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祭的推荐LOFTER(乐乎)

我和内永绘里在凌晨的7-11便利店相遇,彼时我和她都是穷得叮当响的无业游民,可能踌躇满志却无处施展的两个人之间是有天然引力的,在一起谋杀了三个廉价饭团之后,我们一拍即合,她当场就去打包行李搬进了我租的廉价公寓。廉价的食物,廉价的住所,怀着昂贵梦想的廉价劳动力,恐怕是这座城市里最常见的搭配。

年轻晦暗的岁月里有个同样倒霉的人互相支撑是很幸运的事情,这是我后来才意识到的。当时的我们顾不上思考这些高级的问题,每天唯一的念头只有怎么去菜市场抢到最物美价廉的菜,以及怎么凑够钱交下个月的房租。我有一个成为金融巨鳄的梦想,绘里想做演员,狭小逼仄的出租房里,她对着我演莎士比亚,我给她讲消费者剩余,只是讲不到...

年轻晦暗的岁月里有个同样倒霉的人互相支撑是很幸运的事情,这是我后来才意识到的。当时的我们顾不上思考这些高级的问题,每天唯一的念头只有怎么去菜市场抢到最物美价廉的菜,以及怎么凑够钱交下个月的房租。我有一个成为金融巨鳄的梦想,绘里想做演员,狭小逼仄的出租房里,她对着我演莎士比亚,我给她讲消费者剩余,只是讲不到一半她就睡着了,不能怪她,从早到晚跑剧组面试又被拒绝,对心灵和生理的摧残都不容小觑。

命运的齿轮是会转动的,在百八十次的失败之后,我终于接到了知名证券公司的offer,月薪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我飞奔回家,站在路口等绘里回来,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夜色渐沉时,她才出现在胡同口,手里拎着外套,我看着那个向我走来的高挑身影,暗自在心里怒斥那些拒绝她的剧组都是有眼无珠。绘里高度近视,走近了才看到我,“我有个好消息!”我们同时开了口,她说,她那天也终于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女二号的工作,我们抱在一起乱喊乱叫,破天荒地买了便利店最贵的瓶装酒。

“庆祝二位女士从此踏上暴富之路!”两个一次性纸杯撞在一起,我们想象自己手里拿的是装满香槟的高脚杯,用两根手指装模作样地捏着,一个没拿稳杯子就落在地上,酒在地上呲呲地冒着气泡,也洒在我们的裤脚,没人在乎这种小插曲,我和绘里沉浸在对光明未来的想象里,躺在床上描绘人生蓝图,直到天边泛白时才意犹未尽地睡去。

“我一定要把这破房子买下来!”“好,然后我们拿这里当装金条的库房。”这是我们入睡前的最后一段对话,如今想来已经恍如隔世了。

但是没有人提起,我搬进了公司分配的大平层,绘里买了栋远在郊区的别墅,最后一次见面时,我喋喋不休地对绘里讲述着遇到的奇葩客户和那些她听不懂的金融数据,她只是戴着墨镜一声不吭地喝酒,听了一阵子,她把戴了一晚上的墨镜摘下来,对我笑笑:“我该走了,不然被认出来会很麻烦。”走了几步她又折回来,把一枚钥匙交到我手里,“我留着也没用了,随你处置吧。”

那天晚上绘里删除了我的联系方式,我问她那是哪里的钥匙,她不回复,想再问问她最近累不累,却只收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我承认我当时很生气,气得想把她的黑历史全都发到网上让她社会性死亡,但我太忙了,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我就忘记了这回事。

后来我开车等红灯时在社交平台上刷到绘里,她剪了齐刘海,戴着夸张的钻石耳坠和戒指,华服包裹下已经完全没了当年那副节衣缩食小心翼翼的狼狈模样,我再往下一刷,看到了她的文案:“你还记得是从哪里出发的吗?”我想笑她好土,常年熬夜的心脏却忽然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弯腰,兜里那把钥匙硌到了突出的骨头,尖锐的痛感从腿上传到刚刚抽搐的位置。是我忘了。

我忘了我们一穷二白时说过的大话,忘了我心脏出问题却交不起医药费时你含泪的眼睛,忘了那杯被洒在地上的杂牌鸡尾酒。我为什么要问你呢,我不是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把钥匙属于哪里吗?

我终于在这一刻发现我爱你,可惜我们不会再见了,绘里。

码住

整理了一些次国尹洪尹的神文

个人喜好

每篇的后面会有lianjie懒得找可以直接点

(也许之后会补其他文

**此帖包含232同人文与232文

232捡手机文

前面都是长文往下翻有文短文和捡手机

***本人是个话痨不要嫌我唠叨(*≧ω≦)

2022.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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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veletter》作者:

翻译者/转载者名称:Dimond_Rings

至今心里的知汉top文

悲伤又温暖的故事很奇怪的设定看不了别看(问就是泡菜国人会写

不Be不He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看完的的想法,我本人是认为He的,因为不用这种结局这个故事就只有烂尾,Be的原因是因为这是一个写不出后续,又期待有后续的故事,但是文笔再好写出来的后续也会是给这本文增加了烂尾,所以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不建议晚上看会睡不着这本是重量级

不建议看完文就去看别人剪的视频,缓不出来不要带入正主,现实和文还是要分开的

目前没有人翻译前传……

(懒的去找可以直接点这里)

这是正版

《那镜子里的我一样的朋友》作者老福特名称:DIU

很难受的原因是因为这是很多人心中的尹洪尹……

就是接吻朋友的感觉……懂吧

老福特和微博都有发

可以直接在老福特看,搜作者即可

《雪天的恋人》作者老福特名称:saItedwound

怎么说,很细腻的一篇

心情不好时看喔,He很喜欢结局

如果感觉有Be感……那只能说是尹洪尹自带的be感……懂得都懂

文笔很温柔,在老福特搜作者

《上流玩法》作者老福特名称:淬冰

这位老师不用介绍,文都很好看,推荐这本和《溺海》

在老福特上搜

《溺海》自行寻找

(淬冰老师发在小号上了,但是不想让小号有流量...所以自行去寻找

《SayYes》作者老福特名称:原来的原

分上下

明星洪经纪人尹

我很喜欢这个设定………

看了很多,这些都是比较记忆深刻的文……有的真的记不住……

印象最深还是第一本《loveletter》.....没错我当时是在晚上看的,看完直接怀疑人生

还把我自己代入了()然后就睡不着了

(这本千万不可以代入自己!!!现实中没这事!!!警记!!这是忠告!!

也不要带入尹洪尹,不然会难受很久出不来)

但是还是可以放心看,就是虐点可能和从前看的同人文不同……所以可能接受不了

就是比较后劲大,看过很多其他cp的同人文无论内娱韩娱,后劲大是肯定会有的事,但是这本的后劲说不出来,像前面的说的

期待主人公往后会有故事,但是又想想不出来后面的故事,如果真的有后面的故事,那么这本就是烂尾,没有比这结局更好的结局了。虽然会哭的稀里哗啦但是这本还是必看

以后还会整理吧会补应该……看看遇没遇到喜欢的文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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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一些文,想到了就补上,嘘

都是

源于之前洪某送尹某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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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18来补一些

这次直接放太太文的lianjie啦看起来简洁一点

大多数都是短文

同人文:

放个小私心,232版小游戏(′▽`)

游戏不是文!!!

捡手机:

以后还会补

ε-(′`;)阅读愉快!

“不是爱情降临,是神经病。”

01

做小三是一种人生态度,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态度,一种站在道德制低点与全世界为敌依旧无怨无悔的态度。

尹净汉说了一套又一套,什么感情中不被爱的才是小三,什么你喜欢你老婆,我也喜欢你老婆,我们是一伙儿的这种狗屁宣言来努力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朋友听完还是不屑一顾,他说少扯那么多有的没的,人洪知秀是不是有男朋友。

“以前是……”尹净汉明显蔫吧下来一点。

“那现在呢?”

“快分了……吧?”

好吧,洪知秀是有男朋友,不巧男朋友还正是住在尹净汉隔壁跟他差不多算一起长大的哥哥,换而言之某种程度上洪知秀算得上是尹净汉嫂子,怎么做小三......

好吧,洪知秀是有男朋友,不巧男朋友还正是住在尹净汉隔壁跟他差不多算一起长大的哥哥,换而言之某种程度上洪知秀算得上是尹净汉嫂子,怎么做小三还要挑战如此重量级的,不成功就算了,成功了尹净汉说不准还得举家搬迁。

“洪知秀就那么好?”朋友看着跟倔驴一样执迷不悟的尹净汉,感慨这人到底给他下什么迷魂药了,尹净汉低头看手机上弹出的消息框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翻起来,笑着说:“特别好。”

特别好的洪知秀约他吃饭,尹净汉毅然决然抛下来家里打电玩的朋友穿衣服走人,乐颠颠上赶着跟人约会去,朋友骂他“见色忘义舔狗不得house”,晃了晃手柄说就不能这局打完?

“秀彬马上回来了,你让她陪你打。”尹净汉极其烧包的往手腕上喷了几泵香水往脖子上蹭,回头看了他一眼沉思道:“确实不得house,说不定我真得搬家了。”

02

其实敏浩哥从来没提过洪知秀是自己男朋友,自己也不算挖人墙角扣人绿帽,尹净汉内心排解到。

不过是见面送送玫瑰约会逛逛街,怎么就不能是跟关系好的学弟呢,对吧嫂子学弟。

说起来第一次给洪知秀送的玫瑰花还是尹净汉跟着一起挑的,崔敏浩和尹净汉蹲在花店将近一个小时才把这束花完整包好,带上尹净汉的原因是家里的车被母亲开走了,骑电车又怕把花放在前面被压坏,崔敏浩当即用把尹净汉贿赂过来当人肉花架子,坐在后座捧着一大束玫瑰骑进大学城,小姑娘们看到他的脸先是欣喜,看到花后是失望,男同学就直接多了,上来毫不含糊地加人KKT问这花直接派送到宿舍楼下多少钱。

尹净汉敏锐地觉察到了商机,还没跟崔敏浩合计怎么把这做大做强,就看到敏浩哥一脸不值钱的傻样盯着走过来的人,被花挡着视线尹净汉只看到了个圆鼓隆冬的脑袋,敏浩哥从他手里拿过花献给对方时他才得以见到嫂子真容。

“敏浩哥,怎么不介绍下这位是……”话说一半尹净汉就哑巴了,对面站着的赫然是个男孩,他怎么也想不到跟自己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好兄弟居然喜欢男的,要不怎么的也得穿两条。

尹净汉眼睛从来没瞪得那么大过,仔仔细细把对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初春的季节气温还没那么高,人就已经要风度不要温度地单穿一件天蓝色衬衫搭着针织披肩,脸小腰细屁股翘,妥妥一男狐狸精长相,他不免为自己死心眼兄弟捏把汗。

“小寒你别乱说。”崔敏浩像是害羞的红着脸瞪他,一边扭头冲对方赔不是说不好意思,两人凑在一块不知道说了什么,崔敏浩亲昵地搂着他的肩转向尹净汉。

狐狸精捂嘴偷笑时眼睛眯得跟小月亮似的,歪着头看着尹净汉腾出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笑着说:“你好,我是洪知秀,是敏浩哥的朋友。”

坏了,笑起来怎么跟个天仙一样。

二十多年没动弹过的芳心终于找到了它的主人,不幸的是已经有人提前拎包入住了。尹净汉内心默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可是自己嫂子预备役可不能胡乱肖想,他伸手握住对方的手,佯装冷淡地说:“你好,尹净汉。”

手心温热,尹净汉却觉得有些烫人,他呆呆地抽回手看着眼前两人热络的交谈,双眼放空已然听不清崔敏浩在说什么,对方搂着那一大捧红玫瑰满眼都是欢喜,崔敏浩要比洪知秀高一点也壮一些,站在一起还真有那么几分般配。

“知秀是刚到韩国来的,净汉有什么聚会啊派对可以喊喊人家,交个朋友嘛。”崔敏浩拍拍尹净汉的肩膀,尹净汉依旧淡淡地点了下头,不该碰的人别碰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饶是洪知秀长得多么对他胃口自己也不能踏过这条红线。

告别后依旧是崔敏浩骑车带着他走,尹净汉往后眺望,天蓝色的小人跟晴透的蓝天混在一起,遥远的影子伸手朝他告别。

靠,真不甘心。

这是第一次,尹净汉不战而降。

03

不知道崔敏浩有没有意识到他们三人的关系有些微妙,尹净汉其实也有些困惑,崔敏浩心大归心大,也是真把自己当兄弟,跟男朋友约会也不避讳,吃了两三次饭就算了,看电影怎么也带着他,再这么下去开房都得开成亲子房,他睡那张小的。

尹净汉真的是在尽力避嫌,崔敏浩买了演唱会门票自己有事去不了转赠给他实乃兄弟大义,可怎么附带转赠的还有亲爱的嫂子一枚。

他偷偷偏过头看洪知秀的侧脸,对方正随着音乐小狗一样摇头摆尾的,晃着手里的应援棒跟着热起来的场子大声歌唱,意识到尹净汉在旁边时卡巴了一下音量骤降,扭头想瞄对方一眼恰好跟尹净汉的视线撞在一起,洪知秀做贼心虚似的耳根子泛起一抹红。

“你唱的挺好。”尹净汉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半天就憋出来这一句话,洪知秀听到后不仅是耳朵红,连带着脸也变红了,有些羞耻地说自己有点太兴奋了,毕竟这是他在首尔看的第一场演唱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净汉陪我看了第一场演唱会呢。”洪知秀回头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笑意盈盈的,像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台上的演唱会俨然进入白热化阶段,歌手扯着嗓子顶他最后一个高音,尹净汉心里的那根弦也随之升高降落,清醒点吧尹净汉,洪知秀再漂亮再可爱他也是别人男朋友,这个别人还是你从小一起长大亲哥一样的兄弟!

强压下内心的心动,尹净汉有些慌乱地在自己身上来回摸索,礼物一大堆都塞到洪知秀怀里说你喜欢他是不是,都送给你。

心脏像场上突然炸开的彩带一样“彭彭”直跳,彩带像雪花一样铺天盖地落下来,亮闪闪的为这场戏造最后一场美梦,有根金色的彩带飘在洪知秀发丝上,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帮人摘掉,抬了一半又垂下去,轻轻拍了拍洪知秀肩膀跟他说“你头上有东西”。

巨大的安可声淹没了尹净汉的声音,他用手指了指脑袋朝他比划,洪知秀了然地点点头,下一秒那颗圆脑袋直愣愣凑到了尹净汉眼前。

“我不知道在哪,能麻烦你帮忙摘一下吗?”洪知秀大声说。

于是尹净汉伸手,轻轻摘掉那根彩带,彩带还缠着几丝发丝掠过尹净汉的手指,他摘下来后并没有丢掉,而是悄悄装进了口袋里,掩盖着自己心中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完演唱会已经接近零点,两人顺着人潮出来一前一后走着,乌乌泱泱的人群使得洪知秀不免担忧地铁上会不会切实上演《釜山行》,尹净汉搭腔道釜山还远着呢,在这里最多上演《首尔行》。

洪知秀听到后顿在了原地,尹净汉差点没反应过来撞上去,他问:“怎么了?真害怕了?我跟你开玩笑呢。”

“不是不是害怕。”洪知秀转过身一转圈开始跟人并排走,“这是今晚你第一次开玩笑,一直不搭理我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怎么会讨厌,明明是太喜欢了,不该有的喜欢。尹净汉把这句话咽下去,打着哈哈说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慢热,你不讨厌我就行。

“怎么会讨厌呢。”洪知秀步子都轻快了许多,“我挺喜欢你的,真的。”

他说完后走着走着发现身边没人了,一扭头尹净汉跟刚才的自己一样立在原地,表情复杂仿佛在做什么艰难抉择。

尹净汉看着眼前逆着光且逆着人潮向他走来的人紧张地握拳,触到口袋里那跟细细的彩带时终于下了决心,这跟彩带这场演唱会这段对话无一不昭告着他与洪知秀之间是有缘分的,于是尹净汉向前一步扣住了洪知秀的手腕,笑着说:“咱们不去赶‘首尔行’吧,饿不饿,这附近有家韩料特别好吃。”

“知秀,要跟我去吃拉面吗?”

04

尹净汉是自愿做小三的。

“当小三怎么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有人都是小三生的。”

“而且我这不是还没成功嘛!”尹净汉给自己开脱,妹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他夸夸其谈自己的小三宣言,“三月三,当小三,当小三isunderrated.当小三不仅是一个动作,还是种心情,一种moodinmind,一种stateofbeing。如果你没当过小三,我感到遗憾。”

“哥,停一下,停一下。”妹妹还是忍不住打断,“做三还做出成就感了还,你跟知秀哥这么情投意合干脆直接跟敏浩哥摊牌了拉倒,早死早超生,幸运的话下辈子还能投胎到财阀世家。”

尹净汉的帅脸慢慢垮了下来,讪讪地说其实他还没成功上位呢,他愿意做三可洪知秀看起来可没一点背叛敏浩哥的意思,他们之间充其量算暧昧吧。

“多暧昧?”妹妹揪住重点问,“拉手?”

尹净汉点头。

“接吻。”

“你们俩不会已经睡过了吧?”

尹净汉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就这还不算背叛敏浩哥呢?!敏浩哥头上绿的都快发光了好吧!”

“可是没有正式表白啊!”尹净汉据理力争,有些失落地说,“我看得出洪知秀他心里一直都有敏浩哥,他美国来的对这种openrelationship估计早就见怪不怪,你不是爱读《百年孤独》吗,马尔克斯那个《霍乱时期的爱情》看过没?”

“没……不是,这很重要吗?”

“里面的男主和女主分开后,男主心里一直有她,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人家睡了632个情妇。”尹净汉严肃地给妹妹上课,“男人的心和下半身完全是分开的,秀彬你可要提高警惕千万别被男人骗。”

尹秀彬觉得她哥现在活脱脱一神经病,看着对方穿戴整齐准备出发的样子,不禁扶额问这次又是去干嘛?

“滑雪。”尹净汉笑得鼻子都拱起来,“哎你不知道洪知秀这人特好玩,上次我们去滑雪,他摔倒了我没来得及扶他起来,人就坐在雪地上瞪我,我天哪跟个小精灵一样,还有晚上的时候……”

尹秀彬一扭身栽倒在沙发上扔了个靠枕过去,“滚丫的远点。”

尹净汉幸福滚了,出门正撞上从对面出来的崔敏浩,看他笑得一脸灿烂困惑地问干嘛去,尹净汉支支吾吾说那个…跟朋友去滑雪。

崔敏浩点点头顺手把垃圾扔进垃圾桶,扭头问他好玩吗?下次我跟我朋友也去。

一起身尹净汉便眼尖的看到崔敏浩领口有一枚小小的口红印,淡粉色的印子落在洁白的领口不免有些突兀,尹净汉也不想乱想,可还是忍不住抬眼盯着那处别扭地说:“敏浩哥你这里沾上东西了。”

“哦这个。”崔敏浩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下,“一个坏家伙的恶作剧,哎你别告诉知秀啊,等时机成熟我会跟他说。”

尹净汉僵硬地点点头,果然符合牛顿第三定律绿人者人恒绿之,想到洪知秀如果知道这件事,那双漂亮的眼睛露出无助又破碎的样子,尹净汉心疼地偷笑出声,内心暗暗祈祷,可怜的知秀宝宝快投入欧巴的怀抱吧。

05

高兴,但又不能被洪知秀看起来那么高兴,尹净汉逼自己认真滑雪不要再想了,滑着滑着却不由喜上眉梢。

“净汉,你脸是抽筋了吗?”洪知秀看着跟他滑了几小时雪嘴角从见面起就咧到颧骨的尹净汉有些担忧,他伸手摸摸对方有没有发烧,尹净汉顺势蹭了蹭他的手心,乖乖的跟兔子一样。

洪知秀挠了挠他下巴,笑着说:“这么开心呢,饿不饿,下去吃饭吧。”

预报今晚在山上可以看到月全食,两人干脆直接在这边定了民宿,下山途中看到还有许多天文爱好者露营的帐篷,帐篷倒是次要的,架起来的小火炉以及飘散的烤肉香勾的他俩走不动道,对视了一眼被这种默契逗乐了。

“想吃吗?可以用咱们包里的东西交换。”

“走呗。”洪知秀自然地牵上尹净汉的手,一摇一晃踩在青石地板上带着他走过去。

他们礼貌的问候寒暄了一番,将包里的干粮作为交换加入了露营大家庭,洪知秀对他们的一切都表示新奇,交流了半天帐篷的搭建以及保暖防水问题后终于姗姗落座尹净汉身旁,递给他两串棉花糖说这是那边的小女孩给他的,现在好像流行把棉花糖烤着吃。

火炉里的煤炭噼里啪啦的,头顶夜间天空异常的清澈,山上的星星看起来要比城市的不知道大多少倍,海拔高气温低除了滑雪场这普通山间仍有积雪未化,在星光下熠熠生辉像钻石一样,映衬着洪知秀的脸格外温柔,此刻他正紧张地注视着烤棉花糖生怕烤焦了,嘴里嘟囔着自己高中时期跟朋友们在溪边露营,结果晚上下大雨醒来的时候锅在溪水里漂,说完自己咯咯笑笑,感觉不到尹净汉有什么反应,一抬头便跟他的眼神直直撞在一起,对方的眼神柔情万分,仿佛洪知秀是什么稀世珍宝。

气氛烘托到这份上不接个吻说不过去,洪知秀把头凑过去,轻柔地浅尝辄止,尹净汉咬了下他柔软的唇瓣,眯着眼睛悄悄说:“棉花糖要糊啦。”

吃完饭他们问一旁边的人借了条毯子,松松围在两人身上,像挤在一起取暖的两只兔子。

“可能会有流星哦,有什么愿望要提前许吗?”洪知秀捏捏尹净汉的手说。

尹净汉长久的注视着他,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知秀,你喜欢敏浩哥到什么程度。”

“啊?为什么这么问。”洪知秀笑着说,“不许愿吗。”

“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诉你我的愿望。”

“敏浩哥啊,嗯,挺热心实在的人,后半辈子还要一起打交道,喜欢程度大概就到朋友?”

听到后半辈子尹净汉心都凉了半截,这是什么意思,要结婚吗他们两个?仅仅是喜欢到朋友就要结婚吗?

他有些急了,反握住洪知秀的手紧紧攥在手里,生怕人跑了似的,破罐子破摔说:“知秀,可不可以不选择他选择我,我好喜欢你,就算咱们没有一点可能只是露水情缘我也不可避免的被你吸引,虽然我们这样不太道德但是感情哪有先来后到,况且崔敏浩他外面有人了他也是渣男一个,知秀,跟他分手好不好,和我在一起吧。”

尹净汉看着洪知秀的表情从疑惑到不解再到微弱的愤怒和莫名其妙,听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脑子没病吧。”

“什么?没有啊知秀,我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我真的好喜欢你好爱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不是,等下。”洪知秀挣了下手没挣脱,有些无奈地问:“我先请问你尹净汉,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尹净汉这时候脑子有些迷迷糊糊的,旁边人已经开始惊呼月全食开始了,他盯着洪知秀的眼睛想努力分辨出对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洪知秀看他不说话也猜出个八九分,被气笑了似的用手指了指自己说:“那我换个问法,在你眼里我和我的姐夫崔敏浩是什么关系?”

轰!

月盈则食,就说事情进展这么顺利绝对有问题,月亮被慢慢吞噬,现如今已经完全隐藏在黑雾之后,尹净汉咽了咽口水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是说“我爱你”洪知秀会消气,还是“对不起”。

他们僵持着决定中场休息,一齐抬头仰望天空,待月亮又重新露出脸来时尹净汉终于憋出来句话,他说“谢谢你”。

谢谢你知秀,原来我没当小三,原来我是堂堂正正追求你的顶天立地好男儿。

尹净汉脑回路果然不正常,他凑过去要亲对方,洪知秀缩到一旁说快滚一边去,尹净汉不死心又凑过去说宝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知道的我脑子有病,原谅我好不好,嗯?宝贝,宝宝,老婆大人~

“神经病。”洪知秀不知道是害羞地脸红还是被气得,一甩手就要下山,尹净汉乐呵呵地挎上大包小包跟在他屁股后,顺便还把毯子叠好还给主人,一路小跑一路喊老婆等等我。

洪知秀越走越快,想努力把这聒噪的声音抛到脑后,到了民宿一瞪眼尹净汉乖乖递上房卡,洪知秀踏进去门便原地转身,用力把门合上,对尹净汉说你再开一间房去。

尹净汉在门外装可怜,说:“知秀宝宝,知秀,怎么这样呀知秀,我最爱你了知秀都愿意为你做小三呢,嫂子,嫂子你开开门呀,我是我哥。”

“哐”,洪知秀实在忍无可忍,拉开门揪着尹净汉耳朵拉了进来,威胁他从现在起闭上你的嘴让他好好思考思考,听明白了吗?

尹净汉乖乖点头,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会儿抬眼小心翼翼看洪知秀一眼,一会儿又暗戳戳揪了揪指头,洪知秀强压怒气说你想干什么?!

“上…上厕所。”

“去!”

尹净汉看着生这么大气的洪知秀有些结巴,就算这样还觉得他可爱到不行自己真是没救了。

刚脱下裤子卫生间门突然被打开了,洪知秀倚着门把尹净汉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眼神赤裸裸的盯着那处,轻飘飘说上完厕所洗个澡吧,有的事可不是口头道歉就能解决的。

06

美丽的误会。

洪知秀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一个误会,哪有正常男人误会自己做小三的。

“那你跟崔敏浩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送你玫瑰花?”

“我实验室要用的啊,他说他认识花店老板能按进价给。”

“那你们吃饭约会逛街。”

“拜托,吃饭你哪次没来?逛街是给我姐挑礼物好不好,而且崔敏浩一看就是超级大直男,我姐让我偷偷跟着去把把关也不行啊。”

“那你们还一起看演唱会。”尹净汉终于找到纰漏,理直气壮地质问。

洪知秀白了他一眼,说你真以为那么凑巧咱们两个能在那么好的vip位置看演唱会啊。

“崔敏浩早把你卖给我了,谁让你一开始装那么冷淡,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洪知秀有点不好意思了,“我都想好了,看完演唱会咱俩还没进展我就不追你了,自讨没趣。”

醍醐灌顶,原来自己每一刻误以为心动的瞬间都是对方精心设计过的,尹净汉感动的流下两滴泪,想不到洪知秀对自己那么上心,当即表忠心道老婆好自己坏,下次一定稳当当的揣测圣意。

“就会贫嘴。”洪知秀挪了挪肩膀把自己埋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上,一抬头能正好咬上尹净汉的锁骨,尹净汉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小时候妈妈给他擦的宝宝粉,干干净净的极具安全感,洪知秀埋在他怀里睡着了,尹净汉低头轻吻过洪知秀的额头,轻声笑了笑说“晚安宝贝。”

也许是吻的效果,亦或是今天事件过于冲击,洪知秀他做梦了,梦到自己跨越千山万水漂洋过海来到首尔,陌生的环境,空荡的实验室,生疏的韩语,好在姐姐的男朋友现如今在韩国还能说得上话。

他来时还带了个男孩,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坐在后座搂着一束比上半身还大的玫瑰,把花递给崔敏浩后抬头冲他笑了下,霎时春和景明,洪知秀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唰”得明亮了。

“敏浩哥,这位是谁啊?”洪知秀压低声音偷偷问崔敏浩,对方说是自己邻居弟弟,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那这位朋友,他……”洪知秀有些问不出口,崔敏浩看他表情心里就了然,说你这雷达够响的,还真是,这我兄弟人品肯定能保证,喜欢姐夫给你们撮合撮合。

场景跟当天一模一样,洪知秀笑容明媚,一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样,伸手客气地说:“你好,我是洪知秀。”

梦里的尹净汉不是黑短发而是金发,像是日本牛郎店行走的活招牌,他牵住自己的手十指相扣,放到唇边吻了下手背,笑着说:“老婆你好,我是小三。”

【END】

*文如其名土得安心

01.

“这么说来,尹氏太子爷今年已经28了吧…好像还没有谈对象…”

“前两年他血洗董事会哪有空谈恋爱…坐稳董事长的位置更重要吧。”

“不过听说这次聚会就是尹老爷为了让他认识多一点其他家族的人。”

“联姻啊……”

“也没办法,都是这个地位的人了。”

尹净汉站在隔间里听着关于他的言论,神色寡淡地凝视着烟丝燃尽。等到外头脚步声逐渐减弱,他才将烟头丢进垃圾桶里,推门走向洗手台。

冷水从水龙头泊泊流出好像能顺势流进血管里,尹...

冷水从水龙头泊泊流出好像能顺势流进血管里,尹净汉抬头与梳妆镜里的自己对视。微微打湿的发丝妥帖地耷拉在额前,眼尾捎带倦意,长睫铺下淡灰色的阴影显得他的视线冷淡无味。他对于联姻持无所谓的态度,在他的记忆里所有的决定都必须权衡利弊,他看重的不过是与对方合作后能给彼此家族带来多大效益。

他打开相册,一张明媚柔和的笑脸从屏幕映出,方才的小道消息似乎有些偏差,他的联姻对象早已定下。

洪知秀坦然接受众人向他投来的目光,视线一滑看到缩在角落面如菜色的秘书长,想了想还是朝他走近。

“倒也不用摆这个表情,我又不是不来。”

“大少爷…这都几点了,您知道这管乐团奏了几轮了吗?”

侍者朝他们递来两杯香槟,洪知秀一边听着李硕珉焦虑不安地嘀嘀咕咕,一边慢条斯理品酒,好像对方说的话是与他无关的,听了一半他缓缓开口道:“急什么,联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李硕珉又急了,语速比先前快了一倍:“是是是,您不急我急,我这不是担心哥这一手下马威最后害得还是你自己吗?哥你那联姻对象的家可不好惹,而且你见过他本人了吗?”

“我们硕珉真贴心啊,”他笑了笑,环顾四周后无所谓地说,“没见过啊,反正签协议以后也是各玩各的。”

“…开盲盒也不用这么草率吧,”李硕珉汗颜,“说得结婚跟玩似的…”

“我的未婚夫该谢我呀,就算他狂嫖滥赌我也不在意的,就是住在一块的室友,和平共处是第一原则呢。”

洪知秀将垂落的发丝绕到耳后,他想以后要扮演夫夫和睦的场面还是应付得来,演艺圈里为了获利假扮情侣的艺人比比皆是,这点事根本难不倒他。吊顶的水晶灯透着暖黄的光,轻柔地落在大理石纹地上,金丝镶边白桌布上置放磨砂果盘,玻璃灯罩下烛光闪动,透过那一点点微光里他和对角线的男人对视。

尹净汉隔着不远的距离凝视他,洪知秀的脸比他拍的电影中还要小几分,一双上调桃花眼框着一汪清水,仿佛那脸蛋是不会老的。真丝腰带勾勒他纤细的腰线,深v黑西装隐约是白玉般的肤色。他忽然笑了,有点玩味的,洪知秀却别过脸了。

“怎么了?”李硕珉问。

“嗯…我好像看到我的未婚夫了。”

他听到平稳有力的脚步声渐近,随即迟缓地抬起头来,那条细闪项链折射的微光几乎坠进眼睛里,视线往上攀,对方茶褐色瞳孔的四周是滔滔的白,中心旋着一圈一圈的涟漪。

“狂嫖滥赌?”对方话落好像真是若有所思,举着高脚杯的手腕微微倾斜,“你放心,我不会做让你丢脸的事情。”

洪知秀愣在原地,这个反应像是勾出对方原本微不可察的狡黠,他后知后觉地收起惊愕,耳根处染上淡淡几笔的胭脂粉,“噢...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又没怪你,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有点猜疑也算正常。”

尹净汉眯起眼睛打量洪知秀,他在那种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长大,那一张张玲珑的脸底下只看到长满青苔的心,里头闻起来有股钱霉味。后来家里送他到日本念书,还是有不少人紧扯白脸送上门,他便顺势什么都玩一点,唯独无意于真心。洪知秀会这样想,他一点都不意外。

“所以呢?你以前玩得都是真的吗?”

那种不自在的神色从洪知秀的脸上消失,他漫不经心地晃着酒,他虽然这样问,可是语气听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是真是假。

“这对你重要吗?”尹净汉反问。

“当然,”他抬眸,秀眼如同两瓣绽开的桃花,蕊心却写着生人勿近,“没结束的最好断得干净点,我不喜欢有人打搅我的生活。”

“既然这样不如就选今天搬进来吧,”尹净汉上前凑近了些,对方的豆蔻香轻而易举笼到他身上,好甜的味道好像并不符合他的外表,“正好我的未婚夫可以检查一下家里有没有旧情的痕迹。”

洪知秀看着骤然放大的脸,他下垂的长睫是微雨打湿的柳枝,那对狡猾的双眼里映着他的错愕,可他忽然觉得他的心像烛台上跃动的火光,一亮一亮的。

“好啊。”

李硕珉屏着呼吸站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方面因洪知秀的出言不逊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另一方面是被对方的回答雷得五体投地,他两眼一闭索性装聋扮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02.

隔日早晨,洪知秀醒来躺在床上对着陌生的天花板出神,当下境遇到底是酒精上脑还是因为面对那张脸便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其实他根本就没想着这么快搬进来,至少要等完整协议摆在眼前才做决定。如今心底这番话又不能说给硕珉听,对方大概率只会回以震天响的嘲笑。

既然将后半生的自由都搭进去了,日后行事都将冠以对方之姓,那他调查尹净汉的私生活也算情有可原。他知道尹净汉做事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唯独对着佳人才偶有流露柔情,不过这都是道听途说,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如果能让人摸得清性情是不可能的。虽说着让尹净汉把露水情缘都断得干净点也不过是玩笑话,总之日后还得天天见。洪知秀犯不着得罪他,很显然对方也懂。

“嗯文件先放我桌上,我下午回公司。”

洪知秀没下台阶,对上他的视线发现他没有惊讶也没有喜悦,平淡得就像两人已经共处好多年。庭院里的玉兰树凭借风一抖一抖的,绿色的落叶回到草地上,尹净汉走上前伸出手,洪知秀把手按在他的掌心里像触及那细软的草坪。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尹净汉牵着洪知秀走到餐桌旁,将餐盒打开又取来两双筷子递到对方面前。洪知秀坐下托腮欣赏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食物大多是清淡低脂的,他眨眨眼,忽而升高语调调侃道:“你买的我都喜欢吃。”

“嗯,还挺会捧场。”他半抬眼皮看了对方一眼。

听罢洪知秀粲然一笑,有些好奇地环顾四周,略带遗憾地讲:“唉家里好干净,好像什么都没找到。”

“让你失望了?”尹净汉抿了两口冰美式,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我下次马虎点。”

“原来是藏起来了。”洪知秀噢了声,垂下头将那份谷物酸奶碗搅得一通乱,“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睫毛在眼前扑棱几下,他像猫一样眯起眼睛,抬声问:“总裁不会是怕我将家里翻个底朝天吧?”

“你放心我可懂事,不会乱动你东西的。”

好像担心自己玩笑开得太过,洪知秀说完冲对方咧嘴笑,低头认认真真吃起早餐。尹净汉捧杯置在唇边却没有继续喝下去,这些年来他习惯独居,在家里度过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洪知秀的笑容太过直接,就连同试探也毫不隐瞒,饱满笑意的一双眼睛如同耳垂装饰的钻石耳钉,耀眼夺目。

“我不介意,家里的一切你都可以用的。”

“翻个底朝天也没问题。”尹净汉忽而凑到他跟前,鼻息恰好洒在他的鼻尖上,收获到对方瞳孔微微收缩的慌乱才满意地拉开距离,笑着说,“我吃饱了,你慢慢用。”

洪知秀等着对方步入洗手间,暗暗捂了捂心口,差点,就差点接不住戏了。

饭后洪知秀窝在沙方上看电视,才想起来自己的只带了一只手提包来,可他还没开口,尹净汉已经替他回答了疑问。

“你的行李今天下午应该会送来,如果还有什么缺的你就打给我。”

“净汉。”

尹净汉在玄关处换鞋的动作一滞,抬头发觉洪知秀直勾勾地盯着他,小脸偎在软枕上只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

“叫总裁好生疏啊,这样叫你行不行?”

“好。”

大门掩上,尹净汉站在院内等司机开车过来,从口袋取了一根烟衔在嘴上却没有点燃,方才那张小脸此时还印在脑海中,真是,还挺让人意外的。

tbc.

人鬼情未了。1.8w。

“我是你的幽灵。”

不介意我们就开始。

WetookawalktothesummitatnightyouandI.

晚上我们散步到山顶你我一同。

Toburnaholein...

Toburnaholeintheoldgripofthefamiliar.

将我们过去紧握的熟悉烧了一个洞。

我老公的老婆死了。

如你们所见,我现在是个孤魂野鬼,飘在空中,没腿。

我死在洛杉矶的大马路上,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真正意义上的客死他乡,横尸街头。创死我的司机毒驾,磕嗨了开车,创完还跑了。

我死相不算好看,但感谢创我的那个老哥没把我在车轱辘底下拖一段,他创完我又创了另一个可怜的哥们,拖他跑了五十多米。

总之我的灵魂从身体上飘出来,看着黄色的Keepout警戒线在我身体周围拉了一整圈。

还看着我老公来给我收尸,送殡仪馆火化整理我的东西又给我办葬礼,埋我的墓园很贵,算阴宅里的大house,好在我老公还挺有钱的。

他妈的,老娘这个月的博士补贴还没拿呢,老娘博士还没毕业呢。也不知道我写论文崩溃的时候在草纸上乱写的“好想死”“把我杀了吧”“创死我得了”触犯了哪门子阿美莉卡风水忌讳,这么快就应验了。

总之我真的被创死了。

我试图找另一个挨创的可怜老哥交流感想,可是找不见他的灵魂。

妈呀,这世界上好像就只有我一个鬼。

好吧,我去看我老公整理我的遗物,妈呀,我从没见过他流这么多眼泪,哭的时候一声不吭,像个静音的花洒。

好新奇,再看看。

当鬼挺好玩的,不用吃不用睡,还能穿墙,就是不能和我老公说话,还不能睡他。我看着他流眼泪,祈祷上帝保佑我上天堂。我特别想说别费劲了你老婆连天堂的门儿都没摸着。

我老公是基督教徒,美籍韩裔,叫Joshua约书亚,意思是「神是救赎」,中文名是洪知秀。

我们同年,我比他大个把月,我死的时候30岁,他29岁。我们认识的时候都是22岁。我们领证的时候都是25岁。

他妈的才拿到绿卡没两年就嗝屁了,痛,太痛了!!这么好看的男人我没睡几年就没机会了,痛,太痛了!!

老公你失去的只是爱情而已我失去的可是绿卡和你的肉体啊。

啊不是,我扯犊子呢,我和我老公感情挺好的。虽然没有过啥波澜壮阔的罗曼蒂克,但我挺爱他他也挺爱我的。这个是真的。

我和我老公的故事其实特别俗套。一百对大学生情侣里有一半是在图书馆认识,我们也是。

上帝创世纪用了七天,我用七天遇到有着漂亮眼睛的约书亚。

这七天我记得太清楚,因为那是我为数不多幸而有精力写日记的一段日子。在我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在我的日记里连续出现了七天。

Day1我去图书馆,坐在那小子的左边。那个椅子空着,我问他有没有人。我注意到这人长得特别漂亮。

现在我也能回忆起当初看到那张脸时的内心活动——贫瘠得只剩下这句干巴巴的感叹。

后来手机快没电,拿着充电器站起来才发现桌上公用插排全被占满。那小子拔下自己充得差不多的笔记本电脑,为我空出一个插座来。我说谢谢。这是我们第一天的全部交流。

Day2我照常去,发现他今天也在那里,左边的椅子依然空着,我有点惊喜,没人不喜欢在漂亮鬼旁边学习。

我坐下的时候他抬了下头,眼神一顿而过,大概认出我来了,毕竟我装束都没变——那时候我太穷,一年到头就那么几件衣服。

我发现自己这个位置空着是有缘由的,这椅子有点小毛病,四条腿长短不一,坐着稍微一动就晃晃荡荡,磕在瓷砖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招致周围人提醒或警告的目光,于是没人常坐,也没人久坐。

我当时觉得这简直是我的天选宝座,我高中教室就没有一副桌椅是没这种毛病的,整本书垫在下面都无济于事。因此早早学会了把这种烂椅子调整到某个刁钻的角度用腿撑住,再顽皮的四条腿都被老娘收拾得安静服帖。

那天我和他没有说话,但心情非常愉悦。因为他长得太他妈好看了,我看一会儿文献就欣赏几眼美人,连带着晦涩的英文专业术语都顺眼。

香水味道也很好闻,很清淡,尽管我分辨不出是什么品牌型号。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男士香水在我眼里只分三种,玩咖卖骚香,普男装逼香,娘炮欲拒还迎香。那小子显然属于最后一类,他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娘炮。

Day3不出所料地那个b还在那儿,左边的座位不出所料地空着。我坐下,他下意识抬头,眉毛很轻地挑了一下。

很羡慕那时候的自己,敏锐得像只野猫,我察觉这家伙整个下午都似乎很好奇为什么我能在这椅子上坐得如此安静,开始我还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但晚上五点钟大家都三三两两去吃饭的时候他竟然真的问我,为什么你坐这把坏椅子没有声音?

我十分得意地给他展示我刁钻的角度和卓绝的技巧,他露出惊讶的表情,睁大了漂亮的眼睛,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于是问:你为什么每次都坐在这里?

他伸手一指图书馆三楼的落地窗:这里能看到湖和晚霞。

那时候正好是黄昏,我顺着他指尖看去,好漂亮。我说。

Day4第四天的时候我们的交流渐渐多起来,我让出插座给他充电用,他问我有没有多余的演算纸,接水去的时候问我需不需要一杯。他知道了我学心理,我知道了他学生物制药,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TMI。

然而没有交换联系方式,我们都不算十分热情的人,尤其是这种认识但萍水相逢的家伙,我最不擅长对付。

Day5今天也是如此,我听音乐看PPT的时候,他正巧看到播放列表,轻声说我也很喜欢这个歌手。

朋友们,土死了,是不是土死了。这种剧情。

世外高人也有失手的时候,今天我不慎让这破椅子狠狠磕了下地面,很吓人的一声,周围人往这边看,我用手臂挡住龇牙咧嘴的表情佯装风平浪静。

他很轻地笑起来。

傍晚的时候他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哎呀,这张脸真是他妈的漂亮到极点。邻座去吃晚饭了,我肆无忌惮地盯着看。

睡醒的时候我略心虚地收回目光,他掩着嘴打哈欠,眼睛因生理性泪水潮湿。我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双亮晶晶的眼尾上挑的桃花眼,落地窗外橙红色的人工湖和晚霞一道直直撞进我眼里。

那天我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时候他也开始整理桌面。我下意识放慢了速度。

我们一道走出图书馆的大门。

把最后一点晚霞光拥进怀里。

出于礼貌,他跟我走到我宿舍楼下才回去。我们终于交换了联系方式,互关了ins和Facebook。一路上我跟他大倒苦水,从GRE骂到教授的口音,且骂得非常好笑,绘声绘色,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好笑,语言艺术家。

这家伙忍俊不禁,笑了一路,桃花眼弯弯的,鼻子皱起来。他的唇形非常好看。

Day6那天我没去。满课,痛,太痛了。

我给他发WhatsApp,说我去不了图书馆了——发完就后悔,那时候WhatsApp还不能撤回。我把手机一揣,感觉崩溃。

屏幕竟然很快就亮了。估计是正在看手机——他不怎么看手机,总是很专注。

他回:。意思是知道了。

过了几秒钟又回了一条:。

哎呀我去。

晚上老师上课扯犊子的时候手机又震。

JoshuaHong:[图片]

落地窗,晚霞,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放大看湖面上还飘着群黑天鹅,左下角露出很小一片桌面。

哎呀我去,此男绝非善类!!

Day7那天是礼拜六,我去的时候他又像往常一样早早到了。

他冲我打招呼,我冲他笑。

然后他从左边座位上拿起自己的背包。

哎呀。我觉得心脏忽然跳得快起来了。

哎呀,怎么变成平稳的椅子了。什么时候换的。

这些故事我记在日记里,后来我老公整理我的遗物,我飘在他头顶和他重新看了一遍。眼泪落下去无声无息,把字都弄花了。

那之后的故事继续俗套,我们的亲近和大多数大学情侣一样青涩而漫长。在周围更奔放直接简称混乱的北美气息里显得格外含蓄拘谨而秩序。我是东亚人,而他生长在美国的东亚家庭里。

但我老公不属于很受原生家庭桎梏的那种,父母的教育也绿色健康。我羡慕他社交时虽不十分热情但游刃有余的松弛感。我上大学第五年,还是很“紧绷着”。

不得不承认,我老公是个光芒四射的人,拥有几乎一切我欣赏和向往的特质,在学校也有够风云人物。但我并不像有人猜测的那样对此感到自卑,我付出了数倍于你们的努力才站到这个位置,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有资格趾高气扬。

我老公身上为数不多称得上“东亚”的部分就是有时会为了做一个和平主义者而委屈自己,和朋友吃菠萝披萨的时候如此,去party喝酒的时候如此,后来我对他提出自己心里疯狂滋长的那些阴暗想法时也如此。

哦,最后一条被他推翻了。

很戏剧性,那些在我看来阴暗而不可说的欲望把我憋到快爆炸,我对他剖白时做足了把他吓跑的心理准备——我渴望看到他在情欲里被动,脆弱和流泪的样子,想通过探寻他本身来获得精神的满足——结果他听完只是笑,好像只是在讨论天气和咖啡,而非在我看来堪称离经叛道的事。他说这里这样玩的不稀有,我们完全可以尝试。

我开始一直以为他又要做和平主义者了,后来他跟我强调了很多遍,也身体力行。他情愿而愉悦——“willing”,完全不是为了迁就于我。

跟他相反,我身上为数不多“不东亚”的部分就有“从不为了和平而委屈自己”。

初中时我被父母扔进寄宿学校,发育的身体和疯长蔓延的不安,在面对嘲弄与霸凌时我忍气吞声,于是招致变本加厉的伤害。我试图去浴室洗去头发上的脏水,想起自己热水卡被他们剪了,在隆冬的洗衣房里洗头,冻得浑身发抖,胡乱擦一把,含胸驼背顶着他们的目光进教室,像个可悲的虾米,绕到后排的垃圾桶里去找我的书包。“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是我那段日子里最频繁听到的评价,来自父母和老师。我挨过爹妈很多打,从小挨到大。他们丢了钱,说是我偷的,我在深秋被从浴室里揪着头发拽出来挨打。我在学校被偷钱,他们二话不说先给我一个耳光说先反思自己不要老想着诬陷别人。禁闭,罚跪,耳光,用水管,用皮带,抓着头发往墙上撞,然后又说是为我好。我那时候只会哭。

于是高中我学聪明,从一开始就一副臭着脸不好惹的样子。脆弱的小动物总是得张牙舞爪才能吓退威胁,我独来独往,精心扮演纸老虎,“不委屈自己”成了我当时的人生信条。别人招惹我,我在教室骂得震天响,阴阳怪气而不带脏字。老师来查案,我嘴快得像机关枪,马上占领道德制高点和气势高地。大家讨厌我,但也确实不敢来招我,“那个泼辣又嘴贱的臭婊子”“她肯定和年级里的男混混都上过床”,他们在背后这么说。初中寄宿学校的饭菜卫生不达标,我落下老胃病,听到这些话有点想吐,去了趟厕所没吐出来,又把自己埋进书堆里。

高考我考得很好,是我们镇迄今第一个女重本大学生。升学宴上和亲戚邻居们虚与委蛇,他们说高学历能嫁好人家,自以为在奉承我,我爸妈说读完本科就回家乡来,别跑太远。我在酒桌上摔了杯子,最后一次因为他们哭。

我爹妈虽然畜生,但没到不肯供我到一线城市上学的地步,我拎着行李箱走出火车站的地铁口,地铁口正对着一个商场,名字叫做“新世界”,那是我踏上这座城市的地表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我站在那看了那三个字很久,忽然非常,非常想哭。

大学四年我过得其实挺乐呵,大家夹着笔记本电脑去上课,我夹着笔记本,无所谓,好键盘不如烂笔头。我穿着人字拖在校园里乱逛,去体育馆打羽毛球,和舍友坐地铁去黄浦区的步行街,把奢侈品店的香水小样闻个遍,把花花绿绿的化妆品试用装涂在手腕上,我只是逛,不买什么,就觉得很快乐。后来被怂恿买了一条项链,我那时候对上海有点滤镜,以为质量多少会比家乡地摊卖的好些。

有时候路过亚洲大厦和人民大舞台,有音乐剧迷蹲演员的sd,我混进去,踮起脚尖看热闹。有一次被旁边的姐姐当成剧迷塞了礼物小饼干,我幸福得快上天了。

没有人救我。我不是什么小说女主,我是自己咬碎了镣铐带着满嘴鲜血从泥坑里爬上来的,我爱自己的獠牙与灵魂。

可惜这么漂亮的灵魂他爹的三十岁就嘎了,痛哉!

我们正式确定关系是在硕士第一年的九月,春季一月份开学,但我当时办签证出了点状况,四月份才到学校,落了近三个月的课,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我照常在图书馆崩溃的某天,在草稿纸上发泄地乱写“好想死”“这个b硕士谁爱读谁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老公——当时我们刚组成图书馆的自习搭子和饭搭子,凑过头来看,问我在写啥。我翻译给他听,他笑起来,把纸拿过去写写画画,不一会儿又推回来。一幅小狗摸小猫头的简笔画,和放在纸上的两块水果软糖。我看到包装上是中文,大概是在学校的亚超里买的。

我在学校官网里翻到两年前校园电视台做的橄榄球赛决赛纪录片,意外地看到Joshua的面孔。是身高体型的洼地,却也是一整支队伍的leader。决赛录像我看得心惊肉跳。约书亚体重太轻,即使敏捷也逃不过被一次次撞倒。有一次被几个壮硕的青年压在最底下,小小一只在裁判哨声中从人堆里艰难地爬出来。

下半场他不出所料地受伤,比赛暂停下场紧急处理。坐在场边的椅子上,被切了一段特写,碎发被汗水贴在额前,胸膛剧烈起伏。总是盛着笑意的漂亮眼睛此时明亮潮湿而不带丝毫戏谑,紧紧盯着场上,向围在两边的队友传达下一步战术。

我没有见过的,20岁的Joshua,顽强,冷静,专注,锋芒毕露而野心勃勃。

从赛前采访到颁奖典礼,我把整个纪录片一秒不落地看完,关掉视频才恍然自己还有文献要翻,一摸脸颊烫得出奇。

我们从认识到恋爱足足过了五个月,在阿美莉卡的大学校园里可算十分稀奇。我一开始没有任何恋爱的想法,出于难以被治愈的不安全感,我排斥建立亲密关系……好土的剧情。好吧,但他长得实在太漂亮了,那张脸简直是照着我的审美捏出来的,笑起来更好看,声音也轻柔好听,丝绸般的质感。我也从来没遇到过聊得这么投机的男性同龄人……总之不是我的错。

九月份我们终于迎来了假期,学校组织去意大利的游学,他问我要不要去。

我跟他提过自己很喜欢意大利,算了算手头的钱还很宽裕,这几个月忙得除了住宿吃饭基本没怎么花钱,校门都没出过几次,出了也不买东西,本科留下的习惯。

到了之后我才后知后觉,他是美籍韩裔,家境优渥,选择游学这种人多憋屈不舒适的旅行方式,想必是为照顾我的经济状况。

他很希望我去。很希望和我一起去。

在意大利街头我看什么都新鲜,好几次大部队走远了我还在某个铜像,店铺,建筑或街头艺术家那里流连,他只好拉着我以防我走丢。我在博物馆逛得腿快断了,瘫在长椅上精疲力尽地哀叹,他在一旁嘲笑我。我们在威尼斯坐公交船,不知道要关窗,一个浪打到船舷上,下雨般浇湿我们的衣服和头发。

自由活动时我们去吃晚餐,我在包厢里头一次提起我的家庭,他眉头蹙着,听得沉默而肃穆。最后我故作轻松地讲完了自己的故事,他起身走到我身前屈起一条腿跪下来,拉起我的手指低声问,我可以拥抱你吗。

我俯下身抱他,他的手轻轻拍我的头,像哄小孩子。其实这个姿势有点滑稽,好在包厢里只有我们。拥抱持续了很久,最后是我主动松开。

我们都默认从那天开始交往。

我们的进展迟缓到连我都嫌慢的程度,他同学说他有一个绰号叫LA绅士,真是名不虚传。以至于我一开始认为他真的是个称得上保守的家伙。

但美国人还是美国人,人均社交牛逼症的美国人,而且非常乐于拉着我一起社死。我们去校内的livehouse,乐队成员他都认识,他在学校也很出名,安可时被叫上去互动,在台上活跃得好像回了自己家。他伸手把我拉上来,一手揽着我的肩在舞台上蹦迪,台下一片口哨声,我们于是在狂热的摇滚乐声里接吻。

该绅士就是如此,会间歇性地发疯,疯到骨头里都在燃烧,种种在曾经的我看来尴尬社死或离经叛道的事,在他眼里都是“小问题”“有趣”“新奇”“可以试试”,我觉得有什么沉睡在我体内的能量正在被他的火焰点燃。

哦对,其实他还很喜欢恶作剧,小孩子一样。好吧,老实说我很喜欢他这么跟我玩,因为太可爱了。

还有什么来着,游学回来后我在借阅室找了份兼职,于是Joshua假期看书看戏看电影的地点转移到了离我工作位置最近的空桌子。我说过他是很专注的人,完全不受来回走动出入的学生影响,然而我每次回头看他的时候,这位专注的绅士马上就会头顶长眼一样抬头和我对视,我每次都因此心率过速好几分钟,脑子被带着笑的目光烧成一坨浆糊。下一位学生来登记,我得努力反应才能听进去他们在说什么。

闭馆的时候他收拾东西凑到我面前做作又臭屁地抛媚眼,然后一派绅士腔调地邀请我去散步,吃东西或小酌。有次我们喝了点果酒,在校园的长椅上并肩坐着。他张嘴要问——又要端他那副绅士做派了,少装。我于是把他推倒,他背靠在扶手上,路灯下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约书亚小朋友喝醉了也很有趣,比平时更会撒娇,黏着人讨要“我爱你”,我说了无数句iluvu还是很不满足,我又说ichliebedich,あいしてる,,Jet`aime,Jet`adore。把我会的所有“我爱你”都说了一遍。这小子在我颈窝蹭来蹭去,要听中文的,他哼唧道。

所以我人生中第一句母语的“我爱你”是对他说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他听完之后懵懵的,眼睛睁得很大,然后惊喜又狡黠地笑。再然后用发音几乎称得上十分标准的中文说,我也爱你。

好小子。感情在这等着我呢。

那地方确实糟糕,街道脏乱,采光很差,房间阴暗潮湿,水管总是漏水,楼下能看到拉帮结伙抽大麻的年轻人,用很脏的俚语大喊大叫的混混,每天早上街边墙根会有新增的呕吐物和排泄物,墙上是生殖器的涂鸦。

情况持续了近两个月,有一天夜里我被巨大的响声惊醒,一共响了七八声,吓得连滚带爬下床查看情况,反应过来是枪声。然后门外一阵骚乱,我不敢出去,缩在上锁的小屋里。没过一会儿救护车警车和媒体都来了。

发生了枪击案,就在我住的房子楼上。

我头一次见他哭,也是头一次有人因为我哭。我手忙脚乱大脑空白,感觉自己比听到枪声的时候还不知所措。

约书亚绅士无声无息地淌了三分钟眼泪,动作麻利地抓起椅子上的外套把我裹起来,把桌上我的手机塞进外套兜里,说我带你去我前几天新租的房子,家具还不齐全,但能住人。

我有点懵,问你什么时候租到的。他把我拖下楼,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很大,有点疼。就上周,他说,离学校不远,户型也不大,AA的话你应该租得起了。

抱歉,这个邀请可能很突然,他把我按到摩托车后座上给我戴头盔,但你刚搬出去没多久我就决定这么做了,那片治安太差,我不想你住那里。

接下来的两天我退租了房子,和Joshua去交超速罚单,把我为数不多的行李搬到我们小小的新家。旧居的楼道里蹲守着警察。我老公回家路上很崩溃,因为他在楼下踩到屎了。

哦对了,聪明的约书亚有些失算,那个小房子就算是AA我也租不起,哈哈哈哈。我说欠条先打着,以后我工作了一定还给你,他说那你最好慢慢还,还很多年。

后来我们都把这事忘了,所以我到死也没把钱还上。

我为什么现在想起来了呢,也是因为我老公整理遗物。我有个铁盒子,里面装着很多大学时候关于我们的东西,比如画着小狗摸小猫的草稿纸,校园livehouse的票根,还有那张手写欠条。

我搬家之后第三天就生了场病,洪知秀断言我是被吓的。我说哪有,流感而已。他撅起嘴耸肩说,反正我被吓得不轻。

吃的药没起作用,晚上我烧到三十九度。我老公蹲在床边准备给我换衣服的动作停在半路,一脸震惊地看着我顶着高烧雷厉风行地爬起来,夺过衣服穿好,叫车,看起来完全不像病人。到了医院瞪着烧得睁不开的无神双眼健步如飞,语气沉静条理清晰地跟医生叙述病情。我老公在一旁几乎被当成透明人,最终忍无可忍地把我按在椅子上,伸手取走我的眼镜。

这下彻底被剥夺行动能力,只能看他拿着各种证件化验单跑来跑去,忽然感到种不真实感。这是上高中以来第一次有人陪我看病。

独自收拾打车挂号,独自料理在医院的一切,因此不得不习惯于把骨头里所剩无几的精力榨出来,装饰在躯体之外掩住一身病气,形成一层看似顽强活蹦乱跳的壳——就如我方才所做的种种。

我们也讨论过以后,都默契地不想选择结婚,婚姻和爱情没有任何联系,我爹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们也不需要一沓破纸几条法律来证明我们多么相爱,那也太无趣了。

所以其实你们也看到了,我对洪知秀的称呼只有Joshua和shua,“我老公”只是一个带着缺德意味的调侃性叫法,我和国内朋友聊天的时候才偶尔这么说。

我说我要读书,读半辈子书。他们气得更厉害,好吧。我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在窗台上坐在电脑椅里,听他们歇斯底里,我装聋作哑。

我坐在那里发呆,把咒骂声当白噪音用,许久才发现洪知秀站在门口望着我,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他听不懂中文,但读得懂空气,依照对我的了解转转那聪明脑瓜也能猜透七八分。

那几年国际形势很动荡,中国人在美国顺利就业的几率又走低一个level,我读的还是在全世界都不好找工作的心理学。毕业不能就业,我只有签证到期被遣返回国的份。我那阵其实愁得很。

于是几乎是顺理成章地,我俩去领了个证。对于领证这件事的细节我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那两张破纸在我心里的重要程度不如我本科一次小组作业。

领证之后没几天是我的生日。我们于是去了火奴鲁鲁。夏威夷的海滩,遮阳伞,livehouse,冲浪板,烤肉,啤酒节,狂欢节,露天音乐剧……我们穿着大衬衫花裤衩在夜晚的海岸上闲逛(这小子领口开得很低,一喝酒胸膛泛红,看得我想把手伸进去),在海滩酒吧收到陌生大叔的祝福,Joshua声音洪亮地感谢了他,一看就是又进入发疯状态了。酒吧舞台上有乐队在表演,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慢速摇滚乐,我举起手臂做出rock&roll的手势,乐队的主唱姐姐热情地举起双臂回应我。看livehouse的时候我成为被选上台互动的幸运观众——这次是我把他拉上去的。

沉浸在电影里的洪知秀侧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我把手机上的拒接记录亮给他。他有些惊讶又很快了然,我明白的,他也明白的。我忽然揪着他胸口的衣服吻上他的嘴唇。

第二天威基基海滩大道举办了彩虹跑,我说我们也可以参加吗,Joshua说只要支持这些群体就都可以。

我跟他说过,我的妹妹——我很少提到我妹妹,她在国内读本科,她只跟我袒露过自己的性取向。

于是我们在夏威夷的日光下,在密集的彩虹旗间奔跑,这位爱恶作剧的臭小子把六色彩带塞进我领子里,然后跑得远远的,脸上涂着油彩,鼻子笑得皱起来。彩色纸带纷纷扬扬地洒下来,他看上去像什么童话中梦幻森林里的小鹿。

你看到了吗,我亲爱的小姑娘,我先替你看过了,这世界很操蛋,但偶尔也没有那么糟糕。

我们在这些没那么糟糕的瞬间活着。

洪知秀没有读博,他的履历足够他在LA出名的药业公司找到非常好的工作,我在本校的心理学实验室,一边读博一边实习,准备留校当老师。

我开始拿博士补贴,洪知秀开始工作,有时还能靠投资和股票小赚一笔——我老公在这方面很有头脑,他本来其实要读商学院的。这让我脑补他在曼哈顿写字楼吃早餐敲电脑的样子,一定性感得要死。我们很快换租了更大的房子,洪知秀的实验室有很多实验犬,也就是比格犬,著名的拆家垂耳大叫驴。他跟我说退休之后要领养几只回来,拆家也不要紧,我们到时候会有大house,让它们跑个够。

如果是几年前我听到这种话会说,禁止画饼。但当时我们两个的状态都几乎都可以用“前程似锦”来形容,未来充满希望,生活充满盼头。

我的天呐。

我忽然特别想笑,于是我笑了,笑得非常畅快,几乎流出眼泪来。好像是在肆意嘲讽他们的愚昧可悲和这所有的荒唐的一切,嘲讽我曾经历过的所有苦难。

我把他们供我留学的钱如数还了回去,还加了利息的那部分。又过了几个月,我妹妹拿到了LUH的offer,我为她开的银行卡终于有用武之地。

我不欠任何人的了。

人生一半的烦恼源自贫穷。但我和约书亚的这四年没有经历这部分。这么说可能显得我十分优越而傲慢,但我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靠能力和双手摆脱了贫穷,成为了他们眼里“精英阶级的预备役”。我们早出晚归,他受公司压榨,我因为调查数据头疼。好在我们的工作都没不规律到总是夜不归宿的程度,我们享有漫长的夜晚。

洛杉矶的绅士不正经的时候是彻头彻尾的败类,想不通他怎么能在冗杂工作之余想出这么多鬼点子。这是个爱走极端的家伙,完全被我掌控和完全掌控我都让他异常兴奋。该绅士嘴上的彬彬有礼比一切dirtytalk都过分,称呼我的时候加上Doc.的前缀,用couldyou和mayi,用最礼貌最具风度的句式和表情,但手底下没有一丁点礼貌。

加州有一点好,乱七八糟的假期不少,还不调休,能让我们短暂告别有钱没闲的状态。我们于是去旅行。

我们去下萨克森州看望我的妹妹,她头一次见Joshua真人,用见了鬼的眼神看我,不相信我睡到了这么好看的男人。我们又去瑞士,阿尔卑斯山的夏天美得让人流泪,我像海蒂那样脱了鞋子在山坡上奔跑。去西班牙,在数万人的体育场里看狂热的球赛,我俩嗓子都喊哑了。这是很好的回忆,我们拍了很多照片,贴在家里的墙上。

后面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脾气不好,但对上爱的人就意外柔和,更何况没人能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还不心软,洪知秀更是基本就不怎么生气,我时常觉得我们是世界上摩擦最少的一对爱人,又或许比起爱人我们更像是住在一起的好朋友。

在我的认知里,我们就算最后感情破裂,也是因为激情和安全感的丧失,或是哪一方出了轨,顺理成章地走向陌路,而不是忽然有一方年纪轻轻被创死了这种委屈,莫名其妙又毫无逻辑的戛然而止。

真是太糟糕了。

我刚死的时候不是没自暴自弃地想过这男的不会我前脚刚死后脚就出去浪了吧,结果看到他种种疯癫行径和几个月后重度抑郁的确诊报告单简直想给当时的自己来一巴掌。

哎我老公真是,长了双臭渣男的眼睛,结果是个深情种。

我嘎的第一个半年这家伙活得跟阳痿了一样。本来就偏头痛还有点失眠,我死之后又加重了,还不好好吃药,气得我飘在他脑瓜顶上中英混杂一顿好骂。

他睡觉眉头总皱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我飘在床边上,特别想伸手给他捋平。好几次半夜忽然迷迷糊糊往身边摸,当然只摸到床单,然后坐起来发很久的呆。

他为我祈祷,翻着我们的聊天记录流泪,往我那个再也不会回应他的对话框里发消息。他生日的时候在家里喝酒,喝完酒又哭,眼泪无声无息地落在地毯上,我他妈的真是低估了他。哦也是,往年生日我都在的。

这家伙就是在折磨自己,他没搬走,还住那个房子,照片墙上我们的合照一张没撤,床头柜上的相框,冰箱上我给他写的肉麻纸条,药箱里我买的药,门口摆放的我的拖鞋,我衣柜里的衣服——他还时不时拿出来晒晒,还有我买的仙人掌……任何人来这房子,都会认为女主人只是不在家而已。

我早说了Joshua是疯子吧。

十一

哦对,刚才还提到了仙人掌。他还总跟那仙人掌絮絮叨叨地说话。有时候工作里遇到操蛋事,晚上回来坐在地毯上,撑着下巴对着那一小盆植物,手底下揪着地毯毛嘟嘟囔囔诉苦。

我去,何等的萌物,被我亲死!妈的亲不到。

仙人掌是我们装饰那个家具不齐全的小家的时候买的。我们去IKEA大逛一通,回来的时候大包小裹,不得不拜托我老公的爸爸开车接我们回去。买的东西里就包括那盆仙人掌和其他几盆绿植。

到家我们把所有东西都胡乱摆放在地上,精疲力尽地把自己扔进小沙发。我们胳膊腿叠在一起躺尸的时候,Joshua忽然看着被我随手放在茶几上的仙人掌说。我觉得你好像仙人掌哦。

我累得脑子生锈,有点疑惑地“嗯?”了一声。

然后我听见他接着说:锋芒和生命力,多像你啊。

啊,好像是哦,真的好像我。

从那以后我就很喜欢仙人掌。对,因为我老公一句话我变得很喜欢这种植物,出息。我想把这盆小仙人掌放在床头柜上,被他驳回,瞪大了眼睛说早上闭着眼关闹铃的时候一巴掌拍上去怎么办。

有一次忘了因为什么,总之好脾气的约书亚先生被我弄得有点生气。我去哄他的时候把仙人掌举起来晃来晃去,把脸藏在花盆后面夹着嗓子说,Joshua小朋友不要生气,小仙人掌精灵来找你玩了哦!

后来我们搬家的时候这盆仙人掌也跟着我们。仙人掌开花很晚,有些可能要等十几二十几年,洪知秀说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总有一天能看见它开花。

哈哈哈他妈的,且不说这个老套的立flag剧情有多少槽点,我死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它开花——

因为我嘎了之后我老公把它养死了。

你敢信吗,JoshuaHong,UCLA生物制药系硕士高材生,把,一株仙人掌,养死了。骇人听闻。

我也不懂是怎么做到的,反正那株仙人掌死了,死得和我一样莫名其妙。我老公微不可察地难过,他总这样,脸上风平浪静的,情绪都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轮转。

他没舍得扔,把仙人掌的遗骸放在了阳台,很快被晒成了干裂土壤上的仙人掌干。

十二

第二个半年他好像没那么阳痿了,看到房子里那些布置也不至于像我死头几个月那样睹物思人到当场犯病。稀松平常地走过去,目光也不多做停留。对,对。这是三十岁聪明的成年人该做的事情,太阳照常升起,生活还得继续。

他老婆死了,死得人尽皆知,但他没摘过戒指,也不理会那些男男女女释放给他的暧昧信号,以至于我怀疑他真的阳痿了——怎么一年了连炮都没和人打过啊。

但他笑容比半年前多了不少,也能看出很多时候是真的开心,开心就好,这么年轻的人就得开心。

他公司有个混血小姑娘——啊,那真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小姑娘,我都会想和她谈恋爱的那种——跟他提出1v1约会邀请,他看着那女孩子,眼神特别深情(好吧,他那双眼睛看蟑螂都深情)以至于我都以为他要答应人家了,结果他只是微笑,那种我见了无数次的疲惫而悲伤的微笑。

然后用指尖点点自己心口处说:对不起呀,她还在这里陪着我呢。

我的妈啊,要不是鬼没有心,我这时候脆弱的心脏已经被这句话创成两万八千块了。我好像真的有点低估自己在我老公心里的位置,这样的认知让我觉得很爽。好吧,但看他这样我真的挺爽,寸不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老公好爱我捏。(扭动)(得意而风骚地扭动)

啊先等一下,他现在去洗澡了,我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浴室欣赏我老公的裸体。妈的,吸溜,准备用舌头去舔,我凭什么睡不到。想到这种美好的肉体可能以后会属于别的女人或男人,我的心又碎成了两万八千块。

老公要不你真的阳痿一下呢?

但我他妈也是真没想到不怎么绅士的约书亚绅士竟然真能他妈的当一整年的和尚,放在以前我他妈可真是想都不敢想啊(咬牙切齿)。

哦对我挨创一周年那天他又喝酒了,电影里也这么演,这究竟是美国鳏夫们约定俗成的仪式还是这小子中二病又犯了。

十三

新的一年我亲爱的老公虽然确实还放不下我这个祸国殃民的大美女,但似乎决定开始放下了。对,对。人不能在一棵歪脖死树上吊死,他也不可能让自己永远被困在我横尸街头的那个下午。好吧,我有点难过,但还是为他感到高兴。这是三十岁的成年人应该做的事情,帕苏!

我照常在他身边飘来飘去,看他一个人生病,发着烧艰难地在药箱里翻找,翻出一盒我买的中成药,是我出门挨创之前交给他的一系列物品之一。他问这个是不是见效慢,我说中医讲究养生,这个副作用小,说完这些就出了门,这也就成了我跟他说的最后一番话。

那天他有点公事要办,在家敲电脑,周末还压榨员工,狗逼公司。于是采购工作交由我一个人,买了食物和常备药送回家里,又去交电费,回来路上就“碰”上了那磕嗨了开车的老哥。

他拿着那盒药看了一会儿,放在一边。后来他没吃阿司匹林,把我买的药冲完喝了,我看到他喉结滚动吞咽,然后开始洗杯子。你知道他之前生病是不动我买的那盒药的。他在试图放下我,我知道的。

哦说到在家敲电脑,每次我老公居家办公的时候我都特别容易兽性大发。因为这小子戴着眼镜坐在电脑椅前敲字的样子实在是!性感得!我鼻血狂流!

我特别爱给他选眼镜,因为戴着好看。金丝边圆框配着他新烫的暖棕小卷毛(他说烫卷显头发多,这几年泡实验室快被折腾秃了)漂亮得像洋娃娃;宽黑框又显得特别清纯,让人想欺负一下;银色框加眼镜链是没有女人会拒绝的禁欲系。OMG不能再说了,越说我越想睡他。

十四

我特别欣慰,终于不用一天到晚操心他了。然而我还是必须得一天到晚围着那小子转——一定且必须且不得不。

死亡让我得到上帝视角,却没有让我得到任何自由,相反,我必须得比活着的时候还压抑克制。你知道当人拥有全知的窥视能力,窥探欲就会呈指数爆炸增长。因而终有一天,这不可控的窥探欲会促使我去看到这世上所有黑暗,腐朽,暴力,血腥,无人性的部分,而我无力改变它们。

密谋中的一场虐杀;deepweb的器官人口交易;监狱里的含冤而死;不为人知的诱奸侵犯;锁紧的铁门后火海里绝望的惨叫哭声;恐怖组织和极端宗教组织的无差别袭击和种族屠杀计划……我拯救不了任何人,也惩罚不了任何人,我通晓一切真相却不能言语。我是拥有全知视角的死鬼,但同时又何尝不是被剥夺了一切行为能力的人。

我死的时候太年轻,年轻到还没有进化掉共情力和善良。拥有神祇的眼睛却没有神祇的冷漠,于是连做鬼都痛苦,死了也不自由。

这是我留在约书亚身边的另一个主要缘因。我把自己绑在他身边,每天围着他转,以此来阻止自己被疯长的窥探欲绑架,最后被折磨成疯鬼一只。

约书亚,Joshua,,洪知秀。

我的爱人,我的根,我的风筝线,我的岛屿,我心甘情愿踏入的囚笼。

十五

趁着我老公的精神状态好了点,我抽空汉诺威去看了一眼我的妹妹。

倒不是说妹妹不如我老公重要,只是我们这么多年真的只见过几次面,那种几分钟前还在与之亲密交谈一转头人就嘎了的失落感和不真实感她没有体会过,因此也无法体会我老公的崩溃。看我刚死那阵他的状态,我是真怕那小子做出什么事来。

德国高校真的很高压,我妹妹每天跟狗一样,累到几乎已经忘记悲伤,而且好像不得不延毕了。她本科基础不如我,旅德只是因为TU9是出名的宽进严出。让我惊讶的是她一边累得像狗一边还谈了个女朋友。你小丫头,有老娘大学时候的风范。

看到我妹妹过得还行我没忍住放纵了自己一把,于是在欧洲浅尝辄止地独自逛了一圈。为什么去欧洲呢,想着那里发达国家多些,也不打仗,不至于让我看见什么大规模的让鬼心碎的场面——但事实证明完全没好到哪去。世界上每秒钟都有人喝可口可乐,每秒钟也都有人因同胞的恶而生不如死。

我沿着塞纳河一路飘,去科隆大教堂飞到空中欣赏壁画;去挪威的峡湾和森林,观赏捕获三文鱼的过程;去看了极光,我在雪地里坐了一夜,因为不觉得冷;挂在巴黎塔的观景护栏外面做引体向上——唯独没去意大利。

因为是鬼,我没有重量。之前和我老公去健身房,挂在他做引体向上的器材上徒劳地蹬腿。他幸灾乐祸地嘲笑我,我争辩说我本科的时候真的可以做!他死活不信,我拉着他叨叨了一下午也不信,他说是因为逗我太好玩了,想一直逗。

啊,高处不胜寒。我站在珠穆朗玛峰最顶上,靠着不知道是哪国探险队留下的旗杆。山顶上狂风呼啸氧气稀薄,但对我无效。人类活着的时候拼死拼活征服的山峰,死人没一会儿就飘上去了。

但死人不能和我老公说说话。

十六

我回到我老公身边。

在我外出瞎逛的几个月里他好像活得又阳间了一点,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情绪逐渐从悲伤转向怀念。这很好,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他身上的一记疤痕,它一直在那里,但不会带来疼痛了。

他怎么还是不从那个房子里搬出去呢?这是他工作的第七年,升成了科研组的副组长,年轻有为。他们的研究成果申了专利,他已经有钱买house了。

我能理解他的矛盾和拧巴,理智是他的镇痛剂,但他执意要让自己痛得再久些。

可我现在算死了吗?我好像只是变成了个不吃不喝的透明人,在阳间和阴间的交界处存在。

我要怎么样才能真的死去呢?

我不知道,那还是先凑合这么地吧。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洪知秀其人可以有多难追,怪不得他高中朋友在聚会上说他“温文尔雅但高岭之花”。然而他那副对谁都笑眯眯,然而笑意不达眼底的样子着实激起了本鬼的征服欲,钓到这么个会推拉的男人别太有成就感,怎么当初我没体验到这种过程,遗憾!

我跟在我老公屁股后面去公司,Alva跟他热情地打招呼,我老公弯起眼睛冲她笑,让人分不清有几分真情——他那双眼睛就是有这种本事。女孩的笑容比阳光还温暖可爱,几乎是金灿灿的,看了让人不由自主跟着笑。实验报告严谨清晰,整洁的桌子上放着给楼下流浪猫的零食。大概没人不会被这种性格的小女孩感染吧,一看就是从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富有精英气质而真诚善良,小爱神一样从不吝于表达爱意和感激,纵使碰壁也从不挫败,像一只迎着阳光蹦蹦跶跶向你跑来的小狗。可以,准了,虽然我也会狠狠地吃醋,但如果你的枯木逢春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姑娘,那我还是会为你高兴的。

呀,老公,你再不做出什么反应,我就要比你先喜欢上这个妹妹了。

呀,Joshua,我已经离开两年了,你总不能永远被困在那个我横死街头的下午。纵使我清楚本靓女值得你这样的悲痛,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你总得睁开眼睛站起来继续走。你那么年轻又那么漂亮,你还有漫长又漫长的一生。

短期项目结束之后的聚餐,洪知秀接下了送烂醉的同事们回家的艰巨任务。最后一个下车的是Alva,从下车到进家门前的一段路,脸喝得红红的女孩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一步三回头地冲他挥手,路灯下的笑容比夜空还清澈。Joshua把车窗摇下来,回以挥手和微笑。Alva进门后他怔怔地盯着某处发了一会儿楞,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吧,再坚硬的心也很难不被这样充满能量的小爱神打动,何况这压抑的低谷期已经持续了两年,急需一道暖光照进裂缝里来。

走出来吧,Joshua。走出来吧。

十七

然后我没想到的是他奶奶的这小子前脚答应完人家后脚就跟公司请了长假(我预感Alva会很尴尬),然后一刻没停地订了机票,从洛杉矶到米兰。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这是个沉痛的仪式。我们在去意大利的旅行中成为爱人,于是他把我们走过的地方都重游一遭,从此和过去挥手作别,开启新生活。

步行街,美术博物馆,长椅,慢速小火车,公交船,熟悉的饭店……他甚至坐的还是那个包厢,只不过对面不再有人陪着他,公园,教堂,剧院,他独自去所有留下过我们足迹的地方。他在街头被人搭讪,男男女女都有,他客气地回绝。脸上平静无波,几乎看不出情绪,但我知道他在难过。

非常非常难过。

晚上我看他的睡颜,眉头还是皱着,不知道又在做什么梦。但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无比释然,Joshua呀,我祝福你,千千万万遍。

十八

然而就在我以为他要拍拍屁股回家的时候。这小子又干了一件事。

他买了张机票,从意大利飞去了中国。然后坐高铁,又打车。

他来到我的故乡。

这大概是约书亚这辈子最憋屈的旅行。靠谷歌翻译艰难地拍照取词,靠我教的那几句中文比比划划地和人交流,我头一次如此频繁地看到他茫然无措的神情。在车上我扒在他耳朵边上崩溃大喊:老公你清醒一点!司机在给你绕路啊!!

但我老公就是我老公,聪明绝顶的我老公。他最后就真的那么慢慢摸到了我出生的那个镇子,那栋房子(就是不知道多花了多少冤枉钱)。那时候我的父母已经搬走了,靠我寄过去的“彩礼”。

镇子里面是土路,镇子的东面是一望无际的稻田。什么都没变,建筑还是建筑,农田还是农田。有我小时候疯跑过的田埂,玩过水的小河和掉进去过的水沟,我上学时走过的土路,我拉着行李箱离家时上车的车站,和无数次眺望过的远山。

来自加州的约书亚站在中国大地田野的边缘,衣冠楚楚又满目风尘,太阳光把那双漂亮的眼睛晒得眯起来。脚下是龟裂的黄土地和丛生的荒草,风吹草低,牛羊在远处悠哉地游荡。庄稼,庄稼,一望无垠,干燥又混着沙尘的风,丘陵与房屋,天高高的,云也高高的。

四野缄默,我故乡的土地上站着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孑然一身。

我忽然想起他有一天忽然记在备忘录上的一句话。

“中国人死后,灵魂会回到故里。”

天地安静。和他流泪的样子一样安静。

别哭了,约书亚,别哭了。

哎呀。哎呀。

十九

从中国回到洛杉矶后,他的长假还有三天。我依旧意想不到的是,他就这么在我们的那栋房子里大睡了三天。

我死后就再也没见他睡得这么沉过,先在床上睡,睡一白天,黄昏时候爬起来吃点东西,又在客厅的地毯上四仰八叉地睡着。夕阳穿过落地窗照在他的侧脸,哎呀,他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

睡吧。Joshua,睡吧。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吧,醒来就放下我,就去迎接新生活,好吗。

他在客厅睡觉,我蹲在在阳台上发呆,怔怔盯着那盆我买的又被他养死的小仙人掌,残骸被晒得干枯,土壤干裂,毫无生气。哎呀,我忽然想,我还没见过这盆仙人掌开花呢。

如果它没死就好了。

好想看它开花。

就这个念头闪过的下一秒,仙人掌干枯的残骸根部忽然奇迹般地泛起一丝绿意。我长大了嘴巴,死命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株小小的死去的植物真的,真的因为我的一个念头而焕发了一点生机。如果鬼有心血管疾病的话我大概已经狂喜到猝然倒地——我好像真的找到了自己跟现实世界联通的方法。

然而再下一秒,我忽然感到了种陌生的疲惫——我已经两年多没有体会过疲惫的感觉了,鬼是不会累的。

这并非过量运动或不眠不休之后的疲劳感,而是某种连灵魂都黯淡下去的无可奈何的疲惫,好像生命力都被抽走了一些……我看着那株根部泛起绿色的仙人掌,恍然明白了什么。

就这样吧,Joshua,就到这儿吧。

二十

他长假结束的第一个星期五傍晚,他特地早离开半个小时,换下白大褂护目镜,开车回家换了套休闲西装,抓了两把头发又喷了点香水——今晚是他和Alva的第一次约会。

我蹲在阳台望着他,夕阳穿过落地窗照在他的侧脸上,眼下的乌青还挂着,这几年他一直都有点黑眼圈,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消掉。

我的Joshua马上就32岁了。

他站在客厅里,环视这个我们一起住了很久,他又独自住了很久的家。照片墙上我们的合照,床头柜上的相框,冰箱上我给他写的肉麻纸条,门口摆放的我的拖鞋,我衣柜里的衣服——他还时不时拿出来晒晒,还有我买的仙人掌……

他忽然像是被什么指引了一般快步向阳台走来。

我知道他会看见什么——他会看见那株干枯的仙人掌正在他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翠的颜色,枯死的尖刺缓缓舒展开来。带着我的魂灵的重量,在被暴晒干裂的土壤上复活。

然后在那已经变成翠绿的生机勃勃的植物顶端,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花苞,然后慢慢地绽开,花瓣慢慢地舒展,带着遭了清晨露水般的湿润,它是白色的,平凡且干净的纯白。

哎呀,我终于看到它开花了。

可惜我也欣赏不了多久了,生命力(我姑且这么叫吧)正从我灵魂中被飞快地抽走,消耗,眼睛和肢体无力而沉重。我满意地看见洪知秀的表情,那家伙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腿一软砰地跪在地面上。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和我小时候在雨天掉进田边的排水沟里的感觉有点像。我当时嘎嘣一下就被创死了,没机会体验这种新奇的感受。

你看到了吗?Joshua,这是我哦。这是你的仙人掌小精灵,它来找你玩啦。

请记住她吧,请一直爱她吧。不要去爱别人了,我口口声声祝福你,但打心眼里还是很嫉妒的哦。

小仙人掌会一直活着的,就像我曾经也是不死的那样。小仙人掌和小仙人掌的小白花会陪着约书亚,度过他接下来漫长又漫长的一生。

不是喜欢折磨自己吗,现在我来折磨你了。你会一直爱我的,你会一直痛苦的,你会和我一起纠缠到死的。

呀,我真是太可恶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自私又恶毒的鬼呢。

好吧,好吧,我道歉。

我这辈子很好,回想我这短暂平凡又波澜起伏的32年来所做的一切,我很满足了。

非常非常满足。

再见。以及,我爱你。

非常非常爱你。

End.

先发,大不了以后再改,感觉结尾写得不咋地。最后不管你看到啥都不许骂我因为我是一个神经病,over。

*不是特别了解美国文化,如果有写错的地方请指出

*本文源自看了Joshua高中同学说的话,再加上他自己讲,有时候会因为周围同学都上了大学,但他高中没有念完而觉得遗憾。想着如果他在高中,在大学会是什么样的,所以有了这篇文。(原来回去读了高中…我了解漏了…♀

*暗恋视角记录我想象中的Joshua,第一人称,介意勿入。全文1.1w

《不要爱上约书亚》

“You’resospecial.”

[图片]

A.

“如果没问题那就先这样定下来?”合上电脑前,我礼貌地询问着对方。...

“如果没问题那就先这样定下来?”合上电脑前,我礼貌地询问着对方。

Eric比我年纪小几岁,但身上的气质却像是沉淀了许久,我曾经调侃道,这可能是他们英国人过于儒雅的性子造成的。

整个合作过程我们都聊得很愉快,他表示没什么问题,顺便抱怨起洛杉矶的天气来,“移民过来的时候,当地人曾告诉我这边不经常下雨的。”

我往外看了一眼。玻璃上起了些许雾气,雨下的不大,路上的行人也若无其事地走着,丝毫没被淅沥沥的雨影响。但我不行,即使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几年,我也无法忍受衣服和雨水的亲密接触——即使有时候我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平时是这样的,冬天了会频繁些。”

我向他解释道,顺便将雨伞从包里拿出来。出于礼貌,我又询问着是否需要借我的伞一起回家。

“我的伞挺大的。”我补充了一句。

他笑着耸肩,说这么点小雨没关系,他只是单纯不喜欢下雨。

我一愣,随即意识到问英国人需不需要伞就像问中国人吃饭需不需要叉子一样。可以有,但也没什么必要。

我感觉有些尴尬,打了声招呼以后就打算离开,他却突然叫住我,“Eva。”

Eric晃着手里的方形盒子,笑得很灿烂,“差点忘了说,圣诞快乐。”

“谢谢……”我呆呆地从他手里接过,脑子有些空白,难为情地道,“实在抱歉,我并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不用抱歉,”他哑然失笑,“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我也是路过看到,感觉你会喜欢,就顺手买下来了。”

这个包装并不是像正常的礼物盒子一样,四周都封得严严实实的,它的两边是透明的。

“苹果?”

我诧异地看向Eric,只见他一副“被我猜中”的表情。

“谢谢,但是……”感谢的话萦绕在嘴边,却被浓浓的疑惑压了一头。

“有位朋友告诉我,你们中国人平安夜有吃苹果的习俗,寓意平平安安。”

他说“平平安安”的时候是用中文讲的,一字一顿。他的中文并不是很标准,听起来有些蹩脚。

我有些好奇,随口问道:“也是位中国朋友?”

“不是,”他摇摇头,随即用略微自豪的语气讲道,“是UCLA目前最年轻的教授,很帅气的。”

Joshua。

B.

“Joshua,刚刚课上的笔记你做了吗?”

“没来得及,新来的教授讲得太快了。”

“……”

我从桌子上趴起来,单手撑着额头,并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看着身边的同学打打闹闹,恍惚间回到了国内的中学。

转学一周,每次从桌子上抬起头,发现身边都是不同肤色人的面孔时,还是有些不适应。

“Eva,你做了吗?我刚刚看你写得很快,好像一直在动笔。”

胳膊被人戳了戳,说话人的声音和刚刚在梦里大喊的人如出一辙。

我并不记得她的名字,但对她的脸有点印象。和我一样,她也是亚裔,不过是个韩国人。脾气有点冲,但长得可可爱爱的,很讨老师喜欢。

身体比脑子先快一步,呆呆地点点头,把本子往旁边挪了挪。她看着我满当当的笔记,捂住嘴,惊呼出声:“你太厉害了!”

下一秒,我看着她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我:“Joshua!Eva做了笔记!”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正好和他口中的Joshua对上视线。穿着简单的纯色T恤,瘦瘦高高的,怀里抱着足球,刘海碎碎的搭在额头前。

他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像小鹿一样,此时双眼瞪得大大的,显得越发明亮。

这是我最直观的感受。以往我并没有认真看过他。他不比我身旁的这位,他不怎么活跃,我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转学过来的第一天,他带我找到了教室。

他把足球夹在胳膊下,小步跑过来,盯着我的笔记,嘴巴微张:“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该怎么说这是属于中国人专属的能力。

“呃……可能因为,我的手速比较快?”我支支吾吾地道。

“啊这样,”Joshua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线,“真的很厉害。”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我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Joshua并没有停留多久,此时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我旁边,她指指我的笔记本,试探的询问,“能借我看看吗?下次上课前还你。”

我点头,女孩立马凑过来,俨然开启自来熟的模式,她歪歪头,向我自我介绍,“你记得我吗?可以叫我Hailey。”

我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她点头,然后说道:“你的发音很标准,比我厉害多了。”

我没有说话,显然Hailey也没想听我的回应,她自顾自地说,“这个学校的学生大多都是亚裔,大家发音都有点奇怪。但Joshua是个例外,他说的最标准,不过可能因为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吧。”

“Joshua从来不会嘲笑我们的发音。但有的人会这样的,碰上那些人你不要理。”

我默默点头记下,问她学校会有种族歧视的问题吗。Hailey突然笑起来,问我是不是电影看多了,她向我解释,现在老师都很重视这类问题,“起码在我们学校这种事情很少。”

“我比你早来一年,要想在这里过得开心,我总结出来几个point。”她朝我伸出三根手指头,“首先,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第二,适当寻求帮助。”

说到第三点的时候,她突然沉默了,转头看了一眼,似乎在确定周围有没有人在偷听,紧接着Hailey露出狡黠的目光。

她说的很小声。“第三,”

“Don’tfallinlovewithJoshua.”

C.

洛杉矶的傍晚像蒙上一层粉紫色滤镜,盯着看上几秒宛若身处在油画中。街上穿什么衣服的人都有,大家慢悠悠地走着,似乎都在享受着生活。

习惯了国内朝六晚九的作息,突然五六点坐上开往回家的车,还是略微不适应。

我靠坐在椅背上,听着小姨夫断断续续的英文,脑袋开始逐渐放空。

小姨夫是当地人,我刚来这边的时候,他怕我不适应,每天都要带着我出去转几个小时,即使我对这些事并不总是感兴趣。

他说话的语速很快,起初我都会想要努力听懂,然后生硬地接上几句,后来发现他有时候并不需要别人搭腔,便形成了现在这种状态,他说他的,我偶尔根据关键词应上两个单词。有小姨在的时候会好些,她会帮忙接过话头。

“Xuan,今天在学校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吗?”

他们总是热衷于问这些。

点到了我的名字,我不得不回答,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一些不得不参加的活动,完全没有可以为之兴奋的理由。

“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有。”

车内安静了几秒,随即又念叨起来,特别是小姨,她听到我的答案很是忧愁,她苦口婆心地和我说,要多交朋友,要多跟大家一起玩,否则出国这件事就是毫无意义。

“给你取名Eva也是这个理由,希望你能有活力一点,不要总愁眉苦脸。”

我看得出来小姨是真的很担心我无法融入这边的环境,即便我解释了很多次,我并没有不开心。

突如其来的,我有点想家。

鼻尖泛上一股酸意,我把头偏到一边。怕被他们发现我的情绪,调整了下坐姿又把车窗打开。

“那边好像很热闹,”小姨夫缓慢将车速降下来,透过后视镜向我说道,“Xuan,要下车去看看吗?”

车还没有开离学校多远,此时在这块活动的大概率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大家围成一团,簇拥着中间的人,我看不清那是谁,直到人群中开始起哄,大家拍着手,嬉笑着呼叫他的名字。

“Joshua——Joshua!”

渐渐地,人群开始散开,我看清了他。和上午在学校见他穿的衣服一样,蓝色牛仔衬衫,下面……似乎是一条紧身的黑裤子。这种穿搭放在国内的学生身上,可能会被他的死党嘲笑上一整天。但在Joshua身上却并没有特别奇怪,可能因为他确实比较瘦。

他抱着吉他,对着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立麦唱起歌来。

《Breakeven》。

我很快听了出来,节奏很轻快。Joshua唱歌的声音和平时说话不太一样,或许是刻意压着嗓子的缘故,平时听起来很亮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有些沙哑。拨动吉他弦的时候,他的身体会跟着轻轻摇晃,到了后半部分,他哼着曲,重复着一句,调子一声比一声高,连带着他整个人跟着弯下腰,惹得他身边的朋友连声喝彩。似乎是受到了鼓舞,Joshua的笑意也逐渐散开。

他笑起来很好看。我这样想着,总感觉连同擦过我耳边的风也变得轻柔起来。

我看入了神,却意外和Joshua对上了视线。他本来正低着头,用手拨弄着额前稍微有些长的碎发,下一秒却蓦地扫了过来,我甚至没来得及躲开。

一瞬间,我的呼吸停滞,心跳跟着飙升,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那一刻突然变得滚烫。

他瞪大眼睛,认出了我,然后欢快地朝我招手,连同他周围的人一齐向我看过来。我无法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集体注视,下意识转过头来,将车窗摇了上去。在密闭的环境里,我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

“是朋友吗?”

小姨转过头来,好奇的问道。

是朋友吗?准确地来说,他其实是和Hailey比较熟,而Hailey似乎在我给她借了笔记之后,单方面将我纳为她的朋友之一。

不得不承认,Hailey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女孩,比较让我吃惊的是,Joshua也是这样的人。

最开始和他接触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个看起来很乖的男生,脾气很好,被整蛊还会配合的笑。他讲话声音也不大,很温和,给我一种稍微提高点音量都怕吓到对方的错觉。

后来发现他闹起来和Hailey不相上下,走在路上会突然搞怪起来,偶尔会吓过路人一跳,然后Joshua又会很慌张的道歉。

Joshua很爱睡觉,和我一样。我偶然发现我们家其实相隔并不远,好几次我困得眼袋都要掉地上,还要强撑着以防被小姨夫发现的时候,都能看见Joshua飞快地从家里跑出来,边背书包边给自行车解锁,再飞快地驶离,全程很是熟练。

Hailey常常抱怨这件事,每次早晨等他上学都要等好久,后来干脆不等了,“哪有让女士等男士的道理啊?”她鼓着脸,看起来真的有些生气。而且她毫不避讳,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是当着Joshua的面讲的。

被指责的当事人干笑两声,见对方并不为所动,只好抿着嘴,神情无奈,不好意思地摇头:“抱歉,我好像真的比别人更需要睡眠……”

他也喜欢吃,一买就是一大堆,并且吃的东西热量都不低,但他吃不胖。我曾好奇过原因,直到有一次我偷偷观察了他吃东西的习惯。他吃得很斯文,细嚼慢咽,咬一块披萨能在嘴里嚼几十下。我回想着自己几口就解决掉的食物,瞬间就懂了。

Joshua还喜欢学中文,他说他家里教过他几句,我问他是什么,他用标准的外国人语气念出了“你好”。

偶尔兴致来了,他会让我教他几个单词。我看着路过的人手上拿了个苹果,就顺口教他读了“苹果”两个字。他跟着一字一句地念,练了一会,还是无法自然的发出汉语里的第三声调。

我告诉他说,这在我们那有平平安安的意思,他偏头,然后像汲取知识一样点点头,又跟着念了一遍。

他念的实在蹩脚,但他眨着漂亮的眼睛问我读得怎么样的时候,我也确实无法说出很伤人的话来。

“算……有点天赋吧。”我说。

Joshua听完我的话很开心,继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是吧。”

我心不在焉地,脑海里第一次想起了Hailey说的话。当时我只当她开开玩笑,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我才生生地把“其实是你自己喜欢Joshua吧”这句调侃憋在了心里。Hailey说的理由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我并不在意,Joshua不是我会喜欢的类型。有点太乖、有点可爱、长得好看受很多女生仰慕的都不会是我喜欢的人。

Joshua刚好全占了。

Don’tfallinlovewithJoshua。

我第一次对自己这样暗示道。

D.

周五的下午,艳阳高照。我戴着一顶并不怎么遮阳的帽子,被迫坐在看台上,听着周围人欢呼尖叫,看一群人表演。

我无时无刻都在感叹美国人的精气神,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球场中央不断有人在来回走动,她们穿着啦啦队服,扎着高马尾,跟着音乐节奏,整齐划一的跳着舞,给自己队伍加油打气。接着就是队员,同样是穿着统一队服,戴着护腕,一齐跑上场。

周围人都很配合的尖叫起来,尤其是Hailey,叫的声音特别大。

“Eva,为什么你不叫!”Hailey一边朝台下招手一边戳着我的胳膊控诉我,“给Joshua加油啊!”

本来就坐的远,看着乌泱泱一群人,根本认不出Joshua在哪里。但Hailey就是能一眼认出来,她拽着衣服给我指,“就是正在和最高的说话的那个——Eva!看!他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了!”

说到这,Hailey猛的挥起手来。而我由于看不清人,愣是动都没动。

磨磨蹭蹭好一会,终于把各种仪式都走完以后,Hailey终于安静来下来,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个接一个的表演让我觉得这个橄榄球联赛的阵势堪比冬奥会。

Hailey告诉我,Joshua踢球很厉害,无论是soccer还是football。在她说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描述的是同一种东西。

球场上不仅有拉拉队的应援,还有高清大屏转播。导播似乎很喜欢Joshua的脸,我已经三番两次听到认识他的人因为他的脸出现而大声欢呼了。

Joshua也不别扭,转身的时候还抽空打了个招呼。我盯着大屏上那张漂亮的脸,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我看不懂比赛,也觉得无趣,即便周围一波接一波的浪潮声,我坐在位子上,用手撑着下巴也屡次都要睡过去。

“Joshua——!”

Hailey突然大叫。这次的叫声和之前几次都不相同,她的声调很高,像突然撕裂一样,语气里充满了着急,我顿时惊醒过来。

大屏已经把Joshua的镜头拉近,我抬头时,只看见Joshua趴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子两旁。但这个姿势并没有维持多久,他迅速爬了起来,脸上不见丝毫痛苦,反而带着笑,摆着双手慢慢跑动着,嘴里重复地说道,“我没关系。”

如果我没有看见他手臂上很显眼的一长条伤口的话,我大概真的会相信他没什么事。

比赛继续着,Joshua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依旧满场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Hailey高呼一声: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赢了!”

Hailey蹦了起来,兴奋地抱住我。她抱得很用力,仿佛赢了世界杯。他们球队也齐声欢呼,同时向看台这边走来,接受属于自己朋友、同学的祝福。Hailey不管不顾地,拉着我急急忙忙地往下跑,然后在离他们几米远处的地方停下来。

此时的Joshua被身旁的人揽着肩膀,和队友一起开着玩笑。Hailey大叫他的名字,Joshua跟着看了过来,向我们招手。这一次我看清了,也跟着挥了挥手,挥到一半也想夸夸他们,又把摊开的五指换成大拇指的样子。

Joshua咧着嘴微笑,微微歪着头,我看见他指了指自己,头一回露出有点骄傲的神情,问:我厉害吗?

他露出来那条长长的伤口,好似是他的勋章。我看入了神,直愣愣的点头,说很厉害。

赛场上的音乐不停歇地,一遍接一遍的循环播放,在宣告着他们的胜利。Joshua仰着头,笑得开怀,这是和平常不一样的他。拥有浓浓的野心,潇洒、恣意,又张扬。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第二遍说道。

E.

我不喜欢雨天,尤其是阴雨绵绵那种。

浙江的阴雨天多,更甚的时候会持续一个月,以至于我的心情在那一个月都很低落。但洛杉矶不一样,听说全年都很少下雨,快进入冬季的时候才会稍微频繁些。所以每当下雨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会显得比平时兴奋,就像在中国的南方人见到雪一样稀奇。

我起初并不信,只当小姨夫夸大其词,直到我亲眼见证了学生们在下课铃打响的瞬间,蜂拥地冲向窗户边。美国的学生大多长得比较高,大家的脑袋一个接一个地紧挨着,颇有一种幽默的艺术感。

我也跟着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人群中出现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Joshua很喜欢下雨,”Hailey见怪不怪,显然她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她在韩国待了很久才过来这边,碰到下雨的概率对来说她简直是家常便饭。所以她对Joshua一群人喜欢下雨天这件事同样不理解,瘪着嘴转过头来问我,“你们国家经常下雨吗?”

“分地方吧,我以前待的地方下雨会比较多。”我边回答她边背过手去翻自己随身带的包,等确认真的没有伞后,心里一沉,只好向Hailey求助,“你带伞了吗?”

“伞?”她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转头看了眼窗外,“这种雨没人打伞的,戴个帽子就好了。”

她向我耐心地解释,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这里的学生基本都不爱打伞,他们似乎觉得淋雨很酷。尤其是Joshua——Hailey说到他的时候还看了他一眼。她说Joshua很爱淋雨,遇到下雨天都会很兴奋。她还说她第一次知道美国人这种习惯的时候也觉得震惊,后来尝试了一下觉得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让我也尝试一下。

但我并不想尝试。

放学的时候,老天爷还是没有好脾气地让这场雨停下来。我站在走廊中间,踌躇了很久,感觉和周围丝毫不受影响的同学格格不入。

“Eva,你怎么还没走啊?”

走吧。Hailey挽上我的手腕带着我往前走,她摇头晃脑地推测,说这雨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了。

“我这里有伞。”

Joshua突然开口,我和Hailey同时回头。Joshua靠在墙上,单脚站立,另一只腿弯曲着支撑着书包。他低头翻着书包,又说了一句,“我这里有。”

Hailey是最震惊的一个,她走到Joshua的身边,看看他的包又看看他。他的另一位朋友也觉得好奇,撞了撞他的肩膀:“我记得你从来不打伞,怎么会有带伞的习惯?”

“找到了,差点以为丢了”,Joshua抬起头来,松了一口气,“我的妈妈一直给我备着的,她有这个习惯。”边说边把伞递给我,让我拿去用。

和Hailey不同,他并没有劝我一起淋雨,甚至我还没有向他求助,他就已经看到了我为难的地方。

我轻声道谢,从他手里接过伞——他似乎有些难为情。我定睛一看,他的这把伞是完全新的,上面有着各式各样的拼接图案,撑开的时候发现是一只完整的星黛露。真的是完整的,雨伞的最上面甚至有它的两只长耳朵,惹得过路人连连注目。

“是在迪士尼买的。”Joshua红着脸解释道。

这条积水的小路上,有人将衣服的领子拉到顶,戴着帽子同雨赛跑;有人插着兜有条不紊慢悠悠地走着,对雨视若无睹;还有人和朋友聊天开着玩笑,时不时伸出手接一点雨水,再洒到朋友脸上。大家似乎都在雨中享受着各自不同的乐趣,唯独我,在人群中撑着一把突兀的伞,丝毫不愿意淋雨。

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每路过一个同学,都会被盯着看上一两秒,然后似乎又觉得不妥,再将目光移开。我想,他们只是单纯好奇。

对“异类”的好奇。

我的后背有些浸湿,我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雨水不小心滑落进了衣服,还是我在害怕。Hailey仍在一旁撺掇着我,她不断说着。其实只是讲了几句最简单不过的话,在我听来却像魔咒一样。

尝试一下吧,你如今太奇怪了,你应该扔掉伞,融入我们。

我的心在不断动摇。我向来不是一个能坦然接受与周围人有很大差异的人,在中国的每一天,无论是和朋友相处,还是和同龄人交流,我永远在被迫“合群”。哪怕这次仅仅只是习惯不同。

我感觉自己还是无法克服。

我停了下来,就在我下定决心想要收伞的时候,身旁突然多了一个身影。我的雨伞打得不高,Joshua同我说话的时候需要弯着腰,漂亮的眼睛噙着笑意问我,“Xuan,我能和你撑一把伞吗?”

无论什么时候,被他叫到这个名字,我都会感觉心一颤。

这是陪我最久的名字。Eva是来洛杉矶之后取的,我并没有多少归属感,除了朋友凑到我面前叫我我会意识到她是在和我说话时,大多数情况下,如果远远地叫我一声,我估计会忘了回头。

Joshua第一次这样叫我是在陶艺课上。他很会做手工,Hailey告诉我他手上戴的链子就是他自己做的。他的手很巧,我正悄悄观察他的创作时,他突然侧过头来问我,“Xuan,你觉得这样好看吗?”

我的心跳变得前所未有的快,我开始有些听不见其他声音,太过熟悉的名字被他叫出口,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滚烫起来。

“抱歉,”Joshua抿了抿唇,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柔声询问着,“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我想起来前不久一起回家,正好碰上小姨他们来接,她隔得很远冲我招手,嘴里叫着我的名字。估计是那时候听了去。我并没有反对他这样叫。

是本来的名字吗?他问道。我应下来,说亲近的人都会这样叫。

之后他便改了口,我很想问他为什么。Hailey替我开了这个口了,Joshua面不改色,很随意地笑了笑,“我觉得Xuan这个名字很好听。”Hailey听了也尝试过这样叫我,只是叫了几次之后似乎还是觉得不习惯,又改了回去。

Joshua说话的声音很轻,每当他这样叫我的时候,我都有一瞬间觉得,我们好像真的很亲近。

此时,他就站在我旁边,让我显得不再像一个“异类”。

我侧身挪了一点位置出来,Joshua歪头说着谢谢,然后伸出手将我手中的伞接了过去。他的手指很漂亮,白皙又骨节分明,接过伞柄的时候,不下心擦过我的手。我的手心开始发热。

Hailey叽叽喳喳说个不停,Joshua只是笑,眼尾跟着上扬,并不怎么严肃地打断正故作夸张起哄的朋友,“够了,Gavin。”

“我只是想体验一下,淋雨的感觉也不总是那么好受。”

虽然是撑着同一把伞,但我和Joshua并没有并排走,我刻意放慢了步子,让他走在我前面一点。Joshua的背很薄,他只单单穿了一件衬衫,加上刚刚淋雨的缘故,衣服紧贴着后背,隐隐约约能看到蝴蝶骨。头顶上方的伞不断地朝我的方向倾斜,雨声和嬉笑声混合着,我第三次对自己说道。

F.

MerryChristmas!

……

手机上不断弹着祝福消息,有国内朋友的,也有学校的同学。他们在群里乐此不疲地上传着自己家的装饰,槲寄生上挂着红果和小铃铛,周围再加上一些漂亮的缎带,鲜艳又喜庆。

“嘿,漂亮的女孩儿,不要愁眉苦脸的。”

在我发愣的瞬间,眼前多出了一个小熊玩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逛到了这条集市的最末尾。这个商铺的规模很小,甚至有些隐蔽,如果不是我漫无目的,我可能找不到这儿。

这家店的主人是位很和蔼的老奶奶,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儿,穿着不怎么合身的圣诞老人衣服,蹲在地上捡从外头飘来的雪花纸片。

“抱歉,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现金,没有信用卡,没有任何可以支付的工具。

“不需要钱,是我送给你的,”老奶奶慈祥地笑着,看起来身子骨还很硬朗,她又将玩偶往前递了过来,“祝你圣诞快乐。”

我接了过来,是最普通的那种样式,小熊的胸前系着蝴蝶结,笑得很开心。

“Joshua?”

老奶奶惊喜地望着我身后的人,我下意识跟着回头,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Joshua和我同样震惊,然后立马解释他是特意来看这家店的主人的,连刚刚蹲在地上的小孩儿也跑出来,紧紧抱着他的裤脚,亲昵地叫着哥哥。

他旁边还站着一位优雅美丽的女士,Joshua和她长得很像,我猜是他母亲,应该也是亚裔。问这话的时候,她笑眯眯地,声音比Joshua还温柔,顺便还邀请我有空可以去他们家做客。

“当然。”Joshua不假思索,回答得很快。

“那你们要去逛逛吗?我在这里和主人聊聊天。”

我潜意识害怕尴尬,有些不想去。Joshua却先应了下来,抱着他的小孩舍不得他走,又连连叫了好几声哥哥,Joshua只好蹲下来,摸摸她的头,说一会儿就回来。然后起身,看向我,用眼神示意。我不得不承认,我无法拒绝Joshua,又将拒绝的话吞回肚子里。

晚上有点冷,他穿了一件暗绿色的短上衣,手揣进兜里,悠闲地逛着。走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说话。我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没有多坦然,脚步沉甸甸地,最后还是Joshua打破了僵局。他突然问我想去哪所大学,我被问得猝不及防,含糊地说还没想好。

“试试UCLA吧。”

集市热热闹闹地,灯火通明。我的心一颤,周围的所有人都知道Joshua一直想去这里。我不清楚他什么意思,低下头来,憋不出一句话。

我没有回应,Joshua也不说话——他生气的时候会这样,眼尾下垂,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有点担心他会因此生气,却又实在无法回应那个问题,只好将话头转到别处,我同他说圣诞快乐。

很突兀的转折,连Joshua也笑了,整个人松弛下来。他问我,Xuan,你真的快乐吗?

如果很快乐的话,我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你,你也不会是这个表情。他说得一针见血。但我很想告诉他,在国内我经常一个人逛街,经常这个表情,我也没有很不开心,一堆话憋在嗓子里最后懒得说了。反正情绪不热忱在他们美国人眼里就是不正常。我不想和他争这个。

家里人这样,连他也是这样,过个圣诞节而已,我难道需要穿得一身红再跳上一曲交际舞才算好吗。

“只不过是一句祝福语而已。”我变得冷淡下来。

“你不要误会,Xuan,”Joshua停下来,眼底温柔,似是无奈又像是在担心,“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一些。”

“我没有不开心,我的情绪也很稳定,我只是不想一大早醒来就要笑嘻嘻和大家打招呼,不想大家围坐在一起,看一部家庭电影也需要同步地表达情绪,不想下雨不打伞,不想参加任何不熟的人的聚会,”我本只想平静地叙说出来,但控制不住越说越委屈,声音跟着拔高,担心被人围观,又降了下来。我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我是异类的好,是问题小孩也行,那我就是这样的人。”

Joshua平静地听着我说完整段话。我以为他会被吓到,或是像往常被不熟的人惹生气一样,皱皱眉,然后说上一句“whateveryousay”。他什么都没有,他仅仅先是诧异了几秒,随即展颜:“好像是第一次听你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感觉突然变得亲近了。Joshua开起玩笑,让本应该凝固的气氛不复存在。

“我知道,我没有觉得你脾气古怪。”他收起笑容,认真的和我说,“在我眼里,你对身边的朋友都很好,你的学科成绩很好,合作能力好,口语很好,很有才华,唱歌很好听,还有很多很多。”

他列举着我的这些优点,这些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东西。

他说的学科成绩好,在我看来只是因为习惯了应试教育。才华方面,我想也只是因为在社团活动的时候,我展示了一下架子鼓。

他所谓的合作能力只不过是中国学生自带的基本一拖三能力。我们的确是合拍的小组队员,Joshua是leader,Hailey思维活跃,总能想出与众不同的点子,我负责将大家的idea整合起来,另外的两个同学也都不拖后腿,起码不拖沓。Hailey喜欢夸我,总爱在成果初现的时候感叹,“还好Eva过来将那个人换掉了,不然我们小组永远别想拿第一。”

往往这个时候,Joshua还会打断她,示意她这么说不合适。Hailey会撇撇嘴,骂Joshua是个笨蛋,家里有事这个理由连用五遍也只有你会信。

至于其他的,我找不到缘由。但Joshua说的很真挚。

你不是什么异类。他说。

他看向我,头顶橘黄的灯光映在他小鹿一样的眼睛里,像细碎的星子闪烁。我最后一次想起那句话,我开始试着去对抗。我看见我身体周围的壳开始融化,沉寂已久的心终于再也忍不住哗然。

此时此刻,我确定自己喜欢他。

G.

“然后呢?”

Eric兴致来了,坐在对面,身子前倾,希望我再多说一点。爱听八卦全世界人的通病,不分地区,不分年龄,也不分性别。

我该怎么描述,本应该谈完项目各自回去的时候,我随口说了一句和Joshua是同学后,便被对方询问是否能多说一些他的事迹,于是我们又回到了之前位置上的场景。

后来?我们的确上了同一所大学,Joshua知道的时候很高兴。我当时很想问,是因为什么高兴?是因为有朋友一起而高兴,还是因为那个朋友是我而高兴。

自从圣诞节那天过后,我们的相处模式也没有任何变化,相反,我躲得更远了。Hailey当时说的理由是,Joshua是一个对朋友很好的人,你无法知道他对你好是因为什么,你以为你不一样,其实在他眼里没有什么区别。

毕业的时候,他送了苹果给我,这一次,他的“平平安安”说的很标准。

她说的是对的,Joshua作为朋友几乎是无可挑剔,但如果要做情人——他太过瞩目了。他的魅力在上了大学之后更为明显。他变得更为俊朗,个子也长了些,打了耳骨钉。或许是健身的缘故,他的身材不像之前那样薄,穿无袖衣服的时候,手臂上明显能看到多了一层肌肉,感觉变成了很可靠的男人。

毫无疑问地,Joshua是校园的风云人物。以前有朋友八卦地问我有没有心仪对象的时候,我都顾左右而言他。后来我不再掩饰,淡淡地吐出了Joshua的名字,对方也不会感到吃惊,有时反而能遇到同样的人。她们漂亮精致的脸上往往洋溢着爱慕和崇拜,“Joshua真是一个完美的情人。”

“你们大学也是同学?”Eric回忆着,“我记得你也是UCLA的,没什么联系了吗?”

嗯。我含糊地回答。刚进学校的时候,我几乎是躲着他走,说不清什么原因,我总是怕见到他。Joshua在手机上约过我几次,我都以课程繁忙为由推掉了,后来便没有下文。直到某天,他的社团活动结束,一群人扛着各种乐器风风火火地走着。Joshua走在最中间,他做了发型,头发被撩上去,露出精致小巧的五官,耳垂上夹着金属环,一闪一闪地,很是耀眼。

我只看到他的侧脸。他应该又在被打趣,仰着头眯起眼睛笑的样子和当初如出一辙。

我停住了脚步,被他吸引得理所当然。所以在他望过来的时候,我忘了躲闪。Joshua快步朝我走来,连同着周围毫不收敛的眼神一起。他说明天约了Hailey还有现在的同学一起去玩,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再次拿出了那个蹩脚的理由。Joshua垂着眸子,“Eva,我有朋友和你同专业。”

我当然有无数理由可以继续反驳,比如我们的课程设置会有很多不一样,比如我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再比如……他没有叫我的名字。我在他脸上看到了失望,紧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我无从反驳。

我和他的缘分,像一根崩了很久的弦,终于断掉了。

我仍旧不断听着他来自四面八方的事迹。他活跃在各个引入注目的地方,又或者说,因为他在,所以这些活动变得火热。

他弹吉他,漂亮的手上戴着尾戒,穿一身黑白格子衬衫的时候,不习惯系得很紧,领口通常会解开两粒扣子,能看到他脖子上的项链,和他的耳钉很相配。篮球比赛的时候,即使只是作为候补坐在位子上,也会有一堆人愿意去看;踢橄榄球的样子和高中差不多,摄影师还是喜欢捕捉他的脸,不同的是,尖叫声比之前高出了几倍。Joshua很坦然的接受着注视,自然大方又享受地的和每一位观众打招呼。

和我像在两个世界。

“那太可惜了,你们看起来很般配。”Eric听完,遗憾的摇头。

我笑笑,并不当回事,抿了一口咖啡,感觉到窗外的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变得更大了,我轻轻叹气。

“要一起吃晚餐吗?”

门口挂的铃铛应声响起,Eric站起来,对着来人招手,“here!Joshua!”

UCLA最年轻的教授。我很久没见过他了——不算在新闻上见过的那种。他穿着笔挺的黑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上的雨伞沾满了水,他将它放在了专门的篮子里才走进来。

他的气质似乎变回了我第一次见到的他,儒雅、绅士,脸上总是带着笑,看起来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教授模样。Eric笑他只是朋友聚餐而已,不用这么正式。

“今天有课。”Joshua噙着笑解释,眼睛却是往我的方向看来。

Eric笑得不太正常,对着Joshua说,“今天的晚餐多一个朋友,你介意吗?”

Joshua挑眉,说当然不会。他弯了弯唇,眼睛闪烁着,尾音上扬,还掺着一丝低醇,带着蛊惑的味道开口,“Xuan,这次能有幸和你一起共进晚餐吗?”

依旧那么轻而易举。

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以为已经整理好、安静存放在角落的感情,轻易地卷土重来。我的心地动山摇。我回看他,仿佛回到了大学,他背着吉他,站在我面前问我明天要不要一起。

我点头,这一次没有躲闪。

“Mypleasure.”

知汉知/2369

就一些笨比追人联盟一不小心爱上了盟友这件小事

未公开节选

“组织命令你和尹净汉谈恋爱,立刻马上。收到请回复。”

“洞洞拐呼叫,洞幺洞幺,收到请回复。”

又搞哪出啊。

事实上洪知秀原本压根没想搭理他,但选修课教授都已经从甄嬛传里她推了熹娘娘聊到刑事诉讼中儿童证言的效力认证,眼看着又要从皇帝驾崩扯到共同犯罪的认定及刑事责任追究。

这个世界是一本巨大的法史论文选题。

从来没觉得一部剧这样恶心过,洪知秀低头回信息:“复。”

然后被尹净汉从后面踢了凳子。

“好吧。”洪知秀说:“收到了,你又要干嘛啊007大人。”...

“好吧。”洪知秀说:“收到了,你又要干嘛啊007大人。”

洪知秀觉得尹净汉哪怕只把每天整的这些花里胡哨乱七八糟花样的心思分出半分用在追人上,那玩意儿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怎么还会追了半年直到如今对方还觉得他是在逗趣。

尹净汉干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就连追人也这样不着边际,懈怠的很。

“今天天气不错。”

尹净汉说:“我想约他出门看雪。”

一串冰冷的冒号显然无法表达出完整情绪,因为尹净汉似乎半分没觉得洪知秀现在很无语,自顾自道:“你也想说我很浪漫吧。”

“从没这样想过。”

“我就是觉得,”洪知秀说:“要是你今天真能把人约出来。”

“嗯?”

“那我估计这事就成了。”

“真的假的!你没骗我吧。”尹净汉喜不自禁,坐在前一排都能听见他迫不及待敲手机键盘的声音:“那我上了。”

洪知秀说哥你先别上,你等会儿的。

他给尹净汉截了一个天气预警外加学院新发的下午停课通知,严肃问:“你们管这叫雪吗。”

“在我家乡那边,这应该叫冰雹。”

他再一次不得不感叹美韩文化差异。

也有可能问题没有出在文化差异上,尹净汉的脑袋纯属是一个电力充足的小灯泡。

“你别得意太早。”尹净汉还挺敏感:“学法都会秃头的。”

洪知秀转过脸看了一眼他漆黑的头发,尹净汉的长发已经蓄到肩膀处,细若软缎,更衬得他整张脸如同白玉似的温润。

虽然算不上浓密但退一百步而言怎么都和那两个字扯不上关系,他没明白过来这人怎么就敏感到这种程度:“……我没这个意思。”

单纯想骂他脑子是摆设而已。

没等他解释,尹净汉就又说:“刚刚明明显示今天下雪啊,我这不是心急了点嘛。怎么办,已经发消息问他了。”

没办法了。金珉奎本来就觉得尹净汉总变着法约他是别有目的,上次还当着洪知秀的面小心问净汉哥我欠你多少钱吗这种事情可以明说的。

追个人都像来要债的。

洪知秀怀疑自己怎么会和他成了合作伙伴,完全没出路的同盟啊简直是。

果不其然金珉奎回过来的消息很忐忑。

“哥其实想报复我很久了吧。”

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洪知秀看到尹净汉发过来的聊天截屏时差点没笑岔气。

尹净汉又踢他的凳子,声音压得很低,闷闷的:“你别笑了。”

又举手大声说:“老师,洪知秀想和您就甄嬛传里华世兰卖官鬻爵问题探讨利用影响力受贿罪的认定。”

洪知秀:“……神经吧你是。”

“人家华妃姓年。”

出乎意料的是金珉奎还真答应和他一起出门赏冰雹,洪知秀怀疑其实金珉奎早就对他芳心暗许,不对,情根深种。

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的时候洪知秀正在锁着宿舍门熬姜茶,尹净汉拍着门说宿管,查寝,开门。

声音被冻得像楼下水管里的冰碴似的一段一段,进门还要故意肃着脸:“偷偷锁门干什么东西呢。”

洪知秀背对着他煮姜茶懒得理这人一天到晚的演员瘾,尹净汉估计是填错专业才将就学的法史。

尹净汉吸了下鼻子说我好冷哦Joshuji,然后一点没见外就把冰凉的双手往洪知秀颈窝处贴。

被洪知秀一脚踹开。

“看在你还给我熬汤的份上原谅你这一次。”尹净汉龇牙,表情很痛苦地摸自己的小腿,在洪知秀冷静提醒他刚刚踢的其实是右腿后表情只滞了一秒钟,下一刻立即控诉,委屈死了:“都踢出连锁反应了,你得赔钱。”

“很难相信你竟然没挂过科。”洪知秀佩服道:“明明说出的话连逗号都不像是个法学生。”

洪知秀又看他一眼:“而且我的姜茶不是给你煮的。”

“?”

“阿姨!我要举报洪知秀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

“告状精,闭嘴吧你。”

尹净汉最后并没有举报他。

因为他欢欢喜喜拎着一袋梨子借用了洪知秀的小锅,准备大展身手。

期间还看着洪知秀的保温桶装可怜:“其实你骗我的对吧,想偷偷送给我喝当做惊喜。”

“对。”洪知秀站起来:“所以你就等着我偷偷送给你吧。”

也太偷偷了,当事人都发现不了。

尹净汉说他适合当小偷。

“真的一口都不分我,这么冷漠吗,我都感冒了呀。”

“那晚上别挨着我睡。”

“……”尹净汉立马出尔反尔道:“其实没感冒。”

尹净汉告诉他外面现在很危险,冰雹有拳头那么大,刚刚差点都砸金珉奎身上了是他手疾眼快用铁砂掌挡下来的。

“所以你千万别出门。”

洪知秀有时候真想用捏造事实的罪名把尹净汉送进去。

该说尹净汉运气还挺好,原本的橙色预警信号竟然在下午又重新变回了雪花符号。所以他的约会应该很顺利才对,不然也不会一回宿舍就要给金珉奎熬雪梨汤。

这样想着他朝手心吹了口气,冻得像冰块的手瞬间有一瞬间回温,水汽又很快化在手心里。

把汤送出去再回来就看见尹净汉正在对他的锅发脾气,气得锤桌子。

“什么烂锅,水都烧不开。”

笨的够呛。洪知秀帮他把连接不良的电线重新插好,看了眼锅里的梨又看了眼尹净汉的脸色,怀疑问:“你真的会煮吗。”

“不想理你,走开。”

“哦。”洪知秀顺口问:“梨不用切开是吗。”

“……”尹净汉眉心一压,唇抿了下淡淡道:“你不懂,这是我专门学的。”

其实是没找到刀坐下来打个盹的功夫又给忘记了。他应该先把刀洗干净残忍杀害一只无辜的梨再拿留着梨子血的刀尖抵在自己脖子上告诉洪知秀你今天要是出这个门我就死给你看。

失策。

“哦,也对,金珉奎应该喜欢不切的。”

毕竟一颗梨三两口就能吃完。

“关他什么……”尹净汉话刚开口,就见洪知秀从旁边袋子里给他找出一块儿冰糖,掀开盖子丢了进去。

他话头一转,“宝宝你可真能干,除了做好饭不知道往自己家里端什么都好。”

“哦。”

洪知秀把袋子里的药撕开倒杯子里,拿热水冲好递给他:“刚刚顺路买的,你喝吗。”

“喝!”

“你最近咽喉发炎不能喝姜茶。”洪知秀想了想又纳闷补充道:“嗓子不痛吗整天鬼吼鬼叫。”

“我哪里有。”

尹净汉一边小口喝药,一边用勺子一下一下把旁边滚沸的水浇在梨上,手法有点像隔壁宠物医学文俊辉实习时发在群里的给小奶猫洗澡的视频。

洪知秀突然想到什么,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

“净汉,梨子你洗过吗。”

尹净汉给雪梨洗澡的动作总算停了下来,耷拉着眼皮看锅里的一大坨,睫毛很长,慌张地颤了两下而后镇定自若道:“教程里说了不用洗,纯天然才更有效果。”

“教程视频在哪。”

“我要去举报让它下架。”

洪知秀想了想还是宽宏大量地安抚说:“没关系,我不会偷偷和珉奎说你给他熬雪梨汤的时候不洗梨。”

“和金珉奎有什么关系?”尹净汉总算找到机会发表他内心的疑惑:“这是给你熬的汤,这你也要和他说。什么事都要和他说,你们在谈恋爱是吧。”

“……我求你了。”

洪知秀心说他今晚就要去傻逼室友在天堂bot投稿问问室友总觉得我暗恋他暧昧对象该怎么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尹净汉刚刚还说了什么:“给我熬的?”

“那不然呢,金珉奎想喝不会自己去熬吗。我追他还是因为上学期团建他煎牛排的样子超好吃,不是,煎的牛排特别帅、总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还没享受到牛排自由就反过来给他煮汤呢,这不乱套了。”

“可是他们寝室上礼拜不是刚被没收了两个锅和一个电磁炉吗。”

被他们班辅导员当反面榜样以示警戒过好几次来着,洪知秀还有些好奇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能藏得了这么多违规电器。

“那怎么了,不是我干的呀,上周没轮到我执勤。”

“我意思是你不趁着这个机会给人家送温暖,只顾着幸灾乐祸真的是追求者该做的吗。”

洪知秀当时就觉得这个学院和寝室门牌号外加学号都格外眼熟,直到金珉奎站在后面委委屈屈道:“净汉哥,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彼时尹净汉约了人吃午饭,才被人赃俱获当面抓到他正背后笑话自己。

“其实你是因为不小心煮了一锅洗梨水才骗我最开始就是给我煮的。对吧?”洪知秀合理提出质疑。

“怎么可能,你这两天不也是喉咙不舒服,我怕你被我传染所以给我们俩一起煮的。”尹净汉想了想,觉得以这个事态发展来说似乎不太适合再把自己扯进来,于是又解释:“不过我刚刚重新想了想,两个人分梨太不吉利了,所以我就不喝了吧。”

洪知秀心说我自己一个人喝这脏兮兮的水才不吉利呢。

“要不你还是端去给金珉奎吧。”

“你为什么老提他,你也暗恋他是吧。”

“我真的求你了。”

“你什么时候能把我们追求者联盟的任务和那两个傻逼代号一样铭记于心我们的事就成一半了。”

“哦。”尹净汉说:“差点又忘了你是我军师。”

其实根本就没记得过对吧。

洪知秀今晚很早上了床。

“诶?你今天不打游戏了?”

“不打了。”洪知秀头埋在枕头里,翻了个身说:“又不好玩。”

他本来就不擅长打这类的游戏,但尹净汉最近听说金珉奎爱玩这个所以兴冲冲申请了账号还怂恿洪知秀也一起。本着军师应该负责到底的原则洪知秀每每在他俩双排时猛插一脚。

同样中插进来的是金珉奎的一个室友,话很少,只会说些过来拿物资之类的话,操作技术足以带飞他们三个。

第一次一起玩听见金珉奎用一种莫名自豪的语气介绍他室友是很厉害的游戏高手时洪知秀就打心眼里替尹净汉升起危机感,奈何尹净汉是个缺心眼,不管洪知秀怎么暗示都听不进去。

“净汉,你知道全圆佑的吧,听说他和金珉奎都是篮球队的。”团队游戏还没结束,尹净汉操作的人物死亡,电脑屏幕一片黑白,洪知秀自然也下线了,卡着全圆佑的视角看他就算是最后几秒钟也冲进毒圈来给金珉奎补血,委婉暗示道:“他们关系应该很好。”

“那肯定,同专业又同宿舍。”尹净汉边等着大神队友带飞边吃水果,橙子挤出来的汁水滴在洪知秀新买的小白鞋上:“我们俩关系不也很好吗。”

“可是全圆佑……”

“你老看他干什么,他是金珉奎的朋友,你不许看了。”尹净汉趴过来帮他退出观战模式,没擦手。

“你自己没有朋友吗老惦记别人朋友。”

洪知秀看一眼自己鞋子和鼠标,发誓自己再管尹净汉的事他就立马去死。

他对尹净汉过于恨铁不成钢,以至于忽略了他后面那句:“我们都这么好了,你别羡慕其他人”的温情含义。

“你别想用这点招数让我不计较你吃水果弄得到处都是,去给我洗鞋子。”

“……不想和你好了。”

“还有这种好事。”

“洪知秀!”

“洪知秀。”

尹净汉脚踩在阶梯上,他们是对床,尹净汉完全没有要回自己床位的意思,身子朝着他的方向:“知秀,我有点难过了。”

“哦。又怎么啦。”

“你怎么不说收到,收到请回复。”

“收到了。”大学生最擅长回的消息就是收到,洪知秀揉揉眼睛说:“净汉,你身上学生会的官僚主义太重了。”

和金珉奎说话也会说学长在和你说话你怎么能说知道了,得回收到知不知道有没有点礼貌吗哈哈哈哈哈。

哼。

尹净汉掀开他的被子往里躺,虽然是单人床但胜在宽敞,睡两个178+的成年男性也没有很挤,洪知秀习惯了他自己有家不回,还往旁边给他多让出了点位置。

“你怎么也不打游戏啊,今晚可以和金珉奎双排不是吗。”

“不想玩,喉咙难受。”

尹净汉好像真的有点难受,因为他除了脸有点红以外眼角似乎也红了点,他蹭了蹭脑袋,脸贴着洪知秀的背:“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对我,洪知秀。”

“又我?”

“你怎么知道全圆佑今天也不在。”

洪知秀梗了下。

“可是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尹净汉说:“怎么能对我保密,你太过分了。”

洪知秀叹了一口气,好笑说:“这难道不是因为你第一次问我吗。”

“你就是对我很不坦诚,明明我打算追人都会第一个告诉你。”

“我也没白听你的秘密,不是替你忙上忙下策划这么久了?”虽然大多数时候洪知秀都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尹净汉这边悠哉悠哉上着水课玩手机,洪知秀帮他看对方的课表以蓄意谋划偶遇。好不容易开天辟地头一回尹净汉主动一次,却是约人家看冰雹。

“而且净汉,你这样问我,不是自己也猜到了吗。”洪知秀说:“我从来没想瞒你。”

“我没猜到,你得告诉我。”

告诉我你喜欢的原来是全圆佑,帮我谋划的每一步原来也是在替自己考虑。每晚打游戏近水楼台近的是全圆佑而非尹净汉。

你对我的百般好里面有没有几个瞬间是因为别人。

你得告诉我。

“我没有。”

“嗯?”尹净汉抬眼看他,眼皮有点沉。

洪知秀一个翻身坐起来,表情认真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净汉,帮你完全出自我的真心,那时候我甚至不知道金珉奎和全圆佑是室友。”

“我从来没有利用过你,尹净汉。”

“那我相信你吧。”尹净汉其实想说好像他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个,但方才含糊表达出来的竟然就是这个意思。

而他自己真正在意什么竟然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他突然又想起来洪知秀刚刚冒雪送到隔壁宿舍的姜茶,昨天打游戏的时候明明只在排队的间隙听见全圆佑一不小心没关麦传到他们耳朵里的两声咳嗽。

“等我喉咙好了你也得给我煮姜茶。”他想了想又说,顶着沉得要睁不开眼睛的眼皮。

“又想和我好了?”

“联盟信任危机解除,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收到了。”

“好困。”

洪知秀笑了声,重新盖好被子,小声说:“晚安,007。”

—TBC—

这篇自己还有点喜欢所以没忍住先放一点,二月十号左右再陆续公开所有未公开当新年礼物

……我真的快写死了。搞完这一票要好好休息。

双疯批,追妻火葬场(?)

躁郁症占有欲极强偏执总裁汉

温柔稳重但绝非善类小少爷秀

洪知秀暗自抽走了被尹净汉握住的手,尹净汉不自然地咳嗽两声。破旧的仓库仿佛一个小小的茧房,在那里,两个人纵容自己跟随自己的本心走,然而现在撕裂了那层薄布,寒凉又一点点回到身体。

就这么简单吗?两年来的躲藏,十年来的纷繁,就因为说了句你爱我我爱你,一切一切...

就这么简单吗?两年来的躲藏,十年来的纷繁,就因为说了句你爱我我爱你,一切一切就这样继续下去吗?洪知秀和尹净汉默契地都觉得做不到。因为那相当于把自己的耳朵塞起来,把眼睛蒙起来,重新堕入浑浑噩噩的旧梦。那么当崩毁卷土重来的时候,是否又要重蹈覆辙?

尹净汉想着,这次他一定要变得不一样,他要变得平凡而积极生活,要做好一个体贴而温柔的爱人。

哪怕有时候可能只能是伪装。

“先去我家吧。”尹净汉踩下油门。

洪知秀默默抓紧安全带:“……”

尹净汉看见了洪知秀的小动作,没来由在这沉闷的局面里想要笑出声:“放心,那边有客房,我不会让你和我一起睡的。”

“……好。”洪知秀松了口气,但他又觉得哪里奇怪。他偷看着尹净汉的侧脸,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是在一个郊区停下的,那里是城南最大的富人住宅区。

“连盆栽都不养吗?”洪知秀开口询问。

“试着养过,一个月就死了,根本顾不上。”

“……你养的什么?”

“仙人掌。”

“……”洪知秀无语凝噎,所以这个人的生活到底是散漫到了怎样一个境界。

灰蒙的天空像是块不断渗水的破布,落地窗上没多久就爬满了雨雾。洪知秀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觉得有些凉,尹净汉给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示意他可以先去洗澡。

“我把衣服给你放在门外,记得头发吹干了再出来,要不然容易着凉。”

“等会儿洗完澡我们就吃饭吧,估计你也饿了。”

“你想吃什么?啊,算了,还是你洗完澡再说吧。”

“你快去洗吧,要不等会儿真感冒了。”

-平平淡淡的正常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洪知秀听到这些絮絮叨叨的话就很想跑,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打开浴室的门钻进去,门在他身后咣地重重关上,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握紧了拳,甚至他控制不住地颤抖,心里头好像有只怪兽在尖叫,但面上他又无风无波地就这么站着。明明嘈杂的声响,深重的心跳,几乎要把他溺毙。奇怪的不对劲感到达顶峰的时候,他开了浴室的水龙头,衣服都没脱就这么一脚踏进热水里,要是外人看来,一定是很疯很怪甚至会发笑的这么一个荒谬行为,但洪知秀的表情并没有起伏,他就这样平静地站着,任由水流把衣服的每一寸都打湿。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洪知秀过了很久才发觉心里的那只怪兽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洪知秀换好衣服吹好头发出来后,发现尹净汉早就已经换好衣服抱腿坐在沙发上。浴室不止一个,洪知秀默默地想,他觉得这样很好,就不用因为洗澡顺序而多烦心了。他安安静静地坐到离尹净汉一米远的地方,垂着头看着地面,柔软的刘海乱乱地垂下来,他没有开口说话,尹净汉也没有开口说话。

洪知秀觉得尹净汉真的比以前安静了很多。以前的尹净汉总会憋着各种各样的鬼点子,和他兴奋地说个不停,然后再兴奋地拉他去一个个尝试,仿佛那样很叛逆很帅气又很自由,那时候的尹净汉就是这么像个顽劣的坏孩子。可现在尹净汉只是留给洪知秀一个简简单单的安静背影,仿佛过去的他已经死在了时光中,再也不会回来,又或者是因为尹净汉选择把一切背负起来。

看来他真的很累。洪知秀默默揪紧了自己的裤子,布料是纯棉的,折一折就留下些痕迹。

背负……

洪知秀皱皱眉,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以后你不要再说什么要炸仓库这样的话。”尹净汉终于开口,他的音调有些闷,几乎要和落地窗外的雨声融合到一起去。

“凭什么?!要是你再丢下我,我一定……”

“知秀。”尹净汉平静的语调把洪知秀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尽数堵了回去。

“……”洪知秀心里的怪兽又开始叫了。

“不要这么做,好吗?”尹净汉静静地看着洪知秀,虽是恳求的语气,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拿什么来换?”

“我不会再丢下你,以后都不会了。所以你如果要发火冲我来就可以,我会一直在。”

“你是不相信吗?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明天就去公司法务部立一份合同,白纸黑字,这样我总就走不了了。”

“……不对。”洪知秀胸腔里的怪兽嘶吼得越来越大声,像是要剖开血肉钻出来。

“知秀?”尹净汉有些疑惑。

窗外的雨细细密密地把整个苍穹都笼住了,几乎像个无边无际的牢。云层厚得发黑,沉沉地压在天际线上,像是要把整个以天为底的幕布占满。

是了,背负,就说哪里不对劲,这疯狗又在打算一个人背负了。

这,人,在,伪,装。

又一次。

洪知秀闭上眼重重呼出了口气把怪兽压回去,然后睁开眼睛凝视着尹净汉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这,样,不,对。”

尹净汉没再搭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沉默着,他开始害怕之后会有越来越多他接不上的话。明明要是以前那么可以开两句玩笑就搪塞过去,但现在,他就连一个单调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尴尬地一言不发。

明明都决定自己要改变了的。尹净汉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哪里不对?”尹净汉过了五分钟才挤出这么句干巴巴的话。

“首先你过了五分钟才回我的话就不对。”

“……知秀。”

“你也发现有哪里不对不是吗?”

“……你知道我接不上来你的话。”尹净汉有些破罐子破摔。

“尹净汉我发现你真的很会骗人,只要你想你就可以骗过所有人,甚至包括你自己。但就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再骗我。”

“我肯定不骗你。”这句尹净汉接得上来。

洪知秀一把抱住尹净汉,暗自加重了语气:“……尹净汉,算我求你,不要再骗我。”

尹净汉有些苦恼,这下他再次接不上话。

雨幕飘然,人世间的无可奈何仿佛都随着水流一并流淌尽了。

洪知秀收紧了这个拥抱,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告诉我,你怕我吗?”

尹净汉微微僵住:“为什么这么问?”

洪知秀感受着尹净汉身上的骨骼,才酸涩地发现这人已经瘦到了什么程度,他继续说:“虽然你只说了一句你害怕,但我总感觉,你还有很多没说的,是,或许你害怕的东西很多,但你最怕的应该就是我吧。你看看你的家,你再看看你自己,你告诉我,是不是当年只要我真的放下你了,你就会彻底消失?”

洪知秀在浴室里一直在想躁郁症这个病,他总觉得尹净汉如果那天不掐他的脖子,那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个秘密。尹净汉,总是藏得这么好,明明怕疼又敏感,但他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强大而温柔的人,洪知秀光是看着就觉得酸楚。

抛弃与被抛弃,洪知秀开始重新思索这一切的意义,其实抛弃这个词无非是建立于那点“想要一直被他爱着”的期待上罢了,那种,可怕的,会扭曲掉一切美好的,单向期待。

“我……”

“刚刚我看你一直想表现得很温和,一直想表现得为我着想的样子,仿佛只要你摆出哥哥甚至是恋人的姿态,那我们就能这样重归于好。”洪知秀抱着尹净汉,却觉得越来越抱不住。

-哪一刻起尹净汉开始痛苦的?是不是早就痛苦到无法忍受?

-肯定是吧,都已经痛苦到无法入睡,甚至陷入失去知觉的境地。

-这一切,我怎么都不知道?

-躁郁症……这样一个临近崩毁的人,连自己都无力保护的人……我觉得他抛弃了我,我愤怒地闭上眼,我把一切都无视掉,我沉溺于自己的痛苦,我甚至想要杀了他。以致于……

-他一直在看着我的背影生活这个事实,我直到现在才发现。

洪知秀在尹净汉耳边慢慢地说:“你觉得这样可能吗?”

尹净汉终于被刺痛了,他一把推开洪知秀:“我都说我接不上你的话!!!你告诉我,那我能怎么办?!我现在就希望我能继续爱你,你和我不是都,明明……不是都接受不了没有彼此的生活吗?既然,既然还要继续在一起,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多笑一笑呢?明明快乐平凡一点才是对的,我希望你能幸福……可是现在这样……为什么?!”

尹净汉肉眼可见地颓废下去,之前那个若无其事表示出体贴细心的“普通人”消失得再无踪迹,他茫然地盯着地面,整个人退回被苦恼包围的漩涡里。

是了,所有的平静都不过是强撑罢了。洪知秀抿抿嘴。以前他总想看明白尹净汉这个人,结果越看越不明白,所以他恍然发觉,人不能尽为他人所知,本是人之为人的魅力。

洪知秀叹了口气继续说:“我是一个卑劣的人,你抛弃我我就想杀了你。收起你的“好弟弟笑容真漂亮”的滤镜吧,我才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你可以表现出害怕,表现出不安。”

“坦诚一些,尹净汉,算我求求你。”

洪知秀的尾音都开始发颤,他想去牵尹净汉的手,又不敢牵。他本以为到了这一天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理直气壮地对尹净汉各种要求,但到头来,反而是越来越不敢。

尹净汉安静了很久,他被洪知秀过于直白的要求砸得晕头转向。他不知道该不该跨出这一步,跨出这一步的结局是什么呢?是不是又会两败俱伤?还是又要失去?他觉得自己这几年一直走在钢丝上,白天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金光闪闪能调侃一切苦难,晚上他又陷入无法入睡的怪圈,他每晚从钢丝摔下又在白天时站回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洪知秀觉得快要过去一个世纪,尹净汉才开口说话。

尹净汉苦笑:“我不是怕你,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你这小孩子家家,装什么坏人。”

“你!”

尹净汉去亲洪知秀因为委屈微微嘟起的嘴唇,去亲洪知秀快要哭了一样的眼睛,去亲洪知秀微微皱起的眉头,最后他终于抵着洪知秀的额头呢喃:“我很痛苦,每一天每一夜都在痛苦,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痛苦什么。所以洪知秀,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

“你终于会求救了。”洪知秀明明笑着,视线却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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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硬,是男人的通病。

我写爽了,你们随意。

伤痛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过去的东西,我从不愿意把这东西缩减成流水账一样的康复月历来写。

对我而言,爱不能治愈一切。

人之为人所爆发出的勇气和为推翻加诸于己身的痛苦所进行的不懈的斗争,是最漂亮的光芒。

喜欢就请红心蓝手哇,pp请放在pp楼

*私设ooc都是我的

*圈地自萌

*都说了花美只有纪实文学意思是我哥不当0

全圆佑也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心道大事不妙。

金珉奎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等他的煎饼果子,手机响个不停,拿出来一看,连忙跟老板说先给后面同学做,我一会儿再来拿。

怎么说,结果都出来了,洪知秀想不知道这个投票都难。

“我就想问,你们有没有人投了?”

“我当然没有。”全圆佑无视投过来的视线,很淡定地和自己撇开关系。

“你呢?”

“我?”权顺荣也装无...

“我?”权顺荣也装无辜,“什么投票啊?”

很好很自然。

洪知秀简直被气到无语,究竟是什么无聊的人能搞出这样的投票?

是丰富有趣的大学生活还没把你压垮吗?

还有投票的朋友们,你们也是真的很闲。校花校草投票是没什么,但是怎么说,为什么校花榜的top1是我?

金珉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被洪知秀拦在门口。

“珉奎呀,你投票了吗?”

这就是没有提前串好口供的弊端,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决定做个诚实的人。

“投……投了。”

漂亮。

事到如今,只能如实交代。

“所以呢?”洪知秀端着杯咖啡,视线在三个人之间徘徊,“你们校花榜投的是我?”

“那校草呢?总不会是尹净汉吧?”

离谱,真的很离谱。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想杀三个人的眼神更藏不住。

确认洪知秀出了门,权顺荣犹豫地开口:“难道咱们之前……站错了?”

“怎么可能?!”

另外俩人异口同声。

洪知秀想起这人就来气,凭什么就是校草了,尹净汉长这么好看大家不应该给他投校花?那一万多位投我的校友请问你们是眼瞎了吗?

于是连回的文字都带了一股子怨气。

“不一定,看情况吧。”

那头的尹净汉愣了愣,想了半天最近也没什么地方有矛盾啊,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于是在周日的早上,他难得下了一次床。

“今天怎么这么早?”文俊辉洗漱回来,正好看到尹净汉在选衣服。

“嗯,有点事儿,俊尼呀,这两件哪个好看?”

洪知秀第三次把腰上的手拉下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尹净汉!这是图书馆不是家里!你能不能自觉点儿?”

“我又没有打扰别人,再说了,是真的很好…唔唔唔…”

洪知秀笑了笑:“是吗?但是你打扰到我了!”

下周要交论文初稿,加上还有期中考试,本就忙得焦头烂额,半路又莫名其妙被安了个校花的名号,洪知秀只觉得生活越来越抓马。

“好好好,我的错。”尹净汉顺势掐了一把他腰上的软肉,心满意足地开始学习。

其实投票情况如此焦灼倒也正常,毕竟尹净汉和洪知秀,S大第一的模范情侣,外貌有多配就不用多说了,关键这两个人不光在自己的专业很突出,在全校范围内都是风云人物。

无论艺术还是学术,正式的还是娱乐的,从辩论赛到篮球赛,从文艺晚会到草地音乐节,甚至有人说他俩在赛场上见面的次数比私下见面都多。

真是扯淡。

尹净汉想,不见面这日子还怎么过?

不能看洪知秀嘟起嘴和自己撒娇的日子简直难以想象。

什么?说我是恋爱脑?

随便咯。

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了熟人,是尹净汉的同系学弟,李硕珉和夫胜宽。

两个人很是局促,对着尹净汉就是一口一个学长好,看见洪知秀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也是叫学长啊。”尹净汉失笑,这些小孩天天都在想什么。

殊不知刚才俩人全在思考师母的对应词是什么。

“幸亏隔得远,”夫胜宽回头确认了一下,但还是小声问,“那个投票,你投的谁?”

“这还用问,校草当然投净汉哥,校花…投的他家那位。”李硕珉说完,正好看到那位在张嘴接受自己直系学长的投喂,可真是了不起。

“我应该没看错吧?”

夫胜宽胸有成竹:“当然没有,我也是这么想的。”

仙品啊仙品。

洪知秀一口吃半天,咽下去以后慢悠悠地开口,说这个虾,感觉比之前小了点。

“因为这是虾宝宝,你得给他唱儿歌才行。”

洪知秀一脸“你没病吧”的表情。

“真的,还没长大就被吃掉了,多可怜,快唱一个。”

好可爱好可爱,尹净汉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洪知秀怎么这么这么可爱。

真的是哄着谈的恋爱吧。

关于投票,尹净汉一口咬定自己全程没有参与。

其实在投票结束前一分钟点进去给洪知秀投了一票。

至于投的什么,你猜。

-END-

随便摸摸结合一些抓马时事

一發完,1-5,7k

*好久之前写的汉知发现这边还没发过,混一下更新!

<

洪知秀曾经偷看到过一次尹净汉的书包,在他们还不太熟的时候。对方书包里只有四样东西:手机、钱包、游戏机,和便当盒。

……这个人完全不读书的啊。

洪知秀垂过头来,默默盯着自己认真写到一半的笔记心想。

可就在第一次段考尹净汉拿了个全校第三后,洪知秀突然就觉得,世界上还真的有这种违反公平原则的人。

气呀,气死了。可他能怎么办,只好继续努力了,毕竟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能靠天赋取胜的人。但尹净汉就是,他好像天生就必须这么亮眼,从外表到内在,总能树立起一个标竿,所有人都得把他放...

气呀,气死了。可他能怎么办,只好继续努力了,毕竟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能靠天赋取胜的人。但尹净汉就是,他好像天生就必须这么亮眼,从外表到内在,总能树立起一个标竿,所有人都得把他放进向往里才好。

这就让洪知秀想起刚入学那时,学校让所有新生举行了一次测验考。当时近视还不爱戴隐形眼镜的他顺利摸错了考场,在座位表上搜寻半天没有找到自己名字,手指却停留在一个男生的姓名上:

『尹净汉』

姓尹的人,好像没有遇见过。名说不出多特别,却莫名好听,是明亮又坚毅的样子,一笑便揽走了所有阳光。

后来找回原考场的洪知秀坐在位置上想,这个『尹净汉』或许也并不是他幻想中的模样。他可能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头发理得中规中矩、钮扣扣到最后一颗,甚至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那样不爱笑的严肃的人。

一旦发觉这个可能性,洪知秀就莫名有些遗憾。

一直到编班那天,他虽没到紧张兮兮却也放松不下来,毕竟刚进入新环境也是在所难免。老师让他们一个个依着座号顺序坐,洪知秀的位置靠窗,教室在五楼,眺出去能清晰望见校门和两旁行树,入夏的气温把叶片蒸成翠绿,风就趁机钻了进去,在枝桠间摇晃着做秋千。洪知秀微眯着眼,感受到风也踏过他的眼皮,便跟着轻轻地把眼睛闭上。

这时拉回他注意力的是隔壁拉开椅子、椅脚与地面磨蹭所发出的动响。洪知秀转过头来一抬眼,率先入目的是一头淡褐色的及肩长发,他以为是女生,却发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穿着男生制服。

……是漂亮的男孩子。洪知秀偷偷望他,对方从眉眼到下颚,全是令人生羡的排列组合,精致又美得不可方物那般。只见他单手撑着头打了个呵欠,眼皮耸拉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合上,把那双润着色彩的眼藏起来。

想多看几眼却被老师发下的几张单子阻碍,洪知秀懊恼地收回视线,把心力用来专心对付这几张无聊的调查单。

后来在点名时,他听见老师唤他:尹净汉。

于是那天午休洪知秀没睡着,他整个中午都趴在位置上呆呆的想,对呀,对呀,你就该是尹净汉啊。

洪知秀坐在场边,看着尹净汉在短短几秒内带球横跨半个球场,最后在三分线起跳,篮球唰地擦过球网,投篮得分。

队友跑过去和他击掌,响声盖过了烈日下的蝉鸣。

段考刚结束,众人皆心浮气躁。好不容易盼来体育课自由活动,男生们早早就抱着球冲出教室,将憋了一个礼拜的精力全发泄在球场上,而这其中居然也包括了尹净汉。

一开始也说了,他大概就是那种平凡人向往成为的存在,哪怕只是靠近一些都好,那或许也能趁机沾染些从他身上溢出来的光。和安静又较为内向的自己不同,尹净汉因为过分出众的外貌与随和的性格,因此在各年级都被知晓——一年级那个男生?啊,我知道啊,是不是叫尹净汉?你是在说他吧。

所以,所以啊,明明就该是两条平行线,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自己有交集呢?

一直到躺在床上,洪知秀的脑袋里都还在想这件事。

虽然早自习那时他才半醒,但来人带给他的震惊还是更大一些,足以把瞌睡虫全部杀光。只见一个带着少女粉色的纸盒被摆在自己面前,洪知秀抬起头来,发现是一盒草莓牛奶;他再转而将视线放在尹净汉身上,对方最近染了头发,一头淡淡的亮色将他衬得更异于人间。

“这是什么……?”他问。

“草莓牛奶啊。”对方顿了一下,“看你还没吃早餐,给你的!”

今天自己的确是因为赶着上学而来不及买早餐,但洪知秀还是怎么想怎么诡异:“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洪知秀嘛。”

牛奶被一把塞进自己怀里,洪知秀顿时发现这牛奶居然还带着余温,大概是刚从保温箱里拿出来。尹净汉两手撑在他桌上,一脸理所当然的道:“虽然你都不说话,但你坐我旁边好久了,我当然知道你啦。”

“况且——”尾音被拖长,洪知秀惯性抬头,只见尹净汉转转他那双晶亮的眼眸,里头满是笑意:“你长得这么好看,谁都知道你。”

03.

被一个长得特别特别好看的人说长得好看,感觉很奇妙。洪知秀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想尹净汉真的知道好看的定义吗,要不要再照照镜子巩固认知呢?这样就能知道与他相比、自己一点都称不上好看才对。

原本以为是形同陌路的关系,没想到其中居然参杂了点甜甜的草莓牛奶味,像被夕阳余晖染上色彩的粉色云霞一样又绵又软。同时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每天早上都能得到一盒草莓牛奶。

“你不喜欢草莓吗?”

在收了牛奶的第二十三天,洪知秀忍不住问。

尹净汉这会儿刚拼完下节课要检查的卷子,整个人病恹恹的趴在桌上,头上似乎有一对耸拉着的兔子耳朵,也懒得思考就直接回应:“喜欢啊。”

洪知秀听了轻轻皱眉:“那为什么都要给我喝呢?”

趴着转过头来,尹净汉撑起睡眼惺忪的眼皮,朝他勾了勾唇,说起话来别有深意:“因为我喜欢的只有草莓牛奶。”

一个简单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却是让他一愣一愣的。

洪知秀吸着草莓牛奶,淡粉色将透明填充完全,颜色和文俊辉新买的猫猫吊饰很像,不过吊饰的颜色更深一点。他问文俊辉,对方凑过来贴在他耳边,小小声说:“肯定是哪个爱慕他的女生送的!真要说的话我怀疑是三班那个,叫什么我忘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跟尹净汉关系好,她肯定喜欢尹净汉……”

这句话在几天后同样从文俊辉那得到证实,对方说自己亲眼看见她送草莓牛奶给尹净汉——不是正面送,而是趁着早上人少,偷偷放进尹净汉的鞋柜里。

于是当天等尹净汉一来,洪知秀就急着抓住人家的手问:“净汉,你被女生缠上吗?”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愣了一下,但尹净汉很快又恢复镇定,手也没甩开,就这样让洪知秀抓着。他轻声反问:“知秀都知道了?”

“嗯。”洪知秀很认真的朝他点了头,眼里满满都是担忧:“你还好吗?如果被缠上的话,不如我去跟她说吧?”

“知秀真好呢,明明不是自己的事。”

尹净汉夸他,洪知秀不明白为什么要夸他,他只是想帮忙,但这样的夸赞还是让他微微脸热:“我、我今天放学就去找她说吧。”

“不用啦,因为我之前就跟她说过了。”尹净汉回。

“啊?当面吗?”

“对啊。”

“那她还是没有停止吗?”

“没有呢。”尹净汉摇摇头,看似习惯了那样把书包挂上椅背,“这种程度,大概是真的很喜欢我?”

但是再喜欢也不能这样,不是吗?洪知秀在心里念。被拒绝了却还是锲而不舍,只会带给对方困扰罢了。

结果就因为这件事搞得洪知秀心神不宁,上课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也不知道究竟翻到第几页,慌张的低下头发现尹净汉快速在自己课本侧边的空白处写了答案,他照着回答,是正解。

后来在快下课时,他收到了尹净汉丢过来的白色纸条,打开一看里头一行字:『我刚刚想到了另一个方法,那知秀要帮帮我吗?』

洪知秀顿了一下,这才提笔回传过去:『什么方法?』

可后来尹净汉却没再用纸条回覆他,而是在打了下课钟后直接蹲在他座位旁,仰着头,声线又柔又软。很奇怪,对方明明是轻声在询问自己,却让洪知秀有一种正在被蛊惑的感觉,脑袋一瞬间发晕:“如果骗大家说我和知秀正在交往,是不是就能让她死心了呢?”

04.

今天的值日生是尹净汉,白色粉笔在写到『净』这个字时啪一声断了一截,洪知秀怔了一下,但没换笔,而是用着瞬间只剩半截的粉笔,努力把对方的名字完整填进值日生的格子里。

距离尹净汉找他当男朋友已经过去一个礼拜,在尹净汉的光环下,有意去关心的学生多多少少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但尽管对外声称他们是情侣,只有洪知秀自己知道他们的互动在这前后并没有任何改变,顶多是比第一次搭话时再好些的朋友关系,远远称不上什么恋人。

但又或许这才是正常的,尹净汉对他说『骗』、是假装,他们本质上就是假的恋人,再者对方的确没再收到过草莓牛奶,那做这场戏的目的就达成了。

只是有时候、在算完一道题间的空隙洪知秀会想,这么多学生里,他为什么就偏偏挑了我。

……或许在尹净汉心中,自己比其他人再特别那么一点点呢?

放弃般的趴在桌面上,洪知秀觉得尹净汉很难懂,他独自一个人撑着笔杆想了好久,也理不出个答案。

/

可最后他也只结结巴巴吐出五个字:我没翘过课。

其实他的意思是不该翘课,但尹净汉不知道怎么解读的,结局是钟声一打,对方就催着他收拾书包从教室后门溜出去,边走还边和他讲说:“那今天就是知秀第一次翘课啦。”

于是洪知秀被尹净汉在前面拉着手,全程晕乎乎,对方带他到操场后面的一处矮墙叫他翻,洪知秀抓紧书包带摇头,尹净汉拍拍他肩膀说没事,这里没监视器,我每次翘课都走这里,还没被发现过。

『不是这个问题』这几个字都还没出口,他就直接被人推上了墙;本来体能也没差到哪去,等洪知秀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校外了。

尹净汉后他一步翻出来,低头拍了拍沾了砖上灰尘的裤管,他把书包背好,又重新牵起洪知秀的手。他拉着洪知秀往公车站小跑,看见洪知秀还在往学校方向一步三回头,这便停了下来问他:“是害怕翘课吗?”

洪知秀这回点点头,他告诉尹净汉自己甚至连假都没请过。

“那知秀真是好学生呢。”尹净汉听完只下了这个结论,“可是就算没翘课,知秀也早就不是好学生了啊。”

洪知秀煞时没听明白,而尹净汉只是笑着跟他说:知秀早恋。

看着人抬手招了进站的第一辆公车,洪知秀问他这辆车要去哪里,尹净汉耸耸肩,说不知道。

“那我们要去哪里?”

“给知秀选。”对方指着车上按钮告诉他,“知秀要下车了就按铃。”

他曾在某些电影或小说中看过这种场景,但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第一次。车门关起来,轰隆又别扭的向前开动了,洪知秀往车窗外看去,学校的影子离他们越来越远,没过多久,就完全看不见了。

拉拉自己身上的制服,大概是还没习惯这件事,洪知秀缩起身子,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不该在这里。身边的尹净汉看见了,就把他拉出来,脑袋往他肩上一靠,说我要睡觉啦,到站了知秀再叫醒我。

洪知秀一开始动都不敢动,生怕把尹净汉吵醒,直到听见对方传来沉稳的呼吸声,他这才渐渐放松意识。前几站还坐在他们前面的一位婆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斜前方座位上的女士也靠在窗户上睡着;站在门边的先生握着手机小声讲话,尹净汉柔软的发丝会在偶尔颠颇时蹭过他脖颈,这让洪知秀想到了刚才在路边窝成一团玩耍的几只小橘猫。

后来是司机在终点站把两人叫醒,洪知秀不忍心打扰尹净汉,晃着晃着,也跟着睡着了,两个人的头就这样靠在一起。他们在没见过的地方下车,那里刚好有一间电影院,尹净汉就问他要不要去看电影。

洪知秀说好。

可洪知秀是真的忘了那部电影的名字,他连内容都记不得多少,因为他都在偷偷看着旁边的尹净汉。电影画面的光映在对方脸上,数不清的色彩把尹净汉绘成一幅油画似的,是限定属于他的一小时四十二分的艺术品,是特别、艳丽,且那样动人的。

而其实,其实洪知秀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尹净汉这么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偷看他,但洪知秀仍然没有收敛目光。就像他对他说的那句『知秀早恋』,洪知秀知道尹净汉说的不单单是他们在假交往这件事,而是洪知秀真的早恋,洪知秀喜欢他。

尹净汉一眼就看透了。

05.

大抵是和尹净汉交往这件事特别新奇,文俊辉那天在吃饭时偷偷拉着洪知秀的手,问他和尹净汉交往是什么感觉。

但洪知秀不能说其实他们没在交往,想了很久,文俊辉看他连耳根都红了,以为能听见什么大秘密,可没想到洪知秀最后只是小声的说:“他的头发软软的,像小动物。”

睡着的尹净汉看上去单纯又无良、毫无防备的模样,可醒着的尹净汉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只凭一己之力就把他们的界线弄得很模糊。

这种尹净汉知道自己喜欢他、但洪知秀却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自己的情况又过了近两个礼拜,终于让洪知秀感觉怀揣酸涩心事的自己像个女孩,于是他便在隔天起床时踢开被子、有些愤愤不平的想怎么能只有他这样烦恼?反正尹净汉肯定是无事发生那样,这多不公平啊。

后来他便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让自己不要再花心力在这些事情上,因为说到底他在想什么尹净汉都清楚,那还不如自己爱怎么来怎么来。下课了摇醒尹净汉让对方陪他去买东西、放学了主动找尹净汉教他功课,又或是当体育课他俩走在队伍最后端时、洪知秀伸手拉住对方,捧了一把水来和他互相泼着玩。

至于尹净汉没有拒绝自己究竟是因为要在大家面前演戏、还是对自己有点意思,洪知秀通通不去想。直到那天他们上美术课做拼贴画,尹净汉用贴纸剪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爱心,他唤洪知秀过来,伸手就把那颗爱心贴在他脸上。

他不确定那之后尹净汉是不是低声说了句可爱,或是什么别的词,反正对洪知秀来说影响力都差不多。那颗爱心后来贴在他的脸颊上发烫了整节课,下课时慢慢把贴纸撕下来,皮肤就在与胶分离的短暂刺痛后发痒,他伸手去抓,淡淡红痕留在上头,但仍被心跳为他带来的那片热烫的、无法消退的红晕所淹没。

隔天再上学时洪知秀默默带了一罐草莓牛奶,和尹净汉收到的那款牌子不同,是保久乳,但放在常温也不会坏,这样正好。洪知秀想。他把牛奶藏在书包里,压在许多考卷与教科书下面,怕被谁发现了似的,怕被谁发现他终于想鼓起胆子跟尹净汉表白。

而最一开始会把草莓牛奶送给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尹净汉只喜欢草莓牛奶、不喜欢那个女孩子。所以如果、如果尹净汉收下了他的这瓶草莓牛奶,那就代表自己不是在单相思,原来假戏也可以成真。

而这时是尹净汉在身边对他说了句什么,洪知秀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他。

然后下一秒,他便颤着手把书包打开。

因为尹净汉,尹净汉说:

“所以知秀不准备把东西给我了吗?”

就像永远知道夏日花火落入谁的眼里会最觉得动人,尹净汉瞧上去是美丽易碎的姿态,转过身又能帅气坚强,他与那些稍纵即逝的烟火相比应该更为虚幻。可是他没有,他的每一幕都热烈映在洪知秀眼底:那接过了草莓牛奶的比他大了一点的手、身后无路可退的壁、闷热到疯狂的距离,洪知秀眨着双眼紧张的望向对方,口中颤颤的『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完整的句子。

尹净汉撑着墙壁,垂头问他知秀为什么不说话了。他的声音裹着气息,发出来轻轻的,却有点沈,搔在耳边好痒。后来洪知秀听见他低笑,用几乎类似于哄着自己的语气道:“你快点说啊,知秀。”

“知秀说出来,我们就接吻。”

大概听过一种说法是烟火大会的完结,代表着整个夏天的结束。可是对洪知秀而言,他与尹净汉的夏天似乎才刚响起第一声蝉鸣,整树浓郁的绿叶对他说,你将迎来一个心浮气躁的、刺眼的、盛大的夏。

而此刻在无人理会的书包里,尹净汉的手机震了几次,接连弹出几个讯息,对象仔细一看,会发现是三班那个女孩子。她说:

-『尹净汉,别装死!总共二十三天草莓牛奶的钱你什么时候要给我?说好的帮你追到人了就给钱呢?』

-『而且啊我刚刚想了一下,我觉得应该还要再加收那几天刻意早到学校的钱,不然我一点都不划算。』

-『尹净汉?』

-『你在做什么啊,为什么都不回覆』

-『……不是吧,你不是说他今天会找你表白吗,你们到底在一起了没啊?』

-『唉算了算了,反正也不可能没在一起。那等你事情结束之后再回我好了,记得不准赖帐啊!』

-『啊真是』

-『明明一开始也不确定人家喜不喜欢自己就偏要先想办法把人绑在身边,我看也只有洪知秀这种书呆子会傻傻的被你骗着,还这么喜欢你了。』

不应该在暴雨天开车,更不应该在暴雨天开车时吵架。对了,这就是这次吵架的初始原因,雨水泼在车窗上像是要把他们尽数吞噬,路灯的光线在水波中被细碎的分割成点点光斑映在二人的瞳孔里,洪知秀和尹净汉在这一晚爆发了在一起三个月后最激烈的争吵,两人都太知根知底,人们对于自己亲近的人总是毫不保留不论......

不应该在暴雨天开车,更不应该在暴雨天开车时吵架。对了,这就是这次吵架的初始原因,雨水泼在车窗上像是要把他们尽数吞噬,路灯的光线在水波中被细碎的分割成点点光斑映在二人的瞳孔里,洪知秀和尹净汉在这一晚爆发了在一起三个月后最激烈的争吵,两人都太知根知底,人们对于自己亲近的人总是毫不保留不论后果的倾泻,吵架也是专挑痛处戳,又快又狠,被伤的血淋淋后还是没有一方愿意低头。

干脆分手吧。

在赌气说出这句话后空气突然沉寂了,像是上帝按下了静音键。洪知秀有些后悔这么口不择言,他们两个都清楚自己是经历了多少纠结彷徨和痛苦才决定在一起,相知十年的朋友需要拥有多大的勇气舍弃这段友情重新来经营一段爱情。

尹净汉沉默的开着车,似乎是有些疲倦地单手撑着头微靠着,洪知秀在副驾驶上突然有些坐不住,他想道歉说对不起我说的是气话,却梗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过了许久才听到旁边的人叹了一口气,说如果和我在一起不能让你感到快乐的话,分开也可以。

闪电劈过天空那一刹亮如白昼,映着洪知秀的脸也惨白的有些可怜,他的心情如同随即而来的那阵雷声一样轰隆作响,张张嘴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听见的却是分开一阵子也好啊。

洪知秀坐在车上也不敢去碰尹净汉,害怕由于自己的不小心造成二次伤害,他紧紧的握着尹净汉的手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净汉我说话你听得到吗,你要保持清醒医生很快就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捏着尹净汉的手,惊恐的发现对方的脉搏越来越弱,体温也越来越低,洪知秀几乎快要崩溃,在雨声砸窗的声音逐渐变小后透过雾气朦胧的终于看到救护车闪着红蓝光驶来,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医护人员忙上忙下,自己就像个局外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发生,他在ICU外等待时队友们尽数赶到,徐明浩紧紧地揽着他攥着他的手说会好的。

不会好了,流血过多送来时已经是濒临休克,在抢救了近四个小时后,医生遗憾的宣告生命终结。

洪知秀听到医生宣判结果时差点腿一软跪在地上,队友中有几个控制不住当时就哭了出来,洪知秀眼前有些发懵,他站了起来松开了徐明浩握着他的那双手,有些虚弱的说我想一个人静静,在他转身要走的那一秒兀得晕倒在地,迎接他的不是冰冷坚硬的地板,而是软绵绵的如同棉花一样柔软的触感。

「先生您好,“人生重启”活动即将开启,这边系统显示一位“已报名”的先生不幸去世,现有一个空余位置,秉承就近原则现对您进行咨询,您是否有兴趣参与此次活动?」

「好的,现为您进行重启,祝您旅途愉快。」

洪知秀本以为自己会接连一个又一个噩梦,没想到只在梦中梦到一些非现代科幻情节,他睁开眼时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淡黄色的天花板时还在想医院的天花板现在居然是黄色吗。

他的视线扩散展开,入眼的是挂在门上的一把吉他,木头的新鲜的棕色,然后是书桌,桌上翻开未合上的高中课本旁边是复仇者联盟的马克杯,复联的迷你小人也整齐的排列一排,压在马克杯下的是茱莉亚的信,一封情书,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香味,熟悉的青春期的味道。

洪知秀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一幕,他高中时期的卧室,就算是让他自己一比一还原都无法这么精确的定下每一个物件的所属位置,狠狠掐了把自己的脸痛的快要掉下眼泪。他像兔子一样蹦下床冲到客厅,母亲还在厨房做早饭,看到他一副激动万分的神情慢慢说我就说世界末日是骗人的,你还不信,这不都好好地吗。

他看了眼日期,12月21日,2012,居然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洪知秀边吃早饭边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在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去后小小的洪知秀对父亲母亲正式宣布他要去韩国当练习生,吓了两人一跳,赶忙把温度计掏出来给洪知秀量体温,好在父母二人也是比较开明,他们上辈子能鼓励洪知秀来到韩国这辈子也不会过多阻拦,大不了就当孩子去韩国旅游一趟回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办理了休学,签证,在2013年开春时订好了飞向首尔的机票。把人送上飞机前闲聊时母亲才问,是想要去哪家公司啊?SM,JYP还是YG?洪知秀腼腆的笑了笑,露出兔牙骄傲的说是Pledis哦。留下一头雾水的爸妈坐在机场就开始搜索这是个什么公司,看完结果洪爸爸有些担忧的说老婆,这好像个小作坊啊,知秀他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

知秀真的没关系,面试的时候展示了超高水准成熟的表演风格和营业技巧,尤其是本人还小小的一个看起来巨可爱,入社以后向其他人自我介绍时挨个以大鹏展翅的姿态把对方紧紧抱在怀里,原本崔胜澈和权顺荣还偷偷商量着给新人一个下马威,此时被新人吓得下巴都快脱臼,尤其是看完了洪知秀的表演后更是萎靡不振,洪知秀看着他俩郁郁的模样心想:小样,这七八年演艺经验我也不是白混的。

其他练习生们都很好奇为什么洪知秀的床头贴着从2013到2022年的日历,上面还圈圈画画像是杰克船长的藏宝图,这么问洪知秀对方却神秘的笑了笑一句话不说,其他人每天熬过训练都累得够呛没过两天就忘了这茬事,只有洪知秀每晚入睡前伴随着同宿舍人的呼噜声数着日子,指尖划过日期,距离第一个圈圈越来越近,终于在他睁开眼就是这一天时,工作人员带着一个漂亮清秀却怯生生像兔子一样的男孩站到了练习室门口,让他向大家打个招呼。

男孩鞠了一躬,说大家好,我叫尹净汉。

上一世是毫无目的单纯觉得尹净汉漂亮才第一个跟人打招呼,这一次却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洪知秀把人紧紧拥住,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突然就安心了,他说欢迎你的加入,我叫Joshua。

Jeonghan、Joshua就像一对连体婴,崔胜澈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嚷嚷着你们俩也太爱黏在一起了吧,更是有很多人本来就分不清两人的长相,看他们黏黏糊糊抱在一起时更加茫然,叫错名字也是常有的事,惹得尹净汉不高兴的照了照镜子又认真打量了下洪知秀,说明明就不一样嘛。

单说一双眼睛,圆圆上挑的桃花眼和大而饱满眼尾下垂的杏眼,说不清谁看人更深情只是像这样面对面坐着盯着对方眼睛不免心跳有些加快,这种盯着彼此眼睛的憋笑挑战是谁想出来的主意,不知道两个人互相对视三十秒很容易出问题吗,究竟同样小小的尹净汉能不能看出我爱他。

尹净汉是毫无基础的只身来此成为练习生的,洪知秀看着他憋红了脸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不喊一声突然就想起出道后他们十三个人的动物塑,尹净汉分到的是兔子,兔子是很能忍痛的动物,他看到一篇报道写到兔子的忍痛能力是生物界的极致,即使骨折、牙把口腔穿刺感染、从高处摔下来内脏出血,它们也不会叫,只是安静地等待死亡。洪知秀在这一刻记忆突然又闪回到那个暴雨降临的雨夜,尹净汉就是这样安静地坐在他身旁,在他的哭诉中还能反手捏一捏他让对方安心,谁也无从得知到底当时得有多痛,只是那样美丽又安静的挂着浅浅的微笑睡去。

他们训练完毕彼此都疼得龇牙咧嘴的互相搀扶着回到宿舍,尹净汉痛的都快动不了,洪知秀看他实在走不下去半蹲下来把人扶到背上,对方瘦瘦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恍惚中还有那么几分相依为命的感觉,他感觉肩膀那一块湿润的一块,背后的人带着哭腔说太痛了,太难了,真的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洪知秀在心里计算着现在是14年,再坚持一年他们就可以出道,如果尹净汉不愿坚持只要他俩还在一起终归自己能为他规划一条别的道路,于是他宽慰背上的人说如果你退出那我也退。

可这话到尹净汉耳朵里就变了个意思。洪知秀是谁,百年难一遇的天才练习生,综合素质排名第一的奇才,在众练习生还在日复一日的扒舞训练时洪知秀已经能整首歌保持稳定台风气都不带喘的跳下来,私下里更是给他开小灶教经验,手把手教自己营业技巧,使得自己虽然来得晚但也没有落下太多进度,属于那种如果公司选人出道一定是第一个被挑走的内定人选,自己对于他就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舍弃前途和未来吗?

尹净汉吓得够呛,也不哭了,挂着泪珠着急的说你干嘛跟我一起退,你成绩那么好将来肯定能成功。

他们到了寝室洪知秀在床边把他放了下来,半跪着盯着尹净汉的眼睛说因为我喜欢你。

尹净汉今晚已经受到够多的惊吓,他结结巴巴的说我们……我们还小……还是练习生,怎么可以……

偷偷的可以吗。洪知秀认真的询问他,你可以考虑考虑。

然后就站起来翻身上到上铺,徒留尹净汉一个人呆愣的坐在那里,缓了快有十分钟才在心里小声的哀嚎这都是什么事。他确实听到过男女练习生偷偷谈恋爱最后双双被赶出公司的传闻,本以为加入P社这个阳盛阴衰的和尚庙里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怎么看起来自己反而成为当事人?

接连一个星期尹净汉都是晕晕乎乎的,老躲着洪知秀也不是办法,连文俊辉都看出他们之间有些不对劲,用着那口蹩脚的韩语小心翼翼地问他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尹净汉苦不堪言,总不能举着大喇叭说洪知秀跟他表白了。经历了一系列天人交战后他终于找上洪知秀,说如果两个人可以出道的话就偷偷在一起。

洪知秀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可以。

2015年5月26日,Seventeen出道了,出道当夜打歌结束后一行人坐着大巴车回到拥挤狭小的寝室,尹净汉和洪知秀坐在最后一排,悄悄地伸出手勾住了对方的小拇指,洪知秀愣了一下反握住他,在一无所有的出道初期这个年纪里,洪知秀惊觉自己已经获得了世界。

男团内部偷偷恋爱实在是件太过容易的事情,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牵手、相拥,将最肉麻最真挚的话说给对方听,偷偷将浓烈炽热的感情隐匿在合理合法的交际中,毕竟这在男团界也是秘而不宣的一项制胜法宝。

再次经历一遍从籍籍无名到鲜花掌声内心还是激动不已,只是激动之余洪知秀的目光更多的投在尹净汉身上,看他沐浴在金闪闪的礼花下高兴地抑制不住自己的嘴角,看他第一次搂着一位受赏的奖杯眼眶里泪水滚了又滚,自己忙着安慰哭的皱巴巴的权顺荣,尹净汉隔着人群望着他,目光对视时骄傲的扬了扬手里的奖杯,尹净汉天生是属于舞台的,再也没有别的地方能把他的美这么一览无余的展示出来。

尹净汉却发现洪知秀有些无悲无喜的,拿了一位时轻飘飘的笑,拿了大赏还是平静的进行发言,他当然也是热爱舞台的,每次的编舞总是第一个学会,自己的part也消化的很好,可是他的眼神里总是少了些什么,一些属于年轻人的野心和拼劲,总是游刃有余的完成所有事情,工作就单单只是工作,他能看出洪知秀投入的情感很少,像是早就经历过这一系列事情似的。但人的情感总是一个平衡的生态,他在这方面投入的少那剩余的情感就尽数投入到尹净汉身上。尹净汉不能打包票说洪知秀在他身上投入了百分百,也能笃定他投入了百分之八九十。

他能感受到洪知秀对自己带着一种莫名的偏爱和包容,从他入公司那一天就隐隐约约感受到这份心情,在一起后更是毫不遮拦,只要是自己提出的要求哪怕是上天摘星星洪知秀也会眼都不眨的应下来,然后三天后把一份小行星命名权购买证书放到两人卧室的书桌上。太过珍惜太过依依不舍,像是自己下一秒就会变成蝴蝶飞走一样。

他们一起度过了最美好的九年,只是最近尹净汉发觉洪知秀精神紧张到有些神经质,他不允许自己开车上路,不允许在雨天出门,甚至在春节前逼着尹净汉早起上山求一炷香,这对于一个基督徒来说是多么大的奇怪信念,他还被压着前往中国被一个算命瞎子把脉,戴着圆圆的黑色墨镜的算命先生把完脉后看了看他俩的生辰八字,摸着小胡子摇了摇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中文,尹净汉看着陪同他俩一起的徐明浩和文俊辉脸色越来越差未免有些心惊,洪知秀却握着他的手说走吧。

他没有追问出当天一行人到底算了一卦什么,难道是Seventeen会不会爆红这种无聊的问题吗。尹净汉只知道那天以后洪知秀整个人的状态变得紧绷又多疑,他却无暇去顾及洪知秀的情绪,因为他自己也藏着一份秘密。

尹净汉订了一枚戒指,求婚戒指,指环内侧刻着JHHJ,请教了队内艺术细胞相对丰富的几位让帮忙参谋参谋,赖在Woozi的宇宙工厂里画费了无数稿子熬了好几个通宵,废稿和乐稿混杂的扔在地上再一起被塞进碎纸机。尹净汉凑着脑袋看碎纸机,惊奇的问李知勋这像不像植物大战僵尸里那个吞噬墓碑的植物,第二天他还开玩笑把这个发现讲给大家听,讲的过于高兴没注意到洪知秀听到墓碑这两个字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求婚日期定在了洪知秀生日当天,这是他们十二个人讨论的结果,本想定在跨年却又担心跨年当天赶通告无暇再来策划这么一出,到时候金珉奎李硕珉负责做饭,全圆佑负责灯光,崔胜澈和权顺荣气氛组负责礼花,夫胜宽崔韩率负责打气球,徐明浩和李知勋布置场地,李灿和文俊辉,充当花童拖住洪知秀。

戒指在21号送达,当天早上尹净汉出门时还装的一副无事发生的欠揍模样,洪知秀却紧张兮兮的在他手腕上绑了跟红绳说是消灾。

一模一样的消毒水味,一模一样的洁白墙面,还有一模一样的ICU等候席,唯一不同的是洪知秀手里多了个带血的天鹅绒盒子,里面放着一枚小小的戒指,在灯光下莹莹发着光。

他闭了闭眼睛回想起中国那个算命先生说的话,他说你与这位先生八字相生相克,犹如花开并蒂莲结双生,但运数中确有一味蹊跷,只可共苦不可同甘,若要强求唯有折损阳寿,这是相克。但只有你可以救他,只有他才能救你,这谓相生。破开这般命数的几率实在太小,在变故发生之前还是结束这段关系为妙。

这一次他没等医生出来就转身准备离开,耳边又响起那一阵奇怪又熟悉的声音。

「“人生重启”活动已结束,您是否有其他问题。」

“我想再参加一次可以吗?三个月前我有再次报名。”

「这边帮您核实一下,洪知秀先生对吗,请您准备好下一轮活动即将重启。」

“我可不可以带一样东西。”

「您稍等,我上报一下马上给您答复。」

「允许携带,活动即将开始,祝您旅途愉快。」

淡黄色天花板,吉他,高中作业,复联杯子,茱莉亚的信,还有攥在他手心里的一枚戒指。

厨房里散发着炙烤的香气,母亲还是在说世界末日的一些事情,父亲在帮忙摆餐具招呼着洪知秀落座说今天妈妈有事我送你去上学,洪知秀梦游般的把抹了花生酱的吐司塞进嘴里,被眼尖的母亲看到他手上戴的戒指,饶有兴趣的打探有情况啊,洪知秀只是笑了笑不说话,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他们发现自从21号那天洪知秀醒了之后变得不太对劲,待人接物虽然还是那样妥帖又善解人意,却总是感觉这个孩子不与人亲近,他们两个也去问知秀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洪知秀倒是真张嘴了,他说爸爸妈妈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

2012。

他深呼吸了几下买入了几家即将在以后惊爆市场的产品股份,还长远的投资了太平洋对岸的一些互联网产业。洪知秀想既然自己这次不会在尹净汉身边陪伴着他为他分担痛苦,不如就推翻一切重来为他再造一个不算太辛苦的未来。

2014年末濒临倒闭副社长即将卖房子供人出道的Pledis收到了一笔匿名投资的巨款,对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留余力的把即将诞生的新男团捧红,2015年Sixteen横空出世带着远超同期男团的宣发和概念大爆出圈,匿名投资人留给他们一个锦囊在出道夜回归后的庆功宴上由社长传达,一是要挑准回归日期避免撞大雾,宁苟不抢发。二是记得自己是怎么经历磨难出道,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一定要拼尽全力在2018之前闯出一番事业。第三条是,善待李知勋,不要给他太大压力。

在这一年洪知秀结束了自己高中的学业以优越的成绩进入美国最好的医科大学,他这个人天生有一股子韧性,你说他做不成的事他偏就要做给你看,他安慰自己并不是独孤一掷的把自己的人生与尹净汉分不开,只是想体验一下如果按照自己原本规划的路走会是怎样的景象。

洪知秀拿起手术刀的年龄太过年轻,加上本身亚洲人血统更是显小,经常是到了手术台上病人打了麻药迷迷糊糊一看怎么让高中生来给他做手术,还没闹起来就睡晕过去,同僚们都笑着打趣说洪知秀至少要脱发到后脑勺才不会被称作幼稚,但心里都清楚这位看似年轻稚嫩的医师究竟创造了多少奇迹。

可他选择放弃美国光明无比的前途接受韩国首尔医院的邀约,母亲也是医师,她虽然尊重洪知秀的决定还是有些不解,洪知秀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笑着说人总是要遵从自己的本心的。

赴韩以后他的心绪变得紧张又焦躁,他害怕下一个送进来的人是尹净汉,又害怕尹净汉没有送进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遭受苦难。这几年Sixteen在他扶持下避开了与大热女团相撞,扛过了选秀造成的冲击,火热的如日中天,三年前他们曾到美国巡演,洪知秀也去了,买的却是山顶票,一个人晃着手里的克拉棒小声的跟唱,他抬头看着大屏幕上笑得肆意的尹净汉,想着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抑郁的都快有些影响工作了,同院的心理科主任是位慈眉善目的阿姨,她耐心的聆听洪知秀所面临的问题——担心爱人躺到自己眼前的手术台,温声细语的说如果太过害怕不如采用脱敏疗法,你把你每一位病患都想想成你的爱人,把每一场手术都尽善尽美的做好,这样在你构想的那场意外来临时你才能勇敢的去战胜它。

他这样生活了一阵子内心倒真的安定了不少,闲暇时还有心情看看Sixteen最新回归是什么样,同科室实习的小姑娘看到了眨了眨眼说Shua你怎么没有去当练习生,你的脸可以把百分之八十的男爱豆打趴在地。凑过来瞄了瞄屏幕说我见到你第一面就想说了,你和净汉真的好像啊,也不是长得像,就是那种你站在这里就让人感觉是他。

怎么不说是夫妻相。洪知秀在心里小声吐槽,无名指上的戒指更加闪耀,来韩之后他为了避免麻烦对外宣称的一直是他在美国已经结婚了,夫妻相爱对方留在美国照顾亲属,以此来抵挡热情的阿姨们为他介绍一茬又一茬对象。

他对真正做手术那天反而没什么印象,同样的暴雨,同样的担架,不同的是自己不再是傻乎乎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或是无能为力的坐在等待席上。他长久的注视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尹净汉,对方的脸还是美的像幅画,就是太瘦了,轻薄的像一张纸,入睡时看着轻飘飘的,时刻能飞走似的。洪知秀闭上了眼睛定了下神,头顶的无影灯被打开,他说“开始吧”。

等到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的心跳变得平稳且有力后,昭告着不败神话洪知秀又一次成功完成了手术,只是这一次他脸上全然没有放松和欣喜,只是告诉自己的副手说你去外面通知家属吧,我留下继续观察。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靠在插着管子的尹净汉身边,他拉了个椅子坐下,虚弱的有些喘不过气,全程手术时他逼着自己不去想如果失败了会怎样,只有这时才能搓着发酸的手心感受头顶悬挂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湮灭成细碎的光斑。洪知秀想如果认识他的尹净汉还在他的身边一定不会放任他这么糟践自己,说不定还会抱抱他说忘了我吧,要为自己而活。

可与此同时二人都清楚,理智往往是战胜不了情感的,在内心做一百次心理建设说自私一点也可以,第一百零一次总是更自私的想我就是要救他,我就是要把自己的命赔在他身上。

那么以后呢。洪知秀静坐了两个小时想自己以后怎么活,这些年投资的资产足以使他衣食无忧的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可是物质上再富余内心缺失的一半该如何填补,可能还是会遇到别人,遇到同样温柔善良会把所有爱与被爱都给他的人,只是夜深人静难免回想起在绿色墙壁的小屋子里和他一起躺在地板上规划属于二人未来的人,遇到过,爱过,后悔过,到了现在却要错过。

好不公平。

洪知秀轻轻抚摸着尹净汉的脸,笑着说这次终于是我赢了。

泪水滴在对方的脸颊上再被小心的擦掉,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人生重启”活动已结束,请问您是否还有其他问题。」

“没有了。”洪知秀如释重负的伸了伸懒腰,“所有问题都没有了。”

尹净汉苏醒时陪房的人正好出门买饭,他虚弱地喊着要水喝,感受到水杯递到自己唇边时挣扎的睁开了眼。

是一个不认识的医生,虽然戴着口罩一双眼睛却又大又亮弯弯的盯着他,声音也好听,像是医生特意关照安抚病人情绪似的,柔声细语地说“喝吧。”

他慢吞吞的听从医嘱一点一点抿着水喝,眼睛盯着眼前扶着杯子那双手,手上的戒指闪闪的刺痛着他的眼睛。

“很漂亮的戒指。”尹净汉缓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敏锐的看到对方拿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那双大而多情的眼睛受惊似的睁得滚圆,他突然觉得对方很可爱,有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仿佛他们上辈子就认识。于是他也这样问了,直直的注视着对方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尹先生,您可能轻微脑震荡后记忆有些错乱,我们今天才是正式第一次见面。”

洪知秀硬撑着站在那里微笑着,用着一副若无其事的目光迎接对方的打量,尹净汉看着他的笑脸只觉一阵心悸,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感到熟悉,只是看到对方就有一种冲动,想要认识他,想要了解他,甚至……

想要爱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脸都没看清,单单靠一双眼睛就让自己无比动容。尹净汉心里暗骂自己神经,目光却不舍得离开洪知秀,等到敲门声响起两人如梦初醒地撇过了头。

崔胜澈进来时感觉空气若有若无的变得焦灼又拉扯,像是自己被淹在水里努力探出头水却越涨越高,他看两人之间弥漫着不可言说的尴尬,正欲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那位医生移开了视线转身走向门口,路过他时轻轻说了一句“Coups,借过一下”。

“你认识他吗?”崔胜澈问还在病床上一副若有所思样子的尹净汉。

“不认识,为什么这么问。”尹净汉闭上眼睛,似乎是有些累了,他觉得脑震荡给人造成的影响也太大了,还给自己凭空臆想了个前世情人。

“也没什么,就是刚才他路过我的时候感觉……”崔胜澈咽了咽口水,似乎在纠结是否要这么说。“有些难过。”

而后想起来什么似的,他问尹净汉你告诉他我的名字了吗?尹净汉说没有啊,我们这么火可能他认出你来了吧。

过了一阵子他小声问“崔胜澈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就是,你可不可以……”尹净汉咽了咽口水充满希冀地说。

“帮我去要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end]

坐在时空旅行局实习的我翻看着手里的活动记录有些不可置信的问旁边的记录员,这就没了?

他说这辈子刚进展到这儿,还没素材让他去记录后续的情节。

我差点掐着他的脖子晃他的脑袋说你编也要给我编一个好结局,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我眼泪都哭完一卷纸了,你告诉我是在连载中?

她们成功了吗?我期待地问。

违法的。大领导喝了口茶看了我一眼走远了。

我有些挫败,接过档案认真看了看卷头,真的是第四卷,怎么会是第四卷呢?这明明是洪知秀的第二次重启,加上第一次人生总共也就三次经历啊。

我问旁边的记录员,他摘下耳麦有些奇怪的看着我说你没发现洪知秀参与活动的次数是“二”,除此之外尹净汉的次数是“一”吗?他也重启过一次,就是你一开始拿着的那本,他们的初始人生是密封档案我们是没有权限查看的,我们能做的只是记录重启活动。

我张大了嘴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慌乱地从我桌子堆放的活动档案里找到第二卷,翻到洪知秀重启的契机惊讶的问当时报名了却去世的人就是尹净汉吗?!

你不知道吗?当时还是你与洪知秀沟通的呢,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欲哭无泪的想当时我就是个传话的,哪能想到这么多,况且那可是在医院里。头痛的坐下来捋了捋思路,没过一会儿又抓到了一个漏洞,不对呀,这个活动是提前三个月报名的,尹净汉当时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未雨绸缪想要重启人生了。

记录员解决不了我的问题,为此我只能狗腿的敲开了大领导的门,尽量委婉又合礼数地问出那个困扰我多时的疑惑:尹净汉第一世为什么会选择重启人生?

领导指尖点了点桌子,有些沉重地说第一世与第二世其实差不多,不过第一世出事故时,是洪知秀开车。

当时为了保护旁边的尹净汉拼了命把伤害往自己身上引的那个人是洪知秀,所以第二世尹净汉说什么也不让洪知秀在雨天开车。

我了然了,了然之余那个未雨绸缪的问题也有了答案,尹净汉害怕自己救不回洪知秀想再来一遍,没想到再来一遍的是他同样勇敢无畏的伴侣。

整件事像是一条莫比乌斯环,起始之处就是终章,就连两位主角名字的缩写也像是在对称,我在感慨这一切发生的神奇的同时也拜服于命运的玩笑,他为他死他为他生,造成他为他活出另一种人生。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后我呆呆的抱着方案驻足在播放每一位参与“人生重启”活动的大屏幕前,命名为“洪知秀”的屏幕上一个大眼睛的男孩有些局促地向笑眼弯弯的洪知秀询问联系方式,洪知秀笑着给他签下了小纸条,在对方走后失神的扭了扭手上的戒指,想清楚什么似的把戒指取了下来扔进了抽屉里,也许不远的未来他的手上又会有一枚崭新的,来自同一个人设计的求婚戒指。

我们没有理由再去干涉他的人生,大厅里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泣不成声,但我相信我们的想法在这一刻都产生了共鸣。

祝洪知秀和尹净汉的未来人生好运。

HPau,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呀

Chapter1

霍格沃兹每周例行级长会,由学生会主席崔胜澈操办,尹净汉作为斯莱特林的五年级级长对于出身格兰芬多的主席只能是有点尊敬但不多,平时开会永远是在草稿纸上画小人然后看他们在纸上厮杀,会议记录的工作全权交付给四年级级长全圆佑。

但这次不同,这一周他们有个重要的任务,崔胜澈一脸严肃的进行了大点名,清清嗓子把格兰芬多的金珉奎级长喊醒,控制住偷偷往金珉奎兜帽里放炸弹糖的文俊辉级长,魔杖在脖子处轻点两下施了个“声音洪亮”。

“同僚们,请抬头听我说,有一个重大的活动需要各位级长的配合。”崔胜澈点了下垂挂着的幕布,幕布上逐渐浮现出日期的......

幕布上浮现出装着粉红色魔药的小瓶子的画面,尹净汉在看到那个瓶子出现后才提起几分兴趣听听崔胜澈要怎么安排。

“迷情剂的使用方法和效果相信各位都清楚,虽然明面上不允许流通私底下还是会有巫师偷偷使用,尤其是在情人节这种日子里。”

“学生之间也会有人制作,往往是既没效果又有很大副作用,为了防止迷情剂的误用和滥用,我们需要缴获粗制滥造的迷情剂,学院也明白大家过节气氛的需求,所以特许开放迷情剂出售许可,每位学生限购两毫升,请到正规有制药执证或者通过魔药学六级考试的巫师中购买,以上,散会。”

虽然这个行为出发点是好的,但尹净汉还是对此嗤之以鼻,两毫升迷情剂撑死了药效只有十分钟,对于热爱看乐子的斯莱特林级长来说实在是缺少了很多乐趣。

全圆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打算怎么收缴,强取豪夺?

尹净汉白了他一眼说我们好歹是个知识分子,经受过霍格沃兹优秀的巫师教育,怎么会用这么上不得台面的行动方式。

全圆佑跟着他走回斯莱特林休息室,想看看优秀的学长打算怎么执行任务,只见尹净汉不知从哪里拖出一个大箱子,跳上休息室的桌子一挥魔杖,高声说:

“迷情剂飞来!”

梅林在上,这能有用才怪啊。全圆佑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想把尹净汉拽下来,紧接着他听到了人群中一阵惊呼,各式各样装着粉红色魔药的小瓶子从四处飞过来,地毯下、宿舍里、沙发缝隙中,尹净汉捏着一个看起来粉的发白不像正品的桃心型瓶子皱着眉观察,打开瓶塞闻了一下,有些好笑地说这压根连魔药都算不上,这就是草莓牛奶。

排查漏网之鱼也很顺利,尹净汉搬出了他们的院长大人,如有瞒报每发现整个寝室的人要被请去院长办公室写检讨,十五英寸长羊皮纸。当晚他就施着漂浮咒把一大箱子迷情剂运到了主席办公室,崔胜澈惊掉下巴看着他超额完成任务。碰上同样前来汇报的拉文克劳级长李知勋,对方空手来的,大言不惭地讲使用迷情剂是对拉文克劳的一种侮辱,尹净汉内心狂翻白眼还是给他让道离开,剩下他和崔胜澈清点战利品。

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正品的散发着淡粉色珍珠母光泽,有但是很少,大多数的都是假冒伪劣产品,是牛奶那种对人无伤害的还好,就怕是有危机学生健康的药剂混合在里面。

劳心劳力的尹净汉级长一边检查一边感慨,这做的也太假了,还不如我自己做了卖钱呢。崔胜澈头都没抬说你做呗,做好了到时候我给你批个营业执照,咱们做至少质量过得去。

尹净汉心动了,看这次收缴的情况来说客源那相当多,况且迷情剂也不是什么难做的,作为传统魔药就算被禁止了配方也是满天飞,他想了想也就是其中几样材料难找了些,大部分还是挺常见的。他对崔胜澈讲说好了啊,如果我做出来了你给我批个营业执照。

一个魔药学年年擦边及格的人居然提出这种要求,崔胜澈虽然内心不解还是为了保护尹净汉脆弱的自尊心答应了。尹净汉起身简单告别后就往斯莱特林休息室赶,步伐太快黑色的长袍在小腿处翻滚着,远看像是一只飞舞的乌鸦。

他步履匆匆心情更是激动,赚钱等不了明天,一回去他就溜进宿舍把自己的制胜法宝魔药天才晃醒,洪知秀睡的正香突然被晃的头晕目眩的,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还以为地震了迷迷糊糊做出百米冲刺的预备动作准备逃跑,结果一睁眼面前的只有个眼睛里闪着金光的尹净汉。

“你最好有正当理由把我喊醒,要不短期以内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洪知秀打着哈欠懒懒散散地放着狠话。

“绝对正当。”尹净汉眼睛亮的像灯泡,“有一个赚钱的机会你加不加入?”

“赚多少?”

“就我今天的收获来看,至少这个数。”尹净汉比了个数字,“后面再加俩零。”

“西可吗?”洪知秀明显眼睛亮了一下,“还是纳特啊,那这也没几个钱。”

尹净汉笑着摇了摇头,吐出了极为动听的三个字:“金加隆。”

洪知秀有点蒙了,他本来刚醒就有些不太清醒,现在更怀疑自己听到的事,忧虑地问是要干嘛啊,不会是要去敲诈勒索低年级的赫奇帕奇吧。

比这更可怕。尹净汉从怀里掏出一瓶他收缴的正品迷情剂递给洪知秀。“我们要卖迷情剂。”

洪知秀听完“唰”地往后一躺又滚回被窝准备入睡,尹净汉跳上来非要跟他挤在一起一遍一遍喊JoshujiJoshujiJoshuji怎么回事,有这么不可行吗,你作为魔药学年年得O的天才这种小药剂难得到你吗。洪知秀说一没配方二没材料三咱们年龄也考不了魔药六级证,凭什么卖啊。

“崔胜澈答应如果做出来就给咱们发个营业执照。”尹净汉跟洪知秀平躺在一起盯着对方的眼睛,“只要咱们在这几天做出来,一切都好说。”

洪知秀心里的天平摇摇晃晃的,尹净汉比出的那个数字太诱人了,足够两人整整一学期在霍格莫德村胡吃海喝不计后果,多余的钱甚至还能去报名几场考试捐助濒危的神奇动物,况且对方眼巴巴指望着他,洪知秀也不想让尹净汉计划落空跟他之间有隔阂。他迎接着尹净汉炙热的目光咬咬牙说好吧,那咱们就试试,明天先去搞定配方和基础材料,实在不行咱们去院长仓库偷他一点。

梅林在上,洪知秀感慨着,让一切顺利进行吧!

Chapter2

配方好找,只需要不经意间打入女生内部施展一下美男计,对方就会煞有其事的交给他们这份传家秘方,顺便感慨长这么帅的男生居然也要靠迷情剂来博得爱人芳心,真是世事难料。

更世事难料的还不是这个,照着配方只收集上来寥寥几种材料,两人都忍不住想游回伦敦找到对角巷或者翻倒巷来采购一批。尹净汉看着正在写信的洪知秀问你要干什么,找亚马逊给你快递一批吗,洪知秀干笑两声说我打算写信问问我妈旁边那一户养蛇的巫师家里还有没有火水蛇的蛋。

猫头鹰从美国飞过来需要几天尹净汉不愿去想,不过这也提醒他写信去问问妈妈还有没有剩下的珍珠母粉。究竟是从韩国飞到伦敦比较远还是美国比较远,让我们拭目以待。

正品不够,平替来凑。住在斯莱特林地窖里的好处除了可以尽情的呼吸泥土的芳香,裹着深秋腐烂的叶子味和冷冽的空气进入梦乡,还有就是可以在深夜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溜出门。洪知秀在凌晨一点披着斗篷独自来到那座报废的盥洗室,丝毫不避讳巡夜的费尔奇和洛丽丝夫人,毕竟没有谁会凌晨一点在哭泣的桃金娘的地盘上私会,除了昏头的他和夜巡的尹净汉级长。

本来也可以选择有求必应屋做他的根据地,可是最近格兰芬多一群人在那里整日唱歌跳舞不得安宁。虽然现在早就宣扬巫师平等禁止歧视,他对格兰芬多没什么偏见,但被撞见两人干的事也是不好解释。

架起坩埚投入现有材料,拿水蛇蛋代替下火水蛇蛋,用普通干毛虫替代佛洛伯毛虫,坎坎坷坷的开始了他们的制药实验,坩埚里色彩纷呈,桃金娘哭累了凑在二人身边看他们折腾。

哎。尹净汉凑到洪知秀耳边说话,前一阵子费尔奇抓到一个赫奇帕奇在魔药室用坩埚煮火锅吃,其实他没发现,煮的太香被洛丽丝夫人闻到了。洪知秀吃吃地笑,说你就笑话人家吧,二年级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故意犯事儿被送到禁林。

什么叫故意犯事,明明是因为皮皮鬼这个叛徒。

但那天星星真的很漂亮,尹净汉比划了一下,跟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以身犯险就那一次,后来再看星星两人就直接前往顶楼的观星室,天文课作业是画出晴明星一个月的运行轨迹,他们两个窝在观星室里就那样盖着拉文克劳的人留下的毯子入睡,尹净汉能闻到洪知秀头发上淡淡的花香,明明他们所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同一款,他却觉得对方的味道比谁都特别。

恍惚之间眼前被递上了一瓶粉红色的魔药,尹净汉啧啧称奇居然真的能熬成粉色,洪知秀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多加了分粉色植绒花茎,调色用的。

没想到归途还是卖假药,以身试药的两人表情悲壮的干了一杯,现在二人还有良心,这种粗制滥造的魔药还是自己实验比较好。第一次的成品入口是甜腻腻的糖浆味,尹净汉喝下去后感觉眼前突然冒出来很多粉色泡泡,大脑也是混沌发粉的,然后“嘭”的一声两人都吓了一跳,下一秒瞪大了眼睛看到对方的头发大变样,尹净汉的头发嗖地变长,发色变成了粉色,洪知秀则变成了泡面头,长头发打着卷卷垂下来。

“从整蛊的角度来讲还是挺成功的。”尹净汉照了照盥洗室里的镜子如实说,“说不定咱们愚人节还能再赚一笔。”

泡面头的知秀沉默着收拾残局,酷似整理乐谱的贝多芬,背影平添几分萧瑟,尹净汉撞了撞他的肩膀问这药效有多久。洪知秀依旧沉默地戴上了兜帽把自己包裹住说我不知道。

今天的训练赛依旧不太平,是跟赫奇帕奇一起,对方虽然击球准头有失偏颇但防守是强项。尹净汉没法戴着兜帽骑飞天扫帚只能借了个棒球帽扣在脑袋上,训练全程紧捂着头左防右拦,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他被夫胜宽的假动作晃了眼,权顺荣趁机从斜后方出击去抓金色飞贼,尹净汉闪了一下去抓头顶不远处的金色飞贼,抓到的那一刻头顶也一凉。

权顺荣不小心把他的帽子拽了下来,瞪大眼张大嘴看着尹净汉一头柔顺的粉色长发垂了下来,全场还没从尹净汉抓到金色飞贼的瞬间中晃过神就又受到了新的冲击,在训练场地看赫奇帕奇训练的文俊辉拽着拉文克劳的徐明浩袖子惊呼这难道就是花木兰?!

眼神能杀人的话权顺荣此刻已经被挫骨扬灰,他颤颤巍巍从飞天扫帚上跨下来差点扑通一声跪在尹净汉面前,他说哥,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饶小的一命吧。

尹净汉黑着脸把长发塞回去戴好帽子,笑得不怀好意春光灿烂地说:“珍珠母粉末,火水蛇蛋和佛洛伯毛虫干你有什么,统统交上来。”

为事业,牺牲小我算得了什么。尹净汉掂着一包佛洛伯毛虫干回到宿舍扔给洪知秀,洪知秀好奇地问你哪里搞到的?这时候轮到尹净汉沉默了,他说比起这个,咱们这个生发变色魔药什么时候能失效。

第二次试药是在第三天晚饭后,洪知秀完善了下材料又严格按照配方进行调配,他做着做着尹净汉突然问咱们为什么要来盥洗室调魔药,在寝室不行吗?

洪知秀搅着坩埚慢条斯理地说一是害怕有奇怪的气味打扰其他人,二是害怕坩埚爆炸把咱们寝室毁掉,至于第三纯属是我的个人原因。

什么?

我是哈利波特迷,为了致敬我英勇的前辈。洪知秀这么说。

乖乖,一个斯莱特林有多想不开才能找个格兰芬多当榜样。尹净汉嘀咕了两句,看着洪知秀新递给他的魔药皱了皱眉头,一瓶绿色的魔药可想而知是失败的,但洪知秀打包票说绝对没毒,两人没了一开始的豪情壮志,轻轻碰了个杯说“cheers”。

没有味道是个好兆头,迷情剂就是粉红色的无味液体,洪知秀在心里记了一笔说按照步骤来是正确的,只是这个效果如何还是得等等反应。

他睁开了眼,尹净汉也睁开了眼,问他“怎么样,成功了吗?”洪知秀说你觉得呢,有爱上我吗。尹净汉思索了一会儿说:“怎么样,成功了吗?”

完蛋。洪知秀绝望地想,这下可完了,成鱼的记忆了。

赶紧摸摸自己有什么变化,五官端正,发型正常,四肢健全没有缺胳膊少腿,好像还多了一样东西。洪知秀摸着屁股后面白色的毛绒触感整个人呆滞了两秒,尹净汉好像也发现了,不再重复“怎么样,成功了吗?”而是开始重复“知秀,你长了个兔子尾巴。”

魔药学是很神秘且神奇的,服用的时机不同人种不同凉热不同都会造成效果不同,第二轮试药收获了一个记忆力只有七秒的斯莱特林美丽傻子和不是变态只是因为药效不同长了兔子尾巴的可怜人。洪知秀艰难的把尹净汉带回去,在他孜孜不倦的询问门口的双头蛇口令是什么时洪知秀终于忍无可忍把他敲晕带走。

第二天醒来尹净汉恢复了正常,洪知秀却还是顶着短短的蜷在一起的兔尾巴生活。尹净汉手欠的把人家的尾巴拽长再弹回去,洪知秀把他的手拍掉心情复杂地套上长袍,细心的把尾巴卡在裤子上方,整整一天都不敢有任何屈身的动作。

“有什么感觉吗。”尹净汉还是饶有兴趣的捏捏团团,似乎找到了新的爱好。

“只有触觉,没有神经。”洪知秀一副做科学实验的样子,“虽然咱们前两次失败了,但还算在可控范围内,我确信下一次一定能成功。”

“哪来这么大自信?”尹净汉看着手下的毛茸茸尾巴沉思,“说不定下次能变出狐狸尾巴。”

一个包裹扔到了尹净汉怀中,洪知秀把尾巴从人手里拯救出来说:“我妈给我邮来了所有材料,只要咱们不是蠢蛋就能做出来,准备数钱吧级长。”

Chapter3

蛇皮,曼德拉草汁,火水蛇的蛋按顺序放入坩埚中,耐心的搅拌酝酿着,待它变成金黄色再把切碎两盎司干佛洛伯毛虫洒进锅里,顺时针搅拌五分钟后把火调大,把五盎司珍珠母磨成粉,洒入坩埚。

坩埚里色彩变换精彩极了,映在盥洗室天花板上还以为见到了极光,耐心的等待,等待淡粉色的气体喷出螺旋上升的蒸汽时宣告着大功告成,使用时只需要在其中加入一根你的头发,相信魔药,它会融进去的。

“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非常成功。”洪知秀眼睛炯炯有神,“你可以闻一下,据说迷情剂能闻出你未来另一半的味道。”

两人对着坩埚猛吸一口气,洪知秀问他你闻出什么来了吗,尹净汉说完全没有,梅林在上,我其实不信它能预测未来这一套。

这次试药就比较凶险了,明显成功的药品两人反而不敢去尝试,各装了一小瓶独属于自己的迷情剂封好,随机在斯莱特林挑选一个倒霉蛋再闭着眼睛下在人家今晚的奶油浓汤里,他们两个人商量好下的迷情剂也是随机的,就看到时候对方纠缠的是洪知秀还是尹净汉了。

这个幸运的倒霉蛋是全圆佑。

迷情剂很成功,就是有点太成功了,甚至那碗奶油浓汤没喝完全圆佑就已经起反应了,正吃着饭他突然站起来,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走到心虚的尹洪二人身旁,兀得附身下来从用手指擦过尹净汉的脸颊,用极其肉麻的语气宠溺地讲:“宝宝,多吃一点,怎么这么瘦。”

那一刻起尹净汉和洪知秀脑子里紧绷的弦瞬间断开了,好消息是迷情剂成功了,坏消息是等全圆佑药效过去他们两个可能会遭受到对方的追杀。

两个人连推带拉仓皇离席把全圆佑带回宿舍,对方还是极其深情地讲:“净汉,你想让我回去说一声就好,你的所有愿望我都会满足,mylove。”

怎么中招的是他尴尬的反而是我呢?尹净汉咬牙切齿的质问道,能不能找样东西把他嘴堵住。

不用找东西,六小时后全圆佑反应过来时已陷入久久的死机状态,狐狸眼危险的闪了闪把尹洪二人吓得不轻,当即决定售出迷情剂的利润分他一成作为精神损失费。

但总的来说,大成功。二人分工合作,洪知秀负责着急忙慌进行量产,尹净汉负责搞定崔胜澈拿下营业执照,终于在二月十三日全副武装准备完毕,一瓶售价10西可(约人民币28元),内含两毫升的量,药效大概十分钟,每位学生限购一瓶,就这样开始售卖了,以洪知秀的魔药成绩信誉和尹净汉的人气做保票,两人在情人节当天下午五点前就全部售出完毕,赚的盆满钵满。

Valentine‘sDay霍格莫德村也热闹非凡,整条街道上都被施了咒,天空是深粉色的,槲寄生不定时的出现在人们的头顶,有些摆摊卖变色玫瑰和火焰玫瑰生意看起来比他们还好,街上一对一对情侣依偎着,只有尹净汉和洪知秀两个有钱的单身汉随大流一起晃荡。

落座“三把扫帚”点了蛋酒和红醋栗朗姆酒,两人就马丁尼要不要加橄榄争论不休,结论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酒里面加肉桂。脸都红扑扑的,口袋里是加隆碰撞的哗啦声,酒精浓度虽然不高但是两个人的头脑已经模糊不清,从头到尾一直在笑,就连尹净汉说我要去趟卫生间两人也哈哈笑个不停,等到他离开后洪知秀清醒了两秒,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他们两个都熟悉的小粉瓶子,里面是初次实验成功时他们两个一起备好的迷情剂,属于洪知秀的那一份。

梅林的初恋情人,在这么个阖家欢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日子里,我为爱情干点坏事也一定会被原谅的。洪知秀在心口默念着,抖着手把他的那份迷情剂尽数加紧了尹净汉的酒里。

自打尹净汉回来后洪知秀的精神就高度紧张,他死盯着那杯酒看对方什么时候喝,尹净汉被盯得心口发麻说你想喝这个吗,咱们可以换换。

洪知秀没理他,自顾自的端起酒杯用梦游的语气说咱们干一杯吧。

“你有没有想说的?”洪知秀期待地问。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尹净汉喝酒不上脸,但是嘴唇却红红的,看起来柔软的像布丁。

“我们第一次见面才十三岁。”洪知秀笑着回应他。

“对,十三岁,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尹净汉往前凑了凑,整个人映在洪知秀的瞳孔里,“今晚我一直在期待槲寄生出现在咱们的头顶,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吻你,但遗憾的是它并没有出现,所以我想问问,可以接吻吗知秀?”

接吻了,十七岁的初吻,发生在没有槲寄生也没有情投意合的迷情剂诱导下,两个人吻的缓慢又真挚,一吻毕尹净汉低垂着眼说还想亲亲,洪知秀红着脸说回去到宿舍里再亲。

“不回去。”尹净汉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抵着洪知秀的肩,“我们开房去吧。”

这药效也太实诚了,买一赠一啊,刚上三垒就要直达本垒了。放在平日里洪知秀肯定不会同意,但现在他是个独孤一掷为了爱情不择手段的傻小子,自然是愿意跟尹净汉越亲密越好。

跌跌撞撞的来到宾馆,出示一人的身份证做抵押时洪知秀大脑清醒了,确切来说他还没有成年,这件美事眼看就要告吹了,尹净汉递上了他的身份证。

“我是韩国人,身份证上要大一岁。”尹净汉凑在洪知秀耳边小声说。

“可是韩国不是二十岁才成年吗?”洪知秀担忧的跟他咬耳朵。

“可是这里是英国。”钻空子的尹净汉朝他眨了眨眼睛,拿着房卡带着洪知秀上了楼。

发生了些该发生的,但从头到尾洪知秀都没有完全放松,他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这是他给尹净汉下药骗来的感情,尹净汉清醒后不知道会多恨他,施一个“一忘皆空”会不会好一点。

尹净汉看他不专心重重地顶了一下,洪知秀忍不住溢出了一声,他把洪知秀额前汗水打湿的头发撩开,两双漂亮的眼睛正正的对在一起。

“知秀,看着我。”洪知秀想要逃离视线偏过头,被尹净汉温柔地扶正,“我好喜欢你。”

他俯身吻住了洪知秀,洪知秀在这一刻后悔了,不受控制的眼泪从眼角滚落浸湿了一小块枕头,他被尹净汉密密地吻着内心却不住的绝望,他用力回吻着尹净汉像是要把整个人都与他揉在一起。

在此刻洪知秀想,尹净汉要是真的喜欢我该多好啊。

Chapter4

逃避可耻但有用。

如果是麻瓜跟喜欢的人发生一夜情可能会变得尴尬且不能自持,可是洪知秀不同,他是个优秀的斯莱特林五年级学生,小心翼翼地伸手够过床头柜上的绿银色徽章扣在领口,一手掂着鞋子另一只手握着魔杖深吸了一口气,对准熟睡的尹净汉的头小声说了句:“一忘皆空。”

为了避免造成对方大脑损伤,洪知秀极其精准的下咒清除了尹净汉中迷情剂后的记忆,作为极其容易被滥用而且出糗的魔药,“一忘皆空”甚至专门有消除迷情剂反应的一支魔咒。

舍不得消除记忆,更舍不得永远失去尹净汉这个朋友。

洪知秀坐在床尾注视着还在酣睡的尹净汉,他总算是懂了梅洛普·冈特为什么要用迷情剂控制那个倒霉的汤姆·里德尔,迷情剂不愧是禁药,其中包含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得到是虚假的爱仍会有人为了这被爱着的温暖假象前仆后继做一只扑火的蛾。

长久地思考着对策,最终洪知秀得出的结论是以不变应万变,自己就做一只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反正尹净汉不知道这晚发生过什么,干脆洪知秀也不纠结了,爱怎么样都行,总之自己一定要稳住。如果对方问起来就说当晚喝断片了,状态太差回不去学校就随便开了间房住下,为确保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到位洪知秀甚至洒了小半杯酒在尹净汉干净的袍子上,只需要一个“清理一新”咒就可以恢复正常。

他平静的等待着,终于等到尹净汉睁开眼,先是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反应了几秒,视线下移看到洪知秀时松了一口气,扬起嘴角想说些什么,还没出口就被洪知秀打断了。

“你昨晚喝多了。”洪知秀看着尹净汉脸上的表情在听到他的话后逐渐垮掉变得疑惑又不解,又忙着补充了两句编好的谎话,“醉的太厉害了我把你扛不回霍格沃兹,就开了个房间先住一晚。”

“是这样吗。”尹净汉皱着眉头按着自己的头,“我说怎么总感觉忘了点什么东西。”

忘掉了你说你喜欢我。洪知秀心虚地收拾着两人的东西,飞快地避过了尹净汉若有所思的表情说:“你缓一缓,没什么问题咱们就回去吧。”

本来就该是这样,只是朋友间谈天说地醉酒休整,滚到一张床上纯属突发事件,只需要洪知秀一个人记得就好。

回到霍格沃兹时整个院里还沉浸在昨晚粉红色硝烟的战争中,出于生意后续跟踪调查,两人找崔胜澈打听了下迷情剂使用情况,结果发现还真没几个真正用了的。

一般这种东西反而是朋友之间玩玩偏多,真要给自己喜欢的人下药会被讨厌吧。崔胜澈一边统计着各院报上来的春季运动会参赛名单一边应茬。

害怕被讨厌的洪知秀捏紧了自己的长袍袖口,看着眼前热络打闹着的两人心里酸酸涩涩的,另一头金珉奎来送报名表高兴的朝尹净汉下战书,文俊辉从另一头飞奔过来直直砸在尹净汉怀里,众星捧月,尹净汉就是被众人高高簇拥捧起的月亮,洪知秀想自己只不过是他身边最普通的一颗星星。

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只有一个好朋友呢。洪知秀曾经这么问着自己那只只会埋头苦吃的白色猫头鹰,摸了摸对方头顶的毛笑着说不如这样,你当我最好的朋友吧,咱们一起忘了尹净汉。

爱,爱,哎。

暗恋者的通病就是永远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耀眼而璀璨的太阳从来不会为自己停留,他的光亮会照耀所有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

洪知秀后退一步,避开了拥挤吵闹的人群笑着对尹净汉说我先回去了,黑魔法防御课的作业我还没做。言罢就一扭头离开了此处,徒留其他人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知秀哥是不是有些不高兴?”夫胜宽小声地问。

“嗯。”尹净汉注视着对方的背影肯定的回答,“他这是吃醋了。”

“吃谁的醋?你啊。”李知勋刚来就听到如此自恋成瘾的发言不禁汗颜,“别总编排人家,我看你是爱而不得犯魔怔了。”

“谁说爱而不得,已经得手了。”尹净汉挑了下眉抛出个重型炸弹,“但很奇怪,目前情况看来像是洪知秀忘了这件事,或者是他认为我忘了这件事。”

全圆佑拿着斯莱特林的名单慢悠悠地晃过来,尹净汉看到他就想起来他们俩欠他的一成利,进而大脑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问题可能出现在哪。

“会不会是,”尹净汉咽了下口水,“洪知秀给我下迷情剂了。”

“不能吧,迷情剂这东西风险太大,对方喜欢你就算了,没有药效也不会被发现,要是不喜欢你那得出多大乱子。”

“是吧。”尹净汉梦游般地喃喃到,“迷情剂本来就是对方不喜欢你才会生效。”

迷情剂可以使你对没感觉甚至是厌恶的人产生强烈的痴迷感,制造出爱上他的假象,但这本身就存在悖论,如果你本身就喜欢对方迷情剂在你身上产生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可洪知秀从来就不懂这一点。

他从来就不会认为尹净汉对他的感情会是爱人之间的喜欢,这对尹净汉来说无疑是对自己表现的一种羞辱,他想说还能怎样啊,洪知秀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方面榆木脑袋不开窍。

“那你也没表白啊。”权顺荣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补刀这一句,“你不说知秀哥怎么会知道。”

“我们斯莱特林从来都不会这么直接。”尹净汉没好气的说,那头的徐明浩小声吐槽说那可不,一般都直接下药。

“打住啊,再多就过了。”尹净汉眼珠子转了转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出大戏来回赠洪知秀对他的悉心照料。

“能行吗,听起来就不靠谱。”全圆佑黑着脸说。

“绝对没问题。”尹净汉笑得春光灿烂的,“本来我跟知秀就是势均力敌的‘好朋友’。”

做喜欢尹净汉的人好可怕,做被尹净汉喜欢的人更可怕。瑟瑟发抖的几个人看着尹净汉笑得甜蜜又漂亮,感觉无形中他们头顶盘旋着一条蛇吐出信子滴落着毒液,“嘶嘶”地逼近着一只柔软蓬松但是会空手道打蛇七寸的兔子。

买定离手,你压哪边获胜。

尹净汉吧,感觉他不像是什么用正经手段的好货。

你这就狭义了,我压知秀哥,人至少跟净汉哥打的五五开。

偶尔六四开,偶尔四六开。

吵吵闹闹的狗头军师内部都快打起来,最后决定由拉文克劳一锤定音,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李知勋身上,李知勋朝众人虚虚地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的说。

“夫妻场有什么好压的,都是人家的打情骂俏,我压双赢,受伤的只有咱们。”

精辟,真是精辟。

Chapter5

狗血剧的三要素:失忆,车祸,绝症。

在霍格沃兹出车祸可谓是困难重重,从飞天扫帚上掉下来摔骨折的概率倒是很大,但是斯莱特林魁地奇的希望之星无法以身试险。年纪轻轻得绝症也有些太不避讳,去庞弗雷夫人那里做个小检查就现原形了,聪明绝顶的尹净汉选择伪装失忆这条路。

消息传到洪知秀耳朵里时就是,尹净汉在主席室里晕倒了,众人一起把他抬到校医院,现在在等待清醒。

洪知秀一听书都来不及收拾急急忙忙赶到,头一次这么讨厌霍格沃兹内部禁止使用移形换影,他到病房门口时尹净汉已经醒了,还笑着安慰一旁担忧的人。

洪知秀松了口气走进来打算问他有没有事,尹净汉却盯着来人皱着眉头问:“你是谁?”

演的吧。洪知秀不疑有他,伸手掐了掐尹净汉的脸说“演什么呢你?我是你爸爸。”

“松手。”尹净汉用陌生的冷淡语气对洪知秀说,对方呆呆地松开了手,他扶着自己的脑袋躺回了病床上,“同学你走错房间了。”

“知秀哥,情况好像真不太对。”第一个顶着压力充当坏人的是抽签倒霉抽第一的夫胜宽,整张脸皱皱巴巴的来拉洪知秀的手,说“净汉哥好像忘了点东西。”

除了洪知秀,尹净汉还忘了全圆佑和李灿,两人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知道的清楚现在他俩估计在忍着力气憋笑,不知道的洪知秀只当他俩抑郁了。

“庞弗雷夫人检查过了怎么说?”洪知秀没继续盯下去,扭头看着主事儿的崔胜澈问到。

“说是用药过度还是什么别的后遗症,尹净汉最近也没吃药啊,不会是有谁滥用一忘皆空让他中招了吧。”

隐隐的,洪知秀感觉自己要被点出来负荆请罪了,他看了眼床上装睡的尹净汉,说我出去一趟。

洪知秀平稳的走出门,内心活动却不如他步伐这么平稳,他被尹净汉遗忘了,极有可能是他亲手下的药导致的,如果真的是洪知秀为了贪图片刻的温暖造成这样的后果,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洪知秀并不觉得自己向尹净汉下迷情剂是一个错误决定,他宽和温顺的外表下藏着的私心并不少,分院帽把他分到斯莱特林而不是拉文克劳的那一刻就奠定了洪知秀的性格里是有隐隐的一道偏执。

一些疯狂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洪知秀想如果尹净汉真的是因为这劳什子后遗症对他记忆全失,他不介意在合理范围内靠迷情剂和他一起度过下半生。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烁了一秒就被否决了,洪知秀叹了口气想着事情要是脱离掌控的话有必要去拜托院长调配魔药解咒,说不定尹净汉还要去圣芒戈住院观察,私自制造和售卖迷情剂往小了说被记大过做检讨,往大了说从霍格沃兹开除也无可厚非。

值得这样做吗?利益的天秤在他心里摇摆,想起刚才尹净汉陌生的眼神一阵心绞痛,权衡利弊之下洪知秀决定还是得解开这场由他引导的乱象,他已经成为一个了坏人,不愿意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皮鞋踩过校医院的地板发出“踏踏”声,叹了口气打开门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尹净汉身上。

“我要去找一趟院长。”迎接着众人吃惊又欲言又止的表情,洪知秀说,“说不定他有办法解决。”

“没那么严重吧,说不定就是撞到脑袋过两天就好了。”徐明浩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伸手拍拍装睡的尹净汉,对方配合地哼哼两声。

“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大概率是……迷情剂的原因,之前试药的时候就出现过不同的副作用,这次可能也……”洪知秀有些说不下去,他安抚住在场忧心忡忡的人,说没关系的,大不了被开除我回美国读伊法魔尼。

闹的这么大吗?凑热闹拱火的众人哑巴了,眼睁睁看着洪知秀走远,赶忙把尹净汉拍醒说净汉哥,知秀哥好像真当真了,马上要被开除了!

尹净汉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急急忙忙把脚往鞋里塞,旁边的护士进来按着他要给人打点滴,尹净汉摆脱不开看着周围一群人说去追啊!

鸡飞狗跳的追逐战在校医院到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这段路上上演,金珉奎跑的最快,一步跨三个楼梯眼看就要赶上了,魔法楼梯随机位移把他往另一个方向越带越远。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在文俊辉身上不灵验,他本想着变身阿格玛尼斯以猫的形态飞檐走壁追的快一点,没成想大型布偶猫一出现就被一大群女生围得水泄不通,权顺荣注视着感动的说文俊辉这种为爱情奉献自我的精神太值得学习,等等哥,哥一定变成老虎来拯救你。

后来的人不见踪影一路靠画廊里会动的画指路,在移动的T字路口迟疑决定兵分三路去追人,李硕珉负责留在原地给最后的尹净汉指路,前路有谁追到会在感应硬币上发出讯息。

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斯莱特林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大统一,尹净汉左脚踩右脚鞋一脸狼狈的爬上楼梯见到李硕珉,对方呲着牙给他指了条朝东的路,他喘了两口气又往前追,终于看到被李知勋崔韩率他们拉文克劳小队拦下的洪知秀。

“净汉哥,你快说,你快说啊!”一旁人急的干冒火,尹净汉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直不起腰。

“等……等我一下…洪知秀……等我一分钟。”他扶着墙喘气,对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一刻尹净汉懂了洪知秀压根就不信他失忆这件事,“我有话对你说。”

“我也有话对你说。”

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句话,一旁的人和赶来的人都愣了一秒,随即嗷呜嗷呜地起哄,倒不是在高呼在一起,而是兴高采烈地嚷嚷着让二人请客吃饭。

“晚上我去后厨雇个家养小精灵给你们做顿大的,现在请各位各回各院,我跟Joshua真有话说。”尹净汉浇灭了各位的热情气焰,大家也识趣地挥挥手告别,留下两人有些局促的独处。

“我要坦白一件事。”洪知秀先开口了,“我给你下了迷情剂,昨天晚上,所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可能是药物导致的虚假感情。”

“下药是因为,我喜欢你。”洪知秀咬了咬牙,破罐子破摔地说:“一直没说是害怕咱们朋友都没得做,你呢尹净汉,因为一个恶作剧追出来是想说什么。”

“我没失忆。”尹净汉强调了一遍,洪知秀不解地说我知道你没,你演给我看的嘛。

还是没懂。尹净汉走的靠近了一点,几乎贴在洪知秀的脸上,他偏身凑到对方耳边说:“不是现在,我昨晚的记忆也全都在。”

洪知秀大脑短路似的停止了运转,一个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迷情剂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对方不喜欢你才有效吗?”

洪知秀的表情由茫然到疑惑再到震惊,他意识到尹净汉在说什么后猛得向后退了一步,手指点点对方又指指自己却说不出话。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尹净汉拉了一把快要掉下楼梯的洪知秀,顺势把人拥在怀里,“真实的吻,真实的爱,和真实的‘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

晕头转向洪知秀脸红的像喝了二两酒,被人牵着手和四个学院的兄弟朋友们打招呼介绍,抱着毛茸茸被女生梳了三遍毛的文俊辉傻笑,迷迷糊糊做梦般的在有求必应屋开小型派对,家养小精灵给他们单独做了一桌大餐,动用的是分给全圆佑一成利的五分之一,作为跟尹净汉一起骗洪知秀的精神损失费。

果然玩不过这对黑心斯莱特林。李知勋咬着云朵面包点头道。

主角两人靠在一起跳交谊舞,和尹净汉贴的太近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时,洪知秀突然恍然大悟想通了一件事。

“原来迷情剂传闻没有骗人。”

“那天咱们做出来迷情剂后闻到的,就是彼此的味道。”洪知秀眼睛在四周的映衬下闪闪发光,“不出意外的话,尹净汉,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那我要收回对梅林大不敬的话,他确实是最伟大的巫师。”尹净汉如是说。

“你当时喝下迷情剂真的没有任何反应吗?”洪知秀不死心的问。

“有的。”尹净汉低头吻了下对方的手背,“它让我变得有勇气去说出内心深处的想法。”

变成吐真剂的效果了。洪知秀与尹净汉十指相扣又滑入舞池,脑子现在清醒的要命。他想也许在未来某一天可以再试试用迷情剂,骗尹净汉说出他古灵阁仓库的钥匙藏在哪。

开玩笑的。

//

“哦呼”是齐木楠雄对待世界的态度,尹净汉看到了,他抄了。

从此“哦呼”变成了尹净汉的生活态度。

不能说脏话,说了会被罚款五千韩元,尹净汉迫切的需要一个代称来代替西开头八结尾的那个词和那类词,一开始他用的是“天哪”,在李知勋半夜三点做出demo发到群里尹净汉戴上耳机听到的那一秒由衷地感慨“天哪”。用了一阵子后他发觉“天哪”的可用范围太小而且大多是褒义,最最重要的是有次被洪知秀听到他说“天哪”表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尹净汉问。

你这么说好像女生。洪知秀答。

气的尹净汉登时就骂了他一句“阿西”,被罚了五千。出于歉意洪知秀说我请你吃饭,别......

气的尹净汉登时就骂了他一句“阿西”,被罚了五千。出于歉意洪知秀说我请你吃饭,别眨着眼想坏点子了。于是二人晃悠到日式主题餐厅,等待上菜时百无聊赖盯着大厅中央四面环绕的电视屏看今天在播放什么。

《齐木楠雄的灾难》,尹净汉看着粉色头发绿色眼镜头上有雷达的男主角入了迷,好歹有些日语基础看个动漫还是麻麻,看了两集就学会了人家的感叹词,并学以致用。

“哦呼。”他看着摆上来寿司第一次发出赞叹,洪知秀白了他一眼说你哦个什么鬼啊,应该是“哦依稀”。

“嗯嗯,哦依稀~”尹净汉成功靠撒娇卖萌恶心到了对方。

很好的人生态度,淡然处事遇事就决,他“哦呼”了一阵子逼得所有人都看了两三集《齐木楠雄的灾难》认识下是谁把尹净汉逼成这样,尹净汉本人美颠颠地说你不觉得我俩很像吗?

不觉得。洪知秀摇摇头,指了指蓝头发的女主角,我觉得你跟照桥心美挺像的。

照桥心美,齐木楠雄的同班同学,PK学园校花,设定上为“完美美少女”,深蓝色的长发和眼睛。唱歌、运动样样精通。因为照桥具有远超常人的好运气,即使是齐木楠雄的超能力也无法阻挡,因此齐木称其为“被神眷顾的女孩”。以上来自百度百科。

尹净汉不乐意了,说你怎么老把我跟女的划在一起。洪知秀意外地说没有啊,我心里你可是顶天立地具有浓厚男子气概的男子汉。

说罢把手里的水拧开瓶盖放到男子汉手里,尹净汉拿着水喝了一口冷笑道那我从今天起我就改名,我不叫尹净汉,我叫男子汉。

哦呼。洪知秀心里惊呼了一声,想着又是那句话说的不对惹到这个神经病。

洪知秀经常摸不准尹净汉的脾气,心血来潮花大价钱养了块石头又把放生(那不就是扔了吗),喝多了非要跪地上求李灿上车,让丫给自己拍个照把头身比拍成一九分,关键是拍照姿势还很认真,搞的洪知秀拿着照片看着尹净汉期待又憋笑的脸说不出一句重话。

男子汉大人。洪知秀这么叫着尹净汉的新名字,中午想吃点什么。

男子汉大人看对方耐心求和的份上屈尊凑到洪知秀手机屏幕上,看他打开外卖软件从头滑倒底啧了啧嘴说句吃辣的。

洪知秀下单了一份麻辣香锅把手机收回来,盯着眼前毛茸茸头顶的尹净汉没头没尾地说你脾气真的很怪。

我脾气还怪?我可是票选队内最温柔大度的第一名哎。

你几票?

七票。

我几票?

六票。

你知道你多的那一票是谁投的吗。

总归不是你。

男子汉,我也不是第一天发现,你对别人都温柔大度,对我怎么总这么斤斤计较?洪知秀笑着问他。

你跟他们不一样。

哪不一样?

他们是弟弟,你是……朋友。尹净汉有些心虚的回答。

是自己人,尹净汉挥舞着小兔爪子拿胡萝卜圈地,第一个被圈进来的就是同样的兔子知秀,两个人在冬天的宿舍就这么盖着一条小雏菊毛毯凑在一起烤暖气,毛毯下面的脚虚虚地踩在一起。

洪知秀听到回答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尹净汉的后背给人呼噜毛,边咕噜边说你这件毛衣还挺软,链接发我一份。

尹净汉觉得洪知秀才是神经病,但跟他不一样,洪知秀是精神状态非常稳定的神经病,人怎么能无悲无喜成这样,连全圆佑游戏输了或者游戏赢了还能激动的扑腾两下,洪知秀已步入修身养性阶段,没什么能让他情感过多波动。

尹净汉近期唯一目的就是惹毛他,洪知秀不能对他和其他人一样,他不要自己跟其他十一个人一起平分十二分之一的喜欢,孜孜不倦昼夜不停的在惹毛洪知秀的道路上越挫越勇。

他给人的饮料偷偷加盐,签售时掐人的腰,舞台上不正经的捏人的屁股,得到的回应往往只是洪知秀眼神复杂的瞪他。

哦呼。一点也不新奇,他跟谁都是这样的。

那你想怎么新奇?修身养性二号的徐大师施施布茶宴邀众人,尹净汉品了一口啧了啧舌,不好说,至少得让他想起我时心里有点东西。

不是爱的话恨也行,所以尹净汉在孜孜不倦的骚扰洪知秀,好在对方脾气好没把这些小打小闹当回事,不当回事的后果就是尹净汉又开始独自生闷气,周而复始,无解。

那能怎么样,你们要分手吗?徐明浩云淡风轻地问。

我们没在一起。尹净汉面无表情地答。我是直男。

徐明浩皱起了眉头,看着直男尹净汉若有所思地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形容你俩倒是很贴切。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哦呼,我什么时候和洪知秀睡一个被窝。

首尔下雪薄薄一层,尹净汉就这这层雪蹲下来捏了个雪兔子给队友们看,文俊辉夸他捏的真好,崔胜澈说他童心未老。

你懂什么。尹净汉把雪兔子认真放在冰箱里,甚至还拿保鲜膜贴心地封了一层,被夫胜宽看到有些无奈地说哥你不如找两柱香给它供起来。

一个个的,没有情趣。尹净汉没理他,顺便宣讲自己的雄图壮志。

我要把他留到夏天。他认真的说,让它在夏至的太阳下融化,怎么样,是不是很浪漫?

又是捉摸不透尹净汉到底在想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心血来潮,洪知秀取冰块时盯着那个丑丑的小小一个雪兔子只想笑,伸手指戳了戳,硬邦邦的,是只坚强的冰冻兔子。

浪漫的尹师傅怎么也料不到这几天维修暖气会断电,从日本飞回来的时候冰冻兔子已变成一滩雪水,只能惆怅的拿着毛巾把冰箱擦干净,快三十岁的人还因为这种不如意的小事郁郁寡欢,他擦的认真,没意识到身后已经站了个人。

“这个给你。”洪知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扔给他一个塑料玩具。“在东京的便利店看到了,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一个夹雪兔子的塑料模具,还是俗气的嫩粉色,尹净汉想我哪有这么幼稚,嘴上说的却是现在雪都化了,怎么做啊。

洪知秀愣了一下,说要不用中午的米饭给你做个米饭兔子?

他是不是在哄我?尹净汉思考了半天未果,得出的结论是我要吃鸡蛋火腿馅的兔子米饭饭团,多加海苔碎。

饭团雏形捏好后尹净汉尝了一口,说你沙拉酱放太少了没什么味儿,洪知秀吸取经验教训继续操作,尹净汉自顾自的玩手机等着洪大厨投喂他,等了半天没动静探头一看洪知秀捏了一排三角饭团。

什么意思?

你不是觉得好吃吗,我多捏一点给其他人分一些吃。

尹净汉难得的觉得心口堵得慌,他想说你在讨好我这件事上能不能从一而终,行动上却别扭地站在洪知秀身边跟他一起捏。

做了很多三角饭团,喊大家来吃的时候每个人都很高兴,一人拿一个回自己的的房间当零嘴,尹净汉这时候又神哒哒地洗手觉得自己真是能工巧匠。

洪知秀在另一旁清理厨房的厨余垃圾,麻利的打包捆好后对尹净汉说给你留的藏在储物柜里,你记得吃。

什么嘛,每次借着我的由头给所有人献爱心。尹净汉在心里叭叭的小声碎碎念,拉开储物柜看到独属于他的兔子饭团,放了很多海苔碎,像一只奶牛兔。

塑料模具可以用来做饭团吗。尹净汉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新的成品,只尝出了浓浓的沙拉酱味。

这家伙。尹净汉小口地嚼着咽下去,放的太多了,太甜了。

太甜了。

还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尹净汉和洪知秀就这么维持着不过于亲密也不过于冷淡的状态,也许以前关系太好了导致现在不多说话有人觉得他俩冷战了,甚至还旁敲侧击崔胜澈让他做老大的来哄哄。

崔胜澈先去敲打尹净汉,他说你跟洪知秀是不是吵架了,别老拉个脸了,把孩子们吓一跳。

尹净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说我们俩很好啊,好的不能再好了。

吵架的时候尹净汉会把给洪知秀的备注改成【欠我五万韩元还没还】,洪知秀会把给尹净汉的备注改成【要债的】。

和好的时候尹净汉会把给洪知秀的备注改成【Joshuji】,洪知秀会把给尹净汉的备注改成【债主】。

真正大吵架进行冷战期时尹净汉会把给洪知秀的备注改成【Svt-洪知秀】,洪知秀会把对方拉黑,其实不拉黑也没差,反正他基本就不会看手机。

如果现在有人大着胆子去看尹净汉的手机,就会发现在通讯录那一栏里大家的备注都大差不差,唯独有一个名字是【A】。

这是谁啊?这个人以为发现了尹净汉不得了的秘密,偶像失格恋爱了也不一定,好奇地拨出去后对面却不是女孩的声音,只能听到语调温柔了一声“Hello”。

“Joshua现在知道我给你备注的是什么了,那给我备注的是什么呢?”尹净汉在一个晴朗的雪天瘫在洪知秀的床上看他弹吉他,洪知秀指尖扫了下弦心情很好地说不告诉你。

洪知秀给尹净汉备注的是——

【小寒】

尹净汉以为自己获得了洪知秀十二分之一的爱,实际上却要再多一点点。

有多少?他这么问。

二分之一吧。洪知秀说,还有二分之一是用来爱妈妈。

知秀很香。

不过不是信息素的香,是各种香水堆砌的人造香精味,花香果香木质香,淡淡的香味时时刻刻萦绕着洪知秀,人们靠近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好香啊,第二反应是这么嗜香如命的洪知秀,不知道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可以觊觎的,对方无名指上一圈银白色的戒指无形之中给所有人与他之间画上了界限,这也是被称之为“完美Lover”的洪知秀一团不大不小的污点。

洪知秀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很体面,出身优越,相貌出挑,他的人生轨迹是从出生起就被安排好的,从小洪知秀也顺从的上学,学钢琴小提琴,读经济金融学,到美国留学研读管理学,回国后接受家族按照继承人培......

洪知秀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很体面,出身优越,相貌出挑,他的人生轨迹是从出生起就被安排好的,从小洪知秀也顺从的上学,学钢琴小提琴,读经济金融学,到美国留学研读管理学,回国后接受家族按照继承人培养的方式过活,沿着一条他并不喜欢的康庄大道稳步踏进。

唯一的与计划不同的是,在洪知秀十八岁成年时,他分化成了Omega。在刻板印象上柔弱温顺被发情期困扰的Omega。洪家本打算放弃培养他作为继承人,性别所致洪知秀也可以通过联姻来帮助家族获取利益,可是洪知秀不干,他一生谨慎行事,装的乖顺听话,为的可不是嫁给个不正当的富二代做一株养在水里的水仙花,披着兔子皮的狐狸露出了几分不耐烦,他要争,要夺,要在众多不怀好意的豺狼虎豹中守住洪氏的基业。

一向谨小慎微的洪知秀在二十八岁那年办了件离经叛道到极点的事——他找了个名不经传毫无背景毫无人脉的Alpha结婚了。

几乎可以称之为玉碎的手法,洪知秀把自己作为联姻对象的所有优势条例尽数撕碎,闹了这么一出来日还是坐在董事的位置上为他的爷爷代班处理要事。

所有不理解的人见在到那个Alpha后却都多多少少打消了一些忧虑,那个叫尹净汉的小演员虽然毫无背景,但长的确实够格让洪知秀玩这么一出离经叛道,尹净汉面上坦荡的迎接审判,颇有礼数的待人接物,心里却慌得直发毛,他坐在沙发上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那双杏眼垂下来平添几分忧愁,看起来美得像一幅油画。

他不由得会想起第一次见到洪知秀那一天,尹净汉平日里也是够大胆的,只是他想不到还有个更大胆的洪知秀,洪氏一脉直系血统独子,居然能找上门来请他来演戏,至于戏的内容洪知秀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平稳的摆放在尹净汉面前。

一份《结婚协议书》。

洪知秀要他演一出假结婚。

一开始尹净汉当然是全然拒绝的,他疯了才会跟洪知秀一起踏入这龙潭虎穴,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搞不好再因为什么商业纠纷生命危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洪知秀嗯了一声表示理解,低下头拿笔指了下协议的第一条“保证乙方生命安全不受威胁,终身有效”。尹净汉也跟着低头看,余光却不安分的瞟了眼洪知秀,看人家优越的眉骨和纤长的睫毛,眉头微皱语调缓慢地给尹净汉讲跟他结婚的好处。

“家里的债务我会帮忙还清,令堂的病也会找专家团队研究治疗方案,当然费用你也不用操心,令妹我会安排转入国际学院,如果她有意愿以后出国什么的我也会负责。”

“这些,我再在娱乐圈奋斗个几年应该也能办到。”尹净汉不是吹牛,他对自己这张脸确实有这个自信,大火靠命他不一定能够得上,小火一把赚赚快钱几率还是挺大的。

“剩下的条款都是关于你。”洪知秀点了点头接着说,“虽然洪氏在娱乐行业没有涉猎太多,但我们的合作伙伴旗下有不少国内乃至国际上的娱乐龙头产业,如果有需要的话创立或者收购一个也不是不可以,我会倾斜所有资源来扶持你的发展。”

“关系户资源咖,我喜欢。”尹净汉笑眯眯地说,“如果我说不呢。”

“很遗憾,尹先生,我能捧红你当然也能让你完全消失在这个行业里,不只是你,你的母亲和妹妹的未来可也得考虑清楚。”

“这是在威胁我吗?”尹净汉挑了下眉。

洪知秀笑着说没有的事,我也是讲理的人,只是把可能发生的事给你提前预告一下,至于会不会发生那得看我心情。

“好,我就问一个问题。”尹净汉翻了下桌上的文件,抬头目光与洪知秀直直的对着,“为什么是我。”

这时候洪知秀的脸几乎微不可见的稍稍变红了一点,但他很快稳定下来又套着那套公式化的笑容说:“有人评价你是花瓶里最会演戏的,演员里最聪明的龙套,我相信以尹先生的能力一定能演好这出戏。”

“三年。”

洪知秀思索了一下说:“我爷爷的最新体检报告出来了,医生说他最多就只剩三年,如果有突发情况我们也可以提前终止。”

“那结合方面呢,需要我帮忙吗。”

乍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方面,等反应过来后尹净汉头一次看到像机器人一样的洪知秀表情出现裂缝,红着脸说我自己会打抑制剂。

“好。”尹净汉也没心情再翻看这份文件,反正他一穷二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洪知秀还能图他什么不成,极为潇洒的签了名,对面的洪知秀又颦起眉头说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洪总这么优越的条件尹某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万一再被哪个狐狸精一忽悠洪总画着大饼全喂给他怎么行。”尹净汉眨了眨眼。

“你别一口一个洪总叫我,叫我Joshua就好,大名也行。”洪知秀顿了顿还是极不自然的补充了一句,“还有我除了你就没有备选方案。”

“很自信啊,知秀。”尹净汉向洪知秀伸出手,待对方迟疑了一下握住他后笑得春光灿烂的。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生活就是舞台。

这句被老师奉为圭臬的名言在尹净汉上学期间他是很不屑一顾的,在他的认知里演戏就是演戏,生活就是生活,在舞台上过度消耗后尹净汉认为自己的生活就应该随性自由怎么自在怎么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接下洪知秀这出戏前他就被社会明明白白的上了一课,还差点被社会给上了。顶着这张脸到二十八岁都还是个男N号背后的缘由是不能细想的,在尹净汉上大学时就有人愿意捧他,代价是做对方的情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有,尹净汉总是微微一笑摇手拒绝,心想着就算穷他也是有傲骨的。

毕了业摸爬滚打三四年,在漏水的地下室过过夜,在大雪的街头蹲过戏,在零下十三度直挺挺躺在地上演一具尸体,温度太低稍微一呼吸空气就会在鼻子前结成白雾被喊停重拍好多次,那一天不知是憋的还是冻的尹净汉整张脸都红得发紫,下戏以后他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被房东告知有无天气太冷水管被冻住了暖气供不上来,他漠然的烧了一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捧在眼前感受到水蒸气呼呼拍在他的脸上,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接到了银行催促还款的短信。

这一刻尹净汉突然就想通了,什么骨气,什么面子,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尹净汉学会了戴着面具生活,学会讲一些甜言蜜语,学会把自己的位置摆在最后一层,他踩着自己打碎了的傲骨一步一步往上爬,爬累了停下来自嘲的想现在有个人能来包养他让他一步到位该多好。

洪知秀降临了,金光闪闪的洪知秀,递给他一份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婚前协议,要让他演一出对他只赚不赔的戏,何乐而不为呢,反正尹净汉早就习惯了演戏,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做的事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这样做能收获更高的利益。

他接到的第一出戏是跟洪知秀一起回老宅探望爷爷,把握着洪氏命脉的掌权人。这出戏很难演,毕竟洪老在商圈混战多年什么货色没见过,是不是在说谎都不用抬眼看,动动耳朵就能听出来。

尹净汉很紧张,手心里不住的冒冷汗,他站在洪知秀身后听对方温声细语地问候爷爷的身体状况,然后把他引到前面坚定地说爷爷,我要和他结婚。

没车,没房,没背景的穷小子,就一张脸说得过去。尹净汉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左手却跟洪知秀紧紧的攥着,他颔首打了个招呼说爷爷好,我叫尹净汉。洪爷爷朝尹净汉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他目光又转到洪知秀脸上说你选的人你喜欢就好。

之后又拉了几句家常,姓甚名甚家庭住址职业背景早就被打探的一清二楚,尹净汉的小聪明一点用也派不上,只能拼了命的挂着笑容一字一句回答清楚。直到问到怎么跟洪知秀认识再到有感情的,这才打起十二分精神极其深情地演了一出罗曼蒂克史,一边演一边偷瞄洪知秀看当事人反应,当事人用眼神示意他演的别太过了被他误认为是赞赏,更加变本加厉的上感情。

洪知秀觉得尹净汉再演下去别说结婚了,这三年他们都得考虑造两个曾子曾孙给老爷子冲冲喜,赶紧制止尹净汉拉着他走为上计。

两个人从告别出门到坐到车上都紧张的挺直了腰板,待司机开车驰出老宅后才松了一口气,心脏怦怦跳的归位,尹净汉说老板,这能忽悠的过去吗,你爷爷感觉都快把我盯穿了。

洪知秀白了他一眼说还是专业演员呢,你的专业素养哪儿去了。

尹净汉心有余悸,剧烈的情感波动使得他的信息素控制不住开始四溢,车里弥漫着的玫瑰味令洪知秀不悦的皱起了眉,他说你注意点信息素,耍流氓啊。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尹净汉还是要靠洪知秀发工资讪讪的服从老板安排收回了信息素,他偏头看了眼洪知秀,对方正闭目养神靠在后座上休息,目光不自觉的从侧脸划到后颈,注视着抑制贴贴着的那一小块腺体,不知道洪知秀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不说别的,单说称呼上洪知秀之前就说你可以叫我大名或者英文名Joshua,得到的回应要么就是知秀要么就是Joshuji,似乎在尹净汉的认知里亲密关系的表现重要因素就是怎么称呼,尤其是在这种晚宴聚会类的社交场合,尹净汉烧包的梳了背头抹了发蜡,手持香槟似笑非笑地盯着找他调情的人,在对方提出要不要去楼上办点什么事时再含情脉脉地说不好意思,我老婆爱吃醋。

不等对方呆愣在原地反应这个牛郎样的小白脸娶了谁才能混进这么顶级的社交场合,洪知秀就先黑着脸走过来把人从莺环燕绕的花丛中揪出来,尹净汉捧着糕点喂给洪知秀说你尝尝,不甜,等会儿喝酒垫垫肚子。

洪知秀瞪了他一眼顶着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张嘴接过糕点,栗子的醇香味在嘴里化开,带着淡淡的甜,他还没来得及交代在外不要这么自然的喊他老婆就有不看眼色的合作商老板过来敬酒,洪知秀手里的酒杯还没端起来面前已经施施然挡了一个人,尹净汉笑容得体地说王总来了,真不巧我刚喂知秀吃了块栗子糕他还没咽下去,这杯酒我代他敬您。

哎,你老公是干什么的来着?好奇心过强的文俊辉在间隙中挤了过来撞了撞洪知秀的肩,他身上浓浓的葡萄信息素味冲到洪知秀鼻子里激得他轻轻皱起了眉头。

演员。洪知秀言简意赅,望着周转在应酬中的尹净汉眼睛里满是赞赏,演技不错,简直物超所值。

至于尹净汉,他脑子里盘旋的是协议里有专门一条讲出席各类活动的额外报酬,替洪知秀挡一杯酒价格是一千块,反正洪知秀有钱他就使劲造呗,不过看他意兴盎然的样子不会是没想起这一条想要赖账吧。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在空气中对视,葡萄味直往洪知秀鼻子里钻他忍不住提醒文俊辉说你是不是发情期快到了,味道闻着都甜的发腻了。

文俊辉说我算好日子了就后天,这是正常味道好吧,我喜欢你信息素才会变浓的,到底懂不懂我的心啊。

咱们两个Omega我那么懂你的心干嘛。洪知秀淡淡的说,他顺着一缕玫瑰味目光又飘到尹净汉身上,摇着手里的红酒杯有些惆怅的喝了一口。

洪知秀有一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心底,他骗所有人自己是打了最高级的抑制剂掩盖住了自身信息素的味道,但真实情况是,洪知秀,嗜香如命的洪知秀,他没有味道。

所有指标一切正常,这是洪知秀深度检查的结果,体征正常,生殖腔发育正常,性征周期正常,正常,正常,正常,唯独一项信息素指标被判定为存疑。

每一个Alpha与Omega在第二性别觉醒时伴随着腺体发育成熟都会形成属于自己的信息素,信息素的味道大多贴合与自身特性,当然也难保出现变异的情况。

没有味道意味着什么呢?情窦初开时总是会幻想遇到真命天子,洪知秀虽然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但也是抱有幻想的。他的第一个暗恋对象是在外读书时高他一届的学长,对方幽默风趣待人亲切,洪知秀跟他一起做项目不由得日久生情,他这个人很死脑筋,一旦决定的事排除万难也要做到,确定自己喜欢上学长那一刻他就把人约出来告白,得到的答复是: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但对我没有吸引力。

万一有人对味道过敏就喜欢我这一款缺陷美呢?洪知秀自嘲的想,从那天后他在感情方面就变得敏感又自卑,他害怕别人问自己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也害怕Alpha向他示好,总是悲观地想如果对方知道他没有味道说不定就会马上放弃他。

包括假结婚,不是没有愿意配合洪知秀结婚并对他有几分真心的人,只是他自己太不自信不愿意相信彼此,找到尹净汉也是在一打备选名单中挑了个最顺眼的,想着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要一起过日子的,长得帅气一点锦上添花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朵花今晚好像就要被洪知秀折了,回到晚宴上,他端着酒杯脸红的发烫,大脑混沌的像一团浆糊,唯一渴望的就是有谁能来抱抱他。

都怪文俊辉。洪知秀扶着椅子坐了下来有气无力地想,他算的是哪门子周期,自己提前两天不说,还拖累着我被诱导发情。

尹净汉远远的看着有人把文俊辉抱走后就赶忙推了酒杯走过来,拨开人群挤进来看洪知秀虚弱的攀着椅子靠背,尹净汉担心地半蹲下来问有没有事。

洪知秀忍住燥意抬眼看清是谁后就放心的把自己砸进对方的怀里,尹净汉搂着人动都不敢动,主办方赶来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派服务员来塞给尹净汉一张卡说楼上有房间,您扶小洪总上去休息一下吧。

洪知秀几乎是以缠在他身上的姿势挤进了电梯,酒精混着发情期的情愫催着洪知秀要做点什么,他的手不安分的在尹净汉身上乱摸,被人一把扣在怀里说乖一点。

又乖乖的窝在尹净汉怀里,在电梯升上二十几层的过程中突然抬眼直愣愣都盯着对方,眼神里透露着清澈的愚蠢,他说你想不想知道我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这种对话在ABO世界里无异于韩剧里女主角问男主角想不想上来吃碗拉面。X暗示极强,尹净汉被问懵了似的眼睁睁看洪知秀撕掉了他腺体上的抑制贴。

没有想象中各式各样的香味,也没有爆发出一些有的没的,尹净汉闻不到味道却莫名感受到一种心安,他仿佛置身于海洋中,泳池中,溢出水的鱼缸里,整个人被柔和的包裹起来。

“原来知秀是水的味道。”他打趣的调笑着洪知秀,洪知秀听到他说的话愣住了,眉头紧皱像是在思考什么,又想通了似的笑了起来,像小孩子一样重复着说:“对,我是水的味道。”

“尹先生,真不好意思,今天你可能要再帮我个忙了。”

洪知秀凑近了一点,极其轻柔地吻了一下尹净汉,电梯稳稳的停在了二十三楼。

洪知秀第一次恢复意识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迷迷糊糊被尹净汉喂了一顿饭又沉入浪潮中,第二次恢复意识是在晚上,身上实在是黏黏糊糊的他忍不住去洗了个澡,再次就彻底醒了,在尹净汉咬上他的腺体打下临时标记时,洪知秀整个人清醒的恨不得从二十三楼跳下去。

他想要追责,想要控诉,想要把婚前协议摔在尹净汉脸上让他赔偿三倍违约金,可是洪知秀的记忆太清楚了,明明白白告诉他是他先招惹尹净汉的,尹净汉没有一针抑制剂把他打醒也是因为他八爪鱼一样缠着对方不放,什么爱听的不爱听的话都说了,对方才“不情不愿”的补上了假结婚不该有的洞房花烛夜。

就当是被狗咬了。洪知秀这么安慰自己,他低头看着身上浅红色的印记整个人红的发粉,旁边的尹净汉标记完他真陷入昏沉的睡眠,洪知秀想着不如跑了吧,刚一翻身全身上下无处不酸痛。

作罢,他装死似的闭上眼,等又从尹净汉怀里醒来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睡过去了,尹净汉像是早就醒了,但是为了他睡的更好也不敢动,就这样一脸严肃地注视着洪知秀。

“干嘛?”洪知秀没想到他们意识清醒的第一句居然问的是这个,一出声他就后悔了,嗓子哑的不像话,沙沙的马上进化成烟嗓。

“你知道今天几号了吗。”尹净汉把他的手抽出来拿起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时洪知秀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压根不是第二天早晨,这是第十天早晨,从两人出席晚宴至今已过去了快小半个月。

“虽然我有过伴侣不多但也是有医学常识的,正常Omega发情期短则两天长则五天,洪知秀先生您已完全超标。”尹净汉把手机收回去盯着他看,洪知秀尴尬的想把自己再埋进被子里,他不敢告诉尹净汉这是他第一次通过该有的方式解决发情期,自然也不知道劳什子周期是多久。

“所以呢?”

“所以我在想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尹净汉掏出他两天前就预约好的专家号,“为了以后的生活考虑。”

洪知秀想反驳他却发不出声音,张了张嘴像一条搁浅的鱼,他想说我的事不用你管,咱们两个就是普通的雇佣关系,脑子里混沌的记忆却不断提醒他这几天过得有多么的……愉悦。

他想说我有专门的家庭医生负责,但看着尹净汉认真的样子还是选择投降,听从尹净汉的安排休整一番落座门诊,做了预约的检查后等待着叫号问诊,尹净汉陪着他等,看洪知秀生怕自己有什么问题紧张的不行的样子,捏了捏对方的手说放宽心。

终于轮到洪知秀,他看着医生拿着他的化验单皱起了眉头,心脏七上八下的跳着,等待着宣判结果。

“而且你是已婚的身份对吧,有些像你一样的状况的由于宗教等原因没能通过正常方式来解决,以后通过调理是可以恢复的。”

洪知秀走出诊室时整个人心不在焉的,尹净汉问他有没有事也不回答,蔫蔫巴巴的像霜打的小白菜,内心斗争着到底要选怎样的解决方案。

抑制剂肯定是不行了,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洪知秀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平安解决,所以只能选第二种。

现在的问题就是,到底是要跟尹净汉开诚布公在协议上多加一天卖身条款还是另外找个解决生理问题的男伴。洪知秀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他小脑瓜子转第一圈就已经有了答案,但心里还是没谱,钟摆在心口晃悠一二三四五六圈后他决定用一个问题来考验一下尹净汉,如果他通过考验自己就厚着脸皮跟他谈这件事。

“你闻到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洪知秀这么问。

粉红色的云朵在洪知秀心口蓬起,软软的绵绵的,轻轻地撞着粉红色的心。洪知秀突然奇怪地想不容我离经叛道也已经离经叛道多回了,还差这一回吗?

“我生病了,尹净汉。”洪知秀决定撒一个小小的谎来激发对方的怜悯心,这样不会显得自己太混蛋,“发情期不跟人做我就会死,你能帮我吗。”

道德绑架玩得令人瞠目结舌,作为被绑架的一方尹净汉想的却是——

原来天上掉馅饼这种事真的会发生。

07

别的夫妻要么是举案齐眉,要么是貌合神离,像尹净汉和洪知秀这种各怀鬼胎的倒是从没见过。

每个月善良的尹医生牺牲小我的给洪患者“治病”,治的高兴了洪患者大笔一挥列出五六个大导影视的角色任君挑选,尹净汉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说是潜规则包养偏偏二人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说是情投意合还有那么厚的协议横在两人中间。

想来还是妹妹说得对,上赶着当赘婿来了,还不说点好话哄的嫂子开心一点不仅从法律上转正,心理上也是正房。

从前尹净汉最唾弃两种人,一是潜规则上位的,二是吃软饭带资的。果然人会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尹净汉看洪知秀潮红着脸努力往下吞的样子心神一阵晃荡,哪有当金主当成这样的,尹氏或将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被金主软言细语喂饭第一人。

对于洪知秀尹净汉左思右想找一个词来给他下定义,回忆起日常行为和表现整个人在他心里浓缩成一个字:萌。

两个字就是:好萌。

三个字就是:特别萌。

生气的时候是笑着的,轻轻皱起眉头眼睛瞪大,惹急了还会撅嘴像小鸭子一样。虽然经济状况是财阀级别智力水平堪称天才,但在生活中却会迷迷糊糊的,需要尹净汉手把手教他这个可以做写个不能做。那方面更是,白纸一张,天上掉馅饼也就算了,还是镶钻的金馅饼,身体很敏感一碰就红,听话的同时又很有自己的主意,尹净汉的引导是一方面,洪知秀的学习能力也是不辜负他的智商,DirtyTalk那一套尹净汉就调味似的说过一次洪知秀就无师自通的修的一套真经。

防止自己越陷越深到时候抽不开身尹净汉毅然决然选择进组,这一次与自己在街头受冻的体验相比简直天差地别,除了导演排戏时说几句重话其他人见到尹净汉无一不微笑点头“尹哥好”,尹净汉没那么自恋认为这是他的个人魅力,可带资进组的资源咖按理来说会被人看不起才对,哪来这么大魄力,难道是洪知秀给的实在太多了?

一经打听才知道,不仅给的多,以前给尹净汉穿小鞋的导演通通被洪知秀摆了一道,洪氏是娱乐圈涉足不深,可是洪氏的商场电影院可是从国内开到国外,排片率一下子就给人拉下来了,再加上人品差的导演本来业界就人缘极差,同行们苦其迫害良久终于有人为红颜整治江山,纷纷正义的落井下石。

红颜祸水尹净汉啧啧称奇,赶忙给人捶腿捏肩剥了葡萄喂给他的大王,洪大王指挥说我要吃香蕉,尹妲己又剥了香蕉递过去。

洪知秀慢慢嚼着,看着旁边低头看剧本的尹净汉自己也打开pad看助手发给他最新季度的报表,吃完最后一口在沙发上挪了挪想要扔进垃圾桶里,尹净汉头都没抬就把香蕉皮拿走投到桶内,百发百中。

装什么装。洪知秀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勾起一道难以压制的弧度,这么帅,闪到我了,本年度优秀十佳员工有你一份。

那年终奖可以翻倍吗?

看你表现。

相安无事,小打小闹,两人熟稔了以后比起爱人情侣,更像是志同道合一起奋斗的朋友。

洪知秀给他讲他的童年,他的家族,他是以怎样的勇气以一敌众孤军奋战。尹净汉讲他的大学,他的剧组生活,他想要表现自己的实力却只被当做花瓶的日常遭遇。聊的深了洪知秀甚至主动坦白自己信息素的问题,并不是博取同情而是感谢尹净汉能不带任何歧视的接受。

至于尹净汉,他一方面确实是不在乎洪知秀气味如何,另一方面当时他还刚起步,处于一种对洪知秀的服务精神中,自然不会说自己老板的不是。但现在尹净汉陷入洪知秀如水一般宁静的信息素中只觉得心安。

在他们领证一年半左右的那个年末,尹净汉陆续上映的几部电影和电视剧终于有所成效,在群英荟萃的颁奖礼上有幸被提名最佳男主角并斩获了最佳新人奖,他领奖时笑着自嘲道整个大韩民国影史估计找不到第二个他这个年龄的新人了,洪知秀在嘉宾席噙着笑为他鼓掌。

当晚做的时候尹净汉难得的很沉默,洪知秀想按照他的个性这时不应该跟花孔雀似的到处开屏,他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揽过尹净汉的肩问他怎么了。

“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奖杯是不是你动关系买来的。”尹净汉表情淡淡的,似乎洪知秀说出怎样的结果他都不会有太大反应。

“我哪有那本事。”洪知秀有些哭笑不得,“你真觉得我能一手遮天啊,我买通评委可以,可这新人奖是全网实时投票的,这我也能操纵吗?”

洪知秀很有底气的说了,看尹净汉放松的把肩膀塌下来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买通是没有,打点是要有的,操纵投票是不能,最多是把竞争对手刷的票举报清掉了,尹净汉这个奖虽然是有水分但也算是实至名归的。

尹净汉珍重的把奖杯放在床头擦了又擦,洪知秀笑着打趣说你跟它过日子得了,尹净汉扭过头突然抱住了洪知秀,声音都有些哽咽地说我都快忘了自己是那么想成为一个演员。

十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尹净汉受过太多白眼和冷遇,终于在即将步入三十岁大门前拿下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认证奖杯。

洪知秀拍拍他,像安慰小朋友一样哄着他这么大了还哭啊。尹净汉闷闷地说做自己不丢人。

这么可爱呢。洪知秀想着,他也能意识到这次得奖对尹净汉意味着什么,所有人看到的是他幽默得体的获奖感言,只有洪知秀知道尹净汉自从发现自己被提名后偷摸着在书房练了快一星期。

可爱,最高的称赞标准,可爱的尹净汉抬起头时鼻头还是红的,洪知秀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尹净汉被亲了两口缓过神了,紧叼着对方不松口,趁着洪知秀精神有所防备提出了第一个与他们结婚协议有关的更改条款。

以后不用给我那么多钱,好不好。尹净汉哄着对方点头答应,继而又放心地吻住洪知秀。

08

平等条款第一条:经济独立。

那你的影视资源呢,我也给推了?洪知秀挑着眉问,尹净汉刚硬气起来的伟岸身姿又蜷在老婆身旁捶腿,说哎呀,凭我能分到什么好角色,还得靠洪老板照拂。

一时没看住洪家的不肖子孙又潜入大宅逼着老爷子分财产,把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一时血压升高登时情况就不太好。

那个倒霉蛋叔叔也傻眼了,用他还没泯灭的最后一点人性叫了救护车后就逃了,如今洪爷爷正在ICU里抢救,通知洪知秀到医院说不定见的就是最后一面。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迅猛,洪知秀被推着走到最前排,旁边的亲戚朋友或是真情实感或是虚情假意,无一不低头啜泣着,洪知秀看着病床上的老人脚步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手却被尹净汉紧紧攥着硬撑着站起来。

甚至不到第二天,人当天晚上就没了,这么一大家的人就这么大咧咧地站在病床前开始讨论起遗产分配,洪知秀坐在斜后方垂着眼靠在尹净汉肩上,尹净汉小声问他饿不饿,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兀得感受到肩膀头被浸湿了一点。

洪知秀就这么靠着他紧咬着牙不住地掉眼泪,尹净汉却也无能为力,安抚性地拍了拍侧过身把洪知秀抱在怀里小声的哄着。

第一个哭出来的人在整场葬礼的筹备和举办中没有掉下一滴泪。碎嘴的人朝他指指点点,又说老爷子把百分之七十的遗产全留给他,能哭出来就见鬼了。

洪知秀挺直了腰接待来往的宾客,得体的让人挑不出错处,连念悼词的时候都沉痛又优雅,不禁怀疑洪知秀是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只有尹净汉知道洪知秀排练这段悼词时有多少次崩溃到念不下去趴在他的怀里痛哭,每念一遍都如同在心里遭受一场凌迟。他回忆这个老人,在商圈称之为传奇的老人对待孙子出人意料的宽容,连这种乱套了的择偶也只是点点头说一句你喜欢就好,对洪知秀无限度的偏爱。

他看着台上发言完毕的洪知秀鼓了鼓掌,周围也逐渐响起掌声,洪知秀朝众人鞠了个躬走下了台,整场仪式即将步入尾声。

悼念的巴结的来来往往的人聚集在洪知秀身边,在惋惜老爷子去世后又祝贺洪知秀接过交椅成为洪氏新的掌门人。洪知秀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接过一杯又一杯递到他手上的酒,尹净汉轻啧了一声想要来挡酒却被一个眼神制止了,这不是他该插手的。

尹净汉莫名的感觉烦躁,在这一系列事物操办中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洪知秀以一己之力就摆平了一切,尹净汉能做的似乎只是在对方倒下之前接住他。可这又能起到什么效果呢?豺狼虎豹环伺着洪知秀,就算他能接住结局也不过是二人都摔的粉身碎骨。

在这场白事上被忽略的感觉尤为突出,没人认识尹净汉是谁,最多有年轻一辈认出他在某几部电视剧中饰演的小角色,但现在比起演员身份被认证,更让尹净汉烦躁的是作为洪知秀丈夫的身份。

没有人在意洪知秀是不是已婚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尹洪二人的婚约更像是洪知秀为对抗家庭安排所做的一件叛逆的小事,如今洪知秀已然当权可以做自己,那么一出不入流的婚事过不了多久就会化为云烟最后灰都不剩。

洪知秀成了一块金光闪闪的砝码,嫁妆是整个洪氏帝国。不怀好意的狂蜂浪蝶萦绕在洪知秀身边,各样的信息素气味逼的他快喘不上气。他客套的回应那些并不礼貌的提问,比如什么时候离婚,什么时候玩腻了想要新的,什么,什么……

肮脏的念头以提问的方式尖锐地扎着洪知秀,也顺带的把旁边的尹净汉扎的血肉模糊。

从尹净汉捧起新人奖的奖杯时他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极为大胆的念头,从前他是没有底气奢望和洪知秀在一起的,在他看来洪知秀提供给他的这些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三年协议期一到尽数化为乌有。可是荣誉不会,作品不会,那股子拼了命往上爬的冲劲儿又回到了尹净汉体内,他想再拼一把,拼出一个能堂堂正正站在洪知秀身边的未来。

尹净汉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在觥筹交错中敬酒的洪知秀,他们的开始是一纸协约,这一年半的相处并不能尽然的改变一个人,虽然他很想去幻想但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不需要别人假心假意提醒,尹净汉自己便知道的现实,洪知秀并不爱他,他是一个商人,与他交往的每一秒都是算计好的,甚至每次两人结合过后尹净汉的户头都会多一比不菲的财产,他没有把握去赌洪知秀会挽留他,两人假戏真做的成为真正的夫妻。

协议的最后一条写的是“如遇到突发状况合约可以提前终止”,当时商议的情形与今天一样,老爷子提前离世,这出戏也该落幕了。

一开始尹净汉认为自己最难演的一出戏是爱洪知秀,现在他才发现最难的是不爱洪知秀。

他得学会控制自己的眼神,动作,心跳,呼吸,竭尽全力克制住自己向他倾倒的心,从他们一拍即合签下协议在民政局的红底背景板前微笑着拍下合照时就开始了,这是尹净汉自己选的路,从一年半前他就知晓这条路的终点站在哪,但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和洪知秀一起走,哪怕结局是单行道。

结束一天的所有流程后尹净汉把洪知秀带回了家,帮人简单的洗漱后把他放在床上。看着床上喝醉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洪知秀,尹净汉突然想低头亲亲他,当做他私心的告别仪式。

现实中他的陪伴与酬劳挂钩,洪知秀不会依靠他,他也没有理由去拥抱对方,尹净汉最后能做的只是用指尖把对方额前的碎发拨开,把被子角压实,沉默的坐在床边注视着洪知秀,听到他睡梦中的哼哼笑得甜蜜又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说拿你怎么办才好。

总是要分别的,伟大戏剧都是以悲剧结尾,比起洪知秀挂着客套的笑朝他告别,尹净汉选择自己做那个恶人。

洪知秀喝了一口醒酒汤点点头表示理解,但他没发现自那天以后家里所有与尹净汉有关的物品都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他还傻傻的认为这只是对方长期拍摄所要携带的必需品。

直到三个月后有一天在洪董事长的办公桌上安静的摆放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洪知秀才意识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便宜老公居然要撂摊子跑路了。

可恶啊。

09

洪知秀并不是一个心大的人,这三个月正值业务交接,虽然老爷子去世前洪知秀已经监国数年,但名正言顺的上岗还是第一天。

他先是以雷霆手段解决了一批混蛋叔叔们安插的内线,要么招安要么让丫收拾铺盖混蛋,另一方面要过目所有公司的财政报表,量实在太大洪知秀就算分配给了心腹一二三四五号一起审批都审的头晕眼花的,忙得脚不沾地,别说回家发现尹净汉不见了,连水都没喝几口。

熬夜加班过多周期都有些紊乱了,第二个月才正式到来一次,洪知秀晕着脑袋还想着要不要去给尹净汉探探班顺便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正这么想着新的文件又递上来让他过目。洪董深叹一口气拉开医药箱掏出抑制剂稳准狠的给自己来了一针,继续加班加点的工作。

三个月,周转了三个月洪知秀终于在面子上摆平了一切,还没松口气就被尹净汉送来的定时炸弹引炸了。

冰雪聪明的洪知秀怎么会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用小拇指一猜就知道肯定是又怎么伤到了人脆弱的自尊心,呵,男人。

洪知秀大人有大量不跟尹净汉计较,稍作休整就让司机照着秘书传给他的地址开,他在车上闭目养神,想怎样委婉的告诉尹净汉自己有点喜欢他,离婚这事儿能不能从长计议,然后尹净汉再对他真情告白,两个人两情相悦阖家团圆。

他嘿嘿嘿的想着,看着车驶向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洪知秀皱了皱眉头,最近气温急剧下降也不知道尹净汉在这里冷不冷。

隔着很远他就看到在村头裹着大棉袄戴着厚帽子的尹净汉,鼻头冻的红红的手里捧着个烤红薯,就算在这穷乡僻岭里依旧出尘的不像样。洪知秀想探出头给他打招呼,又觉得有失身份,他坐在后座上打算路过尹净汉时摇下窗子给人一个惊喜。然后他看到了,尹净汉笑得跟朵花一样把烤红薯掰开递了一半给身旁另一个演员,对方长得精致又漂亮,在雪地的映衬下白的反光,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笑眯眯地接过烤红薯,那眼神里表露出的情绪是什么意思洪知秀太清楚不过。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尹净汉见到来人愣了一下,笑容霎时僵硬在脸上惹的洪知秀心里更不舒服,他冷冷地说一句“上车”,两人在后座上沉默得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你怎么来了?”尹净汉率先打破沉默。

“离婚协议书都递到我桌上了,我还不该来吗。”洪知秀淡淡的说,“你知道现在跟我离婚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吗,咱们之前协议上写的清清楚楚,离婚应由我这一方提出。”

尹净汉顿了顿,点点头说:“我知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分你的钱。”

又陷入了沉默,洪知秀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问:“你跟我离婚是因为他吗。”

尹净汉还没听出这个“他”指代的是谁,待反应过来时瞬间恼了,他想说你怎么会这样想,你不相信我吗,就算你对我没有真心也不应该这样随意揣测别人吧,我和他只是一个剧组的同事。可最后还是默默了良久,说“你说是就是吧。”

“尹净汉,我最烦你的就是这一点。”洪知秀头一次对他说重话,“有什么事你就不能方面说清楚吗,藏着掖着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不想知道这三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那么一大摊子事全撂我一个人头上,你帮不上什么忙就安分一点不要让我再分心不行吗?”

“我帮不上什么忙,也不劳洪董多费心。”

尹净汉被说了重话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惹得洪知秀冷笑了一声说:“也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结合热你不是‘出力’的很好吗。”

自尊心被扔在地上踩的支离破碎,真正知根知底的人吵架从来就是朝最痛处戳,尹净汉也捏碎了玻璃渣子扎回去,他说洪董你说过不做会死是吧,这三个月过得看起来相当滋润啊。

幼稚又无耻的,咬得对方气喘吁吁血肉模糊,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洪知秀有些无力地说你真的这么想离就离了吧。

尹净汉嗯了一声。

他又说协议我会拟定好,你放心钱一分也不会少,等手续都办好了我会让助理通知你,你过来直接签字就好。

尹净汉说好。

难得是结局竟还有那么一丝温情在,尹净汉挂不住脸说抱一下?好聚好散。洪知秀凑了过来环住他。

“好香啊,你身上什么味道?”

“有吗,可能是崔江屏信息素的味道吧。”

“都最后了你也没理由骗我了,尹净汉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真的能闻到我信息素的味道吗?”

“真的,水的味道。”尹净汉模棱两可地说,轻吸了两下鼻子,现在闻起来有股淡淡的咸味。

是眼泪的味道。

10

《结婚协议书》是洪知秀亲手拟的,《离婚协议书》却不愿意多看一眼,律师参照着之前拟定的协议列好条例后就递交给洪知秀过目,洪知秀改动了一下财产分割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就这样吧。

一个不美满的开始理应有一个不美满的结局,尹净汉遗憾的冲吃软饭生活告别,阔别剧组就坐上了洪知秀专程派来接他的车,在车上有意无意的想与助理探口风洪知秀近况如何,对方很有礼貌的颔首说不好意思,不便透露。

自讨没趣的尹净汉又开始闭目养神,等被通知到了时睁眼看到车窗外洪氏集团的大门,他被人带着一路升到32楼,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洪氏的大门,没想到是以即将离婚的前夫身份。

他念了句物是人非,被引着进了办公室,秘书告知洪董正在开会一会儿就回来,协议书就摆在他办公桌上您可以先看看,没意见就可以直接签字了,这是洪董交代的。

他能有什么意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对洪知秀赔身又赔心,对方大人有大量分给他一根羊毛的资产都够尹净汉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尹净汉这么想着,拿到《离婚协议书》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百分之五十,洪知秀按照正常离婚的夫妻共同财产分割,分给了他整整百分之五十。

这个疯子。

尹净汉的手不住地在抖,那一瞬间本该毫不犹豫的签字他却迟迟不动笔,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洪知秀这个疯子能做出假结婚斗全族离婚分他一半的行为,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心里也有我。

尹净汉突然不着急了,翘着二郎腿在洪知秀的董事长豪华单人椅上原地转了一圈等待正主开完会回来,心情美滋滋的,想着可算让我逮到精神上压你一头的机会了,洪知秀,你小子藏的够深啊,用这一招来赌我,就不怕我真签了字卷钱跑路吗。

没等到来人,却等到了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秘书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过来还是很有礼数的敲了敲门,不等尹净汉喊进来就推开门焦急的说:“洪董晕倒了。”

“病人这三个月心理压力过大,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劳累过度,再加上这几个月发情期没有Alpha伴侣安抚,身体机能对抑制剂的抗拒反应较大,特别是近几天格外严重,积劳成疾导致的晕厥。”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对尹净汉说。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呢?”

“他现在属于是正常的睡眠状态,不出意外的话明早就会醒过来,现在患者的神经系统极度紊乱,你是他的伴侣倒是可以释放一些信息素进行安抚,醒来后千万不能再刺激他。”

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给洪知秀挂上营养液就出门了,尹净汉盯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睡美人似的洪知秀叹了口气,静悄悄的释放信息素来安抚对方,洪知秀感受到了一样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尹净汉握着他的手把头埋在病床上。

“怪我,爷爷去世本该是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我却抛下你一个人走,你明明告诉过我你有病我却不闻不问你需不需要帮助,前几天你来剧组找我我还很开心觉得你终于想起我的好来挽留我,但我却从没主动的来挽留你。”

“洪知秀,我是一个胆小鬼,根本不配做你的丈夫,我也不是个好演员,分不清戏剧和现实,我一切都是失败的,遇到你之前我真的觉得自己在这个世间都没有意义,是你给了我自信给了我资源给了我做梦一样的一切。”

“知秀,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你的钱我一分钱也不想要,我想要陪在你身边。”

尹净汉喃喃的自言自语,完全没有察觉到整个空间里除了他的玫瑰味又夹杂了一丝清丽的甜。

洪知秀做了个美梦,梦里尹净汉对他痛哭流涕真情告白,跪在地上求他原谅,梦醒后洪知秀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这是什么,小狗还是兔子?洪知秀伸手揉了揉,对方呆呆地抬头目光直直的跟他对上,一瞬间由呆愣变得欣喜。

“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吗?”尹净汉关切地问。

“我……”洪知秀刚睡醒头脑还有些发懵,感受到肚子咕噜噜叫咽了咽口水说,“皮蛋瘦肉粥可以吗。”

新鲜的皮蛋瘦肉粥盛在小碗里,尹净汉贴心地吹凉了递到洪知秀嘴边,对方有些受宠若惊地说我自己来,喝粥期间不住地抬头偷瞄尹净汉。

“你离婚协议书签了吗?”分分钟几千万大单的洪董这时候很没底气地问出这个卡在他心口的问题,尹净汉默不作声又给他盛了一碗说你先吃饭,过一阵子再说。

医生说要静养,从医院回来后尹净汉变着花的,变着花的找食谱安排给保姆做养生粥养生汤鸡鸭鱼一锅炖,吃的洪知秀都感觉自己胖了好几斤,滋补的皮肤都紧致了不少。

对方瞻前马后的伺候在洪知秀眼中就一个动机,尹净汉肯定是签了协议怕他赖账,赶忙树立一个好印象让洪知秀走完流程给他上账。

又开始闷闷不乐,鸡汤也不愿意多喝一口头一扭在床上装睡,尹净汉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觉得洪知秀跟小孩似的,也一撩被子上床睡到洪知秀身侧,虚虚抱着他说你想不想在院子里安一个秋千,到时候可以在花盛开的时候荡秋千玩。

不要,下雨怎么办。洪知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接着话头应了这茬。

做一个带架子的,防雨的。尹净汉规划着,也可以做一个吊床,到夏天的晚上咱们可以在吊床上睡觉。

神经。洪知秀笑骂了他两句,说你安自己家吧。

这不就是我家吗。尹净汉戳了戳洪知秀圆鼓隆冬的后脑勺,对方听了这句话慢慢的转过身和他四目相对。

“你签离婚协议书了吗?”洪知秀问。

“我把撕了。”尹净汉答。

洪知秀愣了一下,缓缓地伸出手臂环住尹净汉的腰把自己埋进对方怀里,闷闷地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咱俩迟早要离婚。”

“我知道。”

“下次离婚我可不会分你这么多,最多分你百分之五。”

“我一分钱都不要,我还要死皮赖脸的赖在你身边。”

“尹净汉。”洪知秀轻轻叫他名字,“你真的太坏了。”

“对不起。”告状般的语气在尹净汉听起来却像撒娇,尹净汉笑着在对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因为太喜欢你才这样的,要我改掉吗。”

洪知秀脸颊慢慢爬上了一簇红色,他枕着尹净汉的胳膊小声嘟囔着,对方没听清问他在嘟囔什么,洪知秀白了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尹净汉。

“不用改。”

尹净汉听到了他的回答。

尹净汉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悄悄往不好的方面改变了。

洪知秀这天路过时顺便关掉了房间的灯,使得尹净汉被酒精吞噬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过了两秒才从宇宙里找回自己的声音,含含糊糊地问,是知秀吗?不出所料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没有睁开眼睛,对方也没有离开,恍惚中他腹诽这家伙不会要站到脚底生根吧?生根之后又会开出怎样的花呢?小苍兰?豆蔻?

第二天清晨他被孩子们的打闹声吵醒,大酱汤的香气远远地飘了过来。往窗外看去,洪知秀身上挂着一个毛茸茸的弟弟,手里提着两大袋外带的早餐,步伐仍然不急不缓的很稳健。

早上没有工作,洪知秀也就没有化妆,即使外出也只戴了毛线帽与口罩,但正是毛线帽与口罩还有笑...

早上没有工作,洪知秀也就没有化妆,即使外出也只戴了毛线帽与口罩,但正是毛线帽与口罩还有笑起来鼓鼓的两只卧蚕组成了“洪知秀”。孩子们或多或少地喝了酒,脑子晕晕地喝了两口热汤才想起来最喜欢的哥哥:“净汉哥还没有起来吗?”

“真难得,看见净汉哥一觉睡到这个钟头。”

“昨晚灌他太多酒啦,净汉哥很少喝这么多的,好像超出他的酒量了。”

谁灌的?你指指我我指指你,最后都悻悻然地放下了手。

——当然是都灌了。这可是欺负那个尹净汉的大好时机。

洪知秀看着他们蔫头蔫脑的样子,挑了个离他最近的摸了摸后脑勺:“去叫他起床吃饭,一会儿记得道歉啊。”

尹净汉听到这里仍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片刻后李灿推开房门:“净汉哥——诶,哥醒得正好,快些洗漱吧,知秀哥带了大酱汤回来。”

他说好。下楼时对于弟弟们的热烈欢迎已经习以为常,关于对他醉酒的打趣也可以毫不费力地回击过去,然后收到了十份不同的道歉,崔胜澈和洪知秀只顾着笑。于是风波就此停止,尹净汉喝着汤想,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昨晚无论如何应该睁开眼睛看他一眼的,今天如果忙起来,说不定又要等到晚上才能见面了。

知秀,知秀呀,我们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他开了罐啤酒在天台上发呆,虽然洪知秀与他性格相似,不过好像比他更喜欢独处。无论成员们玩得多尽兴,只要说“shua还在睡觉”,是绝对不会有人去打扰他的。那家伙是哲学家,神的孩子,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写出下一部圣经呢。

“一边吹风一边喝酒的话会感冒的。”正在脑子里走来走去的人突然在这个次元发出了声音。尹净汉吓了一跳:“干嘛躲起来说话,犯罪嫌疑人吗?”

“因为刚刚洗完头发——外面很冷。”湿润的发顶一闪而过,“回房间吧净汉呐,有什么心事我陪你聊。”

这件事他们做过太多次,尹净汉带着他没喝完的半罐啤酒,撞击罐子时晃晃悠悠的旋律好像可以直接被谱写成新曲了,随后被两人靠在床头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个干净。

好像什么都聊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聊,这就是他们先前相处的模式。用比喻来解释的话,饮用水会稀释啤酒,但饮用水倒进饮用水就还是饮用水而已。知秀和我,是水和水的关系。

“所以你今天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么?”洪知秀提起,“表现得很明显,孩子们都看出来了,说是不敢来打扰你。”

“就你敢。我是恶魔吗?”

洪知秀笑了:“是因为大家都很敬重净汉哥。”

好吧,净汉哥。尹净汉说:“我大概是昨晚酒喝多了不清醒,但是我觉得很失落。”

“一直醉到现在?昨天喝的是赞助商的酒吗?”

“你这家伙,这时候的重点在那里吗?”

“开个玩笑,嗯,你在失落什么呢?”

尹净汉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顿了顿道:“我一整天都没有看见shua。”

“只是因为这个吗?”洪知秀仰倒在他床上,还没干透的头发在被褥上留下一点湿漉漉的痕迹,“净汉原来是这么怕寂寞的孩子,我知道了,那么以后多多见面吧。”

“就算见再多次都会是这样。”尹净汉说,“别装蒜,你也是心知肚明的吧。”

其实不是一整天都没有看见shua,是shua一整天都没有喜欢过我。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洪知秀选择了避而不谈,“净汉的酒疯发得太犯规了,我以为你对现状早就习惯了,结果是根本没有发现嘛。”

“没有发酒疯。”

“醉汉都是这样为自己开脱的。”

“呀,你这家伙,想让我在这里亲你吗?”

洪知秀捂着脸笑了。

他们的初吻是在上一年的圣诞节,成员们互相送了礼物,房间也被装饰得亮晶晶的很温馨,洪知秀来找他夜谈的时候气氛太好,聊着聊着两张漂亮的脸就靠在了一起,墙上的影子水与水似的交缠起来。尹净汉在他所熟悉的洪知秀的味道里感到了安心,同时他想,我们的关系是不是有所改变呢?

但洪知秀就像一个吃完霸王餐的顾客,分开后就说:“那我回房间了。”

“直接在这里睡也没关系吧?”

“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

尹净汉很惊讶:“我也算别人吗?”

他们可是刚亲亲完!

“当然不算。”洪知秀说,“净汉是我最好的朋友。”

洪知秀现在也说:“那我回房间了。”

“要逃走了吗?”

“嗯,要逃走了。”

他说得很坦然,“净汉是个危险的人,在你身边好像随时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所以我很害怕。”

尹净汉皱眉:“我升级成了比恶魔更可怕的恐怖分子吗?”

“好吧,是啦,反正都差不了太多。”洪知秀干脆利落地起身,“喜欢上净汉会很难过的。我不想变得难过,请多理解我一点吧。”

真是冷漠的说辞,尹净汉恨不得把他嚼碎了吃进肚子,两个人的血肉生长到一起之后那张嘴就说不出这么伤人的话了。他在网络上看见过洪知秀长得很像梅花鹿的帖子,事实上在他第一次朝自己走来的时候他也确实觉得对方像一头好奇又纯善的小鹿。

“净汉是漂亮的温柔的,很受大家欢迎的人。”

洪知秀抵上他的额头,“MerryChristmas.”

尹净汉吻他:“拜托,这时不要说英文。”

这是自然规律吗?还是说是不可抗力呢?

他们一起坐过过山车,车子到达顶端之后就会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往下滑行,稍长的头发张牙舞爪地糊在脸上,狼狈又很快乐。如今他们仍然向下滑行着,靠得那么近心却那么远。尹净汉想他如果不管不顾地亲上去的话洪知秀大概也不会拒绝,他似乎从来没拒绝过他,总是“好啊”、“好啊”地答应,仿佛无论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他都会照单全收。

“有机会带我去美国吧,感觉去美国身边没有shua会很苦恼的。”

洪知秀曾经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想:原来韩国也有这么漂亮的孩子。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与韩国相距一万多公里的那片土地上养出了这样的孩子,尹净汉在金珉奎的手机里看见了,他抱着吉他坐在小酒馆里,自由而快乐地扶住话筒。视频的画外音很嘈杂,正在喝酒的客人冲着他大喊:“Whoareyou?”

他回答:“Joshua。”

尹净汉也念:“Joshua。”

视频里的人听不见,不会抬头朝他安静地笑起来。

你当刚强壮胆,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慌。

因为你无论往哪里去,耶和华你的上帝必将与你同在。*

李灿在门外喊:“净汉哥心情有好一些吗?”

“他很好。”

“我很好。”

洪知秀小声说:“我真的要回房间了。”

尹净汉勾了勾他的手指,得到习惯性的回握。但他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这场夜谈里悄悄地离他们而去了。

他想问,今年圣诞你还会吻我吗?

还想问,你还会带我去洛杉矶吗?

最后他说:“知秀呀,帮我关一下灯吧。”

不出所料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啪嗒一声。真正的夜晚来临了。

*出自《约书亚记》

*汉知双疯1.9w+

*有点无三观介意避雷

/01.

正值夏日夜晚的凉爽,宴会厅外也是个交谈的好地方,晚宴婉转的音乐时不时传来,若隐若现的反而更与香槟美人相配。

若不是主办拍卖会的叔叔太能讲他那千篇一律的祝贺词,艾琳娜也不会来这里找清静。

宴会厅里,大家都在为即将开场的拍卖会欢呼呐喊。这次大家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或许都是为了那条价值八千万的绿宝石项链,它叫绿洲涸泉。没办法,A市就这点好,富人的天堂,总能在这里找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在一阵呐喊声中,绿洲涸泉被推了出来。果然与传说中的一样。各位富家小姐们都在为它欢呼,抬头往上看,...

在一阵呐喊声中,绿洲涸泉被推了出来。果然与传说中的一样。各位富家小姐们都在为它欢呼,抬头往上看,即使不能近距离观看的宾客们也都站在单人间的护栏前。

“哥,拍卖开始了。”

听到拍卖开始消息的艾琳娜正踩着高跟鞋往回赶,希望能看看这传说中的宝石。正离拍卖现场越来越近的时候,艾琳娜被拦住了去路。是她自己家的保镖,尊敬的警告她不可以靠近,她正想询问原因,不远处的拍卖大厅就传来了爆炸声。

艾琳娜下意识大叫,抱着头将自己蜷缩起来,保镖急忙将她带出去。

紧闭的单人房间里,男人手机里也传来了爆炸声,与门外的声音重合起来。

他似乎很满意,笑意更大了。

“游戏开始了。”

宴会厅里硝烟弥漫,灰尘都飞扬起来迷着来客们的眼睛,又飞入鼻腔,小姐们都慌乱的私处逃窜,工作人员们疏通着人群让她们都快点往外走,正是不知怎么收场的时候,前厅旁边的一闪华丽的大门被打开。

一位身穿正装,黑色长发,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出身的男人站在门口,正张开双臂望着人群:“诶呀,小姐们这是怎么了?快都进来歇歇吧~”

刚从硝烟里出来的小姐们擦亮眼睛一看,二话不说的就冲进房间里去了。

看着小姐们蜂拥而至的样子,一旁的少爷们不禁吐槽:“这尹净汉,又孔雀开屏了。花心又没用……”

尹家大公子尹净汉的盛情邀请,谁会拒绝?在A市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即使这样,依旧有人愿意当备胎,没办法,魅力大嘛。这是尹净汉的原话。

尹净汉搂着两位小姐的脖子,散漫的丰富下人:“快去查查看怎么了,都呆在这儿等吃饭呢?”

原本跟随在他身边的人都离开了,尹净汉与小姐们欢乐的交谈声从房门里传出来,听的门外的人不禁翻起白眼,边骂着边离开了。

他们不爽也没用,谁让他是尹家人呢?A市最强大的一个家族,几乎坐拥A市三分之二的社会经济,街上随处可见他们家的产业,不仅资历强大,他们家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如果惹到了尹家人,那么第二天就不会在A市找到他了,是消失了还是离开了,不为人知。该说他们是心狠手辣,还是敢作敢当呢?

而尹净汉,在A市号称尹家累赘,他不仅口无遮拦,常惹的小姐们生气,还不聪明,明明尹家是如此强盛的家族,他却对企业管理一窍不通,甚至还能亏空,比起他的弟弟尹家小公子,他更像是个不学无术的烂人,可奈何尹净汉长着那样一张好看的脸蛋,漂亮帅气,无可挑剔,戴上眼镜,称他斯文败类也不为过,所以相比聪明上进的小公子,小姐们更喜欢不学无术但长的惊艳的尹净汉,惹来了许多仰慕小公子的人的仇视。

可是近些日子,不知从哪里传出——听说风流不断的尹家大公子尹净汉其实对女人没兴趣!

这谣言让小姐们慌了心,但她们仔细想了想,和尹净汉在一起,最让人痴醉的就是春宵一刻,何必在意这些?过了些日子,谣言也就散了,大家都忘了这事继续与尹净汉纠缠不清。

不过,这其实也不算谣言。他们说的没错,尹净汉对女人没兴趣。

前几日尹净汉实在是觉得无聊,和全圆佑去了密门。这是一家酒吧,准确的来说,这是一家gay的酒吧。没错,风流不断的尹净汉,其实是个gay。

老板微微起身望去,有些为难的回答:“那个好像是新来的,还不是很熟悉呢。”

尹净汉不再追问,只是接下来的视线一直跟着那抹白色。他看见了那人的侧脸,是很流畅的轮廓。小白看起来确实是很新的人,他并没有融入人群,只是坐在吧台前不断的喝酒,在他人贴过来想要一起跳舞的时候只会落荒而逃。

真是个腼腆的人。尹净汉看的入迷,注意到白色已经消失的时候他就从二楼离开了,只是当作今天看见了一个可爱的东西。只是没想到,时隔五个小时,尹净汉在隔壁酒店的电梯里遇到了他。

尹净汉等到电梯开启,他都没办法不注意那头白发。他似乎喝多了,不止脸,连脖子处都是红红的,虽然梳着白色背头,但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威风,还有些可爱。尹净汉站在他旁边,趁着人不清醒多看了两眼,嘴巴不自觉嘟起,睡眼惺忪的好像立马就能睡过去,小白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甚至能比过A市大半的小姐们,不,应该是所以才对。

尹净汉看了电梯楼层,发现他们竟然是同一层的。等到了十一楼,他等小白先走出去,走路都有些晃的小白怎么会注意到这些,走到门槛前的时候,反应过来的他已经在往后倒了。

小白自觉的就送到了尹净汉手里。他扶着小白的肩膀,关心的问:“你没事吧?”

小白看了他很久,站直身子:“没事……谢谢……”

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小白的声音黏黏糊糊的,抓的尹净汉心痒痒。小白抬头,盯着尹净汉看了好一会:“你好漂亮……”

尹净汉笑了,没想到腼腆的小白说话这么直白。

“你也漂亮。”尹净汉覆上他的脸颊,顺着下颚线摸下去,扬起他的下巴,歪头道:“小美人,要约吗?”

在这个地方,要约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小白毫不扭捏的绕上他的脖子,迷迷糊糊的笑了一下:“好啊~”

尹净汉很满意,摸了摸他的脸,感觉更漂亮了。尹净汉搂着他进了自己的酒店房间,把他压在门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这时候好像才意识到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愿意说话。尹净汉也来了耐心,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那你至少得告诉我该叫你什么吧?”

小白沉默了一会,好似在思考,慢慢开口:“小知……”

尹净汉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覆上他的唇,吻的小知腿软站不稳他捧着小知的脸,嘴唇被吻到红润,眼睛也湿润润的:“小知……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知反应了一下他说的话:“嗯,知道……尹净汉——”小知整个人软乎乎的靠在尹净汉怀里。

尹净汉明明没有喝酒,可他现在觉得自己现在脑子发糊,他惩罚性的捏了一下小知腰间的软肉:“你好漂亮……”

他把小知推进了房间。夜晚的蝉鸣即使在十一楼也能听得清楚,小白似乎被欺负狠了,眼泪止不住的流。

尹净汉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宝贝,把人弄的完全没有力气了也要搂在怀里调戏。小知是宝贝,他满带笑意的问:“小知,这么漂亮,是因为它吗?”

/02.

第二天早上尹净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被子里连温度都没有,小知整理的干净,要不是尹净汉昨晚没喝酒,他都要以为自己做了个青天大梦了。

他靠在床背上,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有些心烦的接起。

“净汉哥,有消息出来了。”

尹净汉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立马去找了全圆佑,他已经在书房等着尹净汉了。他把电脑推到尹净汉面前点了空格键开始播放,解释:“这是拍卖会爆炸时候的监控录像。”

监控很清晰,但是那时候硝烟四起,并不能看的很清楚,只能依稀的看清楚烟雾中有人在对绿洲涸泉动手。

“我已经证实过了,U盘就在绿洲涸泉的那颗绿宝石里面,抓到的人我也已经问过了。”全圆佑把文件递给他:“你猜的没错,尹家出手了,不过——拍卖会那天还有了一批人,你绝对想不到……”

尹净汉打开文件翻阅了一下这群人的资料,有些怀疑的开口:“洪家?”

“是影镜。”

尹净汉抬眸,只是稍微感到有些震惊,合上文件。全圆佑向他递来一张照片:“这颗子弹上面印的图案,是影镜的代表图案鹰眼,是我在绿洲涸泉破碎的展柜里面发现的。”

昨天爆炸之后,绿洲涸泉意料之中的被盗了。全圆佑连夜审问了那些被抓住的杀手。

尹净汉垂眸看着照片里的图案,问:“商厦没有出手吗?”

全圆佑摇摇头:“没有。”

商厦,是A市最大的一家科技公司,在A市也只有尹家能让他低一头,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尹家,商厦和洪家在A市被称为最强的三大家族,与安稳的洪家不同,商厦一直在与尹家争A市第一的位置,却一直争不出个头来。

他拿起照片,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影镜竟然也来了。”

全圆佑很疑惑:“但是为什么影镜会出手?这U盘对他们并不能造成威胁吧?”

尹净汉点开视频,看的津津有味:“影镜行动不需要理由,或许U盘对他们有威胁,又或许他们只是觉得有趣,想让A市更乱一些。”

全圆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道:“那这样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不,这对我们反而是好的,越混乱越好……”

“后天是不是有一个晚会邀请了我?”尹净汉问。

全圆佑想了一下回答:“嗯,但那只是一个小晚宴,或许不会有什么有利信息。”

“去看看吧。”尹净汉拿起水杯,平静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他盯着水面嘴角勾起:“不把水搅浑,怎么浑水摸鱼呢?”

*****

小晚宴确实比不上高级晚会,只能算是一个消遣的地方,不过也能说得过去。尹净汉坐在车上一下一下的点着电脑右键。屏幕上是一份名单,几乎都是些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只是停留了一秒就过去了。

他边看边和全圆佑说今天的状况:“我去查了A市港口,还有听尹家家里的两个管理高层嘴里的意思,有人匿名送了十批货出去。”

“看来绿洲涸泉被运走了。”全圆佑说。

“我会继续查的。正好今天,我再找找目标,小人物的嘴里,或许也能问出什么。”尹净汉的手没停,继续按下右键,连着按了十七下的鼠标突然顿住了,他的睫毛微微一颤,对旁边的全圆佑说:“这是谁?”

全圆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以为尹净汉只是单纯的提问,回到:“这是洪家的小少爷,洪知秀。”

听到了陌生又熟悉名字的尹净汉盯着那张照片出神。

小知。洪知秀。

同样梳着背头,带着珍珠耳环,但照片里的人并没有让尹净汉觉得亲近可爱,更多的是贵气,冷着一张脸,似乎散发着致命诱惑。

“我怎么没有见过他?”尹净汉问着,心思大半都放在了洪知秀的照片上。

“洪家做事低调,而且洪知秀三天前才刚满十八岁,大型场合基本都不参加,洪方育总是把他藏起来,而且他本人对企业也不感兴趣,他是个艺术生,这次,算是误打误撞吧。”全圆佑解释,看尹净汉的表情有些不对问:“怎么了你认识他?”

“我在密门见过他。”

三天前,尹净汉在密门遇到他是四天前,也就是说,他不仅上了个双性,还上了一个未成年?

尹净汉心里毫无愧疚之意,反而觉得兴奋,摸了摸干涩的嘴唇:“真有意思……”

接下来尹净汉一进宴会厅就开始四处张望,试图寻找洪知秀,但是被人群围的无处可走,宴会过了大半都没有看见一个身影。

就在尹净汉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去了趟厕所,看到转角处的小角落里,那顶着小白毛的洪知秀正笑着和人交谈着。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不去找它,它就会自己出现了。

洪知秀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里面穿着高领谈蓝色内搭,西装领子上还绣着一朵花,带着两条交错的项链。洪知秀笑起来与照片里完全不一样,尹净汉一瞬间觉得,他不会是三胞胎吧?

他在一边看的入迷,洪知秀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他的绅士风度,看起来游刃有余的。

直到和他对话的女人随意往这边看了一眼,洪知秀才发现尹净汉在这里。被发现了的尹净汉也没有躲向他们走过去。

女人恭敬的向他喊了一声,洪知秀只是没有情绪的看着他过来。

尹净汉没有理会女人,只是笑着看着洪知秀,打趣道:“洪少爷,好久不见啊。”

洪知秀轻笑了一下说道:“我们认识吗?”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好像尹净汉与他真的不认识一样。尹净汉被拒绝了也不着急,只是紧盯着洪知秀。

女人看气氛不对,赶紧找借口离开了。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离远了,尹净汉才开始放肆的靠近洪知秀,刚才对视许久,洪知秀并没有退缩,这下尹净汉的靠近,让他躲开了眼。

尹净汉看着他的侧脸,呼吸几乎要打在洪知秀的脸上:“小知,挺会演啊。”他又歪头,过分的伸出手在洪知秀背后慢慢往下:“你这样,我是不是该叫你洪小姐啊?”

感觉到异样的洪知秀想往前躲,被尹净汉先察觉一步把他搂进怀里。

“……你放开我!”洪知秀被尹净汉的大胆吓得呆了一会,开始挣扎起来。

“我不~”他抓住洪知秀似乎很轻松,说话都没有起伏,“洪少爷挺有兴致啊,成年前一天就去gay吧,还被上了……”

挣扎中,尹净汉意外摸到了他袋子里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趁着空隙从袋子里抽出来,也让洪知秀逃开了。

他看清楚了上面的字,对着洪知秀挑眉道:“你会怀孕?”

洪知秀看避孕药被他拿走,也就不装了,放下好脾气抢回药:“废话,当然会。”

尹净汉被冒犯到了也不恼,笑到:“洪少爷才刚成年就要怀上我的孩子了?这么荣幸?”

洪知秀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瞪大了他的小鹿眼:“你就这么理直气壮?”

“我负责不就好了。而且那天晚上不都是你情我愿的,你也没和我说不让我弄在里面啊……”尹净汉说的轻松,好像没有什么羞耻心。

“啧……”洪知秀皱起眉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了才小声的控诉尹净汉:“你要不要看看这是哪里?”

尹净汉再次向他靠近意味深长的说:“那我们私下说?”

看附近不断的有人经过,洪知秀深吸一口气,默认了尹净汉的靠近,脸上换上假笑,依旧小声的说:“尹少爷不是很风流吗?何必在意我这一个?”

“我就是在意了怎么样?”尹净汉视线下移盯着他的小腹说:“而且她们可不像你一样能怀我的孩子。你说你要真的是小姐该多好,这样我就能包养你了……”

“你这么没用?她们都怀不上?我就能怀上了?”洪知秀刚才绅士优雅的态度完全消失了。

尹净汉被他没用这个词呛的笑了起来:“我没用?你不是挺舒服的吗?”

洪知秀被尹净汉弄的无话可说,微笑里透露着浓浓的无语。

看洪知秀不说话了,尹净汉才急忙服软:“我没和别人做过。”

洪知秀抬眸看像他,尹净汉一脸真诚的,没有了刚才的调戏样,他呆了一会,反应过来给了尹净汉一个白眼:“我才不信。”

本来以为小美人被感动到了的尹净汉突然被呛,笑着解释:“真的啊……”

“你看你一笑就没好事,你让我怎么信?”说着洪知秀就准备走。

尹净汉赶忙跑到他前面,把他的去路挡住:“诶!别走啊,给个面子吧洪少爷,我们聊聊,聊正事……”

/03.

洪知秀坐在尹净汉家里的软质沙发上。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答应来他家里聊正事的,看尹净汉开车的样子,他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屁。

尹净汉给他倒了杯水,端正的坐在他面前说道:“前两天拍卖会的事,你怎么看?”

洪知秀咽下一口水,眉毛一挑看向尹净汉:“你就是和我来聊这个的?”

“诶,收集不同人的观点想法,好去小姐们面前装装嘛~”尹净汉摆摆手,一副不聪明的样子。

洪知秀白眼简直要翻上天,但还是放下水杯回答了他的问题:“这种事情,你问我怎么会有用,我从不参与这些。”他正了正色,盯着尹净汉说:“我只知道,那天的爆炸,有尹家的一份。”

尹净汉被他盯着也不慌张:“你觉得,我也有份?”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弯下身子手肘撑着膝盖:“尹净汉,我很好奇啊……你真的像外界说的那样不堪吗?”

尹净汉笑了,也同样重复着洪知秀的动作:“想知道吗?”

“你把我约过来,不就是想让我知道点什么吗?还是说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洪知秀舔了舔嘴唇,这动作被尹净汉看在眼里,该死的欲望又开始不自觉萌生。

尹净汉眼神微微暗了下来:“那你还不是同意了过来。”说着他起身走向洪知秀,膝盖靠上沙发挤进他的腿间。

他仔细端详着洪知秀的脸,主人公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他看出来了,洪知秀其实不爱笑。

尹净汉摸了摸他的嘴唇,哑着嗓子说:“你本质上还算是冰山美人呢……”

膝盖过分的往里去,冰山美人闷哼一声,拍了一下罪魁祸首。

尹净汉笑着没有反驳:“我就喜欢冰山美人被我欺负的挂不住脸。”

他这次是真的期待,真正的洪知秀会是什么样子的,尤其是知道了他私下真正的性格。

洪知秀好不容易在找到空隙警告尹净汉。

“不准弄进来。”

“遵命。”

洪知秀的嘴可真严。

尹净汉看着睡着的小美人想。他轻轻的拨弄着洪知秀的发丝。发展成现在这样也不是没有预想,但昨晚谈话突然截止真的是意外,其实如果继续说下去,尹净汉也能圆回来,毕竟他的风流是人尽皆知的。

想从洪知秀嘴里套出洪家的状况是不可能了,但其实这本来也不在尹净汉的计划之内,会想和洪知秀谈这件事也只是他存在的侥幸心理而已。

尹净汉不断的动作似乎吵醒了他,他躲开了动作,挣扎着睁开眼睛。

尹净汉放下手:“醒了?”

刚睡醒奶呼呼的声音从洪知秀鼻腔里发出来,他转头后脑勺对着尹净汉的脸艰难的伸了个懒腰,又安安稳稳的躺着。

“你怎么还没走……?”洪知秀问。

尹净汉被逗笑了:“这是我家,应该是你走吧?”

洪知秀转过头,身体并没有转回来:“你们这样的,不就应该睡一觉不管在哪儿就跑吗?免得负责。”

“那你那天跑也是这个原因?”尹净汉问。

洪知秀不再回答,把头转了回去。

尹净汉是发现了,小美人一旦说不过他就会选择逃避。他挪动身子贴近洪知秀,把他揽入怀中:“我说了要对你负责了。”

尹净汉的手环住他的腰,洪知秀也没躲,两个人就这么抱了几分钟没有说话。

“商厦的企业管理交到了艾琳娜手里。”洪知秀突然说。

“艾琳娜?”

洪知秀看尹净汉一脸复杂的表情,调侃到:“怎么?又是你的风流过往啊?”

被戳中心思的尹净汉只能尴尬的咳嗽一声:“吃过几顿饭。”

“哦~”洪知秀点点头,一点都没有相信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的?”尹净汉问。

“我爸告诉我的。”

洪知秀没有多说,尹净汉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吃完午饭后,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后就分道扬镳了。

全圆佑走在前面把他带到家里的一个地下室里,这里的陈设很像警察局,全圆佑和他解释着现在的情况:“哥你说的没错,小晚宴也有收获,昨天在晚宴上抓到几个,能说的都说了,但和货都没关系,还有一个人,是昨天明奎带给我的,说是受了重伤逃到了金家,他嘴挺严的,我还没开始动手,我还发现他身上有纹身被洗掉的痕迹,我想,或许有什么用。”

尹净汉默默点了点头,他喜欢和全圆佑合作的感觉,毫不拖沓。全圆佑带着他到了一片空地,五个人已经提前绑好一字排开跪在面前了,旁边还有一个拿枪的男人管理着他们。

他走进仔细看了看,有三个是他在尹家见过的,还有一个好像是商厦的面孔,剩下的那一个应该就是全圆佑说的那个人了。

尹净汉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他们可怜的生命,但是下面说出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凉:“跪着也挺累的,来吧,都把东西运去哪里了,一个一个说,说不出来的,就等着死吧。”

跪着的四个人抬头互相看眼色,又看了看这个外界传闻的尹净汉。

“不用眉来眼去的了,我知道你们分了很多批。”尹净汉坐下,指着左边第一个人说:“你先开始。”

那人显然是不相信这个风流没用的尹净汉的话,口出狂言:“我不知道……有本事那就杀了我!”

尹净汉没说话,朝着旁边拿枪的男人扬了扬头。男人点头表示理解,对着那个狂妄自大的男人就开了枪。

子弹射出,直接穿过了男人的脑袋,下一秒他就倒在地上没了反应。

这下其他人才慌乱了起来,被血溅了一身的第二人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尹净汉大喊:“这些东西难道比命还重要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尹净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男人被盯的有些发毛,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你……你看什么看……”

尹净汉站起身直接拿过了枪对着他按下扳机。

直到男人倒地,尹净汉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他放下枪。

“在A市我就是王法。”

发起疯来的尹净汉,称他撒旦也不为过。

尹净汉是来真的。后面的两个人也就不再挣扎了,十批货都是同一个人匿名发的,他们真的不知道,但是按照尹净汉的要求说出了货物的去向,还说出了尹家准备截断货船的消息。意料之中的是,即使两人说了也被尹净汉灭了口。

看着七扭八歪的尸体,尹净汉嫌弃的拍了拍手,把枪还给了男人。全圆佑拿着笔已经记录下了所有的信息。

他看向最后一个人。

那人先发制人,没等尹净汉开口就给自己决定结局,不愿意看他一眼:“我什么都不知道,快点杀了我吧。”

尹净汉笑了起来,坐会了位置上:“我不,我就觉得你有意思,我不杀你,我们聊聊。”

那人似乎很急,不断的反驳尹净汉,试图激怒他:“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快点杀了我!”

尹净汉完全不受他影响,还开玩笑的说:“啧……兄弟,老想着死干什么啊?活着不好吗?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他自暴自弃的低下头,说:“反正你不杀我,也会有别人杀我的。”

“你看,反正我不杀你也会有别人杀你的,那你倒不如多做点贡献,和我们说说呗。”尹净汉一拍手,说的头头是道。

男人似乎被尹净汉说动了,不再反驳了。尹净汉示意给他松绑,全圆佑给他松开还给他拿了把椅子,和尹净汉说他去外面把风就走了。

两人就在这满是尸体的房间里聊天。

“你身上,洗了什么纹身啊?”尹净汉没有直入主题,问了全圆佑和他说的事情。

男人顿了一会,回答:“……鹰眼。”

尹净汉皱眉,问:“你是影镜的人?”

“原来是的,现在不是了。”男人解释道。

尹净汉内心大喜,金珉奎还意外捡到了一个大宝贝。

“为什么?影镜不是只进不出的吗?”

“我是偷跑出来的。”他说,“影镜只进不出,是因为怕内部事情暴露,只有灭口,没有退出。我把鹰眼洗掉,是因为怕被影镜的人发现,可是我没想到拍卖会那天影镜的人也会在。”

尹净汉没有说话,静静听着男人说。

“影镜,确实不错,是个疯子的归宿,杀人放火随便你干,怎么开心怎么来,根本不用害怕有人会把你抓走,不过我这颗该死的良心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有一天我突然不想杀人了……我就跑了出来。”

“在影镜,你能跑的这么轻松?”尹净汉问。

“影镜分内外,影镜除了内部有固定聚集地,其他人几乎都是无业游民,哪儿都能去,只不过被人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影镜动手很快,我被抓回内部过,可是那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竟然跑了出来。”男人仰头,感叹着自己的幸运。

“你去过影镜内部?”尹净汉问。

男人点点头:“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内部了,不知道什么路程,但是我跑的时候很快我就跑到市中心了,影镜内部就在这周围。”

尹净汉大概消化了一下,又问:“那你知道影镜主谋是谁吗?”

男人摇摇头:“不知道。在外部,内部的人出现都挡的严严实实的,而且他不怎么出现,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二十上下吧。不过他旁边有个人一直跟着他的,看起来年纪挺大的,五十来岁,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着一大笔钱。影镜其实比你们想的还要强。”

尹净汉努力的筛选自己脑海里的记忆,想要找出一个符合的面孔。

男人突然想到说:“啊还有,刚刚你朋友收走的东西是我当初逃出去的时候捡到的,是影镜的东西,你去看看,有没有用。”

尹净汉去看放在桌上盒子里的东西,里面有一个徽章,已经磨损的很厉害了,上面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泥土,它是一个太阳的轮廓,中间的图案已经看不清楚了,连摸都摸不出来,下面的那行字还可以。

尹净汉摸索了一下,把字母念了出来。

男人顿了一下,与尹净汉说:“这是影镜主谋的名字。”

/04.

尹净汉实在是有些喝不下去了,香槟这种酒与下午茶实在是不太相配。但是没办法,艾琳娜喜欢。

“艾琳娜,拍卖那天你也在吧?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尹净汉笑着问。

艾琳娜摆摆手说道:“我没有哦,我刚好没有赶上,爆炸的时候我没有在现场。”

尹净汉装作感叹不经意的问出:“那天真是太危险了啊,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调查的怎么样了。”

艾琳娜只是笑着看向尹净汉:“净汉你不用担心,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直到把艾琳娜送走后,尹净汉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僵了下来,他仰头捏了捏鼻梁试图放松,全圆佑从不远处的位置上坐了过来。

“想从艾琳娜嘴里套话还真是不容易。”尹净汉拿起纸巾,在艾琳娜刚刚亲吻过的地方擦了又擦。

全圆佑有些幸灾乐祸:“辛苦哥了,不过艾琳娜真不愧是商厦老板最宝贝的女儿,一点都不带隐瞒的。”

“商厦能做到现在还真是奇迹。”尹净汉感叹到。

全圆佑转过电脑给尹净汉看:“刚刚珉奎在S市发来消息说在那里看见了商厦的人,港口也有一批货进来了。”

“刚刚艾琳娜说,在货被运出去之后商厦老板就离开了,没想到他还亲自去了。”尹净汉稍稍觉得有些震惊,也是,毕竟商厦一直都在和尹家竞争,他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尹净汉点点头,从衣服兜里掏出了那枚徽章递给全圆佑:“那个影镜人给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全圆佑拿起徽章仔细端详了很久,好像努力的在脑海里寻找记忆,三分钟后终于还是做出了结论:“我没有见过。”

尹净汉本来松开了一些的眉毛又皱了起来,全家作为A市这类商品产出的负责人,竟然连全圆佑都没见过,拿起那枚徽章:“这种徽章一旦出现就一定会有人知道,连你都没有见过……影镜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渠道可以切断与A市的所有联系。”

“除非他有能超过尹家的实力,可是A市根本没有人可以,尹家就更不可能了,我们不会不知道,如果是商厦,他瞒不住的,洪家,他的资历还没有商厦大……”

两个人几乎把A市所有的家族都说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可能性,最后还是放弃了。找到影镜的来历并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只不过这该死的好奇心有时候会让他们忍不住讨论,毕竟那可是影镜。

两个人在饭店坐了一会就准备回去了。刚走出门,尹净汉就看见了熟悉的小白毛在马路旁边乱晃。

“洪知秀?你怎么在这?”确认了没有看错的尹净汉向他走过去,疑惑的问。

“我……路过。”洪知秀好像被吓到了,不自觉的摆了两下手,支支吾吾的说,又悄悄的往尹净汉背后瞟了两眼,“你和艾琳娜,聊完了?”

尹净汉看着洪知秀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也太不会装了,语气瞬间上扬:“吃醋啊?”

有些被戳中的洪知秀眼神乱飘,看全圆佑还在后面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尹净汉也朝他看过去,全圆佑也不是木头,会看眼色:“你们聊,我先撤了。”

看全圆佑开的车消失在他们视野之后洪知秀才弱弱的反驳:“……我吃什么醋?”

尹净汉看周围都是人,把他拉到了旁边一个小巷子里,洪知秀靠着墙,尹净汉整个人都把他挡的严严实实的,靠在他耳边说:“想要了?”

他感受到洪知秀抓着他袖子的手收紧了一些,看小美人咬着嘴唇不说话的样子,就知道被他说中了,尹净汉笑了一下说道:“小知,就不能节制一点?”

“你怎么这么多话……”洪知秀的脸逐渐呈现出粉红色,毫无威慑力的控诉他。

尹净汉不再打趣,赶紧吻上小美人的嘴唇安抚他。他的吻技是真的不错,每次都让洪知秀觉得要窒息了但又很舒服,也不知道是实践多了还是无师自通。

他放开洪知秀,搂着他的腰,拖住他快要滑下去的身体,尹净汉舔了舔嘴唇压抑着欲望说道:“小知,想去你家……”

去的当然是洪知秀的私人住所。尹净汉车开的飞快,他怕在车上控制不住了。到了洪知秀家,就连家的位置和陈设尹净汉都没注意,只光顾着和洪知秀亲热,就算现在还是青天白日的,他房间里一拉窗帘也跟天黑了没差。

洪知秀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他走出门发现尹净汉正坐在客厅津津有味的吃着他的零食看电视,好像这是尹净汉自己家一样。

尹净汉看见他出来,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有些疑惑的问:“醒这么早?”

他坐到尹净汉旁边,回想他们是下午一点见的面,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无力吐槽:“我已经睡了十个小时了。”

尹净汉去厨房给他端出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洪知秀震惊了一下他竟然还会做饭,尝了一口还不是黑暗料理,就放心的坐在地毯上靠着茶几吃了起来。

看他吃的嘴巴鼓鼓的,好像又变成了那天初见的洪知秀。

“你不是艺术生吗?你家怎么都没有你的画?”洪知秀还在睡觉的时候,他把家逛了个遍,什么都有,就是没发现洪知秀的画。

洪知秀咽下面条抽空回答:“在画室。”

“还有画室?我能去看看吗?”听到有画室的尹净汉更好奇了,他真的很想看看洪知秀画的画。

他转头看向尹净汉,装作思考了一下,说道:“不行。”

被拒绝的尹净汉开始耍无赖,也做到了地毯上,拉着洪知秀的左手撒娇:“啊~知秀我真的想看啊~”

被晃的没法吃饭的洪知秀妥协了,指了指旁边的手机:“手机相册里有,你自己看吧。”

尹净汉去拿沙发上的手机,打开锁屏问:“密码?”

“0315。”

手机被打开,洪知秀的手机界面很简洁,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尹净汉靠在沙发上,翻开相册里面也都是洪知秀的画,但是只有几十张。

他一张一张看过去,洪知秀的画风很奇特,又梦幻又诡异,每一张人物画都没有完整的脸,有的被模糊了眼睛,有的是鼻子,有的被模糊了整张脸,还有几张是古典怪诞的风格。尹净汉注意到,有一张日期是两年前的画叫《天使》,但是画的是人的背影,他总感觉有点熟悉。

尹净汉抬眼盯着他的后颈,那是洪知秀从来不让他碰的地方。家主人毫无顾忌的吃着面条,他问:“就这些吗?”

“没,还有很多,只是拍的只有这些。”洪知秀头也不回的回答。

尹净汉把手机锁屏问道:“0315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洪知秀终于咽下最后一口面条,转过身和尹净汉面对面:“你都知道密码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这密码又不是你的生日,又不是我的生日,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别的小情人啊?”尹净汉笑着弯下身,手肘撑着膝盖。

“你管那么多呢!”洪知秀抢过手机起身去了浴室。

“诶~你好歹反驳一下啊……”尹净汉坐在原地,一看这笑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哥,港口,商厦和尹家撞上了。”

尹净汉开车,几乎是将路程整整缩短了半个小时,来到港口的时候,枪弹声已经停止了。他在某个集装箱后和全圆佑汇合了。他第一句话,就让尹净汉觉得没白来:“商厦老板死了。”

他挑眉,心想是谁这么大胆:“是尹家?”

“不。”全圆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带鹰眼的子弹,“是影镜。”

“又是影镜……”尹净汉接过子弹,“他们是有目的的……他们会需要什么?”

他现在不能确定,影镜到底会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了。

尹净汉看了一眼成群的尸体,问:“没有一个活的吗?”

全圆佑摇摇头:“商厦几乎全军覆没,尹家两个命大的逃回去了,估计明天这件事就人尽皆知了。”

“绿洲涸泉应该是被某个人找到了。”尹净汉走向港口,“他们总不会是……在海上打了一路吧,十多个不同的港口,怎么就遇到了?怎么可能这么巧?”

“可能是影镜动了手脚,他们到底是想要U盘,还是其他的什么……”全圆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尹净汉将子弹握在手中,用力的好像要把它捏碎:“不能让影镜破坏了我的计划。”

/05.

尹净汉抽空回了趟家,本想在家里找出点什么新消息的,结果刚进门就遇到了那个该死的尹时铭,尹净汉没想到他今天会在家,毕竟现在这个情况他怎么也不可能会有空的,看见那张脸他立马就想转身离开。

“站住!”尹时铭叫住他:“这么久没回来,又想去哪儿?”

尹净汉翻了个白眼才转回去,假笑着说:“爸,我去哪儿你不知道吗?”

“不学无术!”桌子被尹时铭拍的一颤,水杯都有些悬空了,“你能不能学学你弟弟?你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尹净汉?真要这么下去吗?”

“爸,我学这些干什么呢?有弟弟一个不就好了,反正我一个私生子也不用学这些。”尹净汉看似无所谓,其实捏着拳头的手指都快要掐进肉里面去了,说着就吹着口哨走了。

“尹净汉!”尹时铭依旧不停歇,在他后面大喊。

私生子。尹净汉是尹时铭的私生子。

这是尹家隐藏了二十四年的秘密。尹净汉这样才是尹时铭最想看到的,尹时铭只是在试探他而已,他恨不得自己每天不学无术,而尹净汉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这是属于他的优势。

自从他清楚意识到了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在尹时铭眼里有多么不堪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应该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他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铃声响了快十秒他才听到回应:“小美人,有空吗?”

“……还想来?”对面似乎很忙的样子,周围都是杂音,洪知秀的声音都有些不清晰,“前天是谁说的节制一点?”

尹净汉没有特别在意,说道:“前天是你约我,今天我约你,不一样的。”

“就这么着急?”

“艾琳娜失踪了?”

“对,今天上午她就失踪了,商厦在隐瞒。现在的商厦完全混乱了。”全圆佑那头的声音很杂乱,有警笛声,估计还是在商厦门口。

“是影镜吧?”尹净汉比起前几日的情绪平静了很多。

“对……现在影镜完全不隐藏了,先是商厦老板的死,再是现在艾琳娜失踪,警察现在在同时调查这两件事情……他们的目标难道只是商厦吗?”全圆佑有些着急了。

尹净汉没有回答和全圆佑说:“你先在那儿待着,我去找你,我们进商厦内部去看看。”

密门和商厦隔的很远,几乎横跨整个A市,等他到那儿的时候,周边已经没有围观群众了,只有几位警察在那里和商厦的人交流。

只是有一位人的存在,让他有点意想不到。

“洪方育?”尹净汉看见了那个男人,一度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还和全圆佑确认了一下。

全圆佑点头:“嗯,听说他今天和商厦有一个会议要开的,我来的时候他就在那儿了。”

尹净汉向洪方育走了过去,主动和他打招呼:“洪叔叔,好久不见啊。”

“啊,净汉啊。”洪方育很有亲和力,他和小姐们眼中的洪知秀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绅士又有礼貌,如果他不知道洪知秀的真面目的话,他会以为是洪家教育有方。或许,洪方育也有什么伪装呢。

尹净汉面上笑的礼貌,与他交谈起来:“洪叔叔最近很忙吗?怎么前几天的晚宴只见到了洪少爷?”

“最近是有些忙。”他笑着回答道。又问,“净汉见过知秀了?”

提到洪知秀他脸上的笑容就无法压制:“交了个朋友,今天不来要约他出去玩的来着,可是他和我说他没空。”

洪方育点点头:“他今天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净汉下次想找知秀的话,来家里就好。”

“谢谢洪叔叔。”尹净汉说,“叔叔现在还准备进商厦吗?”

“是啊,本来我是来拿会议的东西的,但是看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方便,等会我进去瞧瞧,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洪方育和尹时铭比起来,实在是太有人情味了,尹时铭就连装都不装一下。尹净汉想。

“没关系洪叔叔,我们现在一起进去吧。”

进了商厦,尹净汉号称要陪长辈,陪着洪方育去会议室拿了东西后,两个人就准备去总裁办公室问问情况。

洪方育走在前方,边走边看手中的文件,或许是心思大半放在了这上面,走着走着洪方育就撞到了走廊上的装饰物,腿上传来痛感跌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洪叔叔?”尹净汉把洪方育扶了起来,看地上掉下来了什么东西,他蹲下身把那个金属制品捡了起来还给他。

洪方育自然的接过和尹净汉道谢:“啊,谢谢净汉。”

尹净汉盯着他手上的东西,夸赞道:“叔叔,这个徽章看起来很漂亮啊。”

“啊谢谢。”洪方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笑着把徽章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到了办公室门口,尹净汉已经没办法进去去了,把洪方育送进去之后,他带上了耳机,真是要感谢全圆佑当初在这里留下的窃听器。

“当时到底怎么回事?”他听到有人问。

“我们当时追货追到了S市,你们这儿的人应该是在B市的,突然有一天有人给我们发来了消息,说绿洲涸泉还在海上飘着,马上就要飘回A市了,我们派去的一半人就立马往回赶,没想到那东西还真在海上,我们拿到东西就通知了B市剩下的人赶紧回来,但是没想到在港口,遇到了同样回来了的商厦的人,当时不知道是谁,朝他们那边开了一枪,你们老板就生气了,马上打了起来。”

看来这个人是当时逃走的那个尹家人。尹净汉听了全过程,看来是影镜在暗处挑拨两家的关系。

“那老板是谁杀的?”洪方育问。

“不知道,当时大半夜的谁看的清楚,都是真刀真枪的在打,我跑出来就很不容易了,哪能知道是谁。”

“我回去看过,除了尹家和商厦,那里没有别的家族的痕迹,或许真的只是意外之举。”最开始问问题的那个人说道。

全圆佑当时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影镜的一枚子弹,还把证据给销毁了。

“那艾琳娜呢?他怎么回事?”洪方育又问。

这是尹净汉最想不明白的,为什么影镜要抓走艾琳娜呢?

尹净汉听到了有利信息,立马就离开了商厦去找了全圆佑。他今天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我今天看见洪方育的身上掉出了一个徽章……”尹净汉和全圆佑面对面坐着,回想那个从洪方育身上掉下来的东西,“那个徽章和影镜人给我的那个除了名字,其他完全是一样的。”

“但是洪方育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冷静?”他想,洪方育当时的表情并没有一点波澜,是他不知道,还是他以为尹净汉不会知道。

洪家人,原来都这么会伪装吗?

“洪家确实太过于低调,以至于让我们以为他是因为害怕所以才安稳做事,让我们把所有目光都放在尹家和商厦上,但其实,他们是在伪装,为了私下更好的行动。”尹净汉翻开文件,停留在了洪家的介绍页面。

“看似最不起眼的洪家,才是最大的危险。”

全圆佑觉得荒谬,洪家究竟是隐藏了多大的实力,能与影镜勾结这么多年还不让人透露出一点风声。

“你的意思是洪方育会是影镜的人?”

尹净汉垂眸,翻阅着洪家人的资料:“不妨大胆一点,整个洪家,都是影镜的附属。”

这想法确实大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整个A市几乎一直被影镜握在手里随意玩弄。

“我那天去他家,在他的书房里,看见了A市的港口货运路线图,洪家并没有出口的业务,上面有很清楚的路线划分,不过我当时没在意,但他们一定是在研究路线。”尹净汉当时在书房真的是无意翻到了那张路线图,那时候尹净汉觉得有些不对劲,直到今天他看到了洪方育的那个徽章,再结合那张路线图,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那批货是……洪家发的?”全圆佑不确定的问。

“可能是洪家,可能是影镜。”尹净汉又补充道:“这些都只是猜测,但是洪家和影镜一定是有关系的。”

“我们早该想到的。”尹净汉自嘲的笑了一下,“U盘之所以能造成现在这样的混乱,是因为这都是事实,尹家做过的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商厦的科技就更不必说了,而洪家,能在这样一个强盛的A市里面立足三大家族,一定是有原因的。”

尹净汉突然想到那个破旧的徽章上印的影镜主谋的名字,“会是谁呢?”

刚好,尹净汉翻到了洪知秀的资料,他轻笑一声:“洪知秀……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06.

尹净汉内心的恶劣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他现在恨不得立马找到洪知秀,实际上他也没有克制。

他找到了洪知秀的画室。

洪知秀的画室非常非常隐秘,这地方尹净汉根本就没有见过,在一个小巷子的深处,必须要从巷子里穿过去才行,门口也设计的单调,只有一扇门,旁边还放着盆栽,根本不像是一个富家公子会选择去的地方。

他朝着小巷子深处走去,走进了些,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交谈。他放轻了脚步,竖起耳朵。

“Joshua,这是艾琳娜手机里提取出来的所有信息。”

“好。我知道了。”

是洪知秀的声音。

Joshua……洪知秀,就是Joshua?

尹净汉笑了,笑的非常开心,根本不怕被洪知秀发现。

“谁?”洪知秀警觉的向声源看去。

他不再躲藏继续往里面走,出现在他们面前。洪知秀身前的那个人立马掏出了枪对着尹净汉。

“住手!”

下一秒洪知秀就制止了他的动作,毕竟影镜,动手很快。

“你先回去吧。”洪知秀眉头皱起对他指示。

那人点了点头就立马离开了。

洪知秀看向尹净汉,他靠在墙上,笑着盯着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呢。”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洪知秀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瞪着尹净汉问。

“你的手机里啊~不然你以为我看你的画干什么?”他向洪知秀走过去。

洪知秀拍的照片不单只有画,还有他周围的陈设,有全圆佑在,不怕会找不到。只不过尹净汉没想到,他会听到这么大的消息。

尹净汉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破旧的徽章展示给洪知秀看。

“这是什么?”

“在别人面前装装也就算了,在我面前装什么?”尹净汉收起徽章,他贴近洪知秀,满脸笑意的看着他,“我以为我已经够大胆了,没想到你还能给我这么大的惊喜啊~”

洪知秀不看他的眼睛,双手紧握不说话。尹净汉则是紧紧的盯着他,还是滔滔不绝的说着:“谁能想到,温柔绅士的洪家小公子,确实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呢?”

“影镜主谋……”

“J—O—S—H—U—A—”

“你也是影镜的人,为什么你身上没有鹰眼纹身啊~”尹净汉说的满带调戏的意味。

洪知秀忍无可忍把尹净汉推进了画室,把他重重的摔在墙上,这时他一个杀手的力气尽显,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尹净汉假装吃痛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你抓走艾琳娜,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的计划啊?”

洪知秀不知从那里掏出的枪,指着尹净汉的胸口:“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尹净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垂眸看了看他枪指的位置,伸手覆上他握枪的手:“洪知秀,我可比你想象的还要恶劣。”

他抓着洪知秀的手,眼睛都不眨的扣下了扳机。

枪口发出了一声哑炮。

洪知秀被他的动作吓到,还好他的枪里没有装子弹,他猛的把手从尹净汉手里抽回:“你疯了?!”

尹净汉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反而幸灾乐祸:“你不是知道吗?”

洪知秀无话可说,撇开头不再看尹净汉,他不敢想象如果他的枪里面装了子弹现在会是一个什么场景。

看洪知秀这样,尹净汉马上就意识到了,影镜对他们,绝对是没有威胁的。

洪知秀转身,把枪塞回了裤子旁边的袋子里。

“你这没子弹的枪还放回去干什么?”尹净汉开玩笑的说。

洪知秀不理他,专注着自己的事情,站在桌子前调颜料,影镜的人来的时候,他真在专心画画呢,没想到还迎来一个尹净汉。

“生气了?”

依旧没有得到答复。

尹净汉也不恼跟过去依旧在他耳边滔滔不绝:“诶,我很好奇啊,你们影镜,要U盘干什么?”

洪知秀叹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尹净汉,现在你知道我就是影镜主谋了,你想暴露我吗?”

他眼神发暗,抬起洪知秀的下巴:“我想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洪知秀放下画板,视线下移,吻上了尹净汉的嘴唇:“你觉得呢?我能图你什么?”

尹净汉把他推倒在画室的桌子上。

这次尹净汉醒来是真的没有找到洪知秀了。他在画室里的临时床上醒过来,洪知秀的手机还在,人不见了。他以为是有事先走了,就去了洪家找他,就连洪家人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有些着急了,把这件事告诉了全圆佑。

“洪知秀就是影镜主谋Joshua。”尹净汉说,“他消失了。”

“什么!?”这是全圆佑完全不会想到的一个人,温柔绅士的洪知秀,更别说他才十八岁。

尹净汉稍微冷静了一些想,他可是洪知秀,影镜主谋,这么多年都可以隐藏的这么好,怎么会出事。放下了心的尹净汉找不到他,就继续了自己的计划。

“……他应该不会出事,我们得抓紧接下来的计划。”尹净汉说。

“嗯。现在U盘在尹家手里,我们马上就能成功了。”

“影镜的地址被暴露了。”

“影镜的人入侵了尹家,把U盘拿走了。”这次尹家可发现了一个能让A市天翻地覆的地方,只要影镜消失了,他尹家在A市就再也没有可能被打下去了。

现在,影镜在A市已经和U盘脱不开干系了,如果尹净汉按原计划进行,洪知秀也会被抓走。

当初只是觉得有趣的影镜,不知道他们已经在玩火自焚了。

而其他的家族,他们可能不会为了影镜来,但一定会为了U盘来。

影镜的地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A市,各大家族都各自组织起来,有的是为了U盘有的是为了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影镜。A市已经彻底混乱了,他们不管不顾的开枪,把能杀的人都杀了,可当那些剩下的人满心欢喜的到了那里,迎来的不是影镜主谋,而是带着警察的尹净汉。

背后的影镜已经被炸药毁的彻底,影镜人在不在里面,谁都不会知道。

这让所有人都慌了神,现在不管怎么解释,他们都逃不掉了。

一个小时前,尹净汉油门踩到底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影镜的地址。

看着面带微笑丝毫不慌张的洪知秀站在门口等他,尹净汉的心立马就放了下来,他走过去质问:“你故意的?”

“当然。”洪知秀回答的理直气壮。

“不然你真以为靠着他们手下的那群人就能知道我是影镜主谋?就能找到影镜的位置?”洪知秀说,“如果这么容易就被发现,它就不配叫做影镜。”

洪知秀的影镜,他自己向尹净汉暴露了身份,自己向A市暴露了身份,让尹净汉先来到这里,借着尹净汉的手,把自己与影镜所有的罪证销毁的干净。

尹净汉不是什么善人,当然洪知秀也不是。

“疯子。”

“你不是吗?”洪知秀笑着歪头,“U盘是你放出来的吧?”

被戳穿的尹净汉有些惊讶,继而笑了起来:“原来我伪装的这么不好?”

洪知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接近你只是对我自己有利而已。”

“不,你爱我。”尹净汉说。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洪知秀笑着走向他,亲了一下他的唇:“所以现在,拿上你的枪,把影镜给毁了。”

尹净汉拿起枪,走进洪知秀的影镜。

那个U盘其实是空的。其实从抢U盘开始,他们就输得彻底。他把U盘藏进了假的绿洲涸泉里,拍卖会的开始,就是他们慢性自杀的开始,而尹净汉的不断逼问,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他们玩火自焚的速度而已。

这就是尹净汉。他丢出的U盘让本就松动的A市更加混乱,尹家和商厦都迫不及待的出手,而这时候尹净汉趁虚而入,把尹家和商厦甚至影镜都一并送给了警察,而尹净汉这个私生子,能在这场混乱中,坐上尹家家主的位置。

只是没想到,尹净汉有计划,洪知秀也有,最后不止他尹净汉坐拥A市一切,洪知秀也带着洪家与影镜脱离。

就像尹净汉曾经说过的:

“想和我争吗?那你就已经输了。”

一切结束后,洪知秀带着尹净汉来到了他的画室,回答了尹净汉的问题:“两年前,你就已经在我面前暴露了。”

“两年前?”

洪知秀转身走向左侧的一个小房间,他打开门,尹净汉看到,里面都是自己的面孔,大部分都是尹净汉这两年来参加宴会时的新闻图,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整个房间。

最中间摆着一幅很大的画布,被保护的很好。尹净汉看见它立马就想起来了,这是两年前他和全圆佑在S市的时候秘密执行任务时候的画面,那个时候,身为影镜主谋在S市追捕一份药品,意外撞见了这个场面,那时候的洪知秀就已经知道了尹净汉的真面目。

疯狂恶劣的尹净汉。十六岁刚上任不久的洪知秀记了这个身影两年。

当他意外知道尹净汉的计划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即使舍弃了影镜,他也要帮尹净汉一把,所以在U盘出现之后,他把A市的一个家族透露给了警方,以至于后来所有人都相信了整个U盘的存在。拍卖会的一枪留下了是为了让人知道,影镜出手了。商厦老板的死,是洪知秀故意的,艾琳娜的失踪,也是他故意的,单纯的是因为洪知秀心里不舒服。

尹净汉想到那天,是两年前的三月十五号,洪知秀的锁屏密码,原来那幅画里的人是他。

尹净汉去寻找那幅在洪知秀手机里看到的画。

《天使》

那幅画很美,很温柔,尹净汉的背影,黑色的长发,还有那双即将生长出来的天使羽翅,透露的满是生命的气息。

看着满房间的画,尹净汉心里有种不可言说的欣喜:“原来,你这么早就喜欢我了。”

他笑了,揽住洪知秀的腰:“什么天使,我是撒旦啊……”

“在我眼里你就是天使。”

“净汉天使。”

END.

-突破命运(七月联文)

叛逆富二代x穷酸美强惨

本文又称:惊!尹海清的短发为洪欧豪而留是为哪般?

全文1w+

咱就是说咱玩烂梗瞎写的您就别管它的逻辑(大喊——

(感谢知汉知联文邀请qvq第一次参加联文,看到联文阵容的时候感觉要昏倒,好荣幸

(9.13:不知道为什么这篇又被顶起来但是感谢大家顺便可以去看下新更的文qvqqq

【上】

洪知秀走进新部门的时候,听到了组里同事小声的议论。

“这就是咱们部门唯一的应届生。”

“听说A大金融系第...

“听说A大金融系第一名毕业的,那履历,满满当当的各种奖学金和项目…”

“哇这么牛…”

他充耳不闻迈进秘书室,敲了敲门。

“请进。”文俊辉从办公桌上抬头,看到他眼前一亮,“是洪知秀同学吧,欢迎欢迎。”

“谢谢。”洪知秀在办公桌前落座,把入职材料递给他,文俊辉一边翻看一边和他闲聊,“咦你比我大一岁,我还应当叫你知秀哥呢。”

“那怎么行,您毕竟是前辈。”

“没关系,我是中国人啦,不太讲究这些,你叫我俊辉就好!”

洪知秀心中暗自计算着,他是读了两年研再就业的,文俊辉比他小一岁就已经当上经理,应当是本科毕业就就业了,而且还是国际生,不容小觑。

“那你先在那边收拾一下东西吧。”文俊辉指了指他旁边稍微小一点的办公桌,“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接待合作方。”

“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不用,合作方比较好说话,前面能谈的都已经谈好了,今天只是来正式地签个合同,落实一下细节之类的。”文俊辉躬下腰从最底层抽屉里翻出来一大叠文件,悉数推给他,“你可以看看这些,大致了解下。”

洪知秀翻来封面,心中暗叹。合作方居然是权氏啊,大名鼎鼎的权氏。

再往下看,项目负责人,权顺荣。

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洪知秀皱了皱眉,又简单看了一眼合作内容,的确不是很复杂的合作,涉及新项目的合作开发和一些专利交换。

他合上文件,收拾收拾办公桌,去泡了杯速溶咖啡,回来的时候文俊辉火急火燎地把他往公司门口拽,说是合作方到了。

看到一辆亮蓝色的兰博基尼停在公司门口,文俊辉有些诧异地“嗯?”了一声,小声跟洪知秀说,“不太对劲。”

“哪里?”

“之前那位不是这个排面。”

“之前那位更低调一些?”

“也不是,权总更喜欢奔驰。”文俊辉正色道,“一连串的黑色奔驰。”

交谈间,一个高瘦的身影从驾驶位上走下来.

那个人一身正式的黑西装,身形清瘦,头发却是夺目的灿金短发,被柔和的日光笼罩着轮廓泛起一圈淡淡的光晕。

文俊辉愣了一秒就快步上前,“您好,尹…尹总。”

那人摆摆手,笑得有些吊儿郎当,“我算什么尹总,叫我尹净汉就好。”

洪知秀没有上前,他默默地低头站在文俊辉身后,感受到尹净汉的视线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迅速地移开。

进了公司,洪知秀把文俊辉和尹净汉还有律师送进会议室,倒好刚沏的茶水,便默默地推门离开。

“实习生?”尹净汉从合同中抬眼,意有所指地问。

“今天第一天入职,您多担待。”文俊辉有些不安地观察他的神色。

尹净汉意味不明地笑笑,“没有,你们选人眼光很好。”

————

上班第一天事情并不多,但是洪知秀打算把现在还在进行的项目资料都看一遍再走,就在文俊辉的啧啧感叹声中独自挑灯夜战在公司待到了晚上九点。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月光隔着一层层雾气显得粘稠模糊,初秋的风经过时只觉得清爽,过一会那丝丝凉意才会隔着薄薄风衣钻进皮肤肌理,洪知秀打着寒战裹紧了外套,掏出手机打算打车回家。

忽然面前什么闪烁起来,他抬头,看见那辆熟悉的兰博基尼,刚刚淹没在暗淡的夜色中,这会儿车灯亮起,那亮蓝色的车身才重新流光溢彩起来。

他站在马路对面不动,车的主人也沉默不语,两个人隔着一条马路无声地对峙。

洪知秀看了一眼打车软件,关掉屏幕,迈步走过去。

车窗缓缓降落,露出尹净汉的脸,他的眼睛哪怕在黑夜里也是清亮的,微微勾着唇看着面前的人。

“我载你回家吧。”

他以为洪知秀会拒绝,可面前的人只是静静地盯了他几秒,就绕到另一边去,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进来、关车门、系安全带,干净利落。

尹净汉“啧”了一声,莫名不爽地摩挲了几下方向盘。

车缓缓开出路边,驶到大道上。

“你知道我住在哪里?”

“知道。”

洪知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富家子弟的通病?”

车在红灯亮起时稳稳停下,尹净汉转头,看着窗外的灯影拂过洪知秀的侧脸,“有冒犯到你么?”

“没有,您自便。”

这句话说出口,洪知秀也愣了一下,渐渐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么一副刻薄的样子对待甲方老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您找我有事吗?”

“想包养你?”尹净汉单手扶着方向盘,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逗他。

车停在小区门前,尹净汉沉默地摇下车窗,洪知秀也没有去推车门。

“给我个理由,洪知秀。”

尹净汉的视线从窗外缓缓转向旁边这个一声不吭的人。“我没有纠缠的意思,给我一个理由就好。”

洪知秀抿了抿唇,推门下车。

他绕到车左侧,回身看着尹净汉,眸色清清淡淡的。

“头发不错。”

他的声音极轻,随着他转身离开的动作,很快被吹散在了晚风里。

洪知秀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到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啤酒,靠到沙发上仰头灌了一大口。

全圆佑皱了皱眉,“今天上班不顺利吗?”

洪知秀放空地盯着地毯边上的毛球,似乎没听见一般。

全圆佑便继续埋头打游戏,过了一会才听到那边轻轻地传来一句,“圆佑啊。”

“我遇到尹净汉了。”

【中】

如果不是全圆佑过十九岁生日,洪知秀发誓他绝对不会走进这家酒吧。

他被拉到一个人挤人的卡座里,被拉着参与无聊的酒桌游戏,现在又要被强制性真心话大冒险。

“那真心话吧。”

“那就…在这家酒吧里,选一个你觉得最漂亮的女生!”

周围男生此起彼伏吹起了口哨,女生们红着脸隐隐期待地看着他。

洪知秀无奈地开始巡视四周,他的目光从人群之中蜻蜓点水地略过,停在了酒吧的门口。

一个身影坐在门边的吧台旁,她穿着高领毛衣,披散着长发,正合着眸啄饮着鸡尾酒。

他能看到那个人柔软的发梢搭在肩膀,如扇的睫毛上跳动的灯光,甚至嘴唇与酒杯边缘分离时弧度柔软的弹合。

鬼使神差地,洪知秀抬手指,“就她吧。”

全圆佑顺着他食指望过去,皱了皱眉,“我认识她。”

洪知秀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

“我每次来她都在,就坐在那个吧台那里喝酒。”全圆佑顿了顿,“她很有钱。”

这并不需要全圆佑解释说明,这家酒吧的特调在国内数一数二但同时价格高昂,全圆佑能评价一句有钱,那一定是喝得比这位富二代还要频繁。

洪知秀想了想,微微笑了一声,在全圆佑耳边说了一句话,在酒局游戏结束之后便提着酒杯走了过去。

“那我可能要努努力傍大款了。”

“她怎么跟你说的?”

“她问我是不是对她感兴趣,我说是。”洪知秀平静地叙述。

全圆佑酒杯猛的一晃险些掉到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裤子上的酒渍,眼睛还瞪着正给他递抽纸的洪知秀。

洪知秀叹口气,“我没说谎。”

“…所以呢,她也对你感兴趣?”

“也许吧,不知道。”洪知秀回想着那人靠在吧台边上兴味盎然地打量他的场景,“她让我别后悔。”

后来的故事,全圆佑也不是很清楚了。

洪知秀会每天晚上下课之后跑到那个酒吧,压着宵禁回到寝室。全圆佑怕他被骗,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他也无所谓地笑笑,“别担心圆佑,我不会有事,我们只是聊天。”

洪知秀每天回来身上都带着不同味道的酒气,但他神色清明,全圆佑也不好说什么,便随他去。

那是一个下雨天,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天空电闪雷鸣,雨点砸在窗户玻璃上的声音也无比清晰,宿舍广播着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醒各寝室关窗,而洪知秀还没回来。

听见声音,洪知秀抬头,他头发上脸颊上身上都是雨水,眼神里空空一片,盯着虚空里某个点。“圆佑,他是男生。”

“谁?”

“尹净汉。他是男生。”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被楼梯间的回声衬得飘渺失真,在潮湿的空气里消散开来。

这是全圆佑第一次听到尹净汉这个名字。

全圆佑拎着垃圾袋下楼,一出楼就被晨光下亮蓝色的兰博基尼闪瞎了眼。

定睛一看,驾驶座上搭着的那只胳膊的主人…有些眼熟。

全圆佑叹了口气,拎着垃圾走过去,不客气地敲了敲车门。

“尹净汉。”

尹净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人。“你是…”

“我们两年前见过,在大学宿舍楼下。”全圆佑没什么表情地把黑色垃圾袋拎起来给他看,“我当时也在扔垃圾。”

尹净汉愣了一下,隐隐约约地回忆起一些画面。

当时他跟着家里人去A大参加尹氏赞助的什么活动的开幕式,应付完大大小小枯燥又乏味的仪式,他就一个人在偌大的校园里绕啊绕地散步。

途径池塘边的杨柳,他仿佛听到有一个人凑在他耳边说话。

“今天我上课路上差点被鸟…的那个排泄物…砸到!”洪知秀被鸡尾酒醺红了脸,但还是很保守地转换了用词,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空中比比划划,他激动的时候眼睛总是张得圆圆的,“幸好我停下来看了一会池塘旁边的柳树,那一坨就落在我脚前面,真的,就差一点点…”

尹净汉走到北苑食堂,想起洪知秀说北苑的青团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青团,他还答应过等到了清明节给他带一个尝尝。

“大家都喜欢肉松味和豆沙味的,但是我觉得牛奶味的最好吃,感觉青团就该配这种淡淡的味道。”那个人满足地眯起眼睛,一个六块钱的青团就仿佛让他产生了世间最大的幸福感。

尹净汉走进食堂,终于在两年之后的清明时节,见到了传说中的青团,一块一块青翠透亮的,在笼屉里飘着热气。

“小伙子,买青团吗,就剩牛奶味儿的啦。”食堂的阿姨招呼他。

他在窗口边静静地盯了一会儿,抱歉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提过他的宿舍对面是一家水果店…水果店每个周末都会打折扣,在门口放一块大大的牌子。

尹净汉奔跑着,询问了许多的人,经过了许多的岔路口,走错了许多弯路,终于寻到宿舍楼前。

周末下午的宿舍楼前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他等啊等,终于等到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男生,拎着垃圾袋慢悠悠地下台阶。

他一把抓住那个男生,“同学,你认识洪知秀吗?今年应该是大三,好像是商…诶是商学院么……”

“你是尹净汉吗。”

尹净汉蓦地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长头发的男生,找洪知秀。”全圆佑慢条斯理地换了个手提垃圾袋,木着脸对他说:“从客观生理的角度上,你不应该再来找他。”

“…因为性向?”尹净汉烦躁地抓抓他的长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他一面,不想不明不白的。”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认错性别这种事太扯了,我想问明白…”

“不管为什么,他离开你了不是吗。”

不再管呆愣住的尹净汉,全圆佑绕过他,把袋子扔进垃圾桶里。

“他现在在外面实习,你等不到的,先回吧。”

“他早就去上班去了,你等不到的,先回吧。”

全圆佑打量着面前人这一头灿金色的短发,严肃地思考了几秒钟自己时空穿越了的可能性,还是开了口。

“这才七…啊啊啊十点了?”尹净汉皱着脸敲了敲自己的头,把车发动,揉了揉眼睛,向全圆佑囫囵点了下头致意。“谢了,我明天再来。”

“他想干嘛…”洪知秀扶着脑袋有些头痛,感觉额头更烧了。

“他从七点等你到十点,估计是真的有话要跟你说。”全圆佑边嚼着菜边含糊不清地说,“能搪塞过去一次可搪塞不了第二次。”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洪知秀叹了口气,“可我给不了答复。”

“为什么?”

“…因为我只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应届大学生?”

“这会儿理由又变成家世了?”全圆佑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他,“你有点奇怪…”

随即被洪知秀狠狠塞了块鸡腿,“你还是别说话了!”

踌躇了许久,洪知秀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打开了手机。

备忘录里有他存下来的尹净汉的手机号码,他偷偷从文俊辉办公桌便签上抄的。

我只是怕以后赶他走还要特意下一趟楼,累得慌。当时的洪知秀边抄边这么想。

现在的洪知秀盯着这串号码,默默地添加了联系人,编辑短信。

“抱歉,我今天有些发烧,没能去上班,不知道你等我,真的很抱歉。——洪知秀”

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认发送。

没等洪知秀舒一口气,手机嗡地一震。

“发烧了??在家里等着,我去给你送药。”

手机险些没拿稳,洪知秀啪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顾被吓了一跳的全圆佑,拿着手机就慌慌张张地往外走。

手上还噼里啪啦打着字。“别,不用麻烦…”

还没等打完字,那边又发来一条信息。

“不好意思,突然有急事,去不了了,照顾好身体。”

悬着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却又莫名地空落落的,像无数根细细的针一下下蛰着心脏,喉间涌上一股苦涩的窒息感。

洪知秀回复了一句“没关系”,就把手机扣到了一边。

他盯了会儿门旁全身镜里匆匆忙忙套上外套褶皱都还没来得及抚平的自己,慢慢地把刚穿好的衣服鞋子都脱掉,摆回它们原来的位置。

想起尹净汉说的“急事”,有些不同寻常焦躁的语气,洪知秀皱了皱眉,莫名有些不安。

尹净汉刚把车停稳,在门口张望的权顺荣就匆匆忙忙跑过来。“净汉哥!”

尹净汉拍了拍他的肩,“进去再说吧。”

权顺荣有些担忧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老爷子这把说什么都要你回来一趟,不知道又要发什么脾气…”

“我知道。”尹净汉冷笑了一声,迈着大步走进尹家的宅子。

顺着管家的指引,还有一众亲戚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尹净汉走上二楼,敲了敲门,就拧开把手迈了进去。

没等他说话,一打照片被摔到了他的脚边。“这是什么!!”

尹净汉稍微低头一瞥就知道是他前几天晚上送洪知秀回家的照片,他俯身蹲下来仔细地看了一圈,遗憾地摇了摇头,“没一张照得好看的,老爷子您找的这私家侦探水平不行……”

“咚!”桌子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尹老爷子气得胡须都在发抖,眼睛死死地瞪着这个唯一的长孙,“你怎么还在外面瞎搞,尹净汉,你知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尹净汉抬头迎上面前人似刀一般的目光,无所谓地笑了笑,手却狠狠地攥住了袖口,握得生疼。“我不应该是个同性恋?”

听到那个单词,尹老爷子像被刺痛了一般重重地弓着背咳嗽起来。

尹净汉连忙走过去扶着,被尹老爷子一巴掌甩开。“别…别碰我…”

尹净汉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半晌低声笑了一下。“我这么脏吗。您碰都不想碰。”

“您还没懂吗,爷爷。”尹净汉垂着眸,睫毛遮住眼睛。“我大一的时候为什么留长发,我为什么要染这个颜色的头发,为什么要买最鲜艳的车,为什么我宁愿去帮权顺荣那家伙跑腿也不想迈进尹氏大楼半步。”

尹老爷子坐回靠椅上,灌下一大口茶水,脸色难看至极。

尹净汉的喉咙滚动,他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太哑了,每说一个字都干涩得作痛,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继承家业,传宗接代…您想用这些把我框住,试了二十多年了。可如果我天生就做不到,您逼迫我又有什么意思。”

“我的一切都是上帝赐给我的,我出生时就是这样,我就原原本本地这么活着了。”

“可是明明这个世界都接受我了,只有我的‘家’不接受我,您不觉得很荒唐吗?”

倏然,那边冷笑一声,尹老爷子一字一顿地反问:“都接受你了?那他呢?他也接受你了?”

老爷子的手正指着地上散落的照片,指着上面那个神色疏离的人。

“我当时派人去找他,然后他就轻轻松松地离开你了。你确定他接受你了?”

“…你当时去找他了。”

尹净汉近乎狰狞地咬紧了牙,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来,毫不掩饰愤怒地看向对面,“你都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你是尹氏唯一的继承人,他要成为你的伴侣,就要做好遭人非议的准备,到时候他的安稳人生就…”

尹老爷子冷哼一声,却见面前的人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房门被用力狠狠地摔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他怒极的吼声一道挡在屋内,只留下那些照片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又是满地狼籍。

【下】

他有些慌乱地吐掉泡沫,漱了漱口,才腾出手来划开接听,“喂?”

“我在你家楼下。”尹净汉的声音哑的厉害,沙沙地顺着听筒传来,像漏音的广播音响滋滋的电流声,一道传过来的还有初秋的风声。

洪知秀蹙起眉头,“你的嗓子…算了你别说话了,我现在下去。”

他随手从旁边抓了两包感冒药,提着刚续上热水的保温杯,在门关处穿外套、换鞋,急匆匆地小跑下楼。

一出楼门就看见了尹净汉,他没有坐在车上,就那样阖着眼睛背靠着车,站在晚风里,像破碎的纸屑马上就要被吹散了一般,耳朵、眼睛、鼻尖、指节,都是通红。

洪知秀跑过来的时候,他睁开眼,露出个笑,“你来啦。”

洪知秀皱着眉头推他上车,盯着他乖乖地把药就水喝下,才松了口气。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那个水杯,耳根慢慢地烧起来,“我来的太匆忙了,家里也没别的杯子…”

然后他看着尹净汉就着保温杯的杯口,仰头咕咚喝了一大口。“没事,我不介意被你占便宜。”

洪知秀无语地抢过保温杯,又微微侧头小心地打量着尹净汉的脸色。

他从刚才开始就明显心不在焉,开玩笑时笑意也不及眼底,整个人无精打采得像是蒙上了一层阴沉沉的黑雾。

车内静默了半晌,尹净汉开口。

“我从来没有隐藏过我的声音。”

“我们一起喝了一周的酒,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是男的。”

洪知秀偏头避开他的目光,攥紧了手中的保温杯。

“你离开的理由根本不是这个,这太荒谬了,我说的对吗?”

尹净汉反反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辗转反侧的那么多长夜,他近乎笃定地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可今天他得到的答案,却让他仿佛再度坠入深渊。

“我今天回了老宅,我爷爷说,他见了你一面。”尹净汉眼底泛着红,他看着蓦然僵直的洪知秀,“可我觉得那也不是真正的理由。”

“已经到今天的地步,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洪知秀恍恍惚惚地坐在副驾驶上,他想起了他刻意封印的那一段记忆,他跑到酒吧,和尹净汉喝了最后一杯酒,晃晃悠悠地跑到台子上当着酒吧所有人的面给他唱了一首歌,然后凑到他耳朵边对他说:对不起,我才知道你是男生,我不是同性恋。

故事如果仅仅这么简单就好了,洪知秀这么说服自己,一个被戳破的误会而已,在所有分离的理由里重要等级都要垫底的存在,痛痛快快地忘掉,要是真的能这样就好了。

一阵风吹过,梧桐叶被吹得在空气里“沙沙”地打着转,从路边腾空而起,飘摇着降落在马路上。

“尹净汉,陪我去个地方吧。”

徐明浩听到门口门铃“叮当”响声,抬头看到老熟人,又低下头继续画稿,“又要打耳洞?”

洪知秀摸摸耳朵上的耳坠和耳骨钉,笑着点点头。

尹净汉好奇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逛来逛去,墙上密密麻麻贴着很多纹身画稿,绮丽的,简洁的,抽象的,栩栩如生的,右下角都草草地画了个横过来的8。

听到这话,他扭过头,“你要来打耳洞?”

“嗯,对。”洪知秀捏着左耳耳垂,“打这里。”

尹净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坐在一旁看着。

徐明浩的手很快,定好了位置之后一丝犹豫也没有,几秒钟之后,洪知秀耳垂上就多了个闪着亮光的耳钉。

“我第一次来是我妈妈去世之后几天。”洪知秀抚着耳垂,对他说。“第二次就是离开你那天。”

“你妈妈…”尹净汉顿了下,有些无措。

洪知秀笑着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没关系。

“你不是问我理由吗,我现在讲给你听。”

洪知秀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去最好的大学的金融系,他要赚很多很多钱。

那一年冬天,母亲病生得突如其来,又赶上高峰期,医院的病房爆满,在寒冬腊月里,他握着母亲的手,陪她躺在医院的临时病床上输液。

然后他就看见一群保镖,浩浩荡荡地迎着一个男孩走进了vip病房。

那年是除夕,洪知秀刚刚满15岁,他坐在板凳上等沉睡的母亲醒来。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总会去张望那边,灯光好像都更暖和一些的那边。

那个男生身边总是有很多人,给他送花,送水果,他的水果好像总是有人给他切好喂到嘴边,他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玩亲戚送来的玩具。

他的病房里甚至有电视,除夕夜时新年晚会喜气洋洋的声音似有似无地传来。

洪知秀笨拙地抻着脖子,他想要看一眼电视上的画面。

“嘶,好冷啊,或许可以帮我把门关上么?”

啪,那边的门被死死地合上,抽走了空气里最后一丝温度。

我要赚很多钱,迷迷糊糊地趴在病床边听跨年钟声响起的时候,洪知秀这样想。

“醒醒,小朋友,醒醒。”

洪知秀被护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那个vip病房的患者出院了,他帮你们留了他住的那间病房。”护士摸摸他的头,“你可以带你妈妈一起住进去了。”

洪知秀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才消化掉话里的内容。

“为什么…”

“那那位…已经走了吗?”

“早就走了呀。”

“可以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吗?”洪知秀攥紧了衣角,“就告诉我名字就好。”

护士犹豫地拒绝了,洪知秀恳求地看着她,“求求您了,就名字就可以。”

护士叹了口气。

“尹净汉,他叫尹净汉。”

妈妈没能坚持过那个寒冷的冬天,福利机构的叔叔阿姨收拾着病房里的东西,洪知秀在那个偌大的病房里呆坐着,不知道该带走什么,带去哪里。

他的视线掠过窗台,掠过枕被,掠过他不认识牌子的空调,落在门边上的防滑贴上。

那是尹净汉留下来的,为了防止门被吹开,他好像很怕冷。

这个世界好不公平啊,妈妈。洪知秀想。

为什么有人能得到那么多,团圆、宠爱、财富,甚至对陌生人一掷千金地施以援手,就像给路边的花浇了些水一样简单。

而我呢,我已经孑然一身了,没有亲人,没有收入。我知道我应该感激他,不顾一切地报答他,可我满心满眼是不平,是不幸。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洪知秀坚持不住地俯身,俯身,捂住脸,崩溃地痛哭起来。

我们明明在同样的年纪,为什么他沐浴在光明里,我却早早地堕入深渊了呢。

“后来再见到你,应该是我刚上大一的时候。”

“净汉哥!我在我们学校新生晚会呢——”

像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但就像扎进心脏里的一根刺,一触碰就会从心底里战栗起来。

尹净汉…

洪知秀默默地走到权顺荣的斜后方,瞟着手机里的那个人。

长发,高鼻梁,大眼睛,皮肤白皙得像透明。这就是尹净汉。

他过得好吗,洪知秀想。

几个月之后,全圆佑的生日,在酒吧。

几乎在尹净汉进酒吧的第一秒他就认出来了,他看着尹净汉坐到吧台,点了杯酒,无所事事地划着手机,形单影只的。

他过得好像不太好。洪知秀想,可是为什么呢。

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于是那天,洪知秀拿着手机,向尹净汉走过去了。

“接近你是好奇你为什么不开心。”

“但后来觉得,我知不知道好像无所谓,我想让你开心。”

所以洪知秀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地跑过去陪尹净汉聊天,他讲的时候,尹净汉就支着胳膊笑眯眯地听。

尹净汉明显比他更会讲故事,他会讲权顺荣这个小表弟出糗的趣事,讲自己第一天去权氏实习结果迷路了两个小时,讲自己怎么慢慢学会护理长发…

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尹净汉的时候,洪知秀发现,好像一切都出错了。

那天尹老爷子找人给他捎话,听到一半洪知秀就忍无可忍的离开了。

句里行间都是结婚生子,继承大业。字字句句为他好,又字字句句想绑住他。

他回忆着那个人显眼的长发,提起家人时眉间的偏执,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不开心。

也许他需要有一个人拉着他逃离这些桎梏,逃到一个自由的地方。

这个人不能是你,洪知秀。

一个负担能指望成为谁的出口呢。

他累极了,慢慢趴到桌子上,合上眼睛,就像几年前在病床前那样。

闭上眼吧,再醒来,就会是新的一天了。

“别说了…”尹净汉猛地攥住他的手,掌心还渗着一层薄汗,洪知秀低头回握住他的,安抚地摩挲。

“不过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洪知秀眼角勾起漾开一丝笑意,“现在,一切好像都步上正轨了。”

“所以,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尹净汉。”他认真地盯着尹净汉那通红的、隐隐湿润的眼睛,“我只想让你开心。”

“如果你要对抗这个世界的话,我想陪着你。”

临走前,尹净汉要了徐明浩的名片。“以后有需要一定联系你。”

徐明浩意有所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随时欢迎。”

二人并肩走出纹身店,尹净汉感受到手背的皮肤被人小心地触碰,像过了电一般细痒,随后洪知秀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挤进他的指缝,直到十指相扣。

他扭头看着面色装得云淡风轻的洪知秀,忍不住扑哧地笑出来。

“你耳朵是红的。”

“对呀,这天气太冷了,快点走快点走。”洪知秀拉着他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也忍不住憋起笑来。

“知秀呀。”

“你英语是不是挺好的。”

“还行吧。”

“那…‘突破命运’的英语怎么说?”

“我想想…Breakthechains?”

“回头给我写下来吧,我想纹个身。”

“嗯?为什么突然想纹这个?”

“因为…”

因为命运待我们都太薄了。

它给我们戴上满身枷锁,伤得我们满身疮痍。

不过万幸,我们成为了彼此的钥匙。

走到车旁,尹净汉突然拉过洪知秀,把洪知秀扣在车身上,抱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可不可以再读一遍给我听…那句英文。”

“Break…breakthechains…”洪知秀无奈地摸他的头,“怎么了呀?”

“唔…你说我纹在哪里好呢。”

尹净汉把唇靠在洪知秀的后颈,“这里?”

又缓缓移动到他的锁骨,浅啄了一下,“还是这里好一些…”

洪知秀被他唇齿间吐出的热气熏红了脸,难为情地推着,“你别…”

尹净汉把头抬起,眼神交汇之间,洪知秀的心跳又再次不受控制起来。

他盯着尹净汉张合的嘴唇,控制不住般的靠近,靠近,直到贴合。

他极尽温柔地描摹着尹净汉的唇瓣,轻抚着腰背,又被对方控住了后颈,加深了这个暗夜中的吻。

道路对面的灯红酒绿,远处少年的嬉笑怒骂,秋风扫过时的落叶纷飞,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月辉、路灯、静静停靠的车,和影影绰绰交叠的人影,它们填满了这整个秋夜。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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