣领,这时他的样子与电影中的“世界之王”造型别无二致。
他们和几个朋友聚集在一起,在墨西哥宁静的海滨。不远处是「Lover酒吧」熟悉独特的霓虹标志,正闪着荧光。
“三,二,一,跑!看谁先到。”Kate觉得这好像是她从开拍以来最自由的日子。
“小心手啊!太幼稚了...”后面传来的声音被海风吹散。
他们在昏暗而绚丽的酒吧一角进行着渺小的派对,晚上十点的舞池人影晃动,燥热的背景音乐夹杂着清脆的葡萄酒杯相碰的声音,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有一起来聚餐蹦迪的,还有来这里秘密约会的情侣,他们在私密的角落接吻。
大家都瘫坐着聊天,奇怪的是总有人去厕所。Leo也突然捂住肚子跑到洗手间去了。
“这家伙今天不行啊。”朋友们边喝边皱眉,不过他们很快没管了,又闲聊起来。Kate喝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打断他们的谈话说:“他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没事,说不定也在大厕。”临近的人轻松地说道。
Kate只好静静等着,但还是时不时往卫生间看,又过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影。“我还是去看看。”她觉得不对,扔下这么一句匆忙往洗手间赶去。
“女人就是不一样,我们还是太粗糙啦。”汤姆边满酒边戏谑地笑道。
Kate来到卫生间,又静静地等了一分钟,在外面大声地喊:“Leo,你好了吗?”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听到呻吟声。她觉得不妙,边走边喊:“怎么了?”她越走近只听见呻吟声越重。终于走到门前,她试探性地问:“我进来了”
还是没人回答,太不对了。她一把推开男厕的门,眼前的一幕把她吓了一跳。
Leo躺在狭小的卫生间里,不断地扭曲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一整只眼睛完全红了,瞳孔没有虹膜,像终结者一样。只有另一只眼睛该是宝绿色,不过早已被混浊的泪水浸染得没有光芒,最后一点光芒发出可怜的求救。
看着这一切,Kate想喊,但是最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掐住自己的脖子,终于摔碎自己晕乎乎的感觉,扯着喉咙喊到:“汤姆!西瓦!来人啊!救命!”
Leo被送到医院时,Kate和汤姆他们突然得到剧组也有人有相似症状的消息。像Leo所显现的症状一样,有些人从饭店回来后开始浑身不舒服。一开始以为是个人原因,但后来人数越来越多,大家开始慌了。许多人在医院焦急地等待,还有一部分在剧组工作着。不久后,大家被告知是海鲜中毒。
还有很多人还在生死存亡的边缘。
刚睁开眼,首先会看到一片废墟一样的隧道。
两头都是极亮的光斑,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在隧道壁上有些东西,但是因为太暗无法辨认。在视线左上角四十五度的地方,有一条大大的缝隙,边界很白,里面很黑。Leo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只觉得头昏昏沉沉,他晃了晃脑袋,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身体竟然已经看不见了,他吓得大叫了一声。
“欢迎来到「裂缝」,这里是愿望部。欢迎你,十号意识魂。”
Leo猛地抬头,看到两个、或者三个穿着白色斗篷的人悬在空中...应该不是人,他们没有脚。
“什么?裂缝?”Leo拍了拍自己的头,却根本没感觉,他看不见自己的手,一定是做梦了,这些太难接受了。
顷刻,这隧道一样的地方顿时通亮,Leo发现那些暗暗的东西竟然是像胶卷一样的东西,有大有小,层峦叠嶂、铺天盖地悬浮在隧道上面,像山像海。一张张画面中有很多人,都不认识。他捂住脑袋,小声又用力地嘟囔着:“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别做梦了,别睡了,明天还要拍戏——”
等等,拍戏?他突然想起自己昏倒的最后一幕。他只记得自己去厕所,然后突然头腹一阵剧痛。他恍然:“这是哪!你们是谁?”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却发现后面无穷无尽,可是眼前的画面却丝毫没改变。
“我们属于刚刚成立的愿望部,更详细一些是隶属宇宙存亡局。我们的任务就是帮助宇宙所有文明中进入「裂缝」的意识魂完成愿望。”另一个白衣人望着他说:“你是自成立以来第十个意识魂,你应该感到荣幸。”
“还规定要等这些魂魄适应下来才能说规则,真是麻烦,人类文明真是我见过最难应付的,等他们搞明白冷静下来,我都可以多学几种语言了。”翻书的那个白衣人幽怨地甩了甩袖子。
“什么意思啊?”Leo努力平复心情,“能...能跟我讲讲吗?”
据我们观察,人最难以实现的愿望,来自于一种叫遗憾的东西。所以现在,十号意识魂,说出你最遗憾的一件事,我们会将你送到对应的时空,以绝对优势让你改写历史。”
以绝对优势改写历史。Leo张张嘴,听完这些话,他几乎要讲不出任何一个字了,他静静地想着这一切。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叹了口气,恐惧感都消失了,嘴角带着笑意:“你们应该挺万能的吧?能给我支烟么?”说完他就后悔了,自己没手啊。
“当然。不用担心没有手,保持无形是对你的一种保护,防止小黑洞的吞噬,现在我们在这,你不会有大碍的。”还知道他在想什么,太可怕了。Leo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躯体又回来了,动了动,那种感觉也回来了。
他的手上静静地躺着一根烟。
天啊,自己竟然握着一个人间的东西。他拿着烟在自己鼻子下面摩擦,闭着眼睛,然后他把烟放进嘴里,一瞬间,烟头冒起微弱的火光。
“我怎么觉得这个叫烟的东西,比遗憾更吸引人类?这种时候竟然还要与它做伴,人类的愿望,是不是搞错了。”拿书的白衣人继续碎碎念。
“Teio,你今天话太多了。不要在意识魂面前口无遮拦,部长要是知道了,你知道后果。”旁边的白衣人马上呵斥。
Leo深吸一口,吐出一卷卷白烟。他笑:“我觉得我没有遗憾。活着,或者死去,都挺好的,反正我也不能决定。”
“这不可能,你可供选择的胶片可不止一张两张。”白衣人轻轻一挥手,无数胶片就开始换位置...或者说,在筛选。转眼间,Leo吃惊地发现,面前的胶片有序起来,画面中的人他都认识,就是他本人。
那是小时候想要骑马,父母不允许后哭泣的他。
那是去世的外婆。
那是昏倒的瑞凡菲尼克斯,自己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那是错过的某次选角。
...很多很多。
Leo跑在长长的隧道里,看着那一幕幕,像一个小孩一样气喘吁吁,像一个神一样不眷顾过往,却在恍然回头间,看见满满的繁花遗落路旁。
原来他有那么多遗憾啊。
那是凯特摔伤手肘,他到甲板上安慰她的画面。海鸥绕着云与海划破夕阳,和影片中JR的交谈尤为相似,他们的背影被光镌刻。
“这一幕,有什么遗憾吗?”Leo指着不解地问。
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看见白衣人皱了皱眉。
Leo一愣,突然就明白了。
所以,Kate爱他?
“她爱我?”
“是的。她为此感到遗憾,至于遗憾的原因,只有你知道,我们无法理解。”
他的这个朋友,确实一直都爱着他。
但他一直都搞错了,全部搞错了。
那些大大方方的拥抱背后,肆无忌惮的拥抱背后,故作镇定的亲吻背后,不是朋友之爱。
他的心跳化作脸部的痉挛。为什么他一点也没察觉到?原来有那么多秘密。他露出冷峻的表情掩饰着这一切,好像他真的认真做出某种决定一样,面向那个大裂缝,然后又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所有胶片。
那些遗憾,先放掉吧。他现在只想知道某个真相。
“你确定吗?”
“嗯。”
Kate正站在高高的船上看着下面的人群,突然看见Leo急匆匆地找人询问着什么,然后他向船底的楼梯跑去。
Kate靠在船壁上,继续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然后转头看见Leo慢慢地向她走来,然后和她一起靠着船看下面。
“没事吧”他看了一眼她的手臂说。
“已经好多了。”她转过头和他对视,皱眉:“少抽一点。”
他立马扔下烟头,踩了踩,然后笑着把衣服整了整,把头发拢了拢,瞬间表情严肃的看着她:“我这样像不像”
“像什么?”
“音乐家呀,你听。”Leo说着掏出一副墨镜,装着盲人的样子,露出神似小提琴琴弦的双下巴,指了指甲板下的正在拍摄的小提琴乐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来严肃的Kate一瞬间笑出声,像只提防着的野兽又松懈下来,也收缩着脖子,双下巴时隐时现。
笑得静下来时,她才听见乐器声。那是剧组请来的优秀音乐家们在排练着“末日之曲”,忧伤的音符踩着太平洋东岸的海风,灌进每个人耳朵里,又从人们的眼睛里流出,被吹得好远。
Kate的笑容又渐渐消失,她低下白皙的颈,红发被海风吹进温润的眼睛里。
“别不开心了,我知道你很想家。”她刚想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但她转头去看时,Leo也转过头露出嘲笑的神情,然后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揉了揉鼻子:“英国和美国也不算远嘛,也就隔了个大西洋。有时候我也会蛮烦恼的哦。”
Kate觉得Leo好像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说不上来。
“有人叫我了。”他往楼梯那望了望,好像听到有人叫他。于是拍拍Kate的肩膀,摆手走向楼梯。
“等等。”Leo回过头,结果还没看清楚,Kate就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小心地和他保持着距离,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觉得她其实抱地很轻。她把头埋在他的毛衣里。他差点摔倒。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Leo突然明白“以绝对优势改写历史”是什么意思了。
她在哭吗?Leo下意识把手抽出来想回抱,顿时觉得有哪不妥,刚用劲的手又放松了。奇怪啊,为什么会觉得紧张,还真跟走之前白衣人说的一样?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地说:“我要被你勒死了。”
这时,他远远听见汤姆的声音:“Leo!叫你了!”他的目光正好撞见汤姆,他看见他的眼神知趣地别开了,顿时觉得有点尴尬。
Kate立马放开了。
那时他们只是习惯站在灰白天空下,这个巨幕中的一角,前方看起来总是灰暗,但是他们的眼睛闪着光,好像深邃海洋的一条小鱼,灵动地在深蓝中穿梭,仿佛等待着使命的召唤。一抬头,却发现所有它游向的地方都指向天空。Leo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一幕,脑海中这个画面和镜头中JR夕阳下的洽谈重合。
“那我先走了,没事的啊。”他摆了摆手,侧头望了一眼。
Kate突然怔住了,因为在Leo招手时,她突然看见他下颚的一滴眼泪,因为太阳,好亮好亮。
一定是看错了吧。
“记住,遗憾完成后我们会找机会让你再次回到裂缝。遗憾完成前,请务必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嘿。想什么呢?”Kate拿着酒杯,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他这才抬头发现大家都在望着他。“哦哦没事,我刚刚走神了。”他应付着大家疑惑的目光。
“Leo最近有点奇怪啊。”汤姆一语道破,笑着说“感觉像个局外人,怎么啊,感觉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Kate朝汤姆努努嘴:“是吧,我也觉得他怪怪的。”
喝到有一定份量了,Leo看着Kate兴奋地说:“其实我觉得...我觉得,我们拍这个戏虽然很不容易但是...但真的挺好的,就是...就是出了那件事...还有,还有导演脾气不太好,但是话说回来,他真的好执着啊!”
“是啊,卡梅隆比所有人都投入太多了,还有钱!我第一次来片场简直太惊讶了。”汤姆接话,“那个床,那个盘子,那个模型!”
“别喝多了,别忘了你的手啊。”Leo对Kate说。
“手早就好了,没事。”Kate另一只手拍拍绷带,郑重地说,“本来就只是一点擦伤。”
“虽然说可以喝一点但你现在确实喝地有点多了,你来的时候只说喝一点。”旁边的希恩补充。
“哎,没事!你们真的太扫兴了。”Kate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喂!”
“嘿!别叫她过来。”Leo捂住Kate的嘴。这个店的服务员真的太死缠烂打了,一进店就是各种招待,还使劲让他们点这个点那个。
Kate顿时觉得自己的鼻子、嘴巴充斥着Leo的味道,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拿开他的手,坐了下来,“不喊了,这些差不多了。”
汤姆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今天中午抱在一起干嘛?”
很显然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我们是朋友!”Kate惊叫着划破寂静,她转头看向Leo。他倒是一副淡定的样子,抽着烟:“对啊,只是朋友,你别看到了什么前因后果就胡乱猜嘛。”
“而且,做朋友才是一辈子,要是爱情,指不定哪天就分开了。”Leo向前用手撑着桌子,喝了一口酒,顿时失去了笑意,又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Kate总觉得这话在对她说,尽管Leo望着汤姆。
“看见什么了看见什么啊?”没听清的若干其他人凑过来问。
“我今天,”汤姆顿了顿,“看见他们在甲板上抱着。”
群众一顿起哄。Kate大手一挥:“那是事出有因!他在安慰我。”还不等大家质疑,她接着说:“今天...很开心。希望我们在这里的人要一直做朋友,干杯!我也不喝多了,最后一杯。”
说完,她拉住Leo的手,又让旁边的希恩把手打在她肩上。大家都已经半醉了,自然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氛围影响,都高兴地站起来,掌声雷动。
Leo觉得Kate拉得好紧,他转头看向她,真的很开心的样子。红头发上有几丝细汗,胡乱地盘在一起,绿眼睛毫无例外地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她喝完那一口后用手臂擦了下嘴,结果口红潮湿而发烫地、耀眼地停留在白色的细腕处。
他捏了捏她的手,她没感觉。那一瞬间,奇怪,他很想向她靠过去。但她突然回过头,看着他,笑了笑,以他能听地清楚明白的声音说了句:“永远是朋友。”
然后又迅速转头,对所有人说,“祝泰坦尼克号拍摄成功。”
“当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当他说完后,却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理由,好像没经过思考似的。他不知道她听见没。
永远是朋友。
他觉得那句话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突然他的眼睛被聚光灯照得有点疼。
可是旁边的人跳起了舞,他也欢快地跟着跳起来,大声地笑着。
他果然爱上Kate了。
又过了几天,泰坦剧组再次惨遭滑铁卢。酒吧里暗藏心事的Leo和Kate不会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但此刻,他们已经被困在悬浮板上近一个小时了。
一个小时以前,Leo和Kate刚踏上悬浮板,结果他们所在的那个头顶巨大的排水口漏水了,宛如瀑布一样的水流倾泻而出,阻挡了回去的路口。他们被困在高达二十米的悬浮板上,往前一步就可以望见下方紧急搬过来的气垫,往后一步是会冲走他们的激流。
该死。所有人都在等维修人员赶到,偏偏今天下了大雨,路上堵车。还有些人在下面看着他们,时刻担心他们的安危,他们承诺下面的人会好好的,那些密密的人头才慢慢散去。本来想借助这雨拍摄最后灾难化的场景,看来要泡汤了。Kate和Leo紧紧地靠在一起取暖。此刻正在下雨,身后也不断是十七度的凉水,他们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Kate眼神呆滞地望着远处调着灯光的工作人员和卡梅隆急切的神情。更远处依稀有些灯光,他们躲居民楼的窗户里,但还是在夜空里清晰可辨。
“一定快了。”Leo又用手紧紧地拢了拢Kate,喉咙干燥地动了动:
“如果我们真的死掉,会怎么样呢?”
没想到Kate突然看着他的眼睛说:
“Leo,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一直都会在。你不要害怕。”
害怕?笑话。原来她以为我在害怕。
不过这话后来他从没忘记。
“永远是朋友,那句话是真的吗?”Leo突然揣测地问。
“酒吧那次。”
“什么时候说了?”Kate疑惑地问。
“你不可能忘了,你再想想。”
“哦!你是说和所有人说的那次吗?”Kate一愣,笑了起来,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你说了当然,那当然是真的啊。我们当然是朋友。”
“我知道我们是朋友,我的意思是,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不然呢?”Kate一副开玩笑的表情。
Leo最不喜欢这副表情,她为什么装得那么好啊?为什么不说呢?大不了被拒绝掉啊。
“你喜欢我,对不对。”Leo丝毫没有要领受这份玩笑的意思。
“对啊。你这么好,我不光喜欢你,还爱你,刚刚说过的,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Kate转过头来直视他的眼睛,慢慢的,她的笑意消失了。
“别动。”
Leo靠过去,只是将嘴唇贴在Kate的嘴角。
然后,他们的嘴角,静静地、含蓄地、深沉地歌唱着。他们的头发被湿咸的、晚上九点的墨西哥海风和不断滴下来的凉水连在一起,疯狂地舞蹈。那下面藏着两双半明半暗的绿色眼睛,胜过世间所有湖水。
那是他们所有吻里,最轻的一个,却再也不仅仅像亲吻木偶人一样了。那些被封存的荷尔蒙像被关在气球里一样,被针一刺,被剑一划,全都喷薄而出。
「以绝对优势改写历史。」
当人们扶着他们下来、送来浴巾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经过商量,本来想让他们休息一晚,但Leo和Kate却都说可以继续拍,反正需要的就是这种又冷又累的感觉,而且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没必要再等了。
终于到了最后船裂的戏份。几乎所有人都站在海滩上,静静地听着卡梅隆拿着大喇叭吩咐事宜。
“大家都明白,只能过一次,所以请务必慎重!认真!”Leo看着那位导演面红耳赤地喊着,他和Kate握住手,十指相扣。从那个吻后他们一直是这种状态。
突然,他又想起白衣人的那句话:记住,遗憾完成后我们会找机会让你再次回到裂缝。濒死要来了吗?
他们被吊着爬上高高的甲板,紧张的船裂就要来了。旁边的摄像师调着灯光,他们聊着天。底下的人群涌动,有些也和他们一样系上安全绳,吊在空中。
Leo真的觉得自己应该马上就要回到裂缝了,那时他不再是他了,这时他突然发觉,自己也有与Kate相同的遗憾了,但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自己。真正的自己,从未爱上过Kate。
“哎,讲真的。如果有一天我终会离开你,你会怎么办?”Leo侧过脸看着Kate,笑着说。
“啊?你最近真的好奇怪啊。首先我真的没想到你也喜欢我。”Kate显然愣了一下,随即也笑着松开了他的手,抱胸说道:“那...我会给你祝福,然后离开你。说实话,我并不期待我们能长久。但我们还是朋友。”Kate以为他说的是移情别恋,还一副看开的表情。
拜托,我在这个时空根本不会离开你啊。
只是,我不会永远存在这个时空。
Leo无奈地笑笑,但还是郑重地握住她的手,上下轻轻摆动了几下,叹气:“我有时候总会觉得,我们和JR相似极了。”旁边的摄像师还以为他们在对词,露出赞赏的笑容。
他们尴尬地回笑,双手在暗处相碰。趁灯光稍暗的片刻,他们完成了最后一个吻。这个吻激荡,疯狂,他挽住她的脖子,她的睫毛触碰他、刺激他。他们生怕失去了这个片刻。
拍摄开始了,所有人屏气凝神。肉眼可见的船的倾斜角度慢慢增加,渐渐地,船达到四十五度。人们纷纷下坠,像一粒粒石头。“吱嘎——”钢铁和木板断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大家都发出惊呼,几乎是出于本能而非在演。船裂成两半,一般沉入海底,另一半又由倾斜坠成水平,人们在上面艰难地转换姿势防止自己掉下去。十几秒的安静中,站在船头的Leo和Kate与旁边的厨师对望了一眼,他们喘着粗气,沉默无言。这时大家都是一样的。
十几秒后,船又开始倾斜,并快速达到四十五度。摄像机精巧地捕捉所有人。
“待会船会完全沉下去,会产生巨大的漩涡,把我们都吸进去”,Leo喘着粗气念着台词,“我们要拼命地往上游,尽力让自己浮出水面。待会我倒数三二一,要深吸一口气。”
Kate用力地点头。
到这一刻,Leo已经明白等会就是他回到裂缝的时刻了。原来是会有预感的,在濒死到来之前,意识会自动到达大脑。
Jack当时是否意识到他的濒死呢?Leo突然突发奇想,说不定他也是从裂缝来的人。他苍白地笑笑。不过他马上集中精神,眼前的状况不允许他想这么多,他突然由衷地感到濒死的紧张。
眼前的大船冲击出巨大的水花,像一条巨鲸潜入海洋,声势之大震惊整个海岸。
“三,二,一!吸气!”
他们坠入太平洋。
像两个从未遇见的魂魄。
“你醒了。”
Leo睁开眼睛,又是相同的隧道,相同的头痛感再度袭来,他抬头又见白衣人。他隐约记得有人在喊他,脑海中最后一幕是无数人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而他躺在海滩上。
“恭喜你,十号意识魂,你活了下来。所以按照此前约定,愿望作废,在等一会儿,你就可以回到你的世界了。”
“我活了下来?”
“怎么?不是你想要的结局?”白衣人戏谑到,好像自己猜对了命运那般,平静的语气中有一丝兴奋:“果然啊,遗憾就是人最难满足的愿望。”
“我没有遗憾。”Leo辩驳道,“那么,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现在就可以。”Leo看见隧道两端的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睛。突然,一阵强烈的曝光感袭来。
“他醒了!他醒了!”汤姆转头喊人。
一大群人围了过来。
“天啊,太好了,又醒了一个,看来医生说没大碍是真的。”
“他说不会有事吗?”
“对,只是中毒,这该死的海鲜馆,幸好没搞出人命!”
“但也整整昏迷了两个小时!”
周围人讨论声此起彼伏。才两个小时啊。Leo用手扶住脑袋,还是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但他现在只想见到Kate。他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用看动物的眼神看他。
“哎,你们能不能换个眼神?搞得好像我是试验品一样。”Leo皱着眉笑了笑:“对了,Kate在哪?”
“她本来一直在这守着,但是后来陆续有人醒来后被叫回剧组了。她还有事。怎么了?”
“哦。”Leo顿时有点失落:“那我什么时候也能回去呢?”
“医生说是醒了就无大碍了,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别想着工作了。”汤姆无奈地说。
“不,那我待会得回去一趟。”
Leo回到片场的时候,Kate正在拍摄。于是他坐下来等着,不时看看那边。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Kate收工了,于是大声喊着:“Kate!”
Kate一副难以置信地表情,提着裙子向这边跑来,她一把抱住他,红头发一缕缕地与他的金发缠在一起。她放开他,带妆的眼睛表面浮着透明的眼泪:“我很担心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不久前,我已经没事了。”
他们走到海滩的一块石头旁坐下。他们身后是还没断裂的大船,以不可一世的姿态站立在深水里,船裂之时,就是故事结束之时,但在这之前,一切都没有定数。
那天晚上,Leo几乎看见了真正的凯特,和他穿越胶片遇到的那个一样,仍旧是想把爱意宣之于口可终究没说。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都是如此。
他们后来又合作了《革命之路》,新闻铺天盖地地报道,更重要的是,Leo在这部电影拍完后赠给Kate一枚秘密铭文的戒指,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随着年龄的增长,Kate更加具有大女人风范了
。在金球奖的晚上,她激动地表白了所有人,最后,声色哽咽地说:“在这里,我想感谢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Leo,我多么高兴我能站在这里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我全心全意爱你十三年了,真的。”Leo在台下,深深地为之感动,并给了一个飞吻。
后来他们拍了很多电影,变成过很多人。最好的富翁、出色的盗梦师、活在自己世界无法逃脱的精神病、为爱执着的文盲、天真烂漫的童话妈妈、同性恋人...
每次彼此获奖,另一个人总在现场,“你成功我是最高兴的人”——就像他们当年说过的那样。
「永远都是好朋友。」
「当然。」
而那些往事,早就被遗忘了,他们都是努力向前走的人。
二十年后的某一天,Leo坐着飞机看着报,那时他早已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那个金发少年停留在胶片里。他身边走过无数女人,她们或美丽或聪慧,可终究抵不过一个人。
这个人,在世人眼里看来,他从未对她动过心。要真的问起来,她是你的谁啊?是朋友。是亲人...或是某种特别的遗憾,当然,这只有愿望部知道。
飞机驶过平静的云端,夕阳划破天空,像多年前一样。只不过,那时的小鱼真的到达了苍穹。
又是白光。他心头一紧。不会这么凑巧吧。
“看来你的心情平复的很快,你好,这里是愿望部...”
“我知道,规则不用说了,二十年前,我来过。”
Leo抬头看着三个白衣人,他们真是一点也没变。显然她们听到这话后露出差异的神色,但随即,其中一个白衣人用手在身后五彩斑斓的胶片上一点,她的指尖晕出宽大而轻柔的涟漪。完毕,她们一副恍然的样子,互相对望。
“是那个要烟的人吗?”白衣人Teio跻身观察:“你的一生还真是坎坷,竟然经历那么多濒死。”
“说不上说不上,都是恰好。”Leo面对这个“老朋友”垂头丧气地摆摆手。
“真是变了好多呢。是不是发现遗憾还真不是一个人的事?在人类情感关系中,它往往与两个人有关。就算自己不遗憾,也会替别人感到遗憾。我的猜想没有错。”Teio露出自豪的神情。
“我们还有一种特质可以让自己不要沉浸在遗憾的悲伤中,就是遗忘。
所以有时也没必要过分执着,那些没有实现的愿望,无一例外地被丢掉了。”
“你很不一样。从来没有人质疑过我们。你的思想告诉我你说的是真心话,但真是这样吗?”Teio目光迷离地看了一会儿Leo,蹙眉翻着书,查看着关于人类文明的分析:“这么多年,照片上的另一个人也不觉得遗憾了吗?请务必多说一点!这对我们修正愿望、了解你们有极大的帮助。”
“我甚至可以说她从未真正遗憾过。”Leo顿时觉得十分轻松,他瘫着手,但却郑重地说道:“可能曾经在某个时段有过,却怎么样也不会是终生的遗憾。遗忘会消解遗憾。”
遗憾并非最难满足的愿望,反正人太善忘。
小时候没有骑到的马,长大后有的是机会,就算不是那匹马,又怎么样呢?
没有和外婆多说说话就与之分别了,那又怎么样呢?他的生活还有很多人。
没有与瑞凡握手又怎么样呢?他想见的人很多很多,甚至很大一部分,他后来也都见到了。
他的生活里不是只有这些。
她的生活里不是只有他。
Teio静静地读着他的思想,吃惊而沉醉于这种谜一般的游戏。完全了解一个文明是她全部的梦想,那是不同于她所在之地的另一个世界。尽力满足他们的愿望,是她给宇宙全部的爱。
“看来我们要重新设定愿望了?这样看起来,的确有地方出错了。”Teio皱着眉头。“你...”
真是容易动摇的小孩,Leo笑着想。他倒很想知道这些白衣人到底活了多久,她们会一直活着吗?
“Teio,回来!不要与意识魂过多地进行交流,这一点过了这么久了还不明白吗?”最前面的白衣人厉声,转而面向Leo:“两次进入裂缝的意识魂还真是少见呢。不管怎么说,还是老规矩:这次你要什么愿望?”
“如果还是满足遗憾的话就算了吧,我不想再改写什么了,请让我静静地等待着生死。能给我一支烟吗?”Leo接过烟,熟练地擦亮了烟头,顿了顿,“如果说唯一想要的愿望——能不能让上次我完成了的那个遗憾保存在隧道的胶片里?当然,是在我和她都死之后。我知道你们有这个能力。”
“不行,这违反了规定。”
“姐姐!我觉得我们应该满足他这个愿望。人类最难以满足的愿望或许真的不是遗憾”,Teio焦急地说完,又立马低下头,软声说:“就当是...给他们的一个补偿。”
“搞错了。这是谁的责任?作为文明研究员,你的责任最大吧?”白衣人姐姐冷冷地哼了一声说:“目前的规定是这样就无法更改。以前也有不少人类的意识魂改写了愿望,如果是错误的,难道要一一补偿吗?”
继而,她转过身来,像神看着凡人一样对Leo说:“那你就静静等着吧。生存或毁灭,是你自己的造化。”Leo觉得那声音仿佛是从宇宙深处传来的。
他看着她们离去,自己则还是呆在悠长、没有尽头的隧道里,四十五度方向的裂缝永远沉默着,却也永远在吞噬着什么,感知着什么。走之前,他看见那个叫Teio的白衣人依旧紧紧地攥着她的书,回头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他握着手里的半根烟,第一次感觉到来自宇宙的全部傲慢和全部释怀,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那根烟。
其实他很想告诉Teio,人有时候会有某种东西代替另一种东西。比如用烟代替不想面对的遗憾;比如用酒代替不能表达的爱意;比如...用遗忘代替遗憾。但这并不意味着前者比后者重要。
人果真是最难确定愿望的物种吧。
这样想着,他眼前又出现了白光。
他竟然又活了下来。
〈尾声〉
“今天第一万个灵魂,特征是...我看看...”穿着黑衣的小人翻动着手中的册子,露出疑惑而惊讶的神色:“两次进入裂缝。”
“竟然有人两次进入?”另一个大黑衣人接过那个册子,紧凑的眉毛又舒展开来:“不过他这两次都作废啊。”他摇头笑笑,把册子放入柜子的一格。
“搞不懂为什么要成立愿望部,竟然还延续到了今天,我们辛辛苦苦地在档案部接收着每天死去的成千上万,甚至上亿的宇宙灵魂,还要核对他们的时空胶片是否出错。”小黑衣人不满:“要我说,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啊,还要搞什么弥补愿望。”
“不可无礼,要是部长听见了,你知道后果。”大黑衣人随手拿册子轻轻在小黑衣人头上敲了一下,严肃地说:“不过据说,愿望部确实几经排斥都要散了,但多亏了她们当中的先驱才幸存下来。”
“先驱?”
“嗯,那位长者好像叫Teio。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一生都在确定一种叫人类的生物的愿望,未果。”
“后来呢?”小黑衣人来了兴趣。
“后来自然善终了。”大黑衣人突然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好了,赶紧工作。”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跟刚刚那个两次进入裂缝的人有关。
人类的愿望在那个灵魂最后一次离开裂缝后开始了漫长的改写史,几乎成了宇宙生死局终生未解的答案。那个叫Teio的白衣人发展了多次运动、演说,试图让冷漠的生死局认识到了解每一个文明的思想是多么重要和可贵。慢慢的,一个个要求带有感性去看待文明的工作者发起了一股股革新浪潮。愿望部的存在终于不仅仅是为了满足愿望,而是为了了解每个灵魂心中所想,赐予合适的愿望。
那张胶片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接吻,他们身前身后都是茫茫的大雨。
他们也不会仔细琢磨“Kate曾在《泰坦尼克号》中饰演Rose”这句话。“饰演”二字太难理解了,大概得是高级别的文明研究员才会理解为什么人类要拍电影,并对这种精神需求产生认同。对了,当然还得是有良知的文明研究员。
既然这样,他们更不会发现Rose也是个真实的灵魂,不过她的档案,大概早已被无数新的档案盖在黑暗的角落里,永世难得一见。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他们也不知道,在这个偌大的,存放着全宇宙的空间里,有两句话如此相似:
1912年,她一生的爱人与大西洋永存。
1994年,她一生的爱人与太平洋永存。
⒈
门口女人穿着粉色大衣,一手插进口袋,眉眼带笑,她声音清晰地传到室内,“高同学好久不见,呐我来看你的。”
高启盛后退一步,心里发慌。
“小盛,家里来人了吗?”
听到哥哥的呼喊,高启盛低下头推推眼镜,让开一步家门。
“陈姐姐,好久不见。”
高启强走过来,摊着的两手溅着水渍,明显在做饭,“哎……你是?”
陈温乖巧一笑:“我是小盛的大学同学,来特意找他玩的。”说罢,她提起手中的礼品,眉眼微弯。
“那你吃饭了么?跟着我们吃点吧。”
陈温摇摇头,拽了拽高启盛的袖子。
“我能和小盛在外面聊一会儿,再回来吗?”
高启强看了一眼两人,明显有情况,便推了高启盛一把,“要去就快去。”
高...
高启盛不安的回头看了哥一眼,才咬紧下嘴唇走出门。
高启强看着少女抱住对方胳膊,笑嘻嘻的抬手撩他头发,才关上门回头炒菜。
小盛还挺讨女孩喜欢的。
“小盛,哇原来你还有这么亲密的称呼啊。”
看着咬袋装牛奶的女人,高启盛犹豫片刻问道:“你来京海干什么?”
“这是我老家啊,小盛你和我做朋友这么多年连这个都忘了。”
高启盛似乎印象里听闻她过年回老家,没想过竟然是京海人,眼神却不受控制地与陈温对视。
对方直视的眼神,让她无辜的噘嘴,甩着手上的包撞到高启盛身上:“好啦好啦,当然是来找男人的,女人也可以,我要是在外地闯祸可没人给我擦屁股。”
高启盛刚进大学还不认识她,唯一流传着的是陈温身上一个个标签,学霸,有钱,私生活混乱。
即便一起学金融,他也知道对方过几年出国学哲,毕竟学校里传疯了,陈温不去上课除了考试每日混在社交场所。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对方在考试前一周拼命冲刺,高启盛和普通人一样,认为她漂亮的成绩靠捐款所得。
同时,夜总会包厢,女人跨坐在他身上,用冰冷白皙的手拍拍他的脸,幽幽地道:“祝贺你了,我第一次。”
私生活混乱的谣言不攻而破。
后来就不一样了,男女通吃,私生活混乱成了真。
有钱有颜的白富美和他不是一类人。
“听说你拜托曹斌搞小灵通?”
女人穿着整齐,没有像身边追求时髦的同学一样,反而规规整整,扎着高马尾乖巧听话。
高启盛指尖微颤,最终点点头。
“我刚和我哥说,他答应了,准备请电信局的领导吃饭。”
陈温眼眸闪着光,意味不明的一笑,“恭喜呀,好好干正经买卖,上个月下属背着我贩/毒,没办法保不住他死罪难逃啊。”
听到贩/毒二字,高启盛心尖一颤。
他推眼镜,一副腼腆学生模样,“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高启盛知道陈温很早接管家里的生意,但以他的眼界没想到法律频道的东西就在身边。
看向陈温,高启盛不知是胆颤,还是恐惧,心中震撼得尖叫。
许久,他深呼吸低声问道:“……学哲学?”
“对,净化灵魂。”
⒉
高启强和陈书婷的结婚典礼是高启盛一手操办,从婚礼布置到人员被他安排的妥妥帖帖。
他知道,开小灵通的流水不如陈书婷名下一套房,看着把哥哥嫁出去,高启盛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眉心。
该换款眼镜了。
以前他是乖巧的大学生,但如今身份水涨船高,再戴着这幅眼镜属下不服他。
陈书婷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拍拍肩膀在高启盛身边嘱咐:“姑姑从国外赶来参加婚礼,你在老爹身边安排个凳子。”
高启盛愣了一下,他没听说过泰叔身边有家人,不然怎么会认干儿子。
陈书婷听到他的疑惑,笑了笑:“她一直在海外做生意,和你差不多大,但是长辈跟着我叫姑就行。”
婚礼温馨浪漫,布置几排纯白的长桌,是陈书婷想要的风格。
高启盛安排好旧厂街的好友,打点好手下,他仰头喝口酒,谦虚地与政商大佬套近乎。
前面那桌发出吵闹的欢呼。
高启盛探出头,脚步一顿。
他看到在泰叔身边,女人身着嫩粉色套装,面容乖巧,微微侧头,对方似乎所感抬起眼,高启盛就这样撞入对方眼中。
“温温,这是你干侄子他弟高启盛。”
他看着女人微眯眼睛,露出一个愉悦的微笑。
“那应该叫姑吧。”
陈书婷穿着敬酒服,推了一把高启盛,欢快地迎了上去,“小盛叫姑姑,给我带礼物了吗?”
高启盛攥紧手中的玻璃杯,垂眸道:“姑姑好。”
“我给小侄子也带了礼物,试试看。”
一个小盒子塞进手中,高启盛抬起头,看向女人脸上的表情虚伪得令人发笑。
泰叔正襟安坐,片刻才敲敲桌子提醒陈温,“把你在国外的烂桃花打点好,再过几个月就回来吧。”
陈温扬起亲昵的笑容,纯黑长发垂在肩头。
“行行,我是自由恋爱哪里是烂桃花?”
高启盛心中发笑,她还是老样子。
净化灵魂?
陈温像摘下来的一朵梨花,清新俏丽,实际没有精心呵护,内里已经腐烂。
“我挑的眼镜怎么样?”
白金瀚。
女人跨坐在他腰上,把玩着淡绿色的真丝领带,高启盛勾起唇角笑了,鼻梁上是无框眼镜,有些斯文雅痞。
“姑姑挑的眼镜就是好,嘶……”
高启盛吃痛一声,眼中蓄着泪水狠狠瞪着陈温。
“陈温!有你这么打人的吗?”
陈温柔和笑了笑,“原来你有胸肌啊。”
高启盛喉咙呜咽一声,他伸开胳膊挡住脸,“你出国就学了这些。”
陈温强行掰开他的手臂,将头凑在高启盛耳边,轻声道:“你还记得我给你戴的那副眼镜吗?”
⒊
大学他和陈温没见过几面,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大一学期末在自习室拼命补习,就连吃饭都窝在自习室,每天晚上扎着手指测血糖的陈温。
直到大二,对方站在对面拦住他的去路,递上一张卡片。
望着少女眨眨卷翘的睫毛,温和的笑容。
“今天晚上夜总会,我请你。”
他还记得曹斌形容陈温,纯真的恶魔。
陈温撩起他搭在额前的碎发,取下眼镜,在纸醉金迷间为他戴上一副无框眼镜。
她喜欢那个样子的他。
洗完澡的她穿着晨袍,收起高启盛脸上的眼镜,唇角微扬。
“陈姐姐,你不送给我吗?”
陈温将他撩上去的碎发扒拉下来,对方又恢复成软弱温和的大学生,没有出社会,一身可欺负的腼腆。
她坐在一旁,面容温文尔雅。
“你抵不住这幅眼镜。”
高启盛浸在玫瑰香波里,他不想让同学闻到鱼腥味,但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陈温的关系。
他攥住陈温的衣角,清冷的淡粉色在心中留下烙印。
我有什么抵不住的?
⒋
“现在我配得上这副眼镜了?”
高启盛仰在沙发上,笑得深邃,“还是说,我是你们陈家人你认了?”
“只是说你能承受住这副眼镜带来的重量,店里的生意最多四五年,小灵通就不行买了。”
高启盛托住她的腰,眼中是晦暗不明,他知道不需要和陈温打着官腔一点点试探,直率道:“小灵通过几年不流行了?”
陈温轻声地道:“跟紧时代步伐,你不能只做手机买卖的事,像服装品牌一样成立好手机公司。”
“谢了,我要付学费吗?”
陈温拍拍他的脸,带着笑意,“中医说我要禁欲,今天就算了。”
看着女人站在面前整理好衣服,擦干净他嘴唇上的红印,转身离开之际。
高启盛不甘心地砸酒杯,喊道:“你不说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陈温拿起手提包,双手合十祈祷着。
“色字头上一把刀,我都开始处理情债了。”
1.
高启盛单手插兜,踹开白金瀚包厢的门,里面的喧闹声停止,只剩下节奏感音乐和男人呼吸声。
“陈温你玩够了吗?”
女人嘴角扬起的笑容一顿,掀起眼罩扔到身后,她穿着藕粉色v领长裙,脖颈间一条精致的珍珠项链,颇有帝王不早朝的放浪不羁。
在看到高启盛在眼前,陈温将拖鞋踢出去,光着脚坐回沙发上。
原本挑逗她的“妃子”们轻声地问道:“陈姐姐,我们走了。”
她摆摆手,还不忘扬起下巴提醒高启盛:“我自己带的人,没做事,钱什么的都交了。”
高启盛颤着睫毛,抬起眼看向陈温,“这就是中医说的禁欲?”
“我擅长骄奢淫逸。”
陈温挑眉,表情无辜却沉下眉眼道:“别乱管人,明天我带你见合作方,说不定产品...
陈温挑眉,表情无辜却沉下眉眼道:“别乱管人,明天我带你见合作方,说不定产品升级得更顺利。”
高启盛看着她揉着太阳穴,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真丝眼罩,他坐在陈温身边,将眼罩轻轻罩在眼睑。
许久,一个潮湿温热的吻落在对方脸上。
“谢谢小姑。”
2.
五年后。
短短几年中国经济飞速发展,如陈温所料,小灵通的时代逐渐落下帷幕,看到小灵通低价进货的消息,高启盛挥手赶走下属,点了支烟低头深吸一口。
高跟鞋鞋跟敲击青石板的声音响起,高启盛转过头,看到女人伸出手遮住鼻子走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白色烟雾从他的唇间轻轻吐出。
即便在京海一手遮天,泰叔遵循鸡蛋不放同一个篮子的原则,不厌其烦的赶走了陈温。
她不像家中制止创业的富二代,相反另辟蹊径打通国外市场。
单句一个民以食为天。
陈温就从高启强手中借走了他,跑工厂找合作商,最终熬出一条产业线。
每一笔利润都不能让别人挣!
餐饮行业领头羊不过如此。
当年放纵滥交的陈温没有丝毫长进。
跟着各地飞的高启盛只做三件事,应酬,电子产品升级,以及处理过夜野男人。
再次掏出一张卡扔给全身赤衤果的男模,他已经做到目不斜视,甚至有闲心调高空调温度,拎起一条毛毯细心地盖在她身上。
至于多年前对方拒绝自己的那句“中医说我要禁欲”的话,高启盛全当给自己听的。
嗯,避嫌。
对方享受了自己的第一次,谁都没有吃亏。
高启盛将指尖的香烟扔下,用鞋尖碾灭火星,他微微抬眸,那对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陈温。
“小姑,还是坐到这边吧。”
他穿着浅色衬衣,修身马甲勾勒出腰线,眉眼间带着亦正亦邪的颓败气质,转眼间,高启盛轻轻勾起唇角。
“小心烟味熏到您。”
这是一栋海景别墅,院落别致,离海滩不过几米,闪闪的海面因风吹动而荡起一层层波浪。
高启盛抬起户外桌椅,调整到合适的角度示意陈温坐下。
她一头纯黑长发,妆容甜美,纯良温和的笑容恰到好处,惹得高启盛不自觉地啧了一声。
他们已经认识十年,没有人比高启盛更了解陈温,当初他是学校的边缘人物,而如今听到陈温似真似假的传言,他只会嘲讽一笑。
谁能预料到他高启盛今日能在京海横着走。
他已经不像当初那样面对谣言而无知。
也不再是那个泡菜拌饭的大学生了。
这一切——
高启盛将目光转向陈温。
她和泰叔占一半。
“小盛。”
听到女人的呼唤,高启盛贴心倒了杯加蜂蜜的温水。
一个疯掉的跳跳糖,上蹿下跳,末了还要在外人面前表现一副矜持乖巧的初生企业家模样。
做完的后事若不是高启盛亲自处理,以普通的秘书关系,他手里掌握的资料不说其他,单是私生活淫∥乱足以让她社会性死亡。
陈温揉揉眉心,嘱咐道:“莽村的项目有点拖沓,我们明天起身回京海。”
“噢。”
高启盛捏着勺子搅拌温水,看着对方没喝,不爽地仰起头一口闷。
浪费了新到的蜂蜜。
以后给狗也不给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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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上一章有读者辣评高启盛像四爱迷人小狗(鼓脸)
☆:高启盛乙女
☆:狗血的一批
☆:可我偏偏恨不得又放不下,只想折腾到死
他曾与我规划过最美好的未来。
“日后,咱们开个店,小灵通一定可以大卖。”
“我带你去见我家人,我哥,我妹,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他学业那么好。
他开始眉头紧皱,为了一笔实现我们梦想的钱。
“阿盛。”
只要我叫他的名字,他回头望着我时必然会是笑脸。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y/n=林婉女主三观≠作者三观做梦素材ooc
高启盛回到家看见林婉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盯着黑屏的电视机,高启盛走过去轻轻喊了林婉一声。
高启盛:婉婉我回来了
林婉:........(看我想理你吗)
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高启盛:怎么了婉婉?(正准备抱抱老婆)发生什么事了?
林婉:你是不是fd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高启盛吓了一跳,眉头微微紧皱,是哪步环节出错了?
高启盛:(咽口水)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高启盛一紧张就会咬手手,这典型的撒谎表现。
林婉看完了高启盛的撒谎演出,看他下一步打算...
林婉看完了高启盛的撒谎演出,看他下一步打算如何骗自己,盯着高启盛的眼睛似乎要找出些什么蛛丝马迹,一点也不难看出反光镜下隐藏着一只阴狠的狼。
林婉猛得站起身抬手就是一巴掌,这巴掌直接把高启盛扇得一愣一愣的,眼镜跨越幅度很大,上下不齐的,高启盛脸上闪过好几种表情:震惊、诧异、心虚....
二十多年高启盛第一次被林婉扇巴掌,他也没想到这次真的踩到了林婉的底线。
林婉:高启盛你是不是疯了?!fd是要掉脑袋的!你怎么敢的啊?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了什么?!
高启盛:(诧异)婉婉你怎么知道——
林婉:你闭嘴!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是有多想不开要去fd你有没有想过fd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林婉:你想好怎么跟大哥解释清楚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大哥会不会很难做?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办?有没有想过你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后路?
高启盛:我(被堵住)
林婉:你没有
高启盛:我有想过只是还没到那个阶段
林婉:高启盛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高启盛:我很清醒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林婉:你想赚钱想疯了?!赚钱的渠道有很多种不是非要fd你知道fd是什么罪吗?是死罪!你是不是嫌命长?
高启盛如今变成一只低头听老婆批斗的‘委屈’小狗。
林婉:你真是王八蛋啊高启盛我告诉你你要是再碰dp你就别想回家睡觉!
你就是个非要干点出奇的事来吸引大人注意力的小孩
高启盛:......(确实你说的还挺对)
高启盛:我不碰再也不碰了你别生气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可别真信
林婉:那你发誓?(怀疑)
高启盛:我.....(心虚但是这东西来钱是真的快啊)
林婉:出去!
高启盛:(准备用手指发誓)发...誓.....婉——
没想到高家文质彬彬的老二高启盛也会有天因为犯错被老婆pang出家门
林婉试图骂醒他但似乎这人已经越陷越深了,连发誓都不敢了,恼怒地推搡高启盛将他赶家门接着二话不说嘣一声关门让高启盛吃了个闭门瘪。
高启盛站在大门外眼神瞬间变阴狠,寻思是哪个不要命的把这些事情告诉林婉,想吃鱼了。
天之娇女疯狗
先婚后爱一些弄脏文学
前言:这章字数很少,因为衔接不上,留在下章了。
这个世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停运转,有人出生、有人死去;有人漂泊、有人归乡。
就像现在这样,阴郁的雨幕仿佛给他们建造了堵墙,外界的...
就像现在这样,阴郁的雨幕仿佛给他们建造了堵墙,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
握在手里的刀既薄又利,即使看着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李响仍旧拨开红色的祈福牌,伸出了手。
那只由脆弱血肉组成的宽厚手掌,没有任何保护,便企图抓住世上最锋利冰冷的凶器。
殷长雪死死抿紧嘴唇,被打破的脑袋阵阵眩晕,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激怒已经渐渐平息的李青。
雨还在下,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村民,黑压压的一片。
她身上米白色的裙子早被弄脏,高跟鞋也因为挣扎而甩丢,赤着脚艰难地站在树根上。
雨水打湿她的全身,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在雨中瑟瑟发抖。
殷长雪真的快疯了,不管什么杀父之仇还是莽村工地的事,她从头到尾没掺和一星半点。
她只知道他们要绑的是高晓晨,以此来威胁高启强,而她完全是祸及池鱼。
事情的一切要回到两个小时前。
接送高晓晨上下学的事情一直由陈书婷负责,今天原本也是一样,但公司那边突然出事,赶不上接孩子。
没办法,只能找人帮忙,殷长雪工作清闲,下班也早,就答应去接放学。
放学铃响起,无数穿着校服的孩子如同离笼的鸟儿飞出,她站在校门口等,很快就接到人了。
高晓晨还挺高兴,陈书婷把孩子管的太严,不光是学校里的课程。还给他报了一堆课外辅导班,几乎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
当然也像所有家长一样嫌弃摊子上的东西不干净,严令禁止不准买不准吃。
高启强是慈父,但多数是陪玩,孩子学习的事很难插上手。
高启盛嫌弃他是拖油瓶,向来没什么好脸色,高晓晨人小却不傻,不乐意去贴他。
不过他很喜欢殷长雪,因为她长得好看,说话温声细语,和他那个美艳强势的妈妈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是,把他当晚辈疼爱,会迁就他。
“小婶婶。”高晓晨抓着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抬头“我想吃汉堡,就那边那家快餐店里的鸡腿汉堡。”
殷长雪顺着他指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果然看见对面街角有家快餐店,她蹲下身笑着和他平视。
“饿了?还是嘴馋想吃?”随手理平他的校服领边,装出为难的样子“可你妈妈不让你吃这些,知道了她会生气骂你的。”
高晓晨立马撒娇“不会的,只要小婶婶不说,我妈不会知道的。求你了,给我买吧,我真的很想吃汉堡。”
“那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要拉钩的。”
“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学校门口人群嘈杂,殷长雪索性也不开车,一边拎书包,一边牵着高晓晨的手去快餐店买汉堡。
店里人太多,他们便打包了汉堡可乐,准备到家之前在车里吃掉。
刚走到路边,毫无防备的,一个脏兮兮的大汉冲过来,猛地拉住高晓晨的手腕,想把他拽走。
大白天当街抢人,殷长雪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抓起书包往那人脸上砸。那人脸色乌青,表情呆滞,不像个正常人。但目标明确,被打了好几下,死死抓着高晓晨不放手。
路上行人已经走了不少,她拉扯着校服,边高声喊救命。下一秒被掀翻在地,那人拦腰跑起高晓晨就往角落里的面包车方向跑,明显是有计划有预谋。
殷长雪重重地摔倒在地,眼见孩子快被塞进车里被带走,忍着痛爬起来追了过去。
“晓晨,快跑!”
李青的脚刚踩山车边,胸口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撞击,整个人被扑倒在地。
包装袋掉落在地,高晓晨被吓蒙了趴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回头看纠缠的两人。
殷长雪根本没多大力气,她把李青的脑袋用力按住,从喉咙里挤出话“快跑,跑去店里,去报警!”
李青体格壮实,话没说完,她便被一把甩开。脑袋砰的一下撞到车门上,在天旋地转的晕眩前,她看见那孩子慌忙逃离的背影。
殷长雪不信这些,可现在她是真的希望随便什么菩萨神仙能救救她。
眼看着快要说服李青,一眨眼的功夫,刀又架回到她脖子上。
李青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整个人都是失控的。怒喊着让高启强过来,杀人偿命这类的话,刀片好几次要划到殷长雪脸上。
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凉透了,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近乎窒息。她对着躁动的人群崩溃大喊“你们给我闭嘴!”
她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拽勒住脖子的手臂,激烈地反抗想要挣脱开身后的李青,刀尖在细白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一秒后,嘣的一声枪响在耳边炸开,一瞬间,万物空鸣。
殷长雪可以感受到先是耳膜细管搏动的声音,一阵尖锐的噪音直冲大脑,有什么混着雨水溅到她的脸上,鼻尖是新鲜的铁锈腥味。
所有的桎梏被解除,她控制不住地往地面栽去,一双臂膀紧紧把她托住。
是李响。
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在许多事件上有着敏锐无比的直觉,并且准确无比。
在靠近李响的那一刻,殷长雪的一切都在颤抖,那是来自灵魂的警醒。
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填补了她这些年空旷的内心,那是血缘上的亲近。
阴差阳错,世事变迁,他们成了陌生人。纵使相隔多年,依旧在人海中能够相遇。
大雨中,她颤抖的手掌下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和坚硬如铁的警号:021437。
她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去,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他的脸藏在帽檐下无法窥探。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因为下一秒李响便将雨衣罩在她的身上,双眼被他用手心捂住。
“别怕,已经没事了。”
他的个头很高,肩膀宽厚,脊背笔挺,站在那里仿佛能遮挡住所有的风雨。
殷长雪双唇颤抖,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法发出。
两个人过来拥着她离开现场,更多的人聚集到许愿树下,水滴打在铃铛上,丁零当啷地响着。
一场惊魂的绑架案,以李青的死结束。
作为受害者,殷长雪伤得不轻,小腿被划破,只能靠人搀扶走路。快要离开现场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忍不住回头。
她回头看,看了又看,那个身影站立在雨中,如同一座肃穆的雕像。
那是殷长雪第一次见到李响。
TBC
响啊,李响啊!我那181体制内的爹系老公。
其实我之前就有暗示了!殷家只有一个男孩!伪骨科啊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