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半生过得我窝囊,丈夫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对家里的开支,都是算着给,没有一点闲钱。
我没有工作,家里都得靠他,我也就顺着他。丈夫脾气越来越怪,直到有一天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居然出手打了我……
1
“你一天天在家干什么呢,这桌子都不会收。”
丈夫瘫在沙发上,对着我大呼小叫。
而这时我还正在厨房做饭。
我只觉得心里委屈,我早早就已经把桌子收好,他自己回到家弄乱却要怪我。
但是我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毕竟家里的收入全靠我老公一个人。
“我在做饭,等我做完就去。”
我唯唯诺诺说完,就加紧手里的动作,在等菜熟的间隙将桌子收拾整齐了。
刚收拾完,他又在喊了。
“哎...
“哎!饭还没有好啊,你是想饿死我?”
为了生活,我只能忍气吞声,又赶忙回到厨房。
“我整天在外面赚钱,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着。我就是当年太年轻,娶了你。”
男人咂咂嘴,又开始喋喋不休。
我只能全当没听见。
我现在只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好好读书,早早的就结婚嫁人。
而嫁的人和我一样,也是个没文化的。
主要我还识人不清,这个男人虽然像个大爷,但是挣得钱根本不够大爷塞牙缝的。
平时也不愿意把钱拿出来,所有开支都是计算好的,没有一分是多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剩下的钱究竟用在哪儿,反正我是一点都没有看着。
但毕竟家里大事小事都要靠他,所以我也不敢质问,只敢什么都依着他。
“吱呀-”门开了,是我们的女儿放学回来了。
“丙丙饿不饿,过来吃饭啦。”
我想我唯一觉得嫁给丈夫幸福的事情,大概就是生了这个女儿。
“唉,赔钱货回来有什么好高兴的。”老公这句话是冲着我说的。
我不确定丙丙有没有听见,但是她一回家就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把书包放下,就到饭桌前坐下。
我赶忙把饭菜端了过去,我老公也终于舍得抬起他的屁股离开沙发,坐到餐桌前。
“爸,我过会儿要和同学出去玩。”
没想到打破沉默的却是丙丙。
“不要钱,只是晚上会晚点再回家。”
还没等她爸爸开口,她却提前抢答了。
我看饭桌上的气氛好像有些焦灼,赶忙出来打圆场。
“丙丙要是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晚上不要超过十点就行啊。”
“嗯,我知道了妈妈。”
“你在这里插什么嘴!你说和谁去,男的还是女的,去哪里。”
丈夫却咄咄逼人,他虽然没有多在乎这个家,但是却将我们母女都当做了他的所有物。
所有的行程都要向他报备,但我想女儿又在叛逆期,这恐怕会适得其反。
“孩子就是想出去玩一玩,你管那么多干嘛。她只要按时回家就好了嘛。”
我打着圆场,丙丙的脸色才算好看了一些。
“是和女生一起出去,你不用担心。”
丙丙却是对着我说的。
然后就埋头专心吃饭。
我看老公还有抓住不放的意思,便说点别的转移他的注意。
“老公,家里之前你给的已经用完了。”
“嗯,也差不多了,等着啊。”
说完老公就晃出去了,看起来是去取钱。
2
“妈我吃饱了,我就先走了。”
丙丙几乎是在他前脚迈出大门,就和我告别了。
“好,注意安全。”我目送着她离开。
等老公回来,他手里还带回来了一个信封。
“诺,这个月的生活费。”说着,便随手将信封啪的摔在了桌子上。
我打开一看,却只是薄薄一沓。
“你算好了用,这个月生活费全在这儿了。”
说罢他就又一屁股坐到了位子上,懒懒地坐着,继续吃饭。
吃完拍拍屁股就进房间去了,留下一桌的狼藉给我。
我早已习以为常。
这时候的我在想,我已经不会为了老公再有什么波澜了。
我早已经麻木,但是我没想到,我老公让我知道人性是不能随便高估的。
“你一天天在家里究竟是干嘛的,我花着钱养你在家,你就是这么做家务的?”
孙达指着地上一颗小小的黑点,对着我破口大骂。
“生出个赔钱货就算了,什么也不会干就只会吃白饭。”
他骂我可以,可是他还要说我的女儿。作为一个母亲我无法接受。
“孙达,我每天在家什么都做,你就拿那么点钱回家充什么大爷!”
我忍无可忍,一时失去了理智,说出了我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
“啪”
清脆的一声,我直接被孙达扇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这一刻我深深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动弹不得。
男女之间巨大的体力悬殊,让我在那一巴掌之后几乎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孙达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眼睛里却没有温度。
我的恐惧从背脊一路蔓延,血液都凝固在身体里。
我很害怕他会继续,所以我努力的摆出一个保护自己的姿态。
“起来吧,以后说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孙达径直进了屋。
我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庆幸今天丙丙不在家。
如果看见也不知道她会吓成什么样。
我摸着自己的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只是说错了话,就得到这样的对待。
家里的确一直都是他在出钱,可是我也在为这个家尽我自己所有的努力啊。
可我不能离婚,我根本没有资本离开。
女儿我是不放心留在他身边的,可我不留又怎么供她读书呢。
可我没成想,我只一次的软弱退让,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折磨。
有时候只是一点点小事儿,他就要对我使用暴力。
我不敢反抗,怕惹恼了他换来的是更加严重的毒打。
我唯一庆幸的就是每一次丙丙都不在场。
“妈,你痛不痛。”
一次周末,孙达不在,丙丙却突然来我的房间。
“什么?”
我听到她的问题,心都凉了半截。
“这些,痛吗?”
丙丙走过来拉开我的衣服,上面都是伤痕。
“这些是妈妈不小心摔得,已经快好了不痛了。”
我心虚的笑着,徒劳的找借口。
“妈,我不是傻子我知道这些是什么。要不你离开吧,永远不要让他找到你。”
3
女儿眼底的担心和心疼,看得我心里一酸。
是我没有能力给她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所以,我更不能再让她无书可读。
“妈妈没事,只要你能一直好好的读书,好好长大就行。”
我安抚地朝女儿笑了笑,但这一笑却扯到了我嘴角的伤口,让我忍不住“嘶”了一声。
“妈……”女儿还未来得及说完,孙达就回来了。
“啧,怎么还在床上躺着,都几点啦?!”
孙达的嗓门就好像要把这个屋顶掀开似的。
我和丙丙都被吓了一跳。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孩子还在这里呢,有什么话好好说。”
“老子做什么,需要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来管嘛?”
说着,孙达就伸手扯住了我的头发,把我从床上揪了起来。
我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爸,你别这样。”
女儿企图上来阻拦,但是却被孙达一下子挥开了。
“闪开!”
女儿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我的心都紧了,大脑一片空白。
女儿还想站起来拦住孙达,不让他再打我。
孙达已经红了眼,抬手就想打人。
我大叫一声,拿起手边的灯就砸了过去。
孙达没有料到我这样一个逆来顺受的人会突然还手,愣在了原地。
我赶忙趁着间隙把女儿护在了身后。
“现在倒是硬气的很,有本事就和我离婚啊。”
孙达阴恻恻地说,让我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们一个靠我供吃供住,一个靠我供上学。我倒要看看你们离了我要怎么过,是不是打算在外面饿死。”
孙达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我终于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我这一刻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不仅自己要受苦连我的女儿都要被牵连。
我看今天的架势,孙达之后说不定对丙丙都会动手。我已经浑浑噩噩的过了半辈子,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再走我的路。
为了丙丙这个婚我离定了。
但是孙达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我得从长计议。
“妈起来吧,地上凉。”
丙丙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我看着只觉得心里疼。
那么懂事的孩子,要是生在一个好的家庭,大概会成长的更好吧。
“丙丙,再等等妈妈,以后不会让你在受苦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过了好久才缓过来了。
之后的日子,我便开始着重寻找赚钱的门路。
我虽然是家庭主妇,也没读几年书。
但是我会手艺活儿。
所以我就找了一个织毛衣的小活儿。
“老板,平时上班需要到店里吗?”我搓了搓手,有些窘迫的询问。
我应聘的地方是一家服装小店,正巧他们需要手工毛衣。
“不用,你织好带过来就行,那边是原材料。”
老板在玩手机,没抬头只是给我指了指放原料的地方。
“谢谢老板。”我松了一口气,拿起毛线团和毛衣针就回家了。
这样做被孙达发现的风险就要小一些。
孙达虽然对我们母女很不好,但是占有欲却特别的强。
4
我们在他的眼里就只是他买下来的东西。
是好是坏都必须在他手里牢牢地捏着。
我只能装作认命,不然我也想不到他还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腰背酸痛,精神不振。
从酒醉和欢纵中醒来时,我终于知道,我闯大祸了。
我伸出胳膊挡正午十二点烈日的光,忍着宿醉的头痛,眯着眼看手机。
“虞潇,让你去接人,你到底把人给我接哪去了?你真要走人,就好聚好散,别拿我儿子开玩笑。”
发件人是我研究生时的导师,他让我接的是他儿子。
接哪去了?
我怯生生看了眼客厅,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言信,他儿子,此刻正穿着小围裙,贤惠地举着两个餐盘,朝我的方向迈进。
woc!
我心里大骂一句,不是吧虞潇,怎么就真给人接床上了啊!
导师毁我人生,我睡导师儿子,我俩可真是一对狗东西!
“姐姐醒了?”我内心正兵荒...
“姐姐醒了?”我内心正兵荒马乱着,小奶狗的脑袋探进卧室的门,“吃点东西。”
吃吃吃,你看我像有心情吃么。
“言信,那个,我们昨晚,我们……”我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身上几近透明的小吊带睡衣,不知是什么时候,谁给我换上的,“我们并没有……那什么,对吧?”
“哪什么?”他勾着狡黠的笑,逼我说下去。
“你昨晚,是睡客厅的……哦?我没把你……”我生涩地从喉头挤出四个字,“生吞活剥了……对吧?呵呵,呵呵呵。”
我尬笑着,无力地试图挽回一线生机。
“哦,那什么啊,没有。”
我长舒一口气。
“如果姐姐是说确定关系的话,”他虔诚地摇了摇头,满意于自己对我的逗弄,“确实,还没有呢。”
言罢,言信凑近我的床边,我抓着小被子防御性后挪。
却被他迅猛地抵上床头的软垫,退无可退。
我再去搡他胸膛,又被轻而易举逮住双手举过头顶。
“把我生吞活剥,姐姐还没这个本事,但如果是说我吃了姐姐……”他贴上我耳边,呵出的暖气喷打在我耳垂,淡淡的留兰香气息。
“怎么样,昨晚,还满意么?我算不算,把姐姐给生吞活剥?”
恍恍惚惚,身体留下的痕迹和记忆开始回溯。
床榻之间,从他的试探,我的索取,再到他不知疲惫的进攻,我连哭带闹的求饶。
垃圾桶里,一整个新拆的盒子已经空空如也。
“快吃点吧。”他执着地把餐盘送到我面前,“姐姐胳膊还抬得起来么,要我喂么?昨晚,姐姐还求饶来着……”
完蛋,我想起来了,昨晚的一幕幕。
holyxxxx!
事情要从昨天下午说起。
我说要散伙,和言信的老爹言东越。
他不见我,我就直接杀去了他实验室,之后的过程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并不文明。
在此之前,言东越曾是我最信赖的导师,也是我追随多年的事业领路人。
我从大三进入他的实验室,到研究生一毕业,他把自己在外面创业的工作室交给我打理,而我为他鞍前马后,支撑他的事业走到现在。
可他做了什么呢?
“潇潇,你真有福气,找了这么好的男朋友,看到你幸福,我也很欣慰。但人呢,要慢慢品,才知道味儿。”
在我的订婚宴上,他结识了我的二代男友许一齐,并且一语成谶。
也许是重利,为了拉拢这位二代,又也许是怕我傍上小开羽翼渐丰,于是提防于我。
总之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许一齐一宿未归。
许一齐甚至压根没打算瞒我:“苏茉琪,嗯,我高中同班的班花,那会儿确实就对她有点意思。”
下一句话则彻底破了我的防:“没想到,她还是你老师的侄女,真挺巧的。”
“巧什么巧,渣男管不住自己的D!”
我怎么也没想到,言东越,这个说希望我幸福的长辈,和我合作了八年的老师,转头就把自己的侄女送给我的未婚夫,亲手葬送我的幸福。
我说要散伙,要把他的工作室还给他时,前所未有的,在他办公室里说尽了带人体器官的词汇。
而这位老教授,利益到手,拿到了许一齐的资源,他只面不改色地要我冷静点,甚至教育我文明用词。
“潇潇,婚姻都已经这样了,事业你总不能再放弃吧。”
他拍拍我的肩,摆出一副语重心长为我好的样子。
“别在这里闹,让旁人看你的笑话。”他看看手表,“好久没去我家吃饭了,正好,今天周五,你帮我去学校接上小信一起。晚上来我家,咱们坐下来聊。”
然后我就去了。
好死不死,言信晚上实验室有个会,耽误了很久。
我等他的时候,就在学校门口的黑酒吧喝了点酒。
黑酒吧卖假酒,天经地义。
言信见到我时,我已经酒吧门口吐得不成人形,一瞧见他,藤蔓似的就攀上他颈脖。
“喝这么多,也不怕被人捡走。”他的第一句,丝毫没有对姐姐的尊重,看来过去八年都没树立起半点威信,“上来,我背你。”
“不要……”我含含糊糊地推他走。
“那你说,你要什么?”他托着我的身子,和我四目相视。
“要抱抱。”
“啊?”那会儿他还是个清醒人。
我迷迷糊糊地抱怨着:“许一齐说我重……”
“胡说。”言信揉了揉我脑袋,低声斥道。
年轻真好啊,体力好,脑子发起热也快。
他弯下腰,一抱一托,我就轻飘飘地落进他的怀里。
“轻着呢。车停哪了,我送你回家。”
“要抱抱……要?抱?抱?”我一头撞上软枕,恨不能穿越回昨晚撕了自己这张嘴,“要抱抱?要抱抱?!要抱抱!!!”
不,我不信。
这段是他复述的,言信继续为我回顾着。
他说我从在车里就不老实,路上遇到交警查酒驾,我以为他是要下车丢下我,抱着他胳膊求他不要走,怎么说都不肯撒手。
而回到家,我更是如洪水猛兽,三年没开荤的模样……
“是我主动的?”客厅的餐桌前,我支着脑袋,对着冷掉的食物深吸一口气。
“不然呢?”言信举起胳膊,露出皮革腕带的手表,“我就摇个驾驶座车窗,姐姐都生怕我跑了,急得还反咬了一口,表带都给咬坏了。怎么昨儿晚上,姐姐牙口就这么好呢?”
我看了一眼,赫然的虎牙印,挺野性的。
一抬头,我对上桌子另一侧言信扑闪着的大眼睛。
他嚯嚯掉了我冰箱里的霜降雪花和牛,此时正将多汁香沁的一块送入口,又纯又欲的模样,摆明了有心勾引,对我的焦头烂额置若罔顾。
“言信啊,你……你听我说。”
我清清嗓子,按了按手,努力稳住错乱的心绪,“昨晚,是我做错了事儿,我认,的确是很抱歉。这样,趁着事态还不算太糟,你看,你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怎么私了?”他又叉起一块,还递到我的嘴边。
我哪有这心思,掸开他的手:“付钱也行,你再打我一顿也行。”
“打一顿可不够,姐姐昨晚下手没个轻重。”他扶了扶腰,“腰疼。”
说什么胡话啊,到底是谁没个轻重!
言信旋即又弯起眉眼,引君入瓮:“那公了呢?”
“你报警抓我。”
言信“噗嗤”就乐了,他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姐姐,我选私了。”
“你报个价,账号给我。”我打开银行软件。
言信凑上前,暧昧不清道:“哪那么容易呢,还想买断我?姐姐,要私了,你得一直养我。“
我倏然抬起眸子,紧紧盯住了他。
笔挺的山根,俊朗的眉眼,少年的英气,不知几时,曾经的小男孩长成如今的模样,散播了一屋子的荷尔蒙。
没记错的话,这小孩我已经认识了八年。
当年刚进言东越实验室的时候,我就帮他去学校接过言信,那会儿他还在上初三。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奶声奶气问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做,我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如何画辅助线。
谁想到呢,一转眼,我敬重的导师压根不是人,而我……
我捂住了脸,我也是真的狗啊。
一直养着他,抱歉,不可能。
负责任,抱歉,绝不可能。
开车去市中心商场的路上,我反反复复地告诉他这件事情,让我对他负责,想都不要想。
但总之,我非良人,亦非善类。
他表姐抢了我未婚夫,他爸一手毁了我的婚姻,不管怎么看,我俩继续纠缠都是大错特错,还不如报警把我送去派出所一劳永逸。
“可是姐姐,男孩子的第一次很重要……”言信不死心。
“是很重要。”我点点头,“所以不美好的记忆就赶快忘了吧,下一次再当做是第一次。”
言信啧啧嘴:“姐姐好渣啊。”
“闭嘴,下车。”
商场一楼,我把他拉到手表柜台前。
“选吧,我把表赔给你,随便挑别给我省钱。”
“姐姐……”言信嘟起嘴,可怜巴巴地望向我,竟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姐姐,你这算,花钱睡我么?你把我,当鸭子?”
“……”
“是不是我挑完,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了?”
言信还在我耳边叨叨,我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走。
——许一齐。
这是我俩正式分手后,第一次见到他。
我记得从他家搬走那天晚上雨很大,凌晨两点多,我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离开。
“怎么走?”他问我。
“打车。”其实我根本没打到车,大雨滂沱的深夜,偏远的别墅区,哪里能打到车呢。
“那我不送你了。”他说。
到了临别之际,他连楼都不愿意下,连到家告诉我一声都懒得说。
他甚至很怕我真的告诉他,那样他还要回复我的消息,麻烦而又生尴尬。
如此,就更不要说担心我半夜三更的人身安全,担心我如何向订婚宴上的亲戚朋友解释这段关系的终结。
那晚,我走了两公里,六点半终于搭上一辆公交。
此刻,他正驻足在一个珠宝柜台,是我们当时定制钻戒的那家门店。
我脚步不自觉地挪近,然后就听见他说:“……对,可以退么?……嗯,是的,婚不结了……”
“您这个还可以留给您未来的妻子。”柜姐尴尬地表达拒绝。
“她啊。”提到苏茉琪,许一齐换了一副宠溺地笑,“她得要大一些,这个戒指太小了。你们店里有两克拉以上质量好的,也可以拿给我看看。”
……她要大一些的,这个太小了……
买给我的结婚戒指太小了,可谁叫,我刚好只配呢。
这是人说的话么?
我没想到,结束一段感情,许一齐最迫不及待的事情,竟然是退掉我们的结婚戒指。
我也没想到,我和苏茉琪,在他眼中连克拉数都不一样。
“姐姐。”不知几时,言信出现在我身后,一只手十分自然就勾上我的腰,“我不想要表,买个钻戒给我吧。”
“这是结婚用的,你要干什么……”我压低了嗓。
可不等我话说完,言信已经揽着我,迎向许一齐走去,嘴里不屑地嘟囔,故意要说给他听。
“这男人吧,该多大就多大。就算眼瞎抛弃了前任,再换一个姑娘,不行,”他一字一顿,“就还是不行。”
“不是,你怎么还开黄腔呢?”我小着声问道。
“我是说责任心。”
于此同时,许一齐扭过头。
言信正死死攒着我的手。
5
“潇潇,你怎么在这?”许一齐的目光轮到言信身上,他手指轻轻点着,一副思考的模样,“你是……”
“……你是琪琪的表弟?”
他想起来了。
理论上,许一齐应该先明白,他是我此刻的男伴。
然后,他应该再记起,在我们的订婚宴,我介绍言信是我导师的儿子,是这八年来我看着长大的小弟弟。
但很明显,他昏头了,他坠入爱河,世间万物都以苏茉琪开头,甚至没有意识到刚刚言信的敌意发言,只因没提到“苏茉琪”三个字。
“是啊,姐夫,好巧,我也看钻戒。”言信假笑着,一用力,我跌进他怀里。
他面朝我,近得几乎要亲上来:“姐姐,下个月,我就到法定年龄了。”
法定年龄,22周岁。
可然后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姐姐想要结婚,随时都可以。”
我一下子愣住了,许一齐反应几秒,先轻蔑地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潇潇,我俩半个月前才分手。”
他拿出手中的钻戒,亮面闪得我眼睛发酸发胀:“差一点,潇潇就要戴上我的结婚戒指。”
“姐夫也说了,还差一点。”
言信把我拨到身后,他取过许一齐手中的戒指,塞进对方地胸前口袋,轻轻拍了两下:“那以后,就没机会了。这枚戒指可真没福气,戴不上虞潇的手。”
他虽然年纪轻,可高出许一齐小半个头的身高,和有致的身材,以及莫名的气场,在此刻死死压制住了许一齐。
让对方如同餐桌上的白斩鸡,气息奄奄。
“虞潇,你俩是不是早就……”许一齐转而怒目瞪着我,咬牙切齿,“你才是出轨的那一个!”
我龇出一个笑:“狗眼看人都是狗,我只是市场行情比较好。”
我想了想,生涩地挽住言信的胳膊,故意摆出亲昵状给许一齐看。
“不急。”我靠在他肩上,“反正你还小,我们来日方长。”
我也拍拍许一齐的胸前口袋:“许一齐,戒指不适合你,我劝你买个表。”
6
“姐姐,你为什么劝他买个表?”
“我劝你买个表,我去你……”
言信愣了一下,连连拍手:“妙啊,姐姐骂人都这么隐晦而巧思!”
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夸的。
给许一齐这么一闹,我全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看言信对表也没什么兴致,干脆打道回府。
商场的停车场里,言信不老实地坐在副驾驶上,看我要系安全带,侧过身子主动献殷勤:“我给姐姐系。”
我没拒绝,捋了把头发准备发动,一低头,却发现言信的心思可不只在安全带上。
——他把我的风衣腰带,和他牛仔外套的抽拉绳,一起绑成了个蝴蝶结。
“搞什么?”
“怕姐姐一会又要不认昨晚的事儿,赶我下车走人。”他大咧咧地笑起来,鼻头微微皱着,“我要把姐姐绑在身边。”
一瞬的,我心里翻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过往和许一齐的三年恋爱里,我们冷静、稳重、规律、自持。
我们也有浪漫,应该送花的日子里从不缺席白玫瑰,六十六朵,年复一年。
然后就这样,安安稳稳走入订婚的喜堂。
我竟从不知道,两个人之间也是可以这样的,没那么稳重,没那么规律,甚至显得滑稽而毫无意义。
但就是这种唐突的浪漫,才能从平静如死海的心脏,偷走一个节拍。
“随你。”我不自然地揉揉鼻子看向窗外,好显得特别自然。
路上,言信主动和我说,让我不要担心,关于昨晚,他已经和他爸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姐姐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不说。”
“知道什么?”
“我们的关系啊。”
我冷言冷语:“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也不能一直瞒下去。”他坚持己见,自说自话。
我一个刹车:“到了,下车吧。”
“什么?”小奶狗不服气地嘟起嘴。
“地铁站啊。”我指了指进站口,“自己坐地铁回学校吧,我就不送你了,省得被人误会。”
“那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去解我俩的蝴蝶结:“再说。”
“不再说,要说好。”
解开了,我再下一次逐客令:“说不好。”
后面车的喇叭响了两声,我深吸一口气,帮他解开他的安全带:“言信,昨晚的事是个意外,也是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就趁早了结,不要再延续。”
7
流水无情,可架不住落花有意。
送走言信,我去约见律师处理了些事情,晚上回到家,发现厨房放着一锅熬好的粥。
——是今天一早言信留下的作品。
粥中间飘着一团香菜末,被有意撒成爱心状。
“姐姐喝粥,不要喝酒。”
很快,我收到了言信的消息,我俩一早就有对方地联系方式,却几乎从不联系。
我不回他,不多久,他又发来一条。
“姐姐,一看见表上的牙印,我就很想你。”
紧随其后。
“姐姐,你看见自己身上的牙印,会想我么?”
我几乎把手机砸了,这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词,我要劝他也买表了!
手机响个没完,他还继续……
“姐姐怎么不理我?我真的是第一次,弄疼了姐姐,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对了,早上买了消肿的药膏,放在姐姐的化妆台上……”
我再也看不下去,一个语音通话反拨回去:“言信,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到此为止,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听不懂么?”
“姐姐,你也很想我吧,这么迫不及待要听到我的声音。”他语气带笑,甚至自鸣得意。
我只是懒得打字。
“姐姐,你有喜欢的人么?”他主动出击。
“关你什么事。”
“我很乖的,如果不知道喜欢谁,可以喜欢我试试。”
8
我没有答复他,果断挂掉语音。
却心跳莫名的很快。
我拿起卧室化妆台上的药膏,攒在手里,然后瘫倒在床上,从吊灯的玻璃折射中看自己。
“虞潇,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我指着玻璃中的自己,“婚姻失败,事业中断,还有心思酒后乱性!什么人啊,我真都不稀罕说你!”
和镜面中的自己对视几秒,我又用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蜷成一团。
“……我也不想这样啊,谁愿意这样,谁愿意……”
一觉醒来,又是女儿当自强的一天。
我堕落了小半个月,终于再次振作起来。
感情一团糟,那就用工作麻痹自己。
不去言东越的工作室之后,我不得不自己招揽生意。
于是白天我总在外面跑客户拉项目,跑着跑着才发现,没有这位老教授的庇护,所有事情难度都指数上升。
有一回,我甚至碰到了言东越。
他眼睁睁看着我被对方动手动脚,等我去洗手间整理衣服时,他才从身后叫住我。
“潇潇,外面的世界你也看到了,很残酷的,回来吧,我永远欢迎你。何况,见一个爱一个是男人的本质,我只不过帮你看清你前男友而已,你也没什么好怪我的。”
他大言不惭地耸耸肩。
“言教授?哎呀您可算来了,快快快,上好的祁门红茶已经泡好了,我们去里面聊合作……”
这头言东越话音未落,那头方才轻薄我的甲方已经秒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地请走了他。
9
破天荒的,这一整天言信安静如鸡。
直到我晚上回到家,发现他在我家楼下等着。
“干什么?”我很烦躁,更没好气。
“姐姐,给你。”他递过来一个瓶子。
“什么?”我定睛,然后愈发费解,“防狼喷雾?”
“我听我爸说了,你去谈客户,不顺利,我就想着,不能再让你吃任何亏……”
“你知道我和你爸散伙了?”我抬眼看他。
“嗯。”奶狗点头。
“所以我们以后更没关系了,少来招我烦。”我把防狼喷雾还给他,转身要走。
言信一把拉住我:“谁说没有关系,八年,认识了八年,还叫没有关系?”
我哭笑不得:“我和你爸学校的食堂阿姨也认识了八年。”
“那要是喜欢呢?”他涨红了脸。
“我说……”他咬着每一个字,“要是,我喜欢了姐姐八年,暗恋了姐姐八年呢?”
他说什么?
什么八年?
什么喜欢?
什么暗恋?
什么姐姐?
我愣住了,整个人彻底呆在原地,把面前这个毛头小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刚才的话真的出自于他的口。
“真的……”
“闭嘴!”我半天回过神,红着脸不知所措。
直到看见他手里的防狼喷雾,我劈手夺过,毫不犹豫滋了他一身:“小小年纪,说什么胡话,拿谁取乐呢!”
“我没有……”
“我叫你闭嘴!”我把喷雾举到他嘴边,恶狠狠地威胁,“再有下一次,我可往脸上滋了!”
年轻真好,没什么慑得住他。
言信非但不躲,还凑得跟进了些。
与此同时一只手不老实地摸上我后腰,一勾,我就贴上他的胸膛。
“凭什么啊?凭什么不让人说?”他微眯着眼笑,扬着下巴,气场竟在此时压了我一头,“姐姐,你这样,未免太霸道了。”
大眼瞪小眼。
此刻,我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失语症患者,怔大了一双眸子,在他怀里钳口不言且纹丝不动。
凝视我许久,言信偏了偏头:“姐姐,别这样看我,你让我想……”
“不许想……”
我被人贩子卖给了一户人家,这家的女人都是买来。老大前阵子刚打死了老婆,正和人贩子讨价还价想用未满月的亲女儿多换一个老婆。当晚上我就被老二强暴了,完事了他走出家门还大肆炫耀自己买了个雏。婆婆对我说,乖,多吃点,你一定要逃出去!
——
我被人贩子丢在地上,红砖铺的地面凹凸不平硌得我脊背生疼。一双大脚,用力的踩在我胸上。
屈辱和疼痛让我后悔至极。当那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老大爷给钱都不要,非要我帮他去店里买碗面时,我就该意识到他有问题。
一味的善良害了我。
眼睛上的布条忽然一紧,有人大力扯掉了我眼睛上的布条,刺眼的灯光倾泻入眼。
我闭眼适应了好久,才能勉强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三...
我闭眼适应了好久,才能勉强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三个面色黧黑的男人站在我的正前方,对我上下打量。
领头是的头发花白的老汉,身后站着两个面露凶光的男人。
他们是什么人,是买家?还是要把我再倒手转卖的人贩子?
“人你们看完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十万块一分都不能少。”人贩子不耐烦的问。
白发老汉摩挲着手,抬眼试探着看向人贩子,“能不能少一点儿,这细皮嫩肉的不禁使唤,六万怎么样?”
“六万,六万你买个没牙老太太差不多,年轻女人那只要能生,就都值钱。你不要别人家抢着要,我没功夫和你浪费。”
老头打开桌上的饼干盒,饼干盒里放了半盒子零散钞票,还有一个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放着几把捆绑好的百元大钞。
老头把钱递给两个抓我过来的人贩子,人贩子见到红票子就两眼冒光,抢过老头手里的钱就在手上吐了唾沫,一张张数了起来。
老头的两个儿子看我的眼神各异,老大自打我和人贩子进屋就没有好脸色。
老二看我的眼神充满肉欲,像饿狼一样仿佛随时要把我扑倒,蚕食殆尽。
房间角落里站着一个抱着婴儿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应该是这家的女主人,她的眼神空洞又充满畏惧,额头、手臂都是发白的陈旧伤痕。
两个人贩子一口接一口唾沫,一张张数,钱很快就数完了,两个人贩子核对数目。
“四万八千九百。”
“五万零八百,五万零八百加四万八千九百,九万九千七百,他妈的你们坑我,少三百。”
一脸横肉的人贩子龇着一口红褐色的牙,对着买家破口大骂。刚才我被他背在背上我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槟榔和香烟的味道样。
听着他们像谈论猪猡一样谈论我,我害怕极了。忍不住呜呜的挣扎。虽然我不知道这里是哪,但一路上颠簸不停,轮胎轧过石头的声音不绝于耳,我猜这里一定是深山。
如果被卖到这里,以后怎么逃得掉!
横肉男不耐烦的用鞋跟狠狠捻了一下,皮肉被扯得生疼,疼得我眼泪直流。
我想向屋里的其他人求救,可入眼的不是买家,就是人贩子。
我绝望至极。
买家的大儿子看他们视线都在我身上,趁机从饼干盒里抓出一叠零散钞票。
却不想老头早就注意到了,一巴掌打在他的背上,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这点钱也从我这里掏。两个玩意一个比一个浑蛋,好不容易买回来的老婆你给打死了,害我亏了好几万。”
我心头猛地一颤,全身血液都仿佛停止流动,感觉每根汗毛的在炸起。
把老婆打死了!那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老大挭着脖子,冲着老头大叫,“你亏什么了,你不是卖给人家结阴婚去了吗?”
我全身战栗,头皮到脸都开始麻木,冷汗涔涔,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惊雷劈在我的心头。
“我怎么没亏!我亏了好几万,现在给你弟又买了一个,我又花了十来万。我给你弟买老婆,你还好意思跟我要,你拿钱出来我就给你买。”
“把那丫头片子卖了不就有钱了,多大点事。”
两个人贩子数好了钱,不耐烦地打断父子三人,“行了,多出来的十块钱给你,这女人归你了,以后要买媳妇找我就行,我给你优惠。”
老头一脸欢喜,“好好好,兄弟你一定要多优惠优惠。吃奶的女娃子要吗?我用我家丫头片子和你换一个媳妇。”
横肉脸人贩子一脸嫌弃,“这么点的赔钱货,买回去有什么用,你自己留着。”
人贩子们走出大门,老二蹲在我面前一把拽掉我嘴上塞的臭布,我差点被憋死,一松开嘴我就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眼前的男人色咪咪的眼神在我身上不断游移,眼神似乎能把我洞穿,他粗粝的手摸在我的脸上,我心里一阵恶寒。
“今晚我陈光宗也要有媳妇了,我还真是迫不及待想尝尝女人的滋味。”
我望着他黝黑、丑陋的面孔,细细的两只眼睛,鼻孔外翻,一张大嘴,胃里就翻江倒海,我干呕几声想要吐出来,可是几天没进半点油水我胃里空空,只吐出了点酸水。
这个叫陈光宗的男人,咒骂一声,“这该死的拐子该不会给我找了个怀孕的吧!不然她怎么吐能?”
男人的哥冷嗤一声,“还以为买了个什么呢?原来是个带肚子的。”
“你他妈胡说。”
老头打断兄弟两人,“吵什么吵,饿她个几天,等她老实了,没力气跑了,把她带到小诊所照个B超,不就知道了吗?”
陈光宗突然开悟,大夸他爸聪明,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扛在肩上,往房间里走。
我手脚被捆绑着动弹不得,只能嘴里不停地骂陈光宗拐卖人口犯法,要拉去枪毙。
陈光宗毫不理会,到了房间一把踢上房门,松开我脚上的绳子,就快速脱我的衣服。
我拳头捶打在陈光宗身上,就像锤面粉一样,伤不得陈光宗丝毫,三下两下我就被脱了衣服。
我绝望地大声痛哭,陈光宗却大笑出声。
我被陈光宗强暴了,完事了我身上只盖着一条旧棉被,陈光宗只穿着一条裤衩就大笑着走出房门。
他一出去门又被关上了,我被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留下一间狭小昏暗的房间里,现在的我就用残花败柳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陈光宗在门外和人大声说,“哥,我跟你说我这媳妇,还是个雏呢?她没有怀孕,哈哈哈……”
陈光宗的笑声实在太刺耳,我捂住耳朵不愿意听,陈光宗却越来越大声,告诉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躺在被子里一直哭到了晚上,眼皮怂拉的时候感觉眼前有东西晃过,我惊坐而起,刚才抱婴儿的中年妇女端着一碗白粥递到了我面前。
“姑娘,喝点粥吧!我看你应该饿了。”
我看着碗里稠稠的白粥,忍不住吞咽口水,感觉胃在叫嚣着让我快点吃饭。
想到连日来的一系列遭遇,我实在不敢接受这碗香甜的救命粥,我有些不甘地收回手,就算饿得咽口水我也不能吃。
中年妇女把粥朝我面前递了递,“姑娘,你被卖到这里,是逃不出去,这里是有名的拐卖村,村里的女人好多都是外地拐来的。全村人都是眼线,谁家媳妇逃了不出半天就被抓回来了。”
我一把打掉中年妇女手里的粥,粥碗掉到地上摔成了几瓣,白花花的米粥撒了一地,“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你们这些无耻刁民,你们要蹲大狱的。”
“姑娘,你……”
“活腻了你,敢摔碗。”
陈光宗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打得我眼冒金星,半天都清醒不过来。
中年妇女快速挡到了我面前,护住了我的头,“光宗,你怎么和你爸一样,就知道打媳妇,媳妇是用来疼的,打就不跑了吗?”
陈光宗指着他妈的鼻子骂,“让你不要给她饭吃,你非要给她吃饭,她有力气和我吵,和我斗,怎么会服我。”
中年妇女还要说什么,陈光宗直接把她推出了门,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我,盯得我全身战栗。
我抱着被子躲到墙角,陈光宗跳上床,死死地把我压在身下,逼着我和他一番云雨。
我哼唧两声,陈光宗就啪给我一巴掌,我被吓得躺在床上不敢动弹分毫,看着他在我身上起起伏伏,我就恶寒到了极点。
我哇一口吐了出来,吐在了他的枕头上,陈光宗恼怒,接连删了我好几巴掌。
我的脸登时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了血,嘴里一股血腥味。
我绝望地躺在被子里,头埋在枕头里失声痛哭,我远在他乡的爸妈知不知道他们的女儿被人贩子拐卖,被买家凌辱。
我在房里昏昏沉沉睡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我天天只有一顿白粥或是米饭,什么时候送来全随陈光宗他妈的意思。
有时候是一大早,有时候是两三点,每次陈光宗他妈都不做停留,送完就走。
饭一放在床头我就爬起来三两口解决,我要攒足力气,我要等待时机,我必须要逃跑。
第八天早上天一亮,我以为陈光宗他妈送饭进来,开门的却是陈光宗他爸,老头一脚踢开房门,骂得很难听,“我花了那么多钱,就买回来一个懒媳妇,天天就知道吃和睡。还睡什么起来跟你妈去干活。”
“我打完麻将回来,要是看到后山的竹笋没采完,晒好,就别想吃饭。老二,还睡,一天到晚就知道懒着不做事。”
陈光宗闭着眼睛,龇着一嘴黄牙,过了一夜嘴里臭得像茅坑,“有女人干了,我还干什么。”
陈光宗大力拍着我的胳膊,“跟我妈干活去,晚上活干不完别怪我揍你。”
我套好外套,连忙下床,我买家的婆婆背着背篓,手里拿着背篓挖铲正站在门口等我。
“姑娘,走吧!跟我去后山。”
我背上背篓,快步跟着婆婆去了后山,一路上我观察着地形,远处的山腰上都是羊肠小道,弯弯绕绕不知通向何地。
接连成片的大山,山势陡峭,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新民主主义的风好像刮不到这里,这里依旧是一个吃人的社会。
一路上我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才和婆婆走到后山,脚脖子都有些摔肿了。
后山好大一片竹林,我和婆婆戴着破手套拔了半天笋子,一筐接一筐倒成一堆。
摘得差不多了我和她坐在笋堆旁掰笋壳,我手生弄坏了不少嫩笋,婆婆也没有怪我,细心地教我如何剥笋。
从一开始她就对我很好,我竟然有一种错觉,她和他们不一样。
同时我也怕她是为了骗我,让我放下戒备,放弃逃跑,踏踏实实和她儿子过日子,一想到这种可能,我就对她喜欢不起来。
我试探地问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你家买来的媳妇。”
“能为什么?因为我们都是女人,我们都命苦。”
“怎么说?”
婆婆喟叹一声,“我也是拐来的,二十多年前我也被人贩子拐到了这里。”
我大吃一惊,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二十多年前她就被拐来了,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我想继续问什么,她却低头快速剥笋一句话也不愿意再说,只是不停地抹眼泪,任我怎么安慰她的眼泪都汹涌而出,她哭得压抑,几乎没有声音。
她虽然在哭,手里的活却一直不停,她剥地很快,握着笋轻轻一转就能把笋衣尽数带下。
她粗糙的双手布满老茧,手掌肥厚,指节粗壮,一看就是常年干活。
趁着她认真剥笋,我试探着问她,“那你没想过跑吗?”
“怎么没想过,这村里人都是眼线,跑步去没半天就被抓回来了,抓回来少不了挨几顿饿,受几回打。”
“等你生了孩子,他们就用孩子束缚你,让你一辈子跑不出大山。我走了孩子照样是他们的儿孙后代,不会过得太差。我留下来只会生不如死,二十多年了我每天都想逃,可我还是逃不掉。”
“为什么?”
“因为我的小孙女,她是无辜的,她妈被他爸打死了,都怪我没拦住老大。”
婆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快速剥笋,我也不敢懈怠,跟着卖力剥笋,我可不想晚上回家挨一顿毒打。
我要和我的婆婆搞好关系,她关系着我能不能逃出去!希望她不会为了她的禽兽儿子干出对我不利的事情。
晚上我和婆婆两人背着满满一筐的笋回家,一路上我不知道跌了多少回,虽然我干过农活,但是背上几十斤的笋依然压得我抬不起腰。
还没走进院里就听到屋里传来婴儿嘶哑的哭泣声,我和婆婆赶紧丢下筐子进屋查看。
进屋一看老大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宝宝被压在他的胳膊下面,脸已经有些青紫了。
婆婆连忙扔开老大的胳膊,把宝宝抱进怀里不断安慰,婆婆安慰了十几分钟,宝宝才慢慢哭得不那么凶。
给宝宝换了衣服洗了澡,包了一层干爽的尿布,宝宝还是哭不停。
婆婆走到水壶边一看,大骂一声,顿时哭出了声。
我过去一看,水壶里水满满的,旁边的奶瓶干干净净像是没用过,宝宝不会是饿了一天了吧?
我连忙给奶瓶里倒上温水,给宝宝泡了三勺奶粉,奶冷得差不多我递给婆婆,婆婆在手上滴了一滴试了下温度。
奶嘴一递到宝宝嘴边,宝宝就大口大口吃起来,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我觉得我真是圣母心,竟然和婆婆一样同情起了这个小丫头,看着她哭泣,我心里都不是滋味。
宝宝吃饱了很快就睡了,我从宝宝手里接过宝宝,抱了几分钟,把她放进厨房的簸箕里,给她掖好毯子。
婆婆锅里煮着粥炉灶里烧着火,手里依然不闲着,手里拿着剥好的笋一个个放进压笋的木头机器里压成笋片。
我在她旁边跟着她一块压笋片,厨房里机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宝宝却睡得很踏实香甜,还美滋滋地裹着小手指。
天黑透了老头和陈光宗才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回来,老头一回到家,心情美滋滋,见到陈光宗就说今天赢了一百多。
陈光宗脸搭拉着,看样子今天输了不少,和老头一句话也不说。
婆婆拌好了一道凉拌笋丝,炒了一道笋干炖鸡,烀了几个馒头。另外盛出了一些饭菜,不知道给谁备着。
老大靸着鞋懒洋洋地歪坐在桌上,我把粥端上桌,刚想坐下就被婆婆拉了起来,陈光宗嗤笑一声,咬了一口馒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老头喝着酒,看到我的举动也没有说什么,也不说人我坐下。
婆婆把我拉出饭堂,拉到了厨房,从筷笼里拿出两双筷子就示意我坐下吃。
我这才反应过来,陈光宗和老头那样看我是什么意思,原来女人是不配上桌的,不管她对这个家做多少贡献她都不配上桌吃饭。
我坐下来,对着手里的馒头疯狂咬去,好似这样就能宣发我的恨意。我一定要活得好好的,我一定要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出去。
我还要带着婆婆和宝宝一起逃出来,虽然我和她们毫无血缘关系,但是我们的遭遇是一样的。
我风卷残云干掉了一大半的饭菜,婆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把碗里的饭匀给我。我吃饱喝足,感念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遇到对我好的人,我舍不得她饿着。
晚上睡觉我有了救星,老大忍不住出去打牌,婆婆又被公公指挥去厨房里压笋子。
宝宝闹觉了一直哭闹,把陈光宗闹得心烦意乱,都没有行夫妻之事就睡了。
我抱着宝宝院里逛到院外,又跑到了厨房,趁着宝宝睡着我把她放进簸箕里,和婆婆一起压笋子。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和她有了很深的默契,我感觉我很懂的,我说的她应该会听。
我第一次开口叫她妈,我叫得很低,“妈,我想跑,你能帮我吗?我逃出去了一定报警让警察把你和宝宝救出去。妈,宝宝不出去这辈子就完了。”
“晏韶敏,说你爱我。”床榻之间,太子欺我身,低低逼问。
我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他拿我当替身,还逼我说爱他。
见我没反应,荆辰逸底下狠狠掐了我一下,我睫毛狠狠颤动,只得回答:“爱,爱。”
1.
爱吗,自然是爱的,爱他在床上活好不黏人。爱他那张和荆玉泽相似的脸。
是,不止他拿我当姐姐替身,我亦拿他当做他荆玉泽替身,不过这秘密,只有我知道罢了。
如果有人知道我俩关系,只以为我晏韶敏,尚书府家庶女,恬不知耻勾了当朝太子,上了他的床。
做完后,我偷偷回了家,碧落走过来给我递上一身干净衣裳,眸光担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我换衣服的手一顿,笑得慵懒,...
我换衣服的手一顿,笑得慵懒,意味不明。
那还真是可惜,想来过不了几天,我的炮友就要和我说拜拜了。
荆辰逸的白月光回来了,自然不需要我。
“小姐,明日是太子府选妃。”碧落又道。
嘴角笑意放大,我很是了然:看看,晏语嫣刚回来,荆辰逸就忍不住了。
2.
尚书府的嫡女回府,派头十足,外面敲锣打鼓声响的我头疼,但没过多久就散了,因为晏语嫣要去参加选妃。
大小姐跟前的婢女来叫我一起。
我躺在太师椅上假寐,闻言睁开眼睛笑着应了。
说来,自从我穿越至今,还未曾见过这位医术卓越自请去边塞行医的嫡姐。
见了后,果然名不虚传。
她盈盈笑,温婉动人,不似我长相妖冶总被人叫狐胚子。
她往那一站,通身嫡女的大家风范,令人不自觉矮了半头。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我,我是正儿八经的现代人,且以前是个杀手,古代的规矩,我是一个都没放在心上。
“长姐。”我微微行了一礼,她点点头,并未对我表现出亲热或冷淡,想来是不屑与庶女结交,我也不想上去讨人嫌。
就这么到了太子府。
看自己的相好选妃,还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这些女子各个面容姣好,后花园里,能与百花争艳,女子低低笑的声音十分动听。
我无聊地站在最角落,这事儿肯定是轮不到我的,且我一点不想轮到我。
我还等着荆玉泽什么时候回京城呢。
但显然有人不想让我如愿。
丞相府家大小姐蓝玲儿,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哟,太子选妃,怎么什么人都敢来了。太子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狐媚子?”
她旁边是我的嫡姐,如天仙般的容颜安静着。
我默了一下,好脾气地道:“是呢。”太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就这后花园离她最近的那个石桌,我们不知道在那上面做过几次。
蓝玲儿见我不生气,自己把自己气到,又讥讽:“狐媚子样!”
我又连连称是。
可不是嘛,多亏了这幅狐媚子样,我才能把荆辰逸在床上勾的神魂颠倒。
蓝玲儿真被我的无耻气到了,这在场的世家女,谁听到这种话不委屈死,就我不要脸,还应着别人骂我。
就在这时,皇后娘娘和荆辰逸来了,及时中止了蓝玲儿对我继续人身攻击。
我喘了一口气,漂亮的狐狸眼依旧漾着笑。
纵然我脾气再好,被人辱骂,哪有忍气吞声的道理,说不定今晚就偷偷捏死她了,到时候还得让荆辰逸给我处理后事。
这多麻烦,我们两人可是马上都要断了哩。
众人给皇后太子行礼。
我偷偷往上看。
那男子身形颀长有力,一张如雕刻般完美有型的脸上冷漠无情,深沉的眼里如一汪看不见底的泉,令人捉摸不透。
我撇了撇嘴。
真是人模狗样,昨夜还缠着我在我耳边说要死要活,今天就迫不及待想把晏语嫣立为太子妃。
可怜我心心念念的荆玉泽,不知道回京城是今夕是何夕呢。
皇后庄重典雅,纵使生了太子,也看不出来有岁月折磨过的痕迹,话语柔和不失威严:“今日给太子选妃,不必拘束,都落座吧。”
我坐在最角落,吃着桌上的荔枝,顺便听听情况。
京城谁不知荆辰逸心悦晏语嫣,这宴会就是给晏语嫣撑场子呢。
就连皇后也对晏语嫣多加偏爱,唤晏语嫣一起坐在身边,笑道:“嫣儿终于从边塞回来了,可想死本宫了。”
晏语嫣温婉地笑:“臣女也想您。”
听这俩人寒暄实在是无聊。
我趁没人注意,溜了出去。
太子府的后花园,若荆辰逸是第一熟悉,那我应当是第二。
毕竟我俩在这做过不少少儿不宜的事情。
我一边走,一边想。
突然,一个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腰,男子熟悉的气息铺天卷地袭来,轻轻啃咬着我的耳垂。
手也胡作非为地乱摸。
我却了然,转身娴熟娇媚又柔弱地缠上他身子:“太子殿下,”
荆辰逸胡乱抓着我的衣服想弄开,我挡了挡,俏娇着嗔怪:“太子,今天后花园这么多人呢。”
荆辰逸亲着我的唇,含糊不清堵住我的话:“怕什么,谁撞见杀谁。”
我只好微微仰着头顺应。
倒是突然想到刚刚蓝玲儿骂我狐媚子,荆辰逸看不上的话。
痴痴笑,也不知道蓝玲儿看见台上冷峻无情的荆辰逸如今这样迫切与我行这事,是何感想。
“笑什么”荆辰逸皱着眉,掐了一下我的腰,他不满我和他做事时跑神。
我立刻亲了亲他唇:“没什么。”
荆辰逸似是想到什么,沉了声音问:“今日选太子妃,你没什么想法”
我笑得娇媚妖娆,我知道这人最喜欢我这幅模样,不然也不能整个京城就我给他勾到手。
“我能有什么想法,您看上谁就是谁了。”言下之意是暗示荆辰逸定晏语嫣,我没有想法。
这对他而言肯定是标准答案。
哪料他猛的用力,冷哼:“你倒是大度。”
我压抑住快破喉的痛呼。
心里纳闷我怎么又惹这尊瘟神生气了。
荆辰逸垂眸看着我,意味难测。
结束后,他道貌岸然整理衣衫,我看着凌乱的头发和碎了的衣裳,不满地皱眉。
怎么都是做这事,他半分看不来凌乱呢
“皱什么眉”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我连忙倩笑:“没没没。”忽的话锋转了,“殿下,长姐回来了,你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我了”
我自认为这话是没什么问题的。
却不料这话撞了他不知道哪门子枪口,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我的脖子,漆黑的眼看不清情绪:“少自以为是。”
我:“呜呜呜。”神经病,死变态!
卖了好几下惨,他才松了手。
他肯定是误会我想管他的事情,才发脾气的,我暗暗下决心下次聪明些。
这才能维持好良好的炮友关系,就算分,也是好聚好散嘛!
那次宴会后,我以为晏语嫣成为太子妃的圣旨马上下来,但是没有,不光没有,关于给太子选妃这消息也不了了之。
倒是有了新消息。
荆玉泽要回来了!
想到那个翩翩少年郎温润如玉的模样,我喜笑颜开。
就连荆辰逸今夜给我传信让我去太子府的消息都没理,我已然想好和荆辰逸划清界限了。
笑话,正主回来了,我不忙着勾引正主,抱着一个替身算什么。
但是我忽略了,荆辰逸,这是个变态加神经病。
今夜我没去找他,半夜,他翻了我的床,在我闺房床榻上不分轻重地撕咬着我。
4.
我原本想拒绝,但他那双漆黑森冷的眸子死死的看着我,我立刻不敢吱声了。
反而娴熟地缠着他:“殿下,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才没有去。”我语气娇柔做作,却刚好能拿捏住荆辰逸的心。
闻言,他把那双黑黢黢的眸子移开,掀了掀眼皮,冷笑:“本殿怎得看不出来有何不适,看来是本殿给你惯坏了。”
我暗暗皱着眉,听说今日荆辰逸和晏语嫣在承恩寺遇见了,难不成在晏语嫣那触了霉头,所以来折磨我
心里骂荆辰逸是个畜牲,面上我却丝毫不显,甚至把他抱得更紧了,跟个狐狸似的眼微微眯着,娇笑连连。
荆辰逸却没半分怜惜,我不敢惹他再发脾气,讨好地献上柔软的唇。
“殿下,长姐回来了。”
他啃咬着,含糊不清回了句:“嗯。”
我推了推他,勉强喘口气:“那……我们到此为止”
“轰——”
陪了我十几年的桃木桌,瞬间碎成了渣。
我:“……”
我自认言辞恳切,将自己身份认的清清楚楚,甚至都不提出要名分要钱财。
可荆辰逸大发雷霆,给我吓得瑟瑟发抖之余还不忘紧紧抱住他。
或许是我紧紧抱着他的动作对他有几分慰藉,他如刀子一般森冷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带着几分怪异悚然的温柔:“晏韶敏,你又不乖了。”
我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荆辰逸只有在非常生气的情况下才会叫我的名字。
我意识到,这段感情分开与否,好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可是,我的荆玉泽,啊不,现在还不是我的,荆玉泽,马上就回来了啊!
次日,京城发生一件大事,尚书府庶女离奇失踪,太子主动请缨,揽下这个案子,说帮尚书府找到女儿。
晏尚书感激涕零。
京城众说纷纭。
说尚书府庶女不检点,被人掳走,这下坏了名声,又说太子对晏语嫣情真意切,甚至揽下这种差事。
而舆论的主人公,我,被囚禁在了太子府。
我:我真的想哭。
碧落也被掳过来伺候我,我咬着唇不说话,碧落担心地看着我。
今天,距离荆玉泽回京的日子还有三天。
荆辰逸这个禽兽,给我关在他书房里,折磨我。
我都不知道哭着喊了多少次,我要被他折腾死了,他才放过我。
趁着荆辰逸上朝,我靠在床榻边休息,轻轻转了转手上的血红的玉镯,眼神慵懒又嘲讽。
想两个娇妻一起在怀吗可我只拿你当炮友。
荆辰逸上完早朝就迫不及待进了书房看我,又是一顿凶狠的啃咬,我现下下定决心要断了联系,就冷着脸,没反应。
他亲了几下意识到我过分冷淡,一双阴翳的眼神死死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毒蛇盯人一般,我又忍不住想打个寒颤。
但我克制住了,只是懒洋洋地说:“真无趣。”
荆辰逸一愣,似乎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装作乖巧可人的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却嫌不够一样:“这话我只说一遍,放我走,踏马的晏语嫣都回来了你还抓着我不放,有病啊。”
荆辰逸震惊。
大概是在想,原来我不仅会床上勾人,竟然还有骂人这一面。
许是我这尖利一面他从未见过,反而引起他的兴奋。
5.
滔天怒意排山倒海而来,他近乎惩罚似的咬着我,好像要将我连皮带肉吞下去,咬牙切齿:“晏韶敏,你别忘了,是你先勾引我的。”
我被他咬了也不恼,只是懒懒地躺在他怀里笑,笑的格外冰冷疏离:“那又如何,说开始的是我,说结束的也是我。”
瞬间,男人身上凌厉的气势翻了一倍,他震惊且愤怒地看着我,看样子实在不相信我平日柔弱的模样怎么会大变样。
我有些害怕,但强装镇定。
昏过去前,我后悔地想,我不该当初去勾引荆辰逸,就算荆玉泽走了,我厚着脸皮跟着去,也不至于现如今被荆辰逸在床上折腾死。
我这下彻底被荆辰逸锁死了,就那么大个书房,哪里都不能去,甚至荆辰逸给我脚腕上栓了一条锁,走路时一碰一响,在哪里都听得见。
他满意极了,我一贯闲散的性格几乎破防。
我当初究竟勾引了一个什么样的变态!
又是一夜旖旎。
荆辰逸醒了,怀里抱着的温软的人却空空如也。
太子府上下戒严,太子杀了好几个侍卫,全府上下战战兢兢,生怕谁惹了他不快。
而我在闺房的床榻上悠悠转醒。
笑话,穿越前我可是个杀手,穿越后到了不得宠的尚书府庶女身上,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培养了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现代格斗跆拳道那些,配上古代轻功之类术法,百名杀手迅速崛起,成了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大帮派“暗夜”。
我培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培养的,这里面一人可抵挡百名御林军,说点大逆不道的,再配上我随便制出来的炸弹,就算我要称女帝,也没人拦得住。
可惜,身为暗夜背后的主子,我没出息,沉迷美色,一天只围着太子转,整天想怎么做好荆辰逸的小舔狗,伪装好小白莲,让他再睡我一次。
现在好了,我不想当荆辰逸的小舔狗了,当然,我也不想称帝,因为我要换个人舔了。
眯了眯眼,躺在太师椅上慢慢摇着,咬了一口甜甜的桂花糕,我幸福的冒泡泡。
害,当舔狗就这点好,今天想舔谁就舔谁,明天不想舔了就换个人舔。
也不知道荆玉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笑着舔了下嘴角。
6.
今天是怀王荆玉泽回京的日子,晏席摆在大殿,朝臣可携家眷参加。
我穿了身浅绿主白的襦裙,挽了漂亮的发,这副行头,给人第一眼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形象。
想来荆玉泽那样儒雅的人一定喜欢!
宴会上载歌载舞,一道白袍身影儒雅有型,跃入我的眼帘。
他微微拱手行礼:“父皇。”
台上皇帝年事已高,身体也不怎硬朗,摆了摆手示意平身。
荆玉泽落座。
而自始至终,我的眼没离开那道儒雅的身影。
这一幕,自然毫无保留的落在荆辰逸眼里。
“砰——”太子前的桌子碎成粉末。
众人震惊。
荆辰逸不卑不亢,面色平静向台上解释:“父皇,儿臣失手了。”
皇帝自幼宠爱太子,也只是淡淡笑笑,没责怪。
中间歌舞又开始演奏。
一道如毒蛇一般冷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当然知道是谁的,却只是淡淡抿了一口酒。
我将态度摆的明白,要和荆辰逸划开距离。
甚至在宴会中间,主动去找荆玉泽搭话。
是离大殿比较偏的角落。
看着风度翩翩的背影,我眉眼温和带笑行礼:“见过怀王。”
荆玉泽转身,如清风般和煦:“免礼。”
我从前和荆玉泽不熟,只淡淡说过几次话,他反应让我略微惊讶。
因为他对着我笑:“晏韶敏尚书府家的千金。”
我轻轻蹙起好看的眉,依旧笑着:“王爷认得我。”
我是最不起眼的庶女,哪里称得上千金。
荆玉泽眉眼俊朗和煦,没有回答,转而问我:“大殿里歌舞升平,你怎么出来了。”
我面不改色:“太吵了,吵的我耳朵疼。”
荆玉泽却如获知音。
当代女子皆崇明权势,这样的社交场合都巴不得有什么作为得权贵青睐,而荆玉泽自小远离官场,不喜欢宴会,就连这次回京,都是因为皇帝身体不好,隐隐有退位之势,宣他回来。
荆玉泽不喜这些,自然觉得我与众不同。
我狐狸似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荆玉泽朗声言:“你可真是与众不同。”
我笑笑。
这边郎才女貌,两人侃侃而谈,画风和谐,却忽的身后出现一道声音打破这画面:“你们在干什么”
荆玉泽含笑,温和道:“皇兄。”
我捏着手里的帕子,表面亦是不卑不亢:“参见太子。”
荆辰逸森冷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我俩,最后落在我身上,冷冷道:“问你话呢。”
我口齿清晰,不见慌乱:“偶遇王爷,闲聊几句。”
荆玉泽看见我见到荆辰逸不卑不亢的态度微微惊讶,想来是没见过在荆辰逸这尊煞神面前还能坦然自若的人。
我暗暗想,就算真有几分怯意,也不能表现出来,我得在荆玉泽面前给他深刻印象,且得是好印象。
手心涔出几分汗,我表现得泰然自若:“王爷,臣女告退。”说罢,做了个礼,退了下去。
但没走一步,荆辰逸长臂一伸,将我狠狠禁锢,拉扯到他怀里,低头语气狠厉:“晏韶敏,你装什么不熟”
他手掐着我的腰,言语挑衅露骨:“去哪啊又去找野男人本殿允许了吗”
说着竟然在荆玉泽面前动我的衣带。
我震惊地伸手打在荆辰逸手背上,“啪”得一下,声音大的把三人都惊到了。
荆辰逸和荆玉泽是没想到我竟然敢打荆辰逸,而我是觉得下手太重,荆辰逸会给我掐死。
但是荆辰逸如此无耻不知分寸,是我意料不到的。
我打完这一下,转身挣脱他的怀抱,冷冷地掉头就走。
荆辰逸没有阻拦,荆玉泽也安安静静的。
背对着荆玉泽,我没看见,荆玉泽温润如玉的外表下,眼底闪过一丝违和的兴然。
荆辰逸冷淡地看了一眼荆玉泽,不屑地勾了勾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小动作。”
荆玉泽佯装不知,笑:“哥哥在说什么,臣弟不懂。”
荆辰逸表情冷漠,拂袖而去。
荆玉泽眼底深处的兴然扩大。
7.
荆辰逸最近跟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直惴惴不安偷跑回家他会不会和我算账,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边没什么动静,我也心安了。
上次偷跑回尚书府,我对外宣称是太子救了我,且救我时我并无任何伤害,就是有人说我出去遭遇不测,有太子这尊大佛的名号在,也没人敢提。
但是我没想到,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那没心的爹,竟然趁机把我塞进太子府。
我一个庶女,只能做妾室,所以荆辰逸许我侧妃之位。
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我的太师椅都好像重的摇不动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这便宜爹还真是不当人。
拈了一块桃花酥放在嘴里,桃花味道在我嘴里慢慢漾开,我不紧张,反而笑的妖冶。
荆辰逸没招使了只得用那便宜爹来压我。
阖着眼假寐,碧落进来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我幽幽睁开眼。
有人比我还急呢。
起身,对着进来的人浅笑:“姐姐怎么来了”
从来举止大方温文尔雅的晏语嫣冷着脸看我,步子急促杂乱显现出她此刻心绪很乱,声音都带了几分尖锐:“晏韶敏,你好手段!”
我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这位嫡姐看似沉稳,实则如此沉不住气。
“姐姐这是做什么”我装作不知,疑惑问。
晏语嫣咄咄逼人:“太子让父亲将你许给他,你会不知情”
“妹妹当然不知,太子自幼喜欢姐姐,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果然是那个狗男人干的!
我以为我这话会让晏语嫣情绪暂缓,哪料她捏了捏衣摆,一直看着我,目光难测。
我坦然地回敬目光。
良久,晏语嫣才收回视线,冷冷道:“那为何太子会让父亲将你许给他”
我咬了咬唇,紧张兮兮的模样很是让人放松警惕。
“我不知道。”说着,潸然泪下,“不怕姐姐笑话,妹妹心悦怀王,对太子并无意,那日和怀王偶遇说了几句话,被太子撞见,可能太子误以为我们互生情愫,他对怀王有敌意,自然想横刀夺爱。”
我这番解释有理有据,安慰了晏语嫣的心。
她神情终于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冷淡:“那太子要纳你入府,你是何想法”
“我,我自是不愿。”
看着晏语嫣被我忽悠的团团转,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怜我俩一起遇见荆辰逸这个祸害,还有这厮,竟然想坐享齐人之福,真他妈王八犊子。
我眨了眨眼,继续道:“姐姐既然知道太子对你情深义重,为何不主动找他”
荆辰逸喜欢晏语嫣,而晏语嫣也对荆辰逸有意思,为什么不早早两人相好,这是我一直以来的问题。
晏语嫣冷淡的脸明显一僵,好几秒才说:“太子生性冷淡。”
我有些疑惑。
太子生性冷淡那狗在床上恨不得把人玩死,怎么着都不像冷淡的意思。
我大着胆子出主意:“那更得需要姐姐主动了,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你稍微主动些,太子定当把持不住。”
肯定是因为晏语嫣太高冷,而荆辰逸那个家伙外冷内热,只要晏语嫣稍微主动,干柴遇烈火,这不就成了!
我忽略刚刚的不解,努力给晏语嫣出主意。
想来有趣,我们这两姐妹素无交集,现在说这样的体己话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晏语嫣是自幼养在阁中的大小姐,从没听过我这样的虎狼之词,闻言脸颊微红,但却若有所思。
看来是听进去了。
我窃喜。
成亲之日马上到了,就看我这位嫡姐如何做了!
8.
我想一头撞死在太子府后花园。
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想死过。
成亲前日是中秋,皇后设晏太子府款待诸位大臣家女眷,我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这事可把我开心坏了,正愁晏语嫣怎么拿下荆辰逸,机会就来了。
看着台上冷漠如神祗的存在,那张刀削般的俊脸如鬼斧神工,可惜坐在那目不斜视,冷的像隆冬里消不掉的冰。
那人起身,出去了。
我一边叹着自己眼光好,一边暗暗给晏语嫣使眼色。
晏语嫣轻拈桌前果酒,抿了一口壮胆,而后文雅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我祈求晏语嫣勾引成功,这样我才能对荆玉泽下手。
经过上次的事情,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和荆辰逸没断干净的情况下,找荆玉泽搭话。除非我想在荆玉泽面前声名狼藉。
这宴会太过无聊,我趁没人注意走了出去。
太子府确实大,但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无聊转转。
也是我运气好,竟然遇见荆辰逸和晏语嫣二人,看着那边正在讲话的二人,我呼吸一滞,赶忙躲在旁边的大石头后。
既然碰见了,不偷听一下说不过去。
那人负手而立,因气势俊冷,带着衣袍随风的角都带着冷,晏语嫣穿了粉白色襦裙,簪了漂亮的流苏簪子,清冷干净,煞是好看。
许是没主动和男子搭过话,晏语嫣咬着唇角有些紧张,但大家风范犹存:“殿下和妹妹的婚事……”话说一半,意犹未尽。
荆辰逸身形未动。
我以为他要说些安慰的体己话表明心意。
晏语嫣没说话,大概也在等他讲话。
谁知道空气就这么冷下来了,风里随着几片叶子卷起又落下,显得冷又寂。
我懵了。
荆辰逸依旧一个字都没吐。
晏语嫣表情瞬间有些窘迫地难看,脸色涨红难堪,欲言又止:“殿下。”
那眉目含情恰到好处,柔弱又不失脾性,看得我一个女子都心动,暗暗捏了捏拳,在心里呐喊:长姐加油!
“滚。”那高大俊逸的背影如山,冷的令人发指地吐出一个字。
别说看晏语嫣的表情,就连眼皮都没提一下。
我以为我耳鸣出了差错,心乱耳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好巧不巧暴露在他们两人的视野。
这动静太大,几乎是我刚发出声音,那边两个人就同时看向了我。
我:……
于是我眼神惊恐,在晏语嫣愤怒仇视的眼神里,看着荆辰逸两步并作三步走过来抱起我。
他两根手臂粗壮有力,衣袍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布料,总之我隔着裙子挨到他的衣服,冷得像碰到了蛇,好像两只粗壮的大蟒蛇丝丝地缠着我。
手臂的主人显然更不好惹,阴森森的话一字一句的:“晏韶敏,偷听人说话,好听吗”
我颤了颤身子,呜咽一声。
因为荆辰逸不轻不重地揉着我刚摔疼的屁股。
晏语嫣脸色极其难看,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有些红,又泛着惨白。
完了,这下给晏语嫣得罪死了。
别碰我屁股,别碰老子屁股!
我颤颤巍巍想躲荆辰逸的魔爪,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泄愤似的,荆辰逸掐了一把我的屁股。
我捂着嘴怕发出声音让晏语嫣觉得我在嘚瑟,尽管我真的很疼。
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后花园,没脸见人了。
被荆辰逸带去他的寝殿。
最后做了什么当然不必多说。
晕过去之前,我听见荆辰逸在我耳边冷冷低语:“晏韶敏,这几天给你的自由,是不是让你忘了本”
第二天幽幽转醒。
这狗不知道和我的便宜爹达成了什么交易,我是彻底被卖了。
往常两人睡了后他至少还会让我按时回去怕被人发现污了我清白,昨夜他折腾我中间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一晚上没睡,就在太子府呆了一夜。
甚至我醒了后,丫鬟告诉我,太子去上早朝了,尚书府见我一夜没回,也没人来寻。
我软着腿洗了身上,换了身干净衣服往回走。
还不忘狠狠啐一口那个狗。
真他妈禽兽!
正心里骂着,走路不留神,直愣愣撞了脑袋。
我捂着头,两眼泪汪汪抬头看。
许是我这幅呆愣的模样取悦了荆辰逸,他竟低低笑出了声。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因为我就没见荆辰逸笑过。
他展眉时眉眼少了凌厉,唇角微勾,竟然比荆玉泽还好看。
荆辰逸摸了摸我的头,语气里带了难得的柔意:“韶儿,你真笨。”
我更恍惚了,跟醉了一样。
最近一门心思想和荆辰逸分开,好久都不主动讨好他,总惹他生气,荆辰逸一直叫我全名,好久不叫“韶儿”。
荆辰逸察觉自己态度改变,立刻冷下来:“明日就成亲了,今儿别乱跑。”
我来不及想荆辰逸变脸,小鸡啄米般点头,只盼赶紧远离这尊煞神。
荆辰逸看我态度敷衍,眼神又是一寒,他大概是想到明日成亲,又转而缓下来,没有多说了。
我连忙溜了。
9.
令我咬牙切齿的是,荆辰逸安排了两个侍卫看守我,应该是防止我明天之前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气死了,但我又不能明目张胆反抗。
不过门口这俩人倒是阻止了晏语嫣前来找事。
想到原本的合作伙伴可能变成敌人,我这脑壳子就隐隐作痛。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行人弄醒。
洗澡换衣熏香挽发。
那嬷嬷厉害的很,我困得直打瞌睡,她带着一帮子人毫不被影响。
我勉强清醒,看着铜镜里容光焕发,漂亮妖冶得像一条美丽的九尾狐的自己,不免欣喜,哪有女子不爱美。
只是,“嬷嬷,侧妃成婚,可穿正红”
就算我再不懂规矩,也知道古代正室才可以穿正红色衣服,更别说婚服这么重要的东西。
嬷嬷面不改色看我:“时辰到了,太子妃。”
太,太子妃!
(
*全程无虐,高甜爆笑
我是太子妃。
太子不爱我,他爱的是将军。
而我,看着满屋子的珍珠玛瑙翡翠……笑出了鹅叫声。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从大婚之日我就知道,太子娶我恐怕只是事出权宜,要不然,贵为太子,何苦娶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孤女。
看来,我林婉这残生,注定从此与空房为伴……
哦,对了,还有屋子里堆满的黄金珍珠玛瑙翡翠。
嘿嘿嘿嘿嘿…………
不行不行,我不能高兴的那么明显,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可是一辈子无宠无爱,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连种地都能用金锄头的生活。
“哈哈哈哈哈哈!”
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额……”犹豫再三,丫鬟...
“额……”犹豫再三,丫鬟终于开口:“太子妃,您……要不笑的小点声?”
哦,对对对,今时不同往日,我身份非比寻常,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自然是要顾及形象,撑得起天家颜面。
我轻咳了两声,对这个出言提醒丫鬟频频点头表示赞许:“是个乖巧机灵的丫头,叫什么名字?”
“奴婢柳烟,是太子殿下指来得的贴身丫鬟。”
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柳烟低着头小声的说着:“今日本是大婚,但太子殿下偏偏被皇上叫去商议国务要事,万万不能脱身,委屈太子妃了。”
“没事,不委屈。”
开玩笑,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跟那个太子既没有什么往日的交情,又门不当户不对的,他能对我上心才有鬼了。
不过说来也怪,这好事怎么就偏偏砸中我了呢?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我在府里溜达了三天才终于见到了太子一面。
这人长得确实如传说中一般,面若冠玉,眼泛桃花,贵气之中正掺着几分飘然的仙气,不愧为京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只是,他看我时总是面无表情,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里是有些厌恶的,他总是瞪着我,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都担心他眼睛太干会发酸。
我自知没趣,也不在他面前溜达,倒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当时天真的我还以为这种微妙的平静能维持很久。
我真傻,真的。
我光知道他不乐意见我,我也不在他面前转悠,却忘了他是太子,大婚之后太子妃要和他一起进宫面圣。
我只能默默祈祷,至少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他总不能当面给我摆脸色吧。
到了那天……
“皇儿终于得偿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朕也终于了了一桩心事,就只盼着你们二人能举案齐眉,夫妻和睦,若能早有子嗣,为我皇室血脉开枝散叶是最好不过。”
皇上并没有想象中一本正经,瞧我的眼神里也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然而我仍是如坐针毡,没别的原因,我怕太子打我。
不是我开玩笑,太子真的有点吓人。
只见他牙关紧咬,双拳紧握,面色通红还冒了一层薄汗,依稀可见就连肩膀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确实是是我们成婚以来,我们靠得最近的一次,但也不至于到这般境地吧?
他得是有多厌烦我啊?
“你瞧,我这皇儿有多喜欢你,看到你们感情这般深厚,我心里也安乐了。”
不是,皇上,您位高权重就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你看看他那样!
要不给他加条链子吧,我觉得他想咬我……
即便内心千言万语,还有骏马奔腾,但我仍然只能点头微笑。
“皇上说得对。”
不管怎么样,面圣算是有惊无险,不过经此一事,我也确实有些疑惑,我做了什么能让他烦成这样?
还有,他都烦我烦成这样了,干嘛娶我?
我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护国将军登门拜访。
“你终于来了,不是早让人去请你吗?怎么现在才来?”
太子与他轻声交谈着并肩走过,我低头行礼,尽量降低存在感,护国将军却饶有趣味的对我投来目光:“哦……这位必定就是太子妃了吧?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林婉?”
护国将军久历沙场,今日一见才知他神武非凡,身材高大不说,五官更是如同刀砍斧劈一般的深邃,配上嘴角一抹坏笑,着实令我惊艳了一把。
我刚想就算出于礼貌,也该给个回应,却见太子皱着眉头拽了一把护国将军:“你别和她说话。”
不是,您就算再不待见我,当着外人的面也给我三分薄面吧?
我顿时尬到极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匆匆行了个礼,连头都懒得抬起来,只想着这两个人赶紧走了是最好,却依稀听见护国将军笑着问太子:“怎么,这就吃醋了?”
额,嗯?
哦……
太子急不可耐与之共入内室,嗅觉灵敏的我立刻察觉到其中定有猫腻。
虽然尾随和偷听都是非常不好的行为,但我好歹是太子妃,太子府的当家主母,府中事无大小,我都该过问的。
对,绝对不是因为我想听八卦。
所以如果我撅着屁股耳朵贴门两眼放光的听着屋内的谈话……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我静下心来仔细偷听,只听见屋里传来了护国将军的声音:“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那么丢脸,我不过就跟她说了两句话,醋劲儿那么大?”
太子的声音同样好分别,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有几分怨气在:“你是没瞧见她看你的样子吗?那眼里放光,恨不得把你活生生吞了!”
咳咳,我这里官方辟谣一下,我纯粹是因为护国将军居然不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将军肚而惊艳了一把。
本人绝对绝对没有和太子抢男人的意思。
“太子妃?”忽然传来的呼唤,吓得我浑身一个机灵,我回头一看,只见柳烟皱着眉头望着我:“您这是在……”
“嘘嘘嘘……”我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小声的对她说:“别声张,别搅了太子的好事,他的一番心意,还苦心瞒着我,可不能现在吓着他。”
柳烟先是惊恐,然后又带上了几分欣喜:“您终于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意了?”
“好呀,你这个丫头,原来你早就知道,居然不告诉我。”我倒也没有真生气,笑着用手肘顶了顶她:“你是怕我介意?放心,太子何许人也,爱好异于常人那再正常不过了!”
“太子妃息怒,不是奴婢有意隐瞒,实在是太子反复叮嘱,不可让您知晓此事,只是……‘爱好异于常人’……”柳烟迟疑了片刻之后,又抬头看着我,然后上下打量,赞同的点了点头。
“‘早知道太子妃大度,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清楚的自知。”
我无暇顾及这些连忙让她收声,然后拉着她来到了门前,继续听着门内的声音。
仔细分辨一番,我率先听出了护国将军的声音:“怎么,坐我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说话真是不知轻重。”
“不知轻重又怎么了?你是我的夫君,以你我的关系,哪需要这么生疏?这几日我可是寂寞的很,太子殿下,你来听听,我心跳的好快呢。”
我去!
这婉柔的语气,真的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护国大将军吗?难道……我居然一开始就站反了?
太子在上啊!!!
无声的呐喊已经堵在我的喉咙了,我满脸兴奋的摇晃着柳烟,却正对上她那一副灌了三桶米田共的表情。
“唉,柳烟,你怎么的看着像是不高兴?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磕?”
我小声的说着,却听见柳烟发出了天崩一般的悲叹。
“我觉得您真的误会了。”
我看她那副样子,猜测此事一定另有隐情,略加思索之后,我猛的一锤手:“我懂了。”
“懂了吗?”柳烟眼里泛起了光。
“你喜欢护国大将军!”
柳烟眼里的光破灭了。
不过也正常,这少女心事先是被当面判了死刑,后又被人戳穿,光破灭了也是常有的事。
“柳烟啊。”我语重心长的拍着她的肩膀:“一片痴心难得可贵,你没错,只可惜你爱的人不会爱你,你如果觉得难过,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去游山玩水缓解缓解心情吧。”
至于我……
嘿嘿嘿,当然是疯狂磕这对高糖CP。
说起来,太子名叫高博弦,护国将军叫唐镇宁,可不就是高糖!
高举高糖大旗!
柳烟并没有领受我的好意去度两天假,而是从这一天之后就摆着一张又黑又臭的脸,就差拿刀逼着我去和太子亲热亲热了。
“柳烟啊,我知道你心悦大将军,但也不能让我去撬他们的墙角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身为太子妃,太子的正妻,去找夫君聊聊天也是应该的,哈哈哈哈,柳烟,把刀放下,乖,放下。”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为了保我一条小命,我还是屁颠屁颠的去找太子喝茶,太子正在温书,见我来了很是诧异,整个眼睛就死死的钉在我的身上,看得我浑身汗毛炸立。
“太子……您要不喝口茶吧。”
顺便眨眨眼吧。
眼球都快枯了。
“嗯。”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他问:“今天怎么想着来我这里坐坐?”
“哈哈哈,我说我被人拿刀逼的,您信吗?”
太子细不可闻的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我很幽默。
抱歉,我真的不幽默,是真的有人拿刀逼我。
眼看气氛又尬了起来,我连忙岔开话题:“今天唐将军没来?”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瞬间就觉得可以去投胎了,太子本就冰冷的眼神顿时直接到了零下。
“谨记你的身份,太子妃,你不该在我面前问起别的男人。”
我勒个乖乖,这是吃醋了?真不愧是太子殿下,连吃个醋都那么的清新脱俗。
我连忙表明立场:“太子殿下放心,我绝无二心,定当安分守己,只做份内的事,只说份内的话。”
得亏我嘴快,太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也仍然是冰冷的,我连忙趁热打铁,再表一波忠心:“我本是个福薄之人,原是太子看中才有幸得入千金贵门,请太子务必放心,我与太子定当是齐力一心,太子殿下的终生幸福就是我的毕生所愿。”
他冷漠的看了我许久,终于哼笑了一声:“就数你嘴快。”
我勒个乖乖,他笑起来真好看,可惜我也只能在沾到唐大将军的光的时候才能一饱眼福。
要是能看到太子殿下对唐大将军笑就更好了。
嘿嘿嘿嘿嘿。
心满意足的我心满意足的回来了,然后我心满意足的向满怀期待的柳烟解释我心满意足的原因。
“再去”
“啊?可是我才刚回来啊。”
“再去!”
开玩笑,我才刚从人家那里回来,怎么好意思再走回去?
我当然是用跑的!
再跑慢一点,提着剑的柳烟就追上我了。
刚到书房门口,我又看见彭大将军满脸笑意地拍着太子殿下的背,定睛一看,太子殿上脸上分明有着几分羞红。
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开玩笑,我这时候冲上去当电灯泡?
“柳烟!”我好歹是当主子的,还真能被手底下的丫鬟威胁着了?我义正言辞的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眼睛一闭,脖子一伸:“你砍死我吧。”
柳烟举着剑终究是没舍得真的砍下来,只是恨铁不成钢叹了好几口气。
我见性命无忧,立刻扭头去看,只见唐大将军搭着太子殿下的肩,满脸笑意的说着些什么:“那还真是恭喜你啊,以你的标准来说的话,她能有这个反应已经非常不错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说的是什么,但是看他们一个油嘴调笑一个面色微红两人一起走进了书室,我心里万般的满足。
一定要幸福啊。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南方山区忽发洪水,太子与唐大将军双双领命前往镇灾,我听说此事后,心里也总是记挂着南方的灾民,求太子让我也跟去。
“你去做什么?”太子皱着眉头看着我:“此去又不是游玩,水灾凶险,稍有不慎就易出意外,你若嫌府中冷清,等镇灾结束去江南戏水,若实在闲不住,叫柳烟陪你京中转转也行。”
“请太子放心,我绝不添乱。”我的态度更坚决些:“还请太子成全。”
入府两个月,我向来是太子说一我不说二,太子往东我不往西,头一次坚定立场,倒让太子多看了我两眼。
“那好吧,但你切记不可乱跑。”
“是,多谢太子。”
得到了应允,我高兴的回去收拾准备,柳烟神出鬼没的站在了我的身后,满脸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太子妃终于长大了,知道患难见真情,主动陪着太子去吃苦也能让太子记得些,奴婢终于能放心了。”
“嗯?”我不明所以,却也觉得现在不是该和她谈论这些的时候:“柳烟,你来的正好,帮我收拾些东西,只需带些必要的贴身东西,灾民众多,镇灾的物资怕也是繁琐,我们看能带些便带一些去。”
“皇上已经说过灾区所需皆从国库里拨……”
“皇上赐下的是一回事,我们拿出的是自己的心意。”我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着,一边翻出了自己的小金库:“镇灾嘛,钱总是不够用的。”
柳烟许久没有讲话,然后才终于长叹了口气:“奴婢今日对太子妃刮目相看。”
到了灾区我与太子相见的就少了,他与唐大将军领着一众青壮年整日奔波,我们女眷便扎营煮粥分发下去,或是拎着药箱寻访病者伤者。
柳烟总是一脸惊奇的看着我,我本不想理会,但被盯得久了,心里也是发毛,终于忍不住问她:“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不……只是没想到太子妃居然会做这些……”柳烟咽了咽口水:“我原以为太子妃只是一时善心泛滥,却没想到您的手脚比我还娴熟不少,居然还通药理?”
“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笑着把额前几缕碎发撩到了脑后:“做得多了自然就娴熟了。”
将近半月过去,灾区救治还是不错的,至少灾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确定这一点之后,柳烟以“再不见见,你都快忘记他长啥样了”为理由,非要拉着我去找太子,找了一圈太子没找到,却碰到两名花容月貌的娇俏女子。
柳烟小声的提醒我:“这是唐大将军府上夫人及妾室。”
我与这两人光速交流了眼神,然后彼此之间点了点头。
嗯,确定了。
同道中人。
我们仨那是一个相见恨晚相谈甚欢……
“姐姐你是不知道,咱们家将军啊,书房里还挂着太子殿下的墨宝呢!轻易还不让别人夸,一夸就起醋劲儿。”
“这算什么?上次太子来将军府,我不过瞧着新鲜多看了太子两眼,将军当场恨不得拿眼神把我剐了!”
“哈哈,这俩人都是一样的醋精,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既是同道中人,又有着这样一层关系,我们自然是不多一会儿就处成了亲人,我也得知两位姑娘是表姐妹,一位名为苏月,是姐姐,一位名为苏柔,是妹妹。
有趣的是,妹妹苏柔是正妻,姐姐苏月却是妾室,一提起这个,苏柔便得意扬扬:“叫了她那么多年姐姐还不许我收点利息回来?”
苏月却对此毫不在意,挥挥手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小事,不足挂齿,我们还是继续说说太子与将军吧,太子妃姐姐,你那儿还有什么糖糕秘闻?”
等会儿……
“糖糕?”我一下挪远了几步,露出满脸鄙夷的表情:“这是个什么邪教?我举的可是高糖的大旗,必然是太子在上!”
“哈?”苏柔一听就不服了,顿时也插起腰来:“且不说别的,瞧我家将军那般壮朗,太子却浑身一股书生气,这不是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吗?”
“肤浅,太肤浅了。”我笑着摇了摇头,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所谓人不可貌相,两位妹妹还是年轻,我可是亲耳听见他们私房密话这才知晓。”
苏柔仍是不服,与我舌战三百回合竟然不分高下,只见苏柔吸一口气,目光凶狠,我知她要放必杀。
果然……
一觉醒来,我的苦茶子居然盖在了他的脸上,我拖着快被折腾废的腰,轻手轻脚地起来,却不想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
男:【怎么,一晚上还没有喂饱你吗?】
女:【………不要……啊……】
这学期我新入职一家贵族幼儿园。
家长名册上我见到了一个刻到骨子里的名字——沈言!
恍然想到几天前高中同桌发我的消息:
沈言回来了!
此时这个名字的出现不知是个巧合还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第二天,命运就给我揭晓了答案。
幼儿园门口,沈言牵着一个男孩笑着朝我走来。
他的眼神温柔又宠溺。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看着我。
却在那一天……
收回所有的美好。
冷...
冷漠疏离地开口:“陆曼,分手吧。
这辈子我不会结婚生子的。
我不想耽误你。”
我一直以为他有自己的苦衷。
但是眼前的事实,让我怎么继续欺骗自己。
这一刻,我甚至失去了站的力量,双腿发软。
五年的等待到头来就是一场笑话。
眼睛不争气红了。
心里有很多情绪。
憎恨……懊悔……不甘……
寒意顷刻间遍布周身。
见到我,沈言原本含笑的表情渐渐僵住。
看着我欲言又止,而我也不想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用了五年等他回来,如果不相遇,我可能还会用更多年。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可以彻底死心了。
下班回了家,所有的情绪都爆发了。
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哭完,看着镜中的自己。
狠狠唾弃一番。
一个渣男而已,人家恣意潇洒。
我为什么就不能洒脱点呢。
重新化了妆,挑了那件闺蜜送的性感套装。
我打车去了最大的酒吧。
今晚,我只想不管不顾地放纵自己。
吧台边的那个男人从我进来就一脸玩味地看着我。
和沈言不同,这个男人身上有邪气和野性。
我是该改变下自己的喜好了。
故作风情地走近。
告诉他,请我喝一杯。
晚上我就跟他走。
男人挑眉地笑了,随后叫来一杯鸡尾酒。
所有一切都按照我预想地发展。
跟着他回家。
准备开始ONS。
鼓足勇气亲吻……
抚摸……
却在最后一刻,颤着音:“我没准备好。”
黑暗里男人无奈地笑出声:“如果我废了你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晚上浑浑噩噩梦了一晚,都是沈言。
周五临近下班的时候,园长通知集团少东家过来视察。
顺便喊了我去办公室端茶倒水。
我只顾自己低头倒水,直到最后一杯水放好。
主坐上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这位老师是新来的吧?这么漂亮我怎么没有印象呢?”
会议厅突然安静下来。
我抬起头,看到戏谑的一双眼。
才发现是我不成功的“一夜情”。
而他还是集团的少东家——纪昱。
真的社死。
下班出来打车,路边停着一辆未上牌的悍马。
车子不停朝我按喇叭。
我气得回头瞪,才发现是纪昱。
“有没有后悔没把我睡了?”
他打开车窗看着我痞痞地笑。
“不不,小的感谢您的不睡之恩。”
“那上车,请我吃饭。”
不想被同事误会,我只能快速上车。
“当我是司机呢?上前面来坐。”
纪昱从后视镜里盯着我,故意将zuo这个音拖长,让人遐想。
我只能灰溜溜地换了位置。
少东家果然是少东家,不但去星级酒店,点菜也丝毫不客气。
“纪总,我们就两个人,够了,浪费食物不好的。”
哪怕心在滴血,我也尽可能装做不甚在意的样子。
纪昱没有给我面子:“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子,这顿我请了,你请我看电影。”
我顿时因为被看穿而尴尬不已。
我以为他说看电影只是说说的。
也以为他要看动画片是说说的。
此刻……
我们正在国产动画影厅。
电影开始倒计时。
影厅里只有屏幕上投射的光线。
我却看清了最后进来的一家三口。
那个女人很漂亮。
电影放了什么我没看清。
因为满眼都是侧下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视线变得模糊。
手指扣得掌心生疼。
为什么都失恋五年了还好不了!
眼泪要滑落的时候我借口逃去洗手间。
镜子里,双眼通红一片。
努力撑起笑,告诉自己:陆曼,渣男不值得你这样。
没想到沈言等在洗手间门外。
我一出去就被他拉进了隔壁的杂物间。
“你哭了。”他的声音笃定。
我努力转着手,妄图抽回被他拽住的左手。
他却轻松将我的手反剪到身后,唇被他吻住。
只能一只手挣扎着去推他。
五秒后,“啪”的一声很突兀响起。
黑暗里,我居然准确无误地给了他一巴掌。
“沈言,请你搞清楚。
五年前你说分手的时候,我们就结束了。
你都有老婆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来惹我。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贱?”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哭了。
为自己的委屈。
“曼曼,对不起,是我冲动了。”身上的钳制松开。
随意抹了把脸我直接推门而出,没成想纪昱在门口。
这个洗手间真的和我八字不符。
“我看你那么久没回来,不放心。”
纪昱看到后面走出来的沈言,眼神忽的冷了几分。
两个男人都没有动,却让人觉得霎时火花四溅。
最后我这个局外人先认输。
伸手挽上纪昱,淡漠地看着沈言。
“这是我男朋友,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沈言的脸色很差,最终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我才放开纪昱的手。
“利用完就一点好处都没有?”
纪昱的语气很不爽。
“那老板你想要什么好处。”
“陪我去个地方。”
“行,刀山火海都去。”
“好,你不后悔就好。”
纪昱笑得有点贼:“不过我不喜欢和丑女一起。”
我愣了下,转身回去照镜子。
里面的人吓到了我自己,泪水流过的脸颊留下几道花白的痕迹。
凌乱的口红则是完美展示了之前的激烈战况。
瞎子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整理一番出来后,我尴尬地不敢和纪昱对视。
他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
地上的格子使我玩心大起,一格格蹦过去。
没想到纪昱已经停下在等我,而我直接蹦进了他怀里。
我明明力气不大,却把他撞倒在地。
压在他身上,我看见了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上次和他这么亲密的时候,我的心噗噗直跳是因为紧张害怕。
这次心好像没来由地急跳。
回过神忙撑着地爬起来。
不同于我的面红耳赤,纪昱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伸手拿起一顶头盔。
此刻,山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
我绝对没想到纪昱会大半夜骑着机车让我陪他去山顶看夜景。
活了30年我都没感受过这种惊险刺激,每个转弯都好像无限贴近地面。
整个山谷只有机车的轰鸣声。
除了用尽全力抱紧他,我没有别的能给自己安全感的方式。
璀璨星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一切都好像值了。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山上飙车。
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感觉,太刺激。
最后看到这片星空,心好像又落回原处。”
纪昱说这话的时候,正抬头仰望星空。
神情有几分落寞。
但是这样身世的人,怎么会落寞呢。
“如果有需要,我不介意借一个肩膀给你哭。”
原来,他是特意带我来。
心里刚有一丝丝感动,他又是一脸痞笑地看着我。
刚才的落寞也似乎在他身上消失得毫无踪。
一颗流星在我们头上滑过。
我连忙闭眼许愿:
让我放下沈言吧,开始新生活,开始新恋爱吧!
睁开眼是纪昱看着我一脸宠溺地笑。
我的世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回去已经是凌晨,空旷的街道却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看着消防车前去的方向,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大事不妙。
这几个小时过得真够精彩纷呈的。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虽然房间里过火面积不大,不过还是一片狼藉。
值钱的不值钱的都受损了,重点是晚上都没地方住了。
我难受地蹲在地上,头俯在膝盖上。
纪昱用脚踢了踢我的屁股,丝毫不觉得这个行为有什么不妥。
我红着脸瞪他,在我心里压根没有他是我老板的自知。
“都摸过了,脚碰下还不行了?”
纪昱继续再轻踢了我一屁股。
“行了,能用的收拾下,晚上我带你去员工宿舍。”
不理会我脸上羞怒的神情,他已经动手给我整行李了,开始翻我衣柜。
突然手指从抽屉里勾出一条蕾丝透明情趣内裤晃到我眼前。
“你还好这口?以后等你准备好了,陪我来场!”
我又气又急又羞地抢过他手里的布料丢进垃圾桶里。
这是和那套性感套装搭配一起的,后悔当时怎么没给扔了。
纪昱说带我去员工宿舍我还深信不疑。
直到车子开进他家的小区。
“纪总,那个我可以暂时住酒店的?这样不太好。”
“你很有钱吗?”
一句话就把我噎回去了。
下车前我给自己做了一通心里建设。
出了电梯我直接往他家门口走,纪昱突然开了隔壁的门。
“你是想和我一起住?”
他站在门口笑得像只狐狸。
我只能感叹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这明显不是什么员工宿舍,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别多想,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老板。等那边房子好了你就麻利地走。”
就这样,我享受到了住高档小区还车接车送的生活。
早上出门,老板说顺路。
下班老板说不好打车。
每次上下车都和做贼一样,生怕被同事看到误会。
晚上的时候他基本赖在我家吃完饭再走,美其名曰“互帮互助”。
尤其是周末,基本中饭干完等晚饭的节奏。
中间我追偶像剧,他追动画,跟三岁孩子似的。
我也就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比如现在,他正在看《倒霉熊》,笑得完全影响了我的看剧情绪。
是邻居张姨的号码,心一下子揪起来。
刚被发现送医院去了。
我眼泪就掉下来了。
妈妈去的早,从小是我爸把我拉扯大的。
一想到自己毕业后没回去他身边孝顺。
反而光顾着自己的情情爱爱。
顿时心里更难受。
急急起身去收拾行李。
纪昱追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边哭边说了下事。
“那还收拾什么呀,马上走呀?需要再买。”
少东家果然财大气粗的。
纪昱直接开车送我回去,我觉得不好意思。
他说自己反正也游手好闲的。
额,我还能说什么。
车上因为担心爸爸,眼泪还是忍不住流。
“别哭了,你哭得我心肝儿疼了。”
纪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听了却羞红了脸。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爸爸手上有纱布包扎着,我抽抽噎噎在病床前哭。
“这么大姑娘了,不哭,爸没事。
就是院里葡萄熟了想摘下来给你寄去,你以前喜欢吃。”
“爸,以后不许做这些危险的事了,你的年纪也大了,自己要注意点。”
我想劝说爸爸以后跟我走,或者我回老家,都被我爸拒绝了。
他还顺便又提了下我年纪不小,可以找人家的事。
和以前不同,这回我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陆叔,你好,我是曼曼男朋友纪昱。陪她一起回来看看您。”
我爸一听,就乐开了。
见我爸高兴,我也只能随着纪昱胡编乱造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冒充了。
“曼妞,找了男朋友了怎么都不和爸爸说。”
纪昱笑到变形的脸让我无法忽视。
送我回家取东西的路上,他还时不时叫几声“曼妞”。
越叫越来劲那种。
我直接选择无视他。
医生担心我爸摔下来的时候还伤到别处,让他留院观察几天。
他节约了一辈子,怎么也不肯。
最后是这个“准女婿”出口哄住了他。
不过我爸心里还担心着地里可以收了的花生。
“准女婿”自告奋勇接下这个活。
晚上我要留下来陪夜,爸爸怎么也不答应。
说男朋友第一次来,都没招待,不像话。
非让我们一起回家去。
最后我坚持请了护工才放心回去。
家里的房子还是我小时候盖的,很古老就是了。
真怕老板睡不惯。
犹犹豫豫开口问老板要不要去镇上住酒店。
“入乡随俗,我以后可是要做曼妞家女婿的。”
说完还不忘冲我抛媚眼。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九月天气还有点闷热,家里只有我的房间装了空调。
晚上我睡床,纪昱在地上打地铺。
我沾床就想睡了,他却兴奋地翻来覆去。
不停问我小时候的事,时不时爬起来看看我房间里的各类物品。
活像一个好奇宝宝。
我已经忍不住会周公了,由他折腾去了。
睡梦里,好像有片清凉的羽毛轻轻柔柔地刮过我的唇瓣。
第二天一睁眼,纪昱和我一起挤在床上抱着我。
我肯定是没清醒,一脚就把我老板踹下床了。
“陆曼,你谋杀亲夫啊,下脚那么重。”
纪昱站起来呲牙咧嘴地揉着臀部。
“谁让你爬我床上来的。”
我连忙起床准备逃离现场。
“地上太硬了,我睡不惯,你看你在我那,我怎么对你的,你现在恩将仇报。”
我一听确实理亏。
“那晚上换换,我在下面,你在上面。”
说完我就想咬自己舌头,说的啥呀!
果然,纪昱已经笑得一脸暧昧。
吃完早饭我们一起去地里。
公子哥现在累不累我不知道。
反正我是累了。
抓住叶柄努力拔的时候,花生没出来。
我自己翻倒在地上。
纪昱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我索性躺地上不动了。
纪昱走过来朝我伸出手:“好了,我不笑了。”
我拉上他的手,故意使坏,把他也拽倒在地。
然后得意地瞥他。
纪昱突然一个翻身撑到我上方。
我们以一个男上女下的暧昧姿势躺在地上。
“亲亲老婆我错了”
“老婆我冤枉啊”
“今早上班的时候我走得好好的,她突然在我面前摔倒了。我下意识扶了一下,没想到就被有心人拍到了”
我咬牙切齿道“那你把手剁了吧”
他泫然欲泣的表情好像我负了他
“不行,没了手我以后还怎么....”
说着他伸手攀上了我的腰肢,对着我的唇吻了下来。
01
“哇塞,我们公司要有老板娘了。”
“雅雅,你真是厉害,连老板这样的高岭之花也能拿下。”
“未来老板娘,以后请多多关照。”
……
我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女同事们围在白雅跟前各种阿谀奉承。
白雅是我的死对头,也...
白雅是我的死对头,也是经理的亲戚,在公司格外嚣张。
说起来,我跟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她总喜欢和我作对。
比业绩,衣服包包,就连用什么护肤品也要攀比一番。
我只觉得她无聊,也不和她计较。
只是,同事们说的老板娘又是怎么回事?
忍着耐心一层层爬楼才发现,同事发了一张白雅和我们老板许靳的照片在工作群。
照片里,许靳亲昵地扶着白雅的手臂,而白雅一脸娇羞地依偎在许靳怀里。
从拍照的角度来看,两人妥妥就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也难怪公司的女同事会疯狂成这样。
一道轻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周媛,你一个快奔三还没人要的女人是体会不到这种恋爱的感觉的。”
白雅端着一副老板娘的架势,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呵,谁给她脸子了?
妄想嫁入豪门就算了。
还敢当面嘲讽我这个货真价实的老板娘。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我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一步步逼近她:“白雅,你都三十好几了,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吧,毕竟再过几年就是黄脸婆了。”
话一出,白雅气得脸都扭曲了。
“你胡说什么,我明明才三十。”
“据我所知老板今年才28吧,再怎么样也看不上你一个老女人,你还是省省心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特意加重老女人这几个字。
“你,我要撕烂你这张脸。”
白雅再也装不下去了,面目狰狞地上前就要和我干架。
我也毫不甘示弱,撸起袖子就准备和她厮打起来。
我早就看这老女人不顺眼了,平时没少在工作上给我使绊子就算了。
还把主意打到我老公身上,我怎么吞得下这口恶气?
“一个个站着干什么,不用干活了。”
关键时刻,经理王建走了进来怒吼了一声。
白雅狗腿地跑到经理王建面前告状:“经理,周媛在挑拨是非还想要打我。”
王建是白雅的远方亲戚,平时没少在背后给白雅开后门,
也因为这样,白雅才敢在公司行事嚣张。
王建扫了我一眼,沉声道。
“周媛,马上给白雅道歉。”
白雅扬起下巴,高傲地看着我。
“王经理,你作为经理不问事情缘由就直接定我的罪合适吗?”
被我这么一问,王建有些心虚,可态度还是很强硬。
“我是经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情了。”
我顿时就笑了:“不就是因为你是白雅的亲戚吗,所以你才偏袒她。”
被我当众说出来,王建脸上有些挂不住,怒道。
“周媛,我看你是反了天了,这个月的奖金全部扣了。”
说完这话,王建就扭着肥胖的身子气哼哼走了。
白雅像个胜利者一样在我面前炫耀:“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
我死死捏着拳头,好半晌才压制住那股冲动。
哼,你们这群垃圾先给我等着。
迟早有一天,我会狠狠收拾你们。
“今晚回家等着跪榴莲吧。”
02
那边很快就秒回了。
【亲亲老婆,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惹你生气了,我立刻给你报仇。】
我磨了磨后槽牙,将那张照片发给了许靳。
他看了后,立刻给我发了几个大哭的表情包。
【老婆,冤枉啊。】
【今早上班的时候我走得好好的,她突然在我面前摔倒了。我下意识扶了一下,没想到就被有心人拍到了,】
【老婆我向苍天发誓,我对你的感情绝对是天地可鉴绝无二心。】
看着他给我发来十多条求饶信息,我心中的怒火勉强消了一些。
不过想要我这么原谅他是不可能的。
【既然你这么手贱,就剁手吧。】
回了这条信息后,我转手把许靳给拉黑。
紧接着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我和许靳是青梅竹马,家里又是世交。
我们感情从小就很好,大学毕业没多久我们就步入婚姻殿堂。
结婚后,我不想当全职太太,更不想与社会脱节。
反正现在也没打算要孩子,所以就来公司上班了。
不过我不想利用许靳这层关系,为我工作铺路。
我只想靠自己的实力在事业上打拼出一番天地。
进公司前,我就和许靳约法三章。
不能透露真实身份,也不能利用一切特权为自己办事情。
因为我平时比较低调,又不像白雅这样高调炫富。
很多同事都以为我只是普通家庭出身。
不过统统都被我忽略掉了。
男人要是不长记性,恐怕还会有无数次。
再说许靳帅气多金,外面多少女人都想贴上去。
我要是不立一下妻纲,以后还得了。
中午的时候,外卖小哥提着几箱米其林餐厅的饭盒送到我们部门。
我还在好奇是哪个同事这么大方,其他同事就纷纷过来感谢我请他们吃大餐。
我并没有点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许靳点的。
还没回过神来,又来了一个跑腿小哥将一束玫瑰花送过来。
“周媛你这束玫瑰花好好看,是你男朋友送的吧?”
“我认得,这是朱丽叶玫瑰花,听说要300英镑一朵呢。”
“哇,想不到你男朋友这么有钱。”
其他同事纷纷凑过来,惊艳地看着那束玫瑰花。
“周媛,看不出你深藏不露啊,为了钱竟然还当小……”
就在这时,白雅阴阳怪气地在一旁嘲讽。
早上那股怒火还没消,我一个冰冷的眼神狠狠剜过去。
“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白雅被我盯得有些发毛,咬牙切齿地剁了跺脚:“周媛,你别太过分。”
“怎么,不服的话,赶紧去找王经理替你出头啊。
“你!!!”
气氛剑拔弩张时,王建走了过来。
“都别吵了,下午许总要来我们部门视察,一个个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这话一出,白雅瞬间得意起来。
“许总肯定是来找我的,周媛我劝你识相点赶紧给我道歉。兴许我高兴还会原谅你。”
我当作没听见一样,津津有味地吃着大餐。
白雅没有得逞,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白雅这人本就爱慕虚荣,又把和许靳偶遇的事情夸夸其谈了一番。
几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误以为她和许靳关系不一般,不少人都忙着在她跟前拍马屁。
白雅表面上故作矜持,实际上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下午,王建让我们排在门边,列队欢迎领导到来。
许靳西装革履走在前头,旁边还跟着好几个点头哈腰的领导。
他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九,一张俊脸冷若冰霜,自带着一股王者气息。
他一走近,我就听到不少女同事在暗暗尖叫着。
王建率先上前和许靳握手交谈,欢迎他的到来。
许靳全程淡漠疏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在接触女性的时候,还特意拉开距离。
看到这,那股压抑的心情总算好受一些。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白雅娇滴滴的嗓音。
“许总,我是设计部的白雅,今早我们刚见过。”
03
白雅含情脉脉地上前,两眼放光,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在许靳身上。
此时,我的脑海里已经想到一百种惩罚许靳的方法。
“你谁?”
这时,许靳清冷的声音传来。
这话一出,全场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被当众打脸,白雅脸色铁青。
仅一瞬间又红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样子,妥妥一副白莲花的模样。
这个样子,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吧。
我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盯着许靳,看他怎么出手整治这个白莲花。
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许靳缓缓抬头,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扫了过来。
眼神对上片刻,我给了他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他唇角微微勾起,还朝我抛了一个媚眼。
似乎在说老婆,我这就给你出头。
“领导在谈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
许靳冷漠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声音冷到了极点:“王经理,你就是这样管理员工的?”
大家都知道大老板生气了,纷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王建紧张得直冒冷汗,卑微地上前道歉:“许总,是我管教无方,你放心我一定会扣她这个月的奖金以作惩罚。”
“嗯?”
“不,是扣一年的奖金。”
王建以为自己处理得不错,像个哈巴狗一样笑着讨好许靳。
这些年来,王建的所作所为许靳并不是不知道。
只是公司他舅舅也是公司高管,其中还带着好些裙带关系。
时机未成熟,是万万不能轻举妄动。
许靳瞥了王建一眼,声音犹如寒冬腊月一般冰冷。
“设计部竟然能有这样的员工存在,王经理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你也跟着一起扣一年的奖金吧。”
一听这话,王建吓得腿都软了,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连连赔不是。
“是是,许总教训得对。”
许靳锐利的双眸扫了一圈众人,声音坚定有力,掷地有声。
“希望大家大明白一个事情,我已婚。所以请公司的女同事和我保持距离,否则的话要是让我老婆误会了,我回家被罚跪榴莲我就扣你们的工资。”
这话犹如一枚炸弹一样,震得在场众人久久未回过神来。
女同事捂着受伤的心脏,失落不已。
偏偏白雅还不死心,一双眼睛含着泪,楚楚可怜地盯着许靳看。
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许靳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呢。
王建反应过来,急忙让人将白雅拉走。
许靳这次表面上是来视察工作,真实目的只有我知道。
他只是简单走了个过场,很快就离开了。
他一走,办公室的女同事又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
不知是不是许靳的话起了作用,她们都有自知之明,也不敢妄想总裁夫人的位置了。
“想不到老板这朵高岭之花早就被人摘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女生这么有福气。”
“听老板的语气,好像很爱他的太太,真的好甜啊。'”
听着周围女同事羡慕的声音,我的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
不得不说,许靳的确很宠我。
除了这次的事情外,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好吧,看在他刚刚当众打脸白雅的份上。
也是时候原谅他了。
我拿出手机,正要将许靳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哼,她就是一凶婆子,不知好歹让老板跪榴莲。放心吧,用不了多久老板就会抛弃她了。”
04
众人讨论得正起兴,突然传来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被打脸的白雅。
她的脸上早已没有梨花带雨的惨样,整张脸涂得浓妆艳抹。
公司的同事个个都是人精,经过刚刚的事情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过碍于她后台,只能暗暗指责她不要脸。
被她称作凶婆子的我坐在工位上,缓缓一笑。
看来,白雅还是没有死心,非要盯着总裁夫人的位置不放。
那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下班后,我打开手机一看。
许靳早就给我发来信息,说在老地方等我。
我下了电梯,轻车熟路地来到地下停车场。
那里早有一辆奔驰在那里等着,我打开副驾驶座的门钻了进去。
还没坐稳,身子一个天旋地转就落到了许靳结实的怀抱中。
“宝贝,快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许靳拿着一只最新款的奢侈品包包放到我跟前,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看着我。
我接过包包,笑道:“看在你这么贴心的份上,我就原谅……”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靳霸道地吻住双唇。
第二天,我背着许靳给我买的新包包上班。
以往我背的包也是名牌,不过白雅总是造谣我背的是A货。
反正我也不想这么高调,也懒得解释。
然而,我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白雅背着和我差不多的包。
撞包不可怕,谁假谁尴尬。
我本不想搭理她,结果她偏要上来嘲讽几句。
“周媛,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跟风我买同款包包就算了,还买了个A货。”
我瞧了一下她手上的包包,的确是一模一样。
不过看她的包包色泽差了一些,多半是个假的。
“白雅,先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说不定你的包包才是假的呢。”
“你。”白雅一下子就急了对着同事们大喊了一声:“大家快来评评理,周媛背A货还污蔑我。”
一些爱看热闹的同事很快就围了上来,因为之前白雅造谣的原因,她们一致认定白雅的才是真的。
“周媛,你没钱就别打脸充胖子了,你什么实力我们不清楚吗?”
“原本还以为你只是爱慕虚荣,没想到这么不要面子背假包还这么有理。”
“我劝你还是跟白雅道个歉吧。”
听着周围谩骂的声音,我只觉得很讽刺。
以往她们造谣我背假包,我都忍了。
既然她们非要把事情闹大,那我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口说无凭,正好现在可以线上鉴定包包真伪。只需要拍个照就好了,那我们就来鉴定一下哪个才是真的吧。”
白雅一听有些犹豫:“你,你怎么能保证网上鉴定的就一定准确呢?”
“放心好了,去的是正规官网绝对不会有假。”我将她慌张的神情看在眼里故意问:“你该不会是心虚吧?”
“我,我才不心虚呢。”
我首先将自己的包包拍照片上传鉴定,几分钟就出了结果,毫无疑问是真品。
“看到了吧,我的包是真的,现在轮到你了。”
我将结果摆在众人面前,示意白雅去操作。
她明显底气不足,但还是强装镇定:“谁,谁知道你那个网站是不是真的管用。反正我这个是真品,才不需要你那小破网站的验证。”
话落,白雅就拿着包包生气地走了。
我也不和她计较,毕竟是她自己临阵逃脱。
哪个包包是真的,估计大家心中也有数。
那天之后,白雅的确收敛了不少,但依旧改不了嚣张霸道的个性。
公司新来了一个实习生张宇,是个年轻的大学生。
模样俊朗,高高瘦瘦的,嘴巴很甜见人就喊姐姐。
副经理把他安排在我手上让我带一下他。
我们的接触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他还挺殷勤的,时不时给我带点小礼物,还会主动帮我分担工作。
我一直把他当弟弟来看,也挺乐意去教他。
05
然而没过多久,林宇就主动提出要跟着白雅学习。
我以为这是许靳暗中安排的,也没说什么。
反正去哪里学习都一样,而且很快就要竞选组长了。
竞选组长前,部门还举办了一次设计大赛。
这次大赛的结果也会算作竞选组长的一部分。
许靳知道我执着也没有多劝我,每天晚上都陪着我一起熬夜工作。
说什么不能让老婆白白受苦。
很快就到了设计大赛那天。
每个参赛选手上台展示自己的作品,由评委当场打分。
我抽到了最后一名,只能在下面一边等一边看其他同事展示。
白雅排在我前面,此时她自信满满地站在台上。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还特意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挑衅。
她这人最会耍心机,我心里意识到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当大屏幕上展示出她的作品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因为她的作品和我的作品几乎有八成是一样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巧合了,而是赤裸裸地抄袭。
可是我的作品完全都是自己一个创作的,她到底是怎样知道的呢?
我抬头,无意间一瞥就看到了林宇心虚地躲避了我的目光。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当初我带林宇的时候,有一次我正在开会。
林宇急着要一份文件。
我便把电脑密码告诉了他,让他自己去打印。
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单纯的职场新人,没有任何防备。
没想到到头来是我自己轻敌了。
怪不得他后面会主动要到白雅手下做事情,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周媛,轮到你展示了,好好加油哦。”
白雅已经陈述完,下台的时候还不忘走过来挑衅道。
我冷冷一笑:“那是自然的,别得意太早,好戏还在后头呢。”
听了我话,白雅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紧张地看着我。
我也不管她,拿上U盘大大方方走上台。
不知道为什么,在设计第一份作品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不满意。
所以,在比赛前几天,我又重新设计了一份作品。
没想到关键时刻真的能救场了。
这些都是白雅根本没有提到的。
演讲结束后,除了王建,其他评委都给了好评。
当然我没有忽视白雅难看得像是吃了翔一样的脸色。
呵,果然是得意得太早了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06
比赛结束后,我拦住了林宇,不解地问。
林宇不敢和我对视,好半晌才说:“周姐,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不过,我真的很想留在公司。白姐跟经理是亲戚而且要是她做了组长,我就很有可能留下来了。”
“所以,为了保住职位你就做出这样的事情?”
听了林宇的话,我很震惊。
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实习生,没想到竟然如此歹毒。
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去盗取别人的作品。
“周姐,职场竞争本来就是残酷的。而且白姐的设计稿和你的还是有些差别的,也算不上抄袭吧。”
我死死地盯着林宇,此时他没有一丝愧疚,更多是在为自己辩解。
“我只想留在公司而已,再说你不是重新设计一份作品了吗,也没有损失。”
“滚。”
我实在是不想听下去了,都怪我自己太心软了。
要不是我早就留有一手,我都不敢想象今天会发生些什么。
许靳知道这件事情后,勃然大怒。
当即就拿出手机要吩咐助理将他们给开了。
我及时拦住了他,对于这种恶人,当然得亲自解决才解气。
设计比赛,我毫无意外拿了第一名。
只是选拔组长的事情,领导还在商谈中暂时没有结果。
中午的时候,我收到了我妈发来的信息。
她和我爸以及许靳爸妈在外旅游回来了,约我和许靳一起吃顿饭。
公公婆婆是看着我和许靳一起长大的,从小就把我当亲闺女一样疼爱。
很多时候,他们二老对我比对许靳还要上心。
饭桌上一家人难得团聚在一起,气氛其乐融融。
饭后,因为许靳临时有要事先走了,只能拜托我爸送我回公司。
我爸开的是劳斯莱斯幻影,我不想让同事们知道,离公司还有几百米的时候让他将我放了下来。
我本以为已经做得够隐蔽了,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人拿出来说事了。
周一,公司例会。
会议上,王建当众任命白雅为组长。
“谢谢各位领导的认可,我会继续努力的。”
白雅笑眯眯地接受着众人的祝福,还不忘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很是震惊,虽然料到王建会给白雅开后门。
但是组长的任命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还得几个领导一起商议。
而且我觉得我各方面并不比白雅差。
熬了这么多个夜晚,我不希望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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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绝色女子。绝色的意思,就是即使她哭得涕泪满面,仍然让人惊艳,看着赏心悦目。我的公婆、我的爹娘、我的丈夫,仿佛都被她哭断了肝肠,错愕地看看她,再看看我,谁都说不出话来。我当然知道他们错愕什么。眼前这个绝色女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我性子冷些,大概没有她那般柔软,招人怜爱。我坐在厅中未动,抬头看我丈夫,朝廷新封的镇北将军:“将军,你娶的到底是蒋家的小姐,还是你的妻子?”我丈夫...
我看着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绝色女子。绝色的意思,就是即使她哭得涕泪满面,仍然让人惊艳,看着赏心悦目。我的公婆、我的爹娘、我的丈夫,仿佛都被她哭断了肝肠,错愕地看看她,再看看我,谁都说不出话来。我当然知道他们错愕什么。眼前这个绝色女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我性子冷些,大概没有她那般柔软,招人怜爱。我坐在厅中未动,抬头看我丈夫,朝廷新封的镇北将军:“将军,你娶的到底是蒋家的小姐,还是你的妻子?”我丈夫看看我,再看看地上站立的那个与我一般长相的女子,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我等了一会儿,他只是将我俩瞄来瞄去,不说话。我低头笑笑,到底不是本主,鸠占鹊巢,占得住一时,占不住一世。我向那女子伸手:“药水给我吧,咱俩也该换过来了。”女子停止抽泣,看了我一眼,低头轻移莲步,走上前将药水递给我。我打开瓷瓶,鲜红的药水如血。我将它倒于手上,搓一搓,双手敷面。很快,我听见厅里的众人皆小声惊呼。我知道,药水生效,我的面具掉了。我命身后丫鬟取铜镜来,低头一照:我不再闭月羞花,镜里的面貌清淡无味。五年后,我还是被打回原形——一个丫鬟。站在地上的女子,才是镇北将军真正该娶的人,蒋家大小姐。而我,是她的贴身丫鬟。
她有时会问我,怎么能明白那么多人心阴暗,教她那么多诡道法子,把见过世面的蒋老爷都蒙哄过去。我笑言,我是从哪里来的,逃难来的。她在府中金尊玉贵地长大,而我自小,不看透炎凉冷暖恐怕活下去都难。我与她一同在府中明争暗斗,情谊自然不比寻常。她庶母已经被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给按得死死的,无法兴风作浪。我们几乎没吃过亏。毕竟她庶母只是图些府中大权,和我这种不用心便得死的人没法比心机。我最后一次出手,是她庶母想诱我投靠她,拿些银钱引我动心。我自然不从。我将来规划的是跟着小姐进将军府,哪里是这些蝇头小利可诱。
可她庶母好歹在府中还能说上话,见我不从她恼羞成怒,趁小姐不在,拿个由头命人乱棍打我。我当时心里便是一凉,只怕今日命丧。谁知我被打得皮开肉绽,眼看上不来气时,小姐回来了。我仍记得,她情急下连喝住下人的工夫都没有,合身扑在我身上,将我护在下面。下人一惊,手一偏,棍子打到她头上,鲜血直流,差一寸便到脸上。大户人家的小姐被下人打到差点破相,还是庶母指使,传出去简直笑话。蒋老爷闻听大怒,再加上小姐的梨花带雨,我的话里藏刀。她庶母本就有失宠迹象,这下真的全盘皆输。我的小姐订到镇北将军府,这件事稳如磐石。
我躺在下人房榻上,将养我满是伤痕的身体。小姐哭肿眼睛,端着亲手熬的汤药来,亲自喂我,推托不得。我看着她为我流泪担忧,当下心里一热。能扑上来替我挡棍子的人,当真不多。我握住她的手,心里暗自说,不管她扑上来时是为了救我还是施展苦肉计扳倒庶母,我从今日起,只真心待她。我还在暗想,她已经开口,她说不管我帮她是真心还是为了跟她嫁到镇北将军府,摆脱丫鬟身份做个侍妾。今日我没有叛她为她挨打,她今后只真心对我。
那一日不管何时想起,我都会微笑。打我出生,这么暖和的时候不多。扳倒庶母,即将嫁到镇北将军府,这两件大喜事同时发生,她顿时轻快了许多。府里没了对头,没人等着害她,她借个个时节赏花踏青拜月游湖,不再像从前拘在府中不敢出门。蒋老爷心疼她差点破相,也不过分拘她。全府只有我劝她,快嫁人了,不能总是任性出门。可她之前被压得着实喘不上气来,一旦放松了,不是那么容易被拘得住的。见我劝得多了,她索性出门不再带我。我一个丫鬟,即便和小姐再亲密,毕竟尊卑有别,也只能闭嘴不说。所幸婚期快到,再由她玩几天也就该收心嫁人了。不出两月,婚期快到。我忙着替她准备嫁人琐碎,无暇顾她,只知她日渐沉默消瘦,却也实在没空留心。我就疏忽了两个月,她便出事了,还是在嫁人前一天。
那天我为她清点嫁妆,准备出嫁,忙至深夜。她只沉默看我忙碌,抿嘴并不说话。我觉得异样,去问她,她死死盯着我,支开众人,眼睛通红。良久,突然开口说了句晴天霹雳,她不嫁了。我晃了晃身子,险些跌倒。想想她之前情形,心里一直怀疑又不敢说的事浮出来:“你心里有人了?”她点了点头,不等我问便交代,那人是个读书人,他们在外偶遇,几个月间便许了终身,约定生死相依。我问她,眼看要嫁人了,便是心里有人又能怎样。她下面说出的话更让我如耳边炸雷:“你替我出嫁!”
她脸色潮红,带着孤注一掷生死不理的决绝,对我快速说出计划。书生祖上是江湖人,有世间传说已久的人皮面具。她要我们互换,说她带我出门的时候,书生早已将我面貌画下。如今面具造好,我们只要戴上,便变换了相貌。我替她出嫁,她夜奔去找书生。我扶额,深觉我这小姐陷入情中,神智全都不在。我苦劝她,奔者为妾,她这么一跑,无媒无聘,将来嫁人连婚书都不好写。她不怕,两情相悦要什么婚书。我又说,她花容月貌,从此隐于面具,想摘时她也不得摘,万一被人认出来一世尽毁。
她轻笑,说书生爱的是她的人。我实在无法,便说人皮面具若不牢靠掉了,我们全都要倒霉。她拿出两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来,告诉我人皮面具没有书生家祖传的药水,至死不掉。只是我仍不愿意。她突然冲我跪下,泪如雨下求我成全。
她说:“将军府的荣华富贵我都给你,你用心为我筹谋,不也是为了不做丫鬟,跟我到将军府做屋里人吗?现在你不用做屋里人,我直接将正妻之位让与你!”我深深看她。她头上为我挡棍,少了块头发,如今才长出稀稀拉拉一缕。我闭眼,咬牙说:“我帮你。”她大喜,我接着一字一句:“我为的是你救我的情义。要不然,我也是有傲气的,我宁愿身为丫鬟进将军府打根基,也不愿顶着你的名义做什么正妻。”
那夜我与小姐对坐流泪,直至天明。天亮之后,她提包袱与书生私奔去,我坐花轿进将军府做主母。拜堂洞房,皆是我替。我变成蒋家大小姐,镇北将军府少主母。她变成偷了金银细软奔逃的丫鬟。将军府人丁简单,就我丈夫这一根独苗。只是这独苗却是个纨绔子弟,成日听曲看戏,架鸟玩鹰,气得我公公吹胡子瞪眼。
听说太子未废时,还曾青眼于他,属意他做女婿。只是此事刚订没多久,太子被废,他的独生女病死。现在看来,幸亏此事未成,否则太子的女婿是个纨绔子,传出去丢了太子面皮还连累将军府。如今我既嫁了他,便不会叫他这么浪荡下去。看准他吃软不吃硬,我便先日日投其所好,学他爱唱的曲爱听的戏。只是学得不成章法,唱出来连院子里那只鹩哥都不如。
我喂他养的鸟逗他训的鹰,什么好给它们吃什么,不出数月将那几只扁毛喂得圆润如猪。他见府里终于有人与他同好,跟他一起不务正业,倒也看我新奇起来。只是我五音不全,唱戏唱得他头疼脑热,实在睡不着便起来指点我一二。我学得认真,悟得快,他也教得渐渐勤快,每日天不亮便拉我起来吊嗓。我将他的鹰养肥,他气得火冒三丈,责令我日日遛鹰,给他遛瘦为止。他怕我伤着他的鹰,亦步亦趋在我后面跟着。一来二去,我与他日渐亲密,慢慢变得无话不谈。我又会做美食、会讲故事,他便越来越喜欢围着我转,出去得都少了。喜得镇北将军夫妇直夸讨了个好儿媳。每日我都讲故事给他听。从我逃难的见闻,到民间流传的皇家秘辛,变着法给他讲得有趣些。他说我比说书人讲得好,都不用到茶馆去听书。有一日我兴起,给他讲了个他祖辈的故事。
镇北将军是世袭的,因为他有个好曾祖,少年时平民乱、打地痞保一方平安,壮年时参军打蛮夷,屡立战功救下无数百姓。民间传说中,他是神一般的英雄人物。我丈夫虽知道自己曾祖战功显赫,却着实没听过民间传说。我公公谨慎,不敢讲祖辈英雄,怕我丈夫从小桀骜,知道了更是骄纵。我如今一件一件地讲给他听。他初时听得兴致勃勃,后来越听越沉默,只是眼睛精亮起来。打从我讲完老镇北将军的种种事迹,我丈夫走路都挺直腰板,呼呼带风。他从小习武,文韬武略均有名家教授。只是他玩心太重,不甚用功。如今重新捡起再学,他颇聪明,下了死力气,晨起舞剑,挑灯夜读,再不在外间流连。不出一年,他的师傅们都说他如今在同辈中已经佼佼。我逃难路上,多听民间传说,当今朝中乱象重重。太子被废,夺嫡者甚多。
我将路上听到的传闻都说与他听。他家中太平,乡土安宁,不像我一路逃难过来,听闻见识都多。他细细听我说民间传言,眉头皱得死紧。我穿插着再讲讲历朝来保国卫家的义士风骨,说得他深夜仍端坐书房思虑,与公公探讨朝中形势。公公恨不得到祠堂给祖宗上香,谢祖宗保佑他这棵独苗终于懂事。思索几日后他对我说,朝中如此下去,必有大乱。身为男儿当有一番作为,拨乱反正才不枉曾祖打下的名声。很快,我丈夫的话应验。
朝中四皇子联合北疆蛮夷起事,据说四皇子登基之日便有十六州送与蛮夷。当下皇帝偷偷离京躲避,一时烽火连绵,战事频起。镇北将军守疆御敌义不容辞,我丈夫跟着公公入了军中。从传令兵做起,再到先锋官,从小小战功到斩获蛮夷首领数十个,我丈夫同他曾祖一样,成为民间传说中的英雄。这些事我丈夫写给我的信里一概不提。他只同我讲,想念我给他讲故事的时光。时不时在战地中拈一朵花,拣几块漂亮石子,差下人从两军阵地为我送回。我婆婆年老,由我在家打理将军府一概事务,将府里理得清清楚楚。我既为将军府少主母,当尽力为他免去一切后顾之忧,由他安心立功去。
闲暇时看看他送回来的干花,把玩他为我拣的石子,却也不由低头笑笑。我这个丈夫,傻得可爱。我丈夫最后一战带兵打败蛮夷,少年成名在此一役。可毕竟大军都在边境,鞭长莫及,四皇子早于京城控了局势登了基。四皇子派人传话,前事一笔勾销,只要效忠,镇北将军府仍是世袭罔替。我公公和一干军中将领见事已如此,也只能暗叹一声接受提议,跟四皇子和和气气。我丈夫却不愿意。他回来后总是叫我一遍遍给他讲故事,讲他曾祖、讲民间传说的忠臣义士。我眼见他神情阴郁,每日闷闷不乐。我虽想和他朝朝暮暮,可我更愿意我丈夫身为男儿,在这世上风发意气。
我便劝说我丈夫,给公婆找个容身之地,我自尽力伺候尽孝。而他,自去干他的事。今后是生是死,都由心去。家里我自能料理清楚。我丈夫想了一夜,终是在清早不告而别。带着他在战场上培养的心腹,往京城去讨伐四皇子,勤王护驾去。这件事本是找死,谁知我丈夫数次九死一生,竟也真的做成。我丈夫拥立废太子登基,四皇子被我丈夫带兵围住,贬为庶人。我公公上表请辞,称年纪老迈需将养身体,乞皇帝将镇北将军之位与我丈夫。皇帝答允,亲自为我丈夫加封,而我夫贵妻荣,成为真正的将军夫人。就在这时候,我这小姐哭哭啼啼回来了。
作者/毒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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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打雷了,我好害怕!”
别人男友:“我看你在峡谷挺开心的啊。”
我男友:“我忙完就去找你。”
大学毕业那年,颜亦辰仍旧奔波在化工的康庄大道上,保研到了一所全国数一数二的学校。
而我,周小熊,则做了两个让老爸想把我抡死在墙上的决定。
第一个,是挣脱了他们的魔爪,跟着颜亦辰到了一个离家很远很远的城市。
颜亦辰几乎刚毕业就住进了读研学校的宿舍,我则在家跟老爸斗智斗勇了两个月,才成功出逃,在他学校旁边的小区租了一间不大的公寓。
刚下飞机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来机场接我的颜亦...
刚下飞机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来机场接我的颜亦辰。于是推着大小两个行李箱,一路撒丫子飞奔到了他身前。
颜亦辰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问:“化妆了?”
“对啊。”我答。
我正美滋滋地等着他夸我漂亮,结果他却抬起了手,用指腹在我嘴唇上蹭了好几下。
“哎呀你干吗?”我扭头摆脱他,“把我口红都蹭掉啦!”
他没有理我,反而上了另一只手,捧住我的脸直接亲了下来。
噗通……噗通……
过了很久很久,颜亦辰嘴唇离开后,低声说了句:“以后别涂口红了,里面有铅汞和羟基苯甲酸酯,而且,不好亲。”
一路到了公寓,颜亦辰帮我收拾了大半天,晚饭都没顾上吃,就被导师叫过去了。
“那你晚上还过来吗?”颜亦辰临走时,我拉着他的袖子眨着眼问。
“看情况吧。”
我发誓我是传统文化下教育出的好孩子,没有动半点歪脑筋,可是这句话,说出来会不会显得我太轻浮?
“哦,好。”我瘪瘪嘴,放他走了。
于是我像个等待君王宠幸的妃子一样,捧着手机望眼欲穿——两个月没见了,这才刚见,颜亦辰就又走了。
更悲催的是,两个小时后突然下起了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我不怕雷,但我怕因为雷和雨,今天就不能和颜亦辰吃夜宵了。
我语音跟闺蜜诉苦,“这和异地有什么区别?”
闺蜜怼我,“滚,我男朋友在澳大利亚。”
“可是我明明离他这么近,而且……而且还一个人住,他怎么就没有搬到我这里的一丁点儿意思啊?”
闺蜜想了想,说:“可能颜亦辰太佛系,你又没有胸,所以对你没什么欲望。”
这话儿我没法儿接。
思来想去,我觉得不能让别人嘲笑我,说你的男朋友怎么好像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啊?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决定主动出击。
闺蜜建议第一弹:塑造胆小人设。
“喂,颜亦辰,雷声太大了,我一个人害怕。”
“那你就这样和我说着话,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他那边有些嘈杂。
“好。”我暗喜。
“不会唱。”他拒绝了。
“那我给你唱。”我清了清嗓子,想都没想就张口,“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这里的山歌排对排,这里的山歌串对串……”
唱完后,我突然意识到刚刚塑造的孤独胆小人设就这么崩了,而且觉得那边更嘈杂了,还有好多人在笑。
“周小熊,我忘了告诉你,我在做实验,所以开了免提。”
那边笑声更大了。
他又加了句,“你遇见的这只燕子,话还真多。”
闺蜜建议第二弹:告诉他安全隐患,需要人陪。
第二天。
“喂,颜亦辰,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外面有个人影,你说要是坏人进来了怎么办啊?”
“别怕,我这就过去看看。”
我乐呵呵地等着他过来,结果一开门,一大队人马直接冲了进来,工具箱啥的要多齐全就有多齐全。
颜亦辰捏了捏我的脸,笑着说:“我看了下,确实有安全隐患,所以帮你换了新锁,装了防盗窗。”
闺蜜建议第三弹:回家的诱惑。
我把家里换成了粉红色色调,点上了香薰蜡烛,新买了高脚杯,外卖点了牛排,最后化了个斩男大浓妆,又换上了露香肩的小短裙,端坐在饭桌前等他过来。
八点,颜亦辰没来。
九点,颜亦辰还没来。
“颜亦辰,你还好吗?”我被自己吓得肝儿颤。
他却声音一如往常,“实验出了点问题,你先吃,别饿着。”
“还好没死……”我长舒一口气。
“什么没死?”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没什么。”我为自己巨牛逼的想象力感到羞愧,忏悔这么诅咒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就这么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十一点,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压抑许久的瞌睡虫,睡着了。
睁眼的时候,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桌上的香薰蜡烛已经燃尽,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颜亦辰开了门口置物架旁的小灯,正单手扶墙换着拖鞋。
屋里除了他那里,都是暗黑一片,恍惚间我觉得他像电影里加了特效光环的主人公,整个人都散着巨大的温暖。
颜亦辰朝我的方向望了过来,有些愣,然后缓步走近,隔着桌子突然朝着我俯过身。
我屏着一口气,心想来了来了,耍流氓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一定是因为我太美,勾得颜亦辰想入非非了。
传说中的“桌咚”吗?我该表现的娇羞一点还是热情回应?
他的脸凑得更近,我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心脏跟着恶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颜亦辰却是抬手在我眼角蹭了蹭,“黑乎乎的是什么?还有眼屎。”
说罢还嫌弃地撇了撇嘴。
我忽然一下就红了脸,拔腿逃到了洗手间,和镜子里这个花了妆的巫婆面面相觑。
周小熊,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蠢死。
那天晚上,颜亦辰看着我在床上躺好,又准备匆匆离开。
“天这么黑了,你要不要明天再走?”我试探。
“没事,我不怕黑。”他说。
“哎!我……我怕黑。”我叫住一只脚已经踏到卧室外的颜亦辰,欲言又止。
他又回到我身边,“啪”的一声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弯起食指刮了下我的鼻尖,“这样就不黑了,快睡吧。”
第二天,我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算命。
都说缘分天注定,我像受了蛊似的,觉得一定要找个高人算一卦,才能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颜亦辰拿下。
算命的说:“现在的小姑娘真可怕,求姻缘求复合的我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求婚前同居的。”
我被他说得满脸通红,这话怎么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欲求不满的小荡妇似的?
“你要是不会算,我就走了。”我佯装淡定,甩出这句话威胁他。
“别别别,小姑娘,我这就帮你算一卦。”他忙拉住了我的胳膊。
大师眼球向上翻,手指搓啊搓,嘴里嘟囔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告诉我说:“就在这周的周末,等到月亮升起来后,和他亲个嘴儿就好了。”
我问:“就这么简单?”
大师说:“对,就这么简单。”
鬼使神差地,我信了。于是给了他两张百元大钞,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颜亦辰要去青岛参加学术会议了,就在这个周末。
我恨啊,两百块钱才求来的大好机会,就这么被他的正事给耽误了!
于是死乞白赖地,拽胳膊抱大腿地,求颜亦辰也把我带去青岛吧。
他当然拒绝了,“你去了又听不懂。”
“我本科也是这个专业的,而且……而且我一直想感受一下,这种高逼格会议的气氛呢!”
“不带!”他甩开了我的胳膊。
三天后,我和他坐上了去青岛的飞机。嘿嘿,我就知道颜亦辰拗不过我。
到酒店前台后,已经傍晚了。我扭扭捏捏地凑在颜亦辰身边,手里把玩着身份证,想着好紧张好紧张,今晚就要和他共处一室了。
可颜亦辰却淡淡地跟前台小姐说:“两间大床房,谢谢。”
万念俱灰的时候,电视剧里刚好只剩一间的桥段恰如其分地出现了,我刚由悲转喜,却见他扭头跟同行的师兄说:
作者/唐心儿
我还很年轻,不过二八年华。可这座楼里已经有至少三十八位姑娘喊我妈妈,还有至少五十个丫头喊我奶奶,我TM......
我对流星许愿说赐我一个貌美如花的汉子。
结果走路掉窨(yìn)井,一下穿越到古时,救我的的确实是个汉子,光是看背影已是倾国倾城。
他转过脸来,帮我擦鼻血,神情温柔。当然,神情什么的,是我的想象,因为他戴着一个黄金面具。
我在他的柔情注目下,说:“小女子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恩公。”
我还很年轻,用这个年代的话来说,不过二八年华。可是这座楼里已经有至少三十八位姑娘喊我妈妈,还有至少五十个丫头喊我奶奶。
因为这是青楼,艳盖京城的青楼不愁眠。
因为我是不...
因为我是不愁眠的女主人,雅称妈妈,俗称老鸨。
这个身份,是我走后门得来的。至于后门开在哪里,我至今没有探听清楚。
离鸢每次见我,面上永远戴着黄金面具。我连他是如何进来都不知道,更何况面具下的脸?我只是奇怪,他戴一黄金面具走街上就不怕遭人抢劫。后来想明白了,他这般富贵,出入大约是不用走路的。
我是个穿越的姑娘,脸着地,鼻子大出血,离鸢救了我。作为回报,我替他出面打理青楼。凭着现代化的知识,不愁眠的生意在我手中蒸蒸日上,终于达到顶峰,成为京城的第一青楼。
离鸢很满意,他问我要什么奖励。
其实我每个月有领薪水,并且薪水已到达经理级别,所以我不缺钱。我唯一想要的奖励就是想看看离鸢面具下的脸。
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可是离鸢严肃地拒绝,“不行。”
我靠,杨过还摘了面具给郭襄看呢,他比杨过拽。
从此离鸢的面容成了我心中的一个遗憾,成了我毕生努力的目标。当然,我可以理解他作为一个幕后大BOSS想保持神秘的心思。可是他似乎忘了,越是神秘的人越叫人好奇。
当一个人心中的好奇累积到一定程度,这个世界便开始不太平了。
四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是离鸢到不愁眠听取我工作总结的时候。
如果你以为我会捧着账单算账给他听,就大错特错了。
在我眼中,不愁眠是招财进宝的地方。在离鸢心中,不愁眠是他的情报楼。
什么人会搜集江湖上的情报?
根据多方证据地搜集验证,我得出两个结论,离鸢要么是某个组织的老大,要么是朝廷中的某个大官。虽然这两个结论听上去有点像废话,但不可否认,这激发了我揭露离鸢真面目的恶趣味。
我将下面汇聚的情报挑了几个重点说与离鸢听,其余的情报记在册子上。
离鸢的重点不在这上面,懒懒地翻了几页,说:“你的字有进步。”
我无比汗颜。
起初不懂写这个时代的繁体字,都是离鸢一笔一划教出来的。那是他离我最近的时候,我几乎可以感受到黄金面具的凉度。这样的距离,我若是出手,铁定能掀了离鸢的面具。
可惜那时我比较单纯,暂时没有这样的心思。
在青楼混迹多时,我的单纯早已喂了狗。不过,我还是不会做逼良为娼这样的事。
“是你这个师父教得好。”我谦逊地拍老板马屁。
黄金面具下,看不到离鸢的表情,“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交给你一个任务,三天后,西归组织会派人来不愁眠找你……”
“西归组织?”我尖叫,“那个杀手组织找我干什么?哪个王八蛋请他们暗杀我吗?老板,你要保护我,我是弱女子……”
离鸢丢给我一个白眼,“我是不是说过,在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我?”
我连忙闭嘴。
“西归组织的老大秦峥,要在不愁眠挑选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他要什么女人没有,要来青楼挑女人……对不起,我闭嘴……”
离鸢继续说:“他只是要一个女人做挡箭牌,这个女人要足够优秀,优秀到可以堵住他母亲的嘴。秦峥有一个苛刻的母亲,他母亲一心要他娶公主。”
“公主!”我再也忍不住,“他是杀手组织的老大啊,哪里有资格娶公主?”
我好像看到面具下离鸢的眉毛间歇性抽搐,“他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我们不愁眠的女人无论容貌还是才华皆是不可多得,他是慕名而来。三天后,你记得将最优秀的女人交给西归组织即可。”
我忸怩,“不愁眠最优秀的女人不是我吗?可是我不出台的……”
离鸢:“……”
他忽然阴险地笑起来,“不过,你不要低估西归组织,如若你交给他们的不是最优秀的女人,你知道的,他们一向用刀子说话。”
身子晃了两下,我“噗通”伏地不起。
“妮妮,”他凑过来,蹲下身子,“你没事吧?”
离鸢探我鼻息,又去触我脉搏。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潜移默化地偷学了几招,尤其是擒拿爪,可谓炉火纯青。
蓦然睁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去掀离鸢的面具——
距离面具0.0001寸时,行迹败露,离鸢堪堪攥住我的手腕,“这招擒拿使得不错,可惜遇上的是我。”
是是是,离鸢公子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武林高手,我已败在他手下三十六次。
“难道就不能看在我不屈不挠的份上,露一下庐山真面目吗?”
离鸢认真说:“不能。”
三天后,西归组织派来的人来到不愁眠。为了迎接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杀手,我特意歇业,全心全意招待他们。
为了掩人耳目,西归组织走的不是杀手路线,他们走富贵公子路线。华丽的轿子抬进来,仅是抬轿的人已叫人侧目。四个白衣飘飘的少年,若是肯到我手底下,不出半个月,一定将他们训练成倾国倾城的牛郎。
其中一人掀开轿帘,轿子里的人终于华丽丽地亮相。
我望着此人,又望了望挑出来的十位佳丽,忍不住连退三步。
为了不给西归组织找茬儿的机会,我挑出楼中最受欢迎的十位姑娘以供西归组织选择。这些个姑娘,都是经过声势浩大的海选才脱颖而出的。我一直沾沾自喜,自认为皇帝老子的妃子大抵也就这个水平了。
没想到,没想到,西归组织派来的人,甫一亮相就将她们全打败了。
这个男人,漂亮得让人有强吻的冲动啊。他趋近我,扫一眼或是浓妆艳抹或是清丽脱俗的十位花魁,不屑道:“你打算让我从这十个庸脂俗粉里挑一个?”
头一次,有人指责不愁眠的姑娘是庸!脂!俗!粉!
越是气恼,我笑得越是灿烂,“敢问公子怎么称呼?”人有三六九等,此人如此嚣张,先看看在西归组织是何等身份。我虽然不能清楚知道离鸢的身份,却猜得到他是个人物,作为一个人物的手下,我怎么能允许宵小侮辱我楼中的姑娘?
那人拖了张椅子坐下,懒懒地说:“秦峥。”
轰!我感觉一道雷劈中了我。
西归组织的老大,秦峥!
的确,他有将所有姑娘称为庸脂俗粉的能耐。就算他长成丑八怪,他也可以将所有姑娘称为庸脂俗粉,何况他还长得如此妖孽。
我卑躬屈膝,能屈能伸,“为了不愁眠的一个姑娘,居然劳烦秦公子亲自上门,实在愧不敢当。在秦公子踏进来的刹那,我就觉得蓬荜生辉,简直有天使降临。”
这番话说出来,估计我三天之内不用吃饭了。能把自己都恶心,我实在不简单。
秦峥很受用,一个眼神,旁边的白衣少年打开一个盒子。
哇,二十个可爱的金元宝金光灿灿,这才是真正的生辉啊。
“很会说话,这是赏你的。若能让我挑到中意的姑娘,好处少不了你的。”秦峥摩挲尾指,语气微凉,“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生意的,若是叫我不快,妮妮姑娘大约是活不成了。”
我内心的眼泪奔流不息,离鸢为啥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给我?
“不知秦公子对此有什么要求?”
秦峥慢吞吞,说:“长相说得过去,身段说得过去,才华说得过去,性格说得过去,手段说得过去,谋略说得过去。”
我已经笑得眼角抽搐,“何谓说得过去?”估摸着,找不到这么一个说得过去的,我就过不去了。
秦峥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我,“离鸢推荐了你。”
我去年买了个表!
就这样,在邪恶势力的逼迫下和老板的出卖下,我踏上了凶险的未知旅途。
我以为,作为一个杀手组织,秦峥的老巢一定是在某个深山老林中。没想到长途跋涉之后,轿子居然停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大宅前。有牌匾,金灿灿三个大字——宰相府。
我去年又买了个表!
秦峥明处是朝廷中呼风唤雨的年轻宰相,暗处却是手染鲜血的杀手组织老大。朝中若有反对他的派系,一个一个都死于非命。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战。
这是大秘密。谁也想不到,当朝宰相一手掌握江湖中最厉害的杀手组织。
呜呜呜,现在被我知道了,为什么秦峥就让我知道了呢?我觉得我的未来已经没有选择,要么死,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要么沦落成西归组织的小杀手,从此挣扎在刀锋上。
我垂头丧气,秦峥在下轿的前一秒,迅速由一个阴暗堕落的杀手老大变成一个积极向上的宰相,变脸速度之快叫人叹为观止。他搂住我肩膀,笑盈盈地吩咐,“通知老夫人,我把心爱的妮妮带来看她了。”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啊。
秦峥一边笑得和煦温柔,一边凑在我耳边说:“你若是有本事叫我不用娶公主,我保你一生吃穿不愁,生命无忧。”
我顿时来了精神,“此话当真。”
“秦峥一诺千金。”
我挺起XX罩杯的胸,挽住他胳膊,雄赳赳气昂昂地随秦峥踏入大厅。
老夫人虽然极力表现出威严的模样,不过我见过手持龙头拐杖的佘太君,又见过扎针的容嬷嬷,还见过各种皇太后和太皇太后,所以老夫人在我眼中仅仅是一个装模作样的老太太。
我规规矩矩地福一福身子,待要坐下来,老夫人厉声喝道:“第一次见面为何不行跪拜大礼?不叫你起身为何自行起身?到底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一点规矩不懂。这样不守礼数如何作宰相的贤内助?”
哇,下马威。余光求助秦峥,这厮却是看戏模样,顺便丢给我一个“相信你能搞定”的眼神。
既然这样,别怪本老鸨不客气了,但愿老夫人没有心脏病和高血压。
“回老夫人,我们家其实是大门大户,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
“哦……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我看到秦峥的眼睛抽搐了一下,自行笑道:“回老夫人,妮妮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不愁眠的妈妈桑。”
“什么?”老夫人直起身子。
“妈妈桑的意思就是老鸨。”我好心解释。
在老夫人即将发作的千钧一发之际,内厅里的帘子掀开,冲出一个翠玉环绕的女子,眼眸含泪,楚楚可怜,“秦峥,枉我对你痴心一片,你竟拿一个青楼女子来侮辱我。”
语罢,冲出大厅,目标竟是不远处的荷塘。
老夫人尖叫,“快拦住公主。”
大批人马跟上去,居然跑得没有公主快。
公主已经到了荷塘边,最后绝望地看一眼面无表情,慢悠悠跟上来的秦峥。
“此荷塘引的城外活水,听说有食人鱼,公主当心。”
公主抬起的一条腿僵在半空中。
我又道:“这荷塘其实浅得很,底下都是石头,公主若是做跳水运动,估计不是淹死,是直接磕死。”
公主把腿放下来。
这个空档,丫头们蜂拥而上,成功救下了一个为情所困打算跳河自杀的女子。
老夫人满腔怒火喷出,“还不把这个青楼女子送走,难道你要气死公主吗?”
“老夫人此言差矣,”我走到秦峥身边,小鸟依人,“爱情不分贵贱。不管我是青楼的、倒夜香的、卖茶叶蛋的,只要我有颗金子般的心灵,都不能阻止秦峥和我相爱。”演到动情之处,踮起脚尖在秦峥脸颊上“啵”一声。
秦峥的眼角又开始抽搐了。
“真是不要脸,这样的女人想进我秦家大门,除非我死。”
我虽然很想说那你就去死吧,不过琢磨着秦峥大约是不会同意的,便把嘴闭上了。
受到惊吓的公主被护送回房,老夫人严令秦峥要时刻嘘寒问暖。我朝着远去的人群扬声,“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哦。”
秦峥当即给了我一个毛栗子。
他同我约法三章,不经过他的同意,不得随便和他有肌肤之亲,敢情是嫌弃我亲他呢。虽然这件事我早有预谋,可谁叫他长得这么漂亮。不过我打死不会承认,深情地注视他,“秦郎,这种事情到深处无法自控啊。”
和我私下两个人的时候,秦峥半点没有宰相的亲民,尽是作为一个杀手老大的阴险,“真的无法自控吗?”
他眼眸一抬,我就想起他的双重身份,讪笑,“其实我的自制力是很好的。”
秦峥说:“我希望你的命也很好。闹到这个地步,我倒想看看我母亲如何舍公主而取你?”
“不娶公主娶我确实很难,不过你莫忘了你的目的只是不娶公主,这样就简单多了。”
他默然,开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负手走开,叫我郁闷得一直怀疑哪里说错话了。
难道他和公主有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因为政治上的种种缘由,他不得不放弃公主?刹那间,各种狗血情节奔涌而出,我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过一天,卧病在床的公主已经可以精神抖擞地做爱心点心捧给秦峥。这样为着爱情不屈不挠的女子实在叫人佩服。难道她不知道,做点心这样的花招已经不流行了吗?
尤其,还三番五次这样被拒绝,可见公主有一颗强健的、抗压能力极好的小心脏,不愧是皇家女子。
我迈着小碎步,转一个圈,抛个媚眼,声音嗲得自己都想吐,“小哥……啊,帮我问问……啊,相爷有没有空……啊见见我……啊……”
不消半刻,里头说:“妮妮姑娘请进。”
作者/轻薄桃花
*小太阳侯门庶女x性情乖戾妖孽皇子x爱脸红温润世家公子
*最意难平的三角恋,全员be
母亲临死前对我万般嘱咐:一定要嫁个普通人,别走她的老路,特别没劲!可我做不到,终究是嫁给了皇帝,成了一个莫得感情的太后。
楔子
昭和十七年腊月十二,是我六十四岁的寿辰,皇帝在宫中与民间大摆七日千人宴,以寓普天同庆,贺太后万寿无疆。
其实我不爱铺张浪费的场合,但怎么我都是这桩盛举的主角,寿星本星,不露面不合适,所以我出席了皇帝在庆安殿招待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那一场。
宴既是个隆重的宴,出席就得盛装。这天清晨我揽镜,权当自己是个花瓶,任...
宴既是个隆重的宴,出席就得盛装。这天清晨我揽镜,权当自己是个花瓶,任由妙岚往我脑袋上插一套九件的黄金累丝珍珠流苏凤簪。
同时我透过铜镜,看见六个宫女在我身后展开了一件目测有八米长、镶嵌无数珠宝的曳地外裳。
“头转回去,摆正,别笑得像个暴发户家的傻婆娘。”妙岚跟了我有几十年,私下无人时晓得我是个什么德行,怼我从来不留余地。
一声“太后起驾”,我搭着妙岚的手往我的凤鸾车边走,顶着沉重高耸的云髻,我僵硬地左右扭了扭头,发现除了妙岚,其余人怕踩了我的衣裳,都离我有八米远。
我不免担忧,“大家都离哀家这么远,一会儿要是来了刺客想劫持哀家,他们怕是不好救驾。”
“拉倒吧,太后。”妙岚道,“谁没事吃饱了撑的,会劫持一个老太太。”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哀家不是一般的老太太。”
妙岚看着我。
“哀家是个富可敌国的老太太。”我道。
妙岚一把把我掀上了鸾车。
庆安殿的奏乐响到高潮时,我——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尊在其次,贵是真的贵),踩点缓慢登场。
主要也是一身行头过于沉坠,想快都快不成。
皇帝下了丹陛,带头恭迎懿驾。
我叫一声“平身”,目光往人群中随意梭巡一眼,看见了位于百官之首的闻照。
当然他也看见了我。隔着空气,隔着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与数位妃嫔的脑袋,他与我四目相对。
他一身月白官服,身姿笔直,精神矍铄,眉眼间依稀存有年轻时俊美无俦的风采。
只是他跟我一样,眼角不可避免地生了细密纹路,那是岁月予他予我无言的磋磨。
我一时有些恍惚,忽然意识到他如今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原来我们是这样过了一辈子。
初遇见闻照时,我十六岁。
那天大雨如倾,我娘病得很重,我求遍了家里奴仆,让他们帮我去请个大夫,但他们无人肯应。
于是我只好撒开我娘的手自己去,门房连把伞都不愿施舍给我,说是不巧,公主今日想吃樊楼的全鱼宴,着人去买,伞都给他们用光了。
我只能冒雨跑出去。
那已经是隆冬时节,我身上穿着的还是单薄秋衣,很快被大雨湿透,遍体生寒。
雨迷了我的眼睛。
等我听到马车靠近时已然晚了,千钧一发之际有个人大力将我从车轱辘底下拖了出来,我才没有被当场轧死。
那是个孔武的小厮,长了张张飞的脸,嗓门也像,他拎着我如拎小鸡崽子,嘹亮冲马车里喊道:“公子,人没事儿!”
我抬头,看到马车上挂了个“闻”字姓氏角牌。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金质玉相的脸,鼻高唇薄,星眸潋滟。
他亲自持了一把伞,下车撑在我头顶,开口,声音如人般温文,他道:“姑娘,对不住,下人不长眼冲撞了姑娘,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送你去看大夫?”
我道:“有事。”
“不过看大夫就免了,”我正为筹不到我娘的医药费发愁,送上门的肥肉不要白不要,“你能直接赔我银子吗?”
我说完,几乎立时听见了“小张”怒气的重哼。
这小公子却仍旧好脾气看着我,带着一点温笑,“姑娘想要多少银子?”
我道:“一百两,现银。”
我说完,几乎又立时听见了“小张”怒气的重哼,两声。
“好说,”小公子道,“只是我出门匆忙,未带那么多现银,这三十两你先拿着,剩下的姑娘改日若是有空,凭这枚玉佩到我家去取,可以么?”
我接过他手中的钱袋和玉佩,“可。”
他道:“我家在……”
“我知道,文渊阁大学士闻阁老家里嘛,”我着急,抢着打断他,一指角牌道,“京都的人哪个不知道闻家。”
我顿了顿,终于还是问道:“你是不是叫闻照?”
他闻言笑了,细长眼尾上扬如月,煞是动人好看,“姑娘竟然认识我。”
闻大学士的孙子,十岁便被称为神童誉满京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关键是,闻家后辈里就这么一个年龄段相当的人,实在是很好猜。
闻照再近我一步,近到我在他清澈墨眸中能看见自己的狼狈,他道:“那敢问姑娘贵……”
“再见。”我抢过他的伞,拔腿就跑。
那天我领着大夫匆匆赶回家时终归晚了一步,我娘死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当年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道:“阿蓉你长大了以后就找个普通人,怂点不要紧,穷点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一心爱他,他也一心爱你,你们两个茅茨青巷,温饱足以,朝朝暮暮安安稳稳过一生。”
“千万莫要走我的老路,特别没劲。”
可是她似乎忘了,她认识我爹时,我爹也是默默无闻的百夫长,芝麻小官摊上个无人敢领的剿匪差事。
我娘就是他要剿灭的匪头儿。
由于我娘过于强悍,跟随我爹的二十个小兵最后都吓跑了,丢下我爹一个人战斗到底。
我爹被俘上山时当着我娘的面哭了,说自己活了十几二十年,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就要身首异处,葬身匪手,怎么想都觉亏得慌。
我娘左手端着一碗红烧肉,右手温柔给我爹揩泪,边笑边道:“不如我当你的媳妇好不好?”
我娘是自愿被我爹招安的。
她从良以后跟我爹过了好一阵苦日子。
我爹说这样不行,大丈夫该当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给妻儿家人富足的生活。我娘说:“那你就去闯一闯,我陪着你。”
恰逢朝廷招兵,我爹就报了名。
跟我爹年岁久的老兵都知道,我爹身边永远不远不近跟着一位喜穿红衣的女子,从中原毒林深漳,到大漠边疆。
从我爹由一个无名小吏当上守备,都司,参将,总兵,到将军,元帅。
那女子爽朗,干练,果敢,纵得烈马,喝得烧刀子,她还爱笑,爱大笑。
这些都是我后来听我爹副将说的。
我印象中的我娘,从来都是宅门大院里的一位安静妇人,穿着简素,话不多,也很少笑,倒是喜欢流连厨房,在我爹每个凯旋之日,亲自给他做一碗红烧肉。
只有一回,我半夜起来如厕,看见她独自在走廊喝酒,粗糙的陶瓷坛子,里面酒气很冲。
她也是用小酒盅一盅一盅地喝,回过头来看见我,手指抵在唇间“嘘”道:“别告诉你爹。”
我很想告诉她,爹已经很久没有到我们的院子里来了。
但这话她是笑着说的,眼眸闪闪发亮,颊上两坨绯红。
我终于知道,我娘也可以如此鲜活。
于是我把话咽了回去。
可也只有那一回,第二天起来,我娘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缄默恪守的妇人。
我甚至怀疑那晚在廊下对月喝酒的娘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两岁那年,我爹被封为英武侯,也就是那一年,太后给远宁公主和我爹赐了婚,在明知道我爹已有家室的情况下。
据说远宁公主是一日看了我爹回朝时在马上的英姿,从而对我爹一见钟情。
我躲在房门前听我娘和我爹吵架,吵了什么我大多听不懂,我只记得我爹低声说了一句“含樱已经有了身孕”,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含樱就是远宁公主的小字。
我娘打那起再没跟我爹说过一句话。
由于远宁是太后的独女,金枝玉叶,不可能纡尊降贵给别人做妾,她甚至连做平妻都不能接受。
所以我娘好好一个正妻成了妾,从主屋搬到了别苑,我也从侯府大小姐变成了人人可欺的庶出。
次年我妹苏芷韵出生,我爹又一次上了战场。
一去就是三五年,从此一次次离家离得频繁,很少回来。
他在家时我和我娘的日子还好些,他一旦不在,家里的仆从都是看公主这个主母眼色行事。
公主原本想逼着我爹休了我娘,我娘也曾经要跟我爹和离,但是我爹不同意。
他不知道,他的一厢情愿造成了两个女人的悲剧,不,三个,我和苏芷韵各算半个。
我和我娘常常吃不饱,更别提冬天有炭,夏天有扇。
我娘的身体就是这样一日日拖垮的,她把丁点儿能吃的东西和仅有的薄被都让给了我。
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她原本可以不管不顾离开侯府,另寻一方自在天地,未尝不能重新快活,又不是非要男人不可。
她是为了我,才忍下满心委屈,囿于内宅。
直到把自己耗死。
我用从闻照那里碰瓷来的钱,给她买了一副薄棺,她下葬那天早上,我收拾她的遗物,从箱底发现了一件保存得很仔细的红衣。
公主不许我娘的牌位进苏家祠堂,理由是妾没有资格在我爹百年之后跟我爹同列一席。
我没有同她争辩,因为我原本就没打算把我娘的牌位放在祠堂,不是我娘没有资格,而是我爹和整个苏家配不上她。
当初我爹被赐婚,我娘不同意,是苏家那帮所谓长辈,每天排着队来给我娘“讲道理”。
唯恐公主与太后迁怒苏家,保不住他们的荣华富贵。
一张张嘴脸我记得无比清楚。
我娘下葬的这天下午,我在城外山寺找了个废弃的佛龛,想将她的牌位放进去。
没想到在山脚下我又碰见了闻照。
雪后万物皑皑,他披一身青羽大氅,缓步迤行而来,停在我面前,问我要去哪。
目光触及我手中白绢盖着的牌位,低声说了句“节哀”。
他不解,“既是为亲属送行,姑娘你为何穿……穿这么一身……”
“红衣是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去世的是我娘,这是她生前最爱的衣裳,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机会再穿,我想我穿着送她最后一程,她应该会喜欢。”
他点了点头,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递给我一方染香的手帕,又说了一声“节哀”。
我给了寺庙中老方丈一些香火钱,拜托他看顾我娘,我会时不时过来的。
下得山来闻照还没走。
他背对着我,揣着袖子活像个晒太阳的老头儿,在雪地里不住跺脚。
我有那么一丝丝感动,“闻公子是在等我吗?”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边点头一边解大氅。
他将大氅披到我身上,“我想姑娘是一个人走路来的,冬日天黑得早,姑娘自己回去不安全,我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已让他们去赶了,姑娘可愿随我等等,让我送你一程?”
迎着我的目光,他不知为何有些羞赧,急急解释道:“我、我绝没有冒犯姑娘的意思,我可以坐在车衡上,不与姑娘同车的。”
他可真是个正人君子。
我感受着他残余在大氅上的体温,伤心又疲惫了一整日的身体因为这一点温暖,重新有了力量。
我朝他伸出手去,“苏芷蓉,叫我小苏,芷蓉,仙女都行。”
苏这个姓在京都不多见,他轻轻“啊”了一声,露出惶然的神色来,“姑娘是……”
“没错,苏梦寒是我爹。”
“可是,”他踌躇道,“侯爷夫人不是……不是公……”
“我娘是我爹的妾室,就是京都百姓茶余饭后传说的那个倒霉土匪头子,这么说公子可明白?”
他没想到我就这么堂皇自然地说了出来,震惊过后一脸歉意看着我,“对不起,那……”
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先前见公子不是个内向的性格,怎么今日吞吞吐吐成这样,可不像个天才少年郎了。”
“公子应该听说过我,他们都说我娘是土匪我就是小土匪,全然没有那些高门小姐的矜持和做派,我既不单纯还做作,公子同我相处,大可自在些。”
他随我一笑,总算恢复几分世家公子的从容,“是啊,我也奇怪,平日都是我这般笑话旁人,没想到今日却被姑娘看了个笑话。”又道:“阿蓉这是真性情,不必妄自菲薄。”
他唤我阿蓉,除了我娘,从没有人这般唤过我。
我又举了举快要冻僵的手,晃荡着他的玉佩,“所以这个你到底还要不要了?”
他低头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我,“阿蓉若是喜欢,就当个见面礼收着吧,不用非得还的。”
“你这意思,欠我的那七十两是打算赖账,不准备给了?”我道。
他一愣。
大概有生之年没见过在亡母送葬当天还记挂着讨债的姑娘。
但我没有法子,我还得活下去,我娘走了,我在苏家的日子只会更难。
闻照无奈道:“阿蓉你可知,这块玉佩你若拿去典卖,七百两也卖得了。”
他真的好纯真,一定是喝牛奶长大的吧?
我道:“城中哪个当铺老板不是眼尖识货的主儿?何况这玉佩上头有你闻家的徽记,我一个孤女拿去典卖,不被抓起来才怪。”
“到时候就算他们认出我是英武侯之女,少不得也要问问玉佩的来历。”
“不管我怎么说,我俩可能都要被扣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给全京都的人吃瓜。我脸皮厚习惯了倒是没什么,连累了闻公子你就不好了。”
他一思忖,“怪我思虑不周了,但我今日出门实在没有带银子,不如还是先欠着?”
我点头,“不过我每日要加五分的利。”
他笑道:“行。”
“但是,”他道,“大冬天的,我京都百姓何来的瓜吃?不应季啊。”
我道:“所谓‘瓜’,就是风言风语、传闻的意思。”
他很是受教。
闻府的马车说话间就来了,他十分有数,没有将我直接送到门口,选了个离侯府不远的拐角将我放下。
我在临下车前将大氅脱还给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一路的想法说出来。
我道:“闻公子,你人傻钱还多品行也不错,我能秘密跟你拜个把子吗?”
他:“啊?”
那神情,好似我要跟他拜个天地一样。
那块玉佩我到底没还,也没去典卖,而是妥善将它藏了起来,连同我娘那件红衣。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如既往,每日在苏芷韵母女淫威下狗苟蝇营,直到我十八岁成人,由她们随便找户人家将我发落出去。
宅斗中的炮灰大都是这个下场。
没想到我娘去世半个月以后,边疆传来了我爹战死的消息。
据说这一场仗明明是我强敌弱,肉眼可见的躺赢,但我爹不知为何,疯了一样往敌人刀口上撞,拦都拦不住,铁了心要找死似的。
人拖回大营时已经不行了。
听说他喊了一夜的“红衣”,在天明时断了气。
我娘的名字就叫红衣。
由于他在我成长过程中缺失得厉害,导致我对他的印象很薄弱。
只记得他模样好看,我走在街上回头率高,还得谢他遗传得好。
记得他胡子特别扎人,还尤其喜欢抱着小时候的我往他脸上蹭,他喜欢把我高高地举起来,口中喊着“蓉蓉飞起来啦”“蓉蓉飞起来啦”。
或者把我扛在他肩膀上满院子撒欢儿,跑累了就去院角葡萄架下数葡萄。
公主来了以后嫌那架葡萄不美观,叫人拔了,栽了她喜欢的红梅。
有一次我爹好不容易回来,神秘兮兮来到别苑,送给我一条造型别致的项链,跟苏芷韵的一模一样。
他站在门口,将那条缀满各色宝石的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
“喜欢吗?”他把当中一块玉坠翻过来给我看,“上头刻了你的名字,蓉蓉,爹爹亲手刻上去的,妹妹那条没有哦。”
我歪头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难道他以为这样我就该窃喜,然后对他感恩戴德,天真问他爸比你会唱小星星吗?
他看我没什么反应,不禁有些黯然,欲言又止了一阵,问我:“你阿娘最近还好吗?”
我拉着他的胳膊,“爹爹你何不进来自己去问问她,你进来呀。”
堂堂一条汉子,一国的将军,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三军统帅,迈不过一道浅浅的门槛,他道:“不了,爹爹走了,蓉蓉你不明白,爹爹不敢见你娘亲。”
所以他在我眼中从来不是英雄,他就是个怂包。
他只是我娘一个人眼中的英雄。
后来苏芷韵的项链被她玩丢了,找到我这里见了我那条,非说是我偷了她的。
又说我擅自在上头刻了名字,是故意恶心她,公主便以此为由将我和我娘又“教训”了一顿。
而那时我爹又不在家。
看,他自以为对我和我娘的那些好,到头来都是对我们的变相伤害。
他从来不知道而已。
他只感动了他自己。
我是该恨他的,可是为什么,在得知他死讯那一刻,伤心还是大过了痛快。
昭武三十一年腊月二十三,我十七岁生辰过去十一天,还有七天就是阖家团圆的年,我在这一个月里,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上元节刚过,太后不舍得女儿吃苦,迫不及待召远宁公主和苏芷韵回宫住。
这算开年以后我听到的唯一好消息,我高兴得一夜没睡着。
盘算了一夜如何在这两只走了以后,合理把侯府和我爹留下的遗产变卖了,该做买卖做买卖,该隐姓埋名隐姓埋名,早日奔小康。
我要看看我娘呆过的山,我娘趟过的河,海阔凭我跃,天高任我飞。
我前所未有地开始盼望快点长大成人。
如果非要带上一个同伙……同伴,闻照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去。
我甚至都想给自己出本书,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侯门庶女的逆袭之路》。
万万没想到我高兴早了。
远宁公主为了彰显她主母的慈悲,在外人面前把自身形象朝“伟光正”靠拢,以“留我一个孤女在府中怕我难以为继”为由,让我跟着她母女俩一同进宫。
我:“?”
≠¥№‰βɡ¥#Rêì?我还逆袭个屁。
就这么,我被带进了宫。
期间没一个人来问过我是否愿意。
太后和公主一样不待见我,原想将我随便安置了,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但苏芷韵一句姐妹大过天,就把我留在了她的偏殿。
她扯着太后的袖子撒娇,“皇祖母,姐姐从小同我形影不离,照顾我照顾惯了,若是将她与我分开,她会哭死的。”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稚嫩的脸庞巧笑倩兮,“你说是不是呀姐姐?”
伺候就伺候,美化成什么照顾,我皮笑肉不笑,“是啊妹妹,我现在就想哭了。”
我抱着我一小包行李跟着苏芷韵她们一大帮人到绛雪轩安置,晚间梳洗时,她坐在床上褪了鞋子赤着脚,歪头看着我。
我道:“别说了,咱都懂。”接过小宫女手中的洗脚盆。
我蹲在她脚边时,她居高临下对我讲:“苏芷蓉,你最好弄清楚自己位置,你只配做我的脚底泥,明日去学宫,你若是还像在侯府那般招摇,看我怎么治你。”
太后特意去跟当今圣上说,让苏芷韵去圣上为各贵族子弟创办的学宫一同听课,无非是看苏芷韵已有十五岁,再过几年就要选婿,想着提前替她先张罗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我属于沾了“伟光正”的光。
学宫位于承明殿,次日我同苏芷韵一块去报到,由于苏芷韵临行前觉得自己妆容不妥,非要重新画过,画完了还要重选衣服首饰,我俩不出意外地去迟了。
到时教习先生已经持卷开课,我俩不出意外地引来众人瞩目。
或许这就是苏芷韵想要的结果,咱也不知道,反正她迎着齐刷刷的注视娇羞低头一笑,寻着个平时与她要好的贵族小姐身旁的空位子,聘婷坐下了。
她后头就坐着闻照。
闻照看我进来时,还高兴朝我点头致过意。
室内座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寻摸半晌,好不容易看到教室最后头角落靠墙处有个空位,于是赶忙过去,对堵在空位旁的少年道:“这位兄台,麻烦你让让。”
此言一出,在场大半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不过我当时没有注意,只陷在没有座位的窘迫中,毕竟先生被我和苏芷韵中断,我不坐下,他也没办法继续讲课。
少年——我将来同桌的他,一身简便玄色绸衣看不出身份,倒是有个削瘦的肩膀和一头黑长秀发,他背对着我好似在看窗外,走神走得理所当然。
我又叫了两声,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不由感到惋惜,怪不得人人都有同桌独他没有,歧视残疾还真是不分时代,“好端端一个人,竟是个聋哑的。”
我这句话说完,在场另一半人也朝我看了过来。
那少年亦回头,冷冷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看清他的面容,心下一震。
他长得真是不赖,只是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豹子一样,令人望之生畏,不敢与他对视。
我道:“原来你能听见啊,那麻烦你让让,我要进去坐。”
全班人都等着看他如何反应。
他猛地站了起来,站起来我才发现他比我高出一个头,在逼仄的桌椅间与我距离相近,特别有压迫感。
我怕他要打我。
就见他挪出一步,给我让开了。
我听见远处的先生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少年,我的同桌,我没来之前他原本是对着我座位的方向看窗外,我来之后占了他的视野。
他明显不愿意正过身来看旁边别的同学,但又不能一直看我,于是他选择了趴下睡觉。
即便如此,先生都没有来管他。
根据我的经验,嚣张成这样的,要么是学霸,不学也能考第一那种不是人的人,要么就是学渣,无可救药,被家长和夫子同时弃疗了。
我猜他是后头那一个,原因是我无意瞄了一眼他的课本,没有哪个学霸把字写得像鬼画符似的潦草,而且他还在课本上画小王八。
很久以后我不得不拍拍人事不省的他,“兄台。”
他动了动,枕着胳膊扭头看我,睡眼惺忪。
我道:“放学了,我要出去。”
他环顾教室一圈,发现人已经走光了。
他开口,“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我:“……我半个时辰前就叫了啊,你睡得太香,怪谁?”
别人都有小厮书童给收拾文具书本,他却跟我一样自己收拾,不过我是卑微,他可能是勤快吧。
他边收拾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下次记得大点声儿。”
我道:“你还打算继续睡觉?”
我本意是叫他稍微学点儿,能来这里的孩子除了我非富即贵,都有家产或者爵位要继承,有点文化不吃亏。
但这样的叛逆少年应该都不听劝,得哄着说,于是我道:“我喜欢你的眼睛,这么好看的眼睛你老闭着它不让看怪可惜的。”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这个理由扯淡,孰料少年被定住了一般,也不高冷了,愣愣看着我。
半晌,提着书箱大步流星走了。
我也不知他这是几个意思。
这时一只手轻柔按在我肩膀上,回过头来是闻照。
多日不见他仍是帅得发光,我两眼一亮,顺手从书箱里掏出一个小算盘。
“先别说话,我算算你欠我多少利息了。”
闻照踉跄一下坐在我面前,有些无奈看着我,“你……随手带着算盘的?”
我低头狂算,无暇理他,点点头,“不行吗?四九三十六……”
“……行。”
“阿蓉,你近来还好吗?初来乍到这宫里,可还习惯?”
我道:“一七得七……凑合吧。”
“明日我和先生说说,让你同我坐到一处,不要挨着九皇子坐了。”
“我都行,四八三十二……诶?为什么?”我抬头看着闻照。
同时心想,原来我同桌是个皇子。
不知道皇子有钱吗?对奔小康感兴趣吗?愿不愿意投资白手起家的侯门庶女?
是的,我还没有放弃我的“逆袭”之路。
闻照顿了顿,抿唇低头,为自己在背后说人坏话感到不好意思,“你没发现他的眼睛有些异于常人吗?”
从闻照温婉的说辞中我才得知,九皇子名叫萧绎,与我同岁,拿的是妖孽皇子剧本。
萧绎的生母是云嫔,因生他难产死了,他出生那晚,大齐京都迎来了一场罕见的风暴,就有人预言说此子不祥,结果萧绎生下来果然有一双异瞳。
理所当然的,他被视为妖孽,从小就被所有人忌惮。
难怪我主动跟他同桌时,大家那般惊讶。
我问闻照:“他是否性情乖戾脾气古怪不合群?”
闻照道:“正是,所以不正愈发鉴证了他是个……妖孽。”
我冷笑道:“我若是天长日久受人白眼,冷遇,排挤,菲薄,性情乖戾脾气古怪不合群都算个好的,喜欢随手杀人也说不定。”
他叹息一声,无话可说,“人人皆如此,非你我能改之,旁人如何我也管不着,总之你不能同他在一处,我担心你受欺负。”
他这话说的,真是又无情又令我感动。
我审视他,“闻哥哥,为何你不管旁人,非要管我,我是你什么人呐?”
闻照是红着脸走的。
我在他身后哈哈大笑,连钱都忘了要,调戏老实人,其乐无穷。
只是笑声底下掩盖了多少心动,只有我自己知晓。
一日先生让临帖,我主动与萧绎道:“九殿下,可否借墨条一用?”
他瞄一眼我手边,不冷不淡道:“你自己不是有吗?”
我淡定将我的墨条往窗外一投,“现下没有了,借我吧。”
萧绎:“……”
我不等他开口,抢过他的墨条,过了阵,我将我自己的砚台推到我和他中间,随意道:“不小心墨磨多了,倒了浪费,九殿下若不嫌弃,跟我共用一个吧。”
他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味低着头。
他道:“管好你自己,我不需要施舍。”
说完,众目睽睽,他就这么大大方方走了出去,公然翘课。
我叹一口气,目光下移,看到了他藏在课桌脚边碎成两半的砚台。
从早上他一开书箱我就看见了,不知道何故,他的砚台碎了,从他惊讶过后又习以为常的神情,我相信不是他自己弄的。
我望着他的背影,感慨关爱青少年心理健康,还需再接再砺。
一连几天临帖课,萧绎不是纸被不知名污渍染得不能用就是笔都被掰断了。
他一再忍了,沉默着离去。
但一次两次先生也不能总是装瞎,课堂秩序还是要维护的,先生拦住又一次要翘课的萧绎,“九殿下,回去坐好。”
萧绎沉着脸,看得出在极力忍耐,“我没有笔,临不了帖,在此干看着无益。”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了周围几个同学的窃笑。
我忍无可忍站了起来,拿砚台当了板砖,往桌上一拍,墨汁四溅,我怒道:“还有完没完了!背后使这下作伎俩幼不幼稚,有种出来单挑!”
我抬腿上桌俯瞰众人,气势横扫千秋:
“我苏芷蓉在京都是什么人你们去打听打听,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以后你们他妈的谁要是再敢欺负萧绎就是欺负我,我能打到你们妈都不认识信不信,不服尽管来战!”
我说完,课堂之内鸦雀无声。
我前面那个起先笑得最欢、被墨水溅了一身的小胖子苦着脸快要哭了出来。
萧绎本来已经不顾先生阻拦走到了门口,此刻也转身看着我,眼中写满我看不懂的情愫。
我永远记得这一刻,因为这是我一生中极为难得的高光时刻,我觉得我站在那里,就是披荆斩棘胜利归来的英雄。
我不觉得我出头有错。
我捍卫了一个青少年正常学习的权利。
——先生罚我跪在偏殿孔夫子像前反思,并要打我手板时,我如是说。
先生手拿戒尺,笑容可掬,“好的,苏小姐勇气可嘉。”
先生道:“伸出手来。”
先生走了以后我捂着手心不知跪了多久,忽然左边落了一个黑色身影。
萧绎目视前方并不看我,“此事因我而起,受罚算我一份。”
他道:“我也把砚台摔了。”
我刚要说话,右边又落了个白色身影。
我和萧绎,我们俩齐齐看着闻照。
闻照:“什么也别说,我是好孩子,过来陪着跪他们不舍得,一会儿就把我们放了,若是放任你们两个,恐怕得在这跪到地老天荒。”
我感激看着他,“你也把砚台摔了?”
闻照深吸一口气,“我把先生的砚台摔了。”
我和萧绎再度齐齐看着他。
打心眼里敬佩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在我俩的注目礼中,闻照一脸的大义凛然转为惊慌失措,他后知后觉问我俩:“那个……我是不是过分了?”
我俩点头。
闻照:“……”
我还以为我自己要与孔夫子瞪眼瞪到死,没想到这么快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念及此我不免激动满腔,亢奋不已,将萧绎与闻照的手分别一拉,欣然道:“经此一事我们仨也算共患难过了,我好开心,我们结拜好不好?!”
他俩看二傻子一样看着我。
先生不知是忘了我们,还是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借以整治课堂秩序,总之我睡了一觉醒过来,看见萧绎和闻照仍旧笔直跪在我两侧,再看门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我揉着膝盖站起来,“靠,不跪了,这里一没有人看着二没有摄像头,咱们跪给谁看啊。”
萧绎惊异看着我,闻照已然是见怪不怪了,笑着对萧绎道:“时不时吐一两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守规矩,这才是她。”
萧绎闻言,回以一笑。
闻照一惊,“原来你也会笑啊。”
萧绎:“我也是个人吧,大概。”
闻照红着脸道:“其实殿下这双眼睛看久了,真的挺惊艳,很……那个,好看。”
他俩虽在一个学宫上课,但也不熟,还是从今夜开始没有隔阂起来,旁若无人说了半宿话,越聊越投机。
我在边上成了个隐形的,看着他俩你来我往,笑容逐渐变态。
温润世家公子对妖孽皇子,我可以我可以。
终于他俩察觉到异样,侧过头来看我。
闻照:“阿蓉,为何红光满面?”
我:“别管我别管我,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嘿嘿嘿嘿。”
萧绎一指头把我戳了个倒。
我说结拜需有酒。
但孔夫子这偏殿显然没有酒。
闻照道:“这不太好吧?”
萧绎默默举手道:“在冷宫偏殿,陛下背着人有个私藏的小酒窖,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萧绎属于表面上逆来顺受,实际上也是闷声作大死那一挂的。
当然我和闻照不约而同地没有问他为何对冷宫那么了解,他那样的身世,童年成长环境可想而知。
于是由萧绎引路,我们成功在巡夜的侍卫眼皮子底下偷渡到寿安殿,也就是冷宫。
果然那里有个酒窖。
我们仨蹲在酒香四溢的一排排酒坛中互相开始紧张。
闻照忐忑:“真的要喝吗?偷窃万万不可,而且我家里人不让喝酒,我还是个孩子。”
萧绎不免踌躇,“我也没喝过。”
我本来没紧张,生生被他俩带动紧张了,虽然我在这个时代也没喝过酒,但我料想自己酒量应该差不到哪去。
为了调节气氛我抢先拍开了个酒坛子,仰头豪爽喝了一口,哇塞,好酒。
我强行塞给他们两个巴掌大的一小坛,“是个爷们就别磨叽,来都来了,喝口酒死不了人的。”
他俩犹豫着对视一眼,拍开了酒坛。
少年人就是这样,不管事情好坏,只要有人带头,哪怕前面是个坑,他们也能跳下去。
喝到后来我已经记不清我们仨喝了多少酒了,连结拜都忘了。
起先不过是就酒扯闲篇儿,不知怎么就开始比惨。
首先是闻照,他说他一天天的压力太大了,闻家长子长孙的身份摆在那里,自小又是神童,多少眼睛盯着,多少人盼着。
他退步一点都不行,不待人说,他自己先慌了,觉得愧对父母祖父,是故他不得不时时刻刻逼着自己进步。
实惨,值得浮一大白。
我跟闻照碰了个坛,扭头对萧绎,“该你了。”
萧绎阴郁看我一眼,“我的惨还用说吗?”
“……”忒惨,我朝他举起酒坛。
然后轮到我了。
要怪就怪这天的酒后劲太大,委实上头,让我把心里那点憋了十几年的秘密都说了,我骂了我爹,骂了公主和苏芷韵,骂了这个吃人的时代。
我说电视剧和小说都是骗人的,别人穿越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开挂,不要说是上帝给开了金手指,个别过分的甚至自己做了上帝。
宅斗治白莲,宫斗当皇后,动辄就是斗诗三百艳惊四座,开嗓就是中国好声音的水平,跳个舞就是惊鸿一顾,从此得了一众大佬的青睐,看一大帮美男为她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怎么轮到我就是武功全废诗词不会,说好的最强大脑呢,上天让我穿越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给,为何我就只记得个“床前明月光”和“鹅鹅鹅”。
我一个哆哆嗦嗦点灯熬油经历过高考摧残勉强才考了个三本的人,到这还得重新开始识字,不然我就是个文盲,连小黄书都看不懂,看不懂小黄书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那我不走这斗那斗的路,我想做点生意行不行,未尝不能做个富婆,但我他妈的还是魂穿,起初跟个普通婴孩没什么两样,直到四五岁上才慢慢想起来自己的来历。
那时我爹还活着,我赶紧跟他说了我发家致富的计划,他看着不及他膝盖高的我,让我洗洗睡吧。
我爹不信我娘总得信吧,我娘也不信,我娘说:“你这孩子即便缺了父爱你还有娘不是,没必要说胡话引起大人注意刷存在感。”
碍于没有启动资金和我还是个孩子没人敢信我,我的发家致富计划一直搁置到现在没有实行,一代全国女首富就这么被埋没了。
我越说越来气,指着萧绎闻照,“你们说,我惨不惨!”
他俩懵懂看着我,懵懂附和点头。
我一兴奋,决定跟他们展开讲讲我的创业宏图,万一他们有兴趣入股呢?那我的启动资金不就有了吗?
吐沫横飞说了半天,他俩眼神越来越迷茫,突然拼命朝我挤眼睛。
我预感不对,回头,见酒窖门口逆光站了个人,是个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
“谁呀你,不知道这是陛下酒窖不能随便偷着进?举报你昂。”我刚吼完,就听身后萧绎和闻照跪了下去。
一个道:“父皇。”
一个道:“陛下。”
那人走近,我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长相姣好目光犀利,不怒自威。
我腿一软也跪了,当机立断仰头四十五度角,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单纯可爱,讨好笑道:“陛下,臣女给您背个诗啊?”
氛围凝重到了极点。
酒窖之内就一桌一椅,武帝坐着,我们仨一字排好垂头站着,大气不敢出。
武帝龙目一一看过桌上空酒坛,开了口,“酒量不错,谁喝得最多?”
我讪讪举手。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苏芷蓉,朕听说过你。”
我心道要完,指定是从太后那里听说的,那老娘们能有什么好话,要不就是长公主。
我正想继续卖乖,武帝话锋一转,指着其中一个空酒坛,“这也是你喝的?”
我点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道:“别的也就算了,这坛是番邦进贡的赤流霞,统共只剩了一坛,朕藏了三年没舍得喝,让你一回就给干完了。”
他道:“这酒市值三百金,你赔。”
我:“仅仅是赔三百金?”
他道:“要不四百金?”
“不是陛下,你不应该让人把我拖出去砍了吗?”
此话一出,气氛又开始诡异,萧绎闻照见鬼了一样看着我。
武帝:“你说得有理,要不还是把你拖出去砍了吧。”
我见他神情冷肃不像是说笑,当即慌了,“不要啊陛下,臣女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还是想要赔钱,四百金就四百金,但我当下没钱,能不能先欠着?”
武帝哈哈笑了出来,拍了拍我脑袋,“行了,带着这两个小傻子滚吧,今日朕没见过你们,明白?”
“明白,”我痛快一拉萧绎闻照,“今日我们也没见过陛下。”
走到门口时,武帝忽然道:“萧绎。”
我们仨不由都止步,萧绎道:“父皇。”
“戒急用忍,再让朕听见先生说你一句不好,朕可要罚这个小姑娘了。”
我马上把尾巴又夹了起来,特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有连坐同桌的。
萧绎侧眸看了看我,重重道:“是,儿臣记下了。”
走出门口一刹那,我鬼使神差回头偷望了一眼武帝,见他独自坐在那里,对着一坛新酒发呆,神情落寞。
我陡然觉得他可怜。
我想起了我娘,那个夜晚她也是等所有人都睡着以后跑到廊下偷偷喝酒,做了一小会儿的自己。
天下至尊富有四海,原来也有那许多的身不由己,和排遣不了的哀愁吗?
出来以后我对萧绎道:“其实你爹这人挺好的,想不到他是这样的皇帝。”
“我不知道,”萧绎道,“我一年只见他四五次,在节下家宴上,远远行个礼算是见过,话都说不上几句。”
我叹气。
我是个孤儿,萧绎有爹等于没有,三人中属闻照幸福一些,我勾肩搭背他,“以后就全指望你了,方才在酒窖里你也听到了,我被陛下讹了四百金,你什么时候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闻照道好说,“不如我把陛下的钱也替你还了。”
我离他远了点,“不要,四百金这么大一笔巨款,我只能对你以身相许了,要不我肯定还不上。”
闻照一双眸子在宫灯照映下熠熠生辉,玩笑的成分居多,“要不你就以身相许?”
我也笑,“成,等我回去算算彩礼。”
闻照:“你可真是个财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俩兀自笑闹,没留心萧绎的脸色何时冷了下来,他道:“我先回去了。”
走得头也不回。
闻照有些无措,“他是怎么了?”
我望着萧绎的背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不是很明白。
10
因为白日我在学宫的事,我那所谓公主嫡母勒令我次日不用去上学了,殿前罚跪反省一日。
早上,苏芷韵众星捧月走到我面前,得意看了我一眼,道:“该。”
“让你撺掇闻哥哥跟着你胡闹,这下遭报应了吧?姐姐还是死了这条心,闻哥哥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他也是你配去攀附的?”
她段位太低我不想跟她说话。
她默认我不说话是怕了她,愈发飘了,“今日花朝节,只上半日课,下午我要和闻哥哥去踏青赏花,可惜了,姐姐不能去。”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春天了啊。
苏芷韵走后我一阵恍惚。
不甘心总是有的,自从来了这里,我一味被命运推着走,自己做不了半分主,上天给了我再世为人的机会,又安排我做了废柴。
我鄙视上天。
在这种悲愤中我迎来了我的十八岁生日,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这一年,学堂中好多弱冠及笄的少爷小姐结业走了,迎来一批年纪更小的。
按说我也到了结业的年纪,但苏芷韵没有,照她的话讲,不把我放在视野范围内看着,我就把她的闻哥哥勾走了,所以不准我先她结业。
我表面应声心里讥笑,你闻哥哥还用我勾吗?他自己都记不清偷拉着我喝了多少回酒了。
谁能想到京都风云人物闻照闻大公子背地里是个嗜酒的酒鬼,且越来越能喝,现在我和萧绎两个人加起来都干不过他一个。
开学以后我和萧绎仍是同桌,自从去年被武帝敲打了一回,他觉是不敢睡了,但不妨碍他散漫,上着上着课,他就靠到了我身上拿我当了靠枕,无比地自然。
我正写着字,不防被他一撞,笔尖在纸上拖出长长一条墨迹,这张字自是不能要了。
“萧绎,”我偷瞄一眼前头背手踱步的先生,咬牙低声道,“你是不是想死?”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我们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没人的时候啥话都敢往外说,他在我和闻照的影响下性格开朗许多,再加上先前那批人被我恐吓过,再没人敢找他麻烦。
而新来的这批小崽子,个个对他崇拜得紧,尤其是他那双眼睛。
这也是因为我,利用舆论造势,连夜写了一篇“某天神下凡托生成皇子,拯救苍生”的匿名小说,让闻照偷摸去樊楼那等繁华场所,花钱买通了好几个说书先生,连番解说。
书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那颠倒众生的天神正是生有一双琥珀色异瞳。
此书在民间广泛传播,萧绎在百姓中的形象迅速扭转,这帮小崽子少不得也听说了,而且少年人本来就爱幻想,所以见了萧绎,简直把他当成了偶像来看待。
尤其前天,我刚到学堂坐定,就见礼部尚书家的小姑娘捧着个精致点心盒,红着脸来到萧绎面前,盈盈行了个礼,“九殿下,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请您尝尝。”
未等萧绎拒绝,她已经提着裙摆疾步走了。
他蹙眉拎起点心盒就要往窗外扔,连忙被我抢了过来,“好歹是人家姑娘一片心意,浪费可耻,你不吃我吃。”
他道:“你不是不爱吃甜食?”
“那也不能浪费,这点心一看就很贵的。”
往事回忆到这,说说我字帖被弄脏的问题,“萧绎,你是不是想死?”
他面对我的恐吓,无赖一笑,天光笼罩下一张刀削斧凿般的好面孔,皙白脸上薄唇殷红,琥珀明眸,仿佛溶落碎金。
我被美色所迷,偏过头去镇定了一下小鹿乱撞的心肝,决定看脸原谅他。
为掩饰我那点见不得人的羞涩,我翻开了先生刚下发的课本。
是一本诗集,要求朗读并背诵全文。
我随手翻开一页,见是一首《咏梅》。
“写诗的人也忒粗心,这句‘折梅寄江北’的‘折’写错了,少了一个点。”我对萧绎道,然后提笔在上头填了一点。
本来我声不大,但此言一出,全场静寂,不,死寂。
我茫然四顾,“怎么?这个字……就是写错了啊,写错了还不让说?”
萧绎直接捂住了我的嘴,眼睛往窗边一瞟,我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吓了一跳。
武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窗外。
一国之君怎么也干班主任爱干的事儿。
武帝偶尔会来学宫巡视皇子课业,也没见大家如此惊惶,我正纳闷,他老人家已经走了进来。
大家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
他朝我招招手,“苏家那个小蓉儿,你过来。”
我硬着头皮起身往前走,路过闻照身边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他冲我深沉摇头,让我十分不明所以。
他前头的苏芷韵倒是一副幸灾乐祸形容。
我走到武帝面前跪下。
见他拿着那本诗集,翻到《咏梅》那一页,怼到我面前,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对这诗有意见?”
我如实道:“对诗的意见是没有的,但这个‘折’字确实写错了。”
他轻哼道:“怎么就你眼尖,旁人就看不出来呢?”
“这我哪知道?”我腹诽,“旁人都……等等。”
我将书翻回封面,指着上头的作者道:“陛下,这位从霜居士,不会就是您吧?”
我猜对了!
点背不能怨社会,这下我明白为什么没人敢挑错了,大爷的谁敢挑皇帝的错,那不等着掉脑袋呢吗?
可我做梦都想不到武帝能自恋到这种地步,出本诗集让人背。
武帝道:“全天下的文人都知道朕的号,别说你不知道。”
我丧着脸想哭,据理力争,“陛下,虽说您是皇帝,但谁规定皇帝就不会写错字的?是人就有写错字的时候,您千万不要感觉亏心……”
身后已是一片吸气声。
我好像把自己解释到死胡同里了。
我闭嘴吧我。
就见武帝朝我勾了勾手,“来,你跟朕来,朕不打你。”
我被武帝提溜进了御书房。
我很自觉地跪下,开始寻找哪根柱子远,待会儿利于我表演。
武帝在当中龙椅坐下,面无表情看我一阵,忽然对我和蔼一笑,“起来,朕不罚你。”
“朕叫你来,不过想听几句实话,其实那个字所有人都知道错了,朕自己也知道,但是没有人敢说,他们宁可将字典中的‘折’改成了错的,也不愿意冒着大不韪提醒朕,你说多可悲。”
莫名的,我想起了《国王的新衣》里头那个国王。
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裸奔呢?
我叹道:“陛下想听什么?先说好,我一个女娃啥也不懂。”
武帝点头,“朕不为难你,第一个问题,你看朕,长得好看吗?”
陛下,你是认真的吗?
我诚恳道:“陛下好看,属于英俊大叔,中年帅哥,有型有款有内涵,您年轻时一定迷倒了京都不少姑娘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虚望浮空起了向往,眼中有光,道:“那是。”
也是不谦虚。
“第二个问题,”他道,“朕年过半百,身体每况愈下,大臣们都催着朕早日立太子,你在学宫中跟各皇子也相处了一年多了,依你看,朕立谁好?”
“……”如果第一个问题是热身试探,第二个问题简直是在要我命了。
我跪地磕头,“陛下,这个问题放在哪个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是道送命题,您若是生气今日我当众拂了您的面子,还是将我拖出去砍了吧。”
“朕是在真心问你。”
我也是真心的,“我一个小小女子,怎配置喙国家大事。”
“小蓉儿自谦了不是?能将朕的九皇子和闻家公子支配得团团转,将各族王公子弟治理得服服帖帖,小小女子可没有这本事。其实朕以前听你父亲说起过你。”
咦?竟是我爹吗?我还以为是太后。
武帝道:“你爹说你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倘若你是个男孩子,他一定带你上战场,把你培养成一代名将。”
我不屑道:“哼,他这是性别歧视,木兰替父从军晓得伐?”
“他不是,是因为你娘陪着他在刀光剑影中打滚了无数次,浑身都是旧伤,他不想让你跟你娘一样,他说姑娘不比小子,姑娘是拿来宠的。”
“他每次出征你娘都提心吊胆,他刚当上大将军那会儿跟朕喝酒,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还没有你。”
“他说总算可以给夫人一个交代了,男儿征战四方,不就是为了天下安定,国土上千千万万像你娘这样的女子不必再提心吊胆吗?他要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把你娘往死里宠。”
我鼻子一酸,勉强克制住没有落泪,“可是他后来还是娶了长公主,我不会原谅他的,陛下您不必为他洗白了。”
“长公主……唉……”武帝叹息一声,“她从小习惯了伸手索取,看上的东西不管好赖都要得到手,从来不懂得付出是何物。”
说到这里他道:“小蓉儿,你家的事情朕很清楚,你可想要替你娘报仇?”
我道:“想,但我没法报,不要说实力不允许,就是实力允许,我怎么报?我也夺了长公主所爱吗?她所爱是我爹,而我爹已经死了。”
“况且我爹生前也没爱过她,她入了侯府,如同守活寡,这已经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哦,如何说?”
“看看我爹的出征次数就知道了,陛下最为明白,其实大齐哪有那许多的仗要打,我爹屡屡不着家,是想避着她罢了,不然谁家恩爱夫妻舍得屡屡分离?”
武帝笑道:“不错,你爹来请旨请得朕都烦了,小蓉儿是个明白人,但也有你不明白的事,你爹之所以接受了和长公主的婚事,是因为长公主和太后使了一些手段在里头。”
“你还小,细节不必知道,只要知道你爹当年也是身不由己就成了。”
这个我隐隐有猜测,但我仍旧不想原谅我爹,还是有法子的,拼一拼,原也可以抗争到底。
他没有,他还是选择了就范。
所以我不原谅他。
“那苏芷韵呢?”武帝道,“你不恨她吗?她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据朕所知,她极其中意闻照,只等再过两年,太后大概就会让朕给她和闻照赐婚了。”
我心里突地一下,道:“陛下会赐婚吗?”
“你想让朕赐婚吗?”
我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答。
武帝又道:“你不是也喜欢闻照?”
我想了想,同样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时候,眼前突然浮现出了萧绎的影子,他在春光中冲我笑的样子。
“还是你喜欢小九?”武帝道。
“你不会看不出来小九对你有意吧?”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皇帝就是皇帝,恐怕我们这些小喽啰,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我干脆也不挣扎,直言道:“我……没想好。”
我知道闻照对我的感情,当然也知道萧绎的,但不管我随了他们哪一个,都将被锁在深宅大院抑或深宫内闱。
然后碰到很多个“长公主”和“苏芷韵”,一辈子斗争不休,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是个自私的人,比起他们两个,我更爱自由。
“不过陛下,您还是多少分点父爱给九殿下吧,别让他像我似的,如今想要几分亲情都不知道向谁讨。”
“毕竟……亲情对青少年心理健康发展很重要啊。”
武帝闻言,拍了怕龙椅扶手,道:“你终究是年纪小,要知道生在皇家便没有容易可言,小蓉儿你得学会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有时候表面的疏远恰恰是保护,懂了吗?”
我似懂非懂。
他深吸一口气,“这么跟你说吧,小九那双眼睛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娘胎时被人下了毒。”
“这样的事情朕这辈子经历得实在够多了,也看倦了,宫里的水比你以为的还要深。”
“你当知道太后并不是朕的生母吧,朕的生母跟云嫔一样,后来太后膝下无子,才将朕收在自己膝下抚养,否则今日这龙椅未必是朕来坐。”
“太后的母族中人大多在朝中身居高位要职,家族势力盘错根深,轻易撼动不得。”
“朕初登基时,在他们手中与傀儡无异,哪怕直至今日还没有将他们完全除尽,朕不得不处处受制于他们,就连……”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垂眸掩饰情绪,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却倏然握紧了,根根青筋暴起,他道:“甚至连朕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从那时起朕就明白,这天底下任何人都有和心上人厮守终身的自由,独皇帝没有,因为皇帝一旦坐上了这龙椅,他便不是自己了。”
“他是所有人的神,他得把自己肉身里那颗真心深埋起来,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喜好,喜好意味着把柄,软肋,有机可乘,是要被所有人盯着的。”
“你们平时玩个玩具先生都怕你们玩物丧志,放在朕身上更会被无限放大。”
“一件东西或者人,朕一旦表露出一丝半点喜欢,那么他立时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所有人审视,批判,只要稍微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
皇帝拥有天底下最大的权力,可却是用来保护天下人的,独不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怪不得他会有一个藏在冷宫里的酒窖。
脱掉龙袍,他首先也是个人。
他若不是实在无人可说,何必跟我一个小姑娘倾诉。
“也就是从那时起,朕就暗下决心,决不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再重蹈朕的覆辙,小九实在跟朕太像了,所以朕表面上只能冷落他。”
我点头,明白了。
武帝倾身问我:“朕都跟你推心置腹到这个份上了,还换不来你一句真心话吗?你觉得众皇子中,朕应当立谁为储君?”
我抬头看着他,“我不知道。”
“不过我抉择两难时,喜欢扔钢镚……扔铜钱看正反面,交给天意。”
武帝沉吟点头,忽而道:“说起铜钱,你还欠着朕四百金呢,准备何时还?”
我想大嘴巴抽我自己,好端端提什么钱。
武帝道:“不还也行,把你那创业宏图再跟朕展开讲讲吧,朕去年在酒窖门口没有听全,若可行,朕还可以再给你四百金,当你那个……那个启动资金。”
苍天啊大地啊,你是终于开眼了吗?
我热泪盈眶,“陛下您也缺钱吗?”
陛下斩钉截铁,“谁跟钱有仇啊。”
接下来我耗费了一个时辰跟他说了我的发家致富计划,“陛下您知道火锅不?”
最后我和武帝达成共识,他做我背后的股东提供我资金和人脉支持,让我放手去干,年底分红,他七我三。
不过务必要保密,他知我知。
我再看他完全就不一样了,他不是陛下,他简直就是救世主,财神爷。
我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还有一个条件,
作者/摩羯大鱼
我是平秦王与高氏淮阳之女,常听爹爹说起那位战无不胜的小南辰王---周生辰。
爹爹说,小南辰王十几岁便征此沙场,当时兵马不多,全靠他一人支撑,爹爹认了这位殿下为义弟。第一次见他徒弟便闹了乌龙,以为那位名唤时宜的姑娘是王妃,我起初觉得爹爹可笑,怎的会错认了呢?可后来,我认为她确是王妃,当之无愧,若不是北陈和刘子行她本该是南辰王妃的。......
爹爹说,小南辰王十几岁便征此沙场,当时兵马不多,全靠他一人支撑,爹爹认了这位殿下为义弟。第一次见他徒弟便闹了乌龙,以为那位名唤时宜的姑娘是王妃,我起初觉得爹爹可笑,怎的会错认了呢?可后来,我认为她确是王妃,当之无愧,若不是北陈和刘子行她本该是南辰王妃的。
阿娘幼时与南辰王是故友,阿娘说那位殿下最不顾礼法,自打收了这位时宜姑娘为徒,和阿娘都要避嫌免的那姑娘不高兴。阿娘的母族曾害了时宜姨姨的父亲,可她始终对阿娘以礼相待,阿娘对她很敬佩。当听到她一身红衣从城楼一跃而下,阿娘伤心了好久,也为他二人婉惜。
谢伯伯说小南辰王在世时百姓间常流传着一句“南辰王府,从无败绩”小南辰王倍受尊重,可功高盖主,总要受猜疑的,而且时宜姨姨又是太子妃,为了大义,为了漼氏,被迫成的那太子妃。她倾心于小南辰王,爹爹说,小南辰王心中也有时宜姨姨,但他在大殿发誓,不娶妻妾,不留子嗣……杨绍在小南辰王受剔骨之刑前找过他,他让杨绍帮他给宜姨姨的东西是一条手帕,上写着“辰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十一”。时宜姨姨见到后既高兴又伤心以至于失语,爹爹说不是失语,是不愿语。
爹爹说,刘子行登基却立他人为后,而他一直说爱的,领旨为太子妃的,南辰王府捧在手心里的小十一却沦为个妾。我说,不是妃吗爹爹却很不屑:“跟妾没区别,若在南辰王府当妃,那可是正妃。”爹爹很难过“她师父、师兄、师姐,一生忠良,惨遭猜疑,师父剔骨,师姐牺牲,师兄牺性,自己也去了。”
爹爹说,在时宜姨姨要受众人参拜的前一晚,爹爹营救时宜姨姨失败,杨绍找到了他,说爹爹不可能救出时宜姨姨,他让爹爹和他合作,他说,“我杨绍欠姑娘一条命。”他们做了周密的计划,可没想到,时宜姨姨并没有按划行事,她不想连累他们而转身上了城楼,微笑着从城楼一跃下。爹爹说,她是去嫁周生辰了。
纵使万般悲痛,却也顺了时宜姨姨的意。再后来军师也就是南萧皇子萧文,不过他在北陈名唤萧晏,还被封了凤阳王。南辰王府空无一人后他也回了南萧,不久便带兵取了北陈江山,也让那刘子行受了一次剔骨之刑,行刑之时,哀嚎不断。他和爹爹一起发兵,北辰顿时内忧外患,而我和娘亲早已被安置在了南萧。
我曾无意中念过北陈的史书,与爹爹所述大相经庭,史书中的小南辰王,在世宗在位时早已想弑君篡位,在小皇帝即位时,早想取而代之,并收太子妃为徒,可对太子妃却有觊觎之心,又或早有私情。我拿着那史书去爹爹,问他为何,爹爹看完后生气地把那书一把火烧了,他问我从何得来,我颤抖着告诉了爹爹,只见爹爹带人就走了。
阿娘抱住我,让我不要害怕,我记得阿娘是这么说的:
“女儿啊,莫要怕,你爹爹是被气到了,殿下是一个顶好的人,时宜亦然。殿下是你阿爹的义弟,他也过阿娘的命。前太子刘子行爱慕时宜而不得,便将她囚禁于深宫之中,对南辰王府痛下杀手,篡改史书,这书上唯有名字为真,你不必信,史书本该是公正之物却因胜利者书写而成了另一翻模样……你只需记得小南辰王和时宜从未做任何于礼不合之事,且小南辰王赤心肝胆,从无谋逆之心便可。”
我说,我晓得了,这史书,怕也不能信。随后我便写下了这些,并差人收买了几个说书人,真正的小南辰王必须人尽皆知。
原来是科普科幻大赛的稿子,但因为字数限制被迫删成两千字,现在全文六千字复现,篇幅较长,慎入
涉及星际/微恐怖等元素,废土科幻设定,文笔贼差,慎入
原创,谢绝代餐/抄袭
入此门者,必当放弃一切希望。
...
——但丁《神曲【地狱篇】》
“我们到了。”
空间器的原子射线门检测到落地点自动打开,陈锋率先走了出去,向小园跟在他身后,兴致勃勃地打量面前这座脍炙人口的空中之城。
白鸽主城悬浮在三千米的高空中,周围包裹着一层需出示电子身份证明才能进入的无色防护罩。其建筑是古地球时代欧洲中世纪的模式,由洁白的大理石堆砌而成,墙上苍旗迎风招展,从远望去格外庄严肃穆,让一行运送队成员都不禁放轻了呼吸。
除了向小园。
他撩起略遮住眼的额发,挑眉道:“嚯!神曲族原来是人均洁癖啊。啧,怎么那边颜色还不大一统呢?”向小园隔空点了点墙头翻滚的青色旗帜,抿了一下唇线,感觉胃里不大舒服。
陈锋避开他的视线,硬邦邦地说:“你觉得我会知道?”
向小园:“……不会。”
确实不会。据电子文献记载,神曲族是存在于距古地球37亿光年之外的碳基生命体,外貌形态与人类别无二致,但是由于随原居住星球发生恒星氦闪事件而爆发的大量不明射电粒子流的影响,体内染色体发生部分变异,致使摄入食物和消化代谢系统与人类存在差异。古地球时代3021年,神曲族被迫举族迁离故土,路经地球时被原轨道撞向月球的陨石群击中飞船,险些灭绝,只有一小部分幸存者安全降落至地球。当时古地球联合政府正为地球生态恶化、太阳即将消亡之事忧心忡忡,而作为高等文明的神曲族的出现简直有如雪中送炭,双方各取所需,很快达成协议:神曲族将与人类共享自己带来的先进技术和理论,帮助人类离开太阳系,赴往半人马星座的新家园,联合政府则会为他们提供居住地和充足的食物,供其生存。
史书称之为“神降之议”。
人类最后于六十年之后动身,历经艰险,终于成功抵达半人马星座中的一颗适宜生活的行星上,称呼其为银河α,改换历法为新星历,逐步重建城市与文明。联合政府遵守协定,在距离银河α表层的三千米高空中建造了一座磁悬浮城市供神曲族居住,设立光合中心为神曲族研发、加工食物,并定期派遣一支运送队送至白鸽主城。
只是……向小园随手拉出一名队员的储物器浮屏,盯着那占据全屏的花花绿绿,扶额叹道:“神曲族怎么回事?古地球时代美食琳琅满目,他们倒好,非得吃——”陈锋突然猛拉他一把,把他拽了个趔趄,“草!”向小园脱口而出,向陈锋杀去一个眼神。后者并不睬他,向前方鞠了一躬,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神曲使者,午好。”
众人慌忙敛了笑容,在静寂中听见一串轻盈的足音,循声望去,身着简洁白袍的少女跃入视野。她面容清秀,半弯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笑起来唇边浮起两个小酒窝:“陈,午好。”少女曲起右臂横在胸前,卷曲的金发垂落在脸侧,“我是泽若,来迎接你们的使者。”
泽若直起身,眨了一下右眼,言笑晏晏:“欢迎来到白鸽主城,我希望你们会爱上这里。”她有意无意地咬重了“爱上”这个字音,眸底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向小园眯细了眼,若有所思地活动着手指关节,掀起眼皮和少女对上视线,毫无停顿地朝她绽开一个绅士的笑。
满打满算向小园也才48岁,在目前人均寿命200岁的社会中属于青年范畴,身体各项指标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他这么一笑,五官带来的冲击力更强,一路上看惯了的同行队员也不禁咂舌,泽若更是直接低下了头:“请……请随我来。”话音刚落就跑没影了,只余一片衣角在风中飘旋,与城墙上猎猎作响的青旗遥相呼应。
一行几十人随使者穿过巍峨的城门,入目便是数条宽阔整洁的大理石街道,两侧是高高低低的民屋,装饰得简洁又温馨,各路中央还有一池池喷泉,中央各不相同的雕像栩栩如生,几只白鸽围在旁边啄食洒落的菜叶。其他神曲族人和泽若一样,都穿着款式宽松的白色衣袍,金发披散在肩上,天蓝色的眼眸温柔而宁静,他们在街道上来来往往,既不嘈杂,也不静谧,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闲适柔和,见了外来者也只态度淡然地一点头,转身又投入日常琐事之中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鸽主城。
温柔、宁静、悠闲、平和…众人脑海中争先恐后地跳出无数溢美之词,最后深深吸气、呼气,飘飘然陶醉于此情此景之中。
他走在队伍的前列,仅次于泽若和陈锋,漫不经心地观赏四处(说是观赏,实则是四处乱瞟),偶然间瞥见一名神曲族人捞不小心掉进池中的物件时挽起了袖子,露出右手腕上一片苍翠的阴影。向小园定神细看,对绘图的熟悉度让他发现那似乎是有关于植物的图腾,他习惯性地按着手指骨节,陡然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当即抬眸看去,却见泽若明媚的笑颜。
“怎么了?”她轻声细语地问道。
身旁漫步的神曲族人好像都因她这一声询问集中了注意力,无数道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向小园身上,一如既出的森冷阴寒,好似蜘蛛捕食前结成的细细密密的蛛网,黏腻得令人不适。
向小园沉默着,先前目睹苍色旗帜的反胃的感觉愈发强烈。
“到底怎么了?”泽若温和地重复了一遍,语气轻柔。那些目光却随着她的话音陡然亮出尖芒,如刀如锋,全部逼压在向小园微动的咽喉处。气氛越来越紧张,跟随在后的运送队员们也感受到了其中涌动的暗流,齐齐刹住脚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唰”的声响。
“没什么。”路上一直沉默的陈锋抢先答道,“这些东西以往都是数码电子化的,他没见过实物。”陈锋边说边用手肘捅在向小园腰侧,后者似乎刚回魂,笑着点头:“可不是,我还只在全息投影上瞻仰过呢。”
那些目光一顿,下一秒如潮水般退散,消失得一干二净。
在前往圣堂的途中,向小园偏了一下脸,试图再看一眼那片疑似刺青的阴影,却被陈锋警告性地拍了拍肩。向小园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肩颈,半晌又放松下来,他是代表团队来展示最新研发成果的,还不能和神曲族及行政官撕破脸皮,而且他刚欠了陈锋一个人情。向小园垂下眼睫,慢慢地走着,眼前不断复刻那片形似植株的图案。
“到了。”前方响起泽若雀跃的声音,含着隐隐的激动和狂喜。向小园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又飞快松开,抬眼便见高矗的大理石门,上面雕刻的繁复花纹在正中央勾缠成一片叶子,流动着一股难以忽略的神秘和……诡谲,带有某种宗教色彩。在向小园蹙眉思索的时候,泽若踏上台阶,莹白指尖不断地摩挲凹凸不平的门面,肩膀微微颤动,然后猛然推开大门。
石门訇然中开,露出陈设简单的内部。众人在神曲使者和人类行政官的带领下纷纷进入,一面走,一面不由自主地打量这座所谓的“圣堂”:大理石柱林立两侧,支撑起镂空的玻璃穹顶,剔透的水晶灯自高处垂落下来折射出细碎的光,零零散散地落在高筑尽头的白玉台上,台上立着一个身影,白袍后的墙壁上同样是一个硕大的叶子图形,和大门上的如出一辙。
泽若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径直快步行至高台下,她活泼的脸上显出庄重的神色;“族长,人到了。”高台上白衣微动,似是转过了身,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圣堂中扩散开来:“人类的使者,你们送来的食物呢?”
陈锋腮边肌肉一紧,公事公办地说;“临族长,这是新星历201年送来的绿色植物,总共一万三千吨。”他摁了一下右手食指上的显示器,所有运送队成员的储物器浮屏顷刻被拉出,“其中包括君子兰、木桐花、玫草等六千种花种,以及研究中心新研发出来的——”
向小园在他的示意下上前一步,调出个人全息:“浴风雩。”
向小园隶属于光合中心,所以他带的不是政府运送队成员统一发配的储物器,而是私人的全息设备。那株纤细的花植就浮在半空中,茎秆柔软,犹如菟丝花一般无害,花瓣从末端浅蓝渐变至花芯处的重墨,纯白星点不规则地点缀其上,衬着透明色花柱更加柔弱,展现出一种圣洁高雅、不染纤尘的美丽。
“‘浴乎祈,风乎舞雩,咏而归。’这是你们古地球时代的文言。”临轻声说道,自高台上一跃而下,动作轻灵得不可思议,脚尖触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众人愣怔中,她缓步停在青年身前,饶有兴致地端详这具富有生机与活力的躯体,“很好,我很喜欢。”
陈锋率先反应过来,神色突变,急喊道:“临族长!”他刚迈出一步想上前制止就被侍立一旁的泽若拦下,白袍少女笑意盈盈地说:“协议中早就写明白的。”她天蓝色的眸底掠过暗芒,“你——想违约吗?”白嫩的手臂横在陈锋身前,看上去一折即断,可其中蕴含的非人类的可怖力量逼使对方不能行动。
陈锋僵在原地,嗫嚅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时向小园已经看清楚面前比他矮上约十公分的神曲族长。她身材高挑,包裹着窈窕身躯的白色衣衫滚满银灰暗纹,平添几分贵气,样貌也极出挑,飞眉入鬓,藏蓝瞳色如一汪深湖,金发散落,半遮住狭长眼尾边蔓生的一大片青色植株图腾。刚一挨近向小园,那图腾就似乎活了过来,在临白皙的皮肤上难耐地蠕动了几下,像是兴奋极了。
不,那不是图腾。向小园纠正了自己的猜测,那是活的变种生命体。
临背对着光源,日光给她周身裹了一层温润的光,此时此景她看上去就像古地球时代纸质文书中描绘的高高在上的天神,慈悲又温和。
临弯了唇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植物变种在那张靡丽的脸上大肆生长活动,顷刻间纠缠弯绕至颧骨以下,连带着皮肤一起蠕动翻涌,在阴影里显得森森如恶鬼。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曲族长。
临五指携劲风突袭青年面部,向小园早有警惕,反应速度极快地避开,但侧脸还是留下了几道深长的血痕。他抹了一把脸侧血迹,抬手架住那双细瘦却有着可怖力量级的手臂,朝反应不及的众人大吼一声:“愣着干什么?跑啊!”
这不过几秒钟的分神换来了右腕骨的断裂,向小园来不及痛呼,咬着牙反手抓住临的左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其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力道之大连大理石地面都在轻震。
向小园作为身体机能极其优良的青年,平日也经常锻炼,手臂力量可不是虚的,这一下能够把普通人砸出脑震荡来。可临只是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混着笑的闷咳,修长双腿拧成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横扫向青年的脚踝,用力之狠卷起罡风,向小园被迫松了手,连连后退留出动手距离,趁临翻身爬起冲来之时一脚猛踹在她右肩,“喀拉”,骨头错位断裂发出的声响令人齿寒。临的忍耐度和愈合能力似乎异于常人,她在如此剧痛下表情不变,仍然继续着原先进攻轨迹,低身猛地一拽向小园的脚踝。
这一拽不同于之前陈峰提醒性的动作,向小园只觉有一股庞然巨力不容抵挡地将他的脚腕向前拉去,他几乎可以听到骨头在挤压下寸寸碎裂的声音,在剧痛中他重心不稳,直接被生生拽倒,后脑勺砰的撞在地面上,颅骨连带着脑神经一道震颤起来。向小园痛哼出声,眩晕中挣扎着强撑起身时就被利刃抵住了喉咙,压出一道温热的血线,他低头咳出几团血沫,僵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再动。临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头顶落下来:“泽若,做得好。”泽若伸手取下青年左腕上的私人设备捧起来,恭敬应道:“这是我的本分,族长。”
“族长,”清亮的少年音响起,“剩下的人已经全部抓住,共计三十四人。”向小园闻声抬头看去,一个白袍少年立在不远处,他身后是整支运送队的成员,无一例外都被锁住要害扣在原地。哦,除了陈锋和躺在地上的自己。
陈锋箭步上前,急切地说:“临族长!那些人是说好的物资,但向小园不是!他隶属于光合中心,并不归政府管辖,我没有权力将他留在这里,而且他是光合中心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最有天赋的研发者,他不能留下来!临族长,我保证,只要他平安回去,他一定能研发出品种更优良的植株供白鸽主城食用!”
“保证?”临咔嚓一声接回右肩骨,慢条斯理地回答,“你用什么来保证?他那么聪明,想必都猜到了。你保证了,那他呢?”
不等临再说,陈锋就提出来一个建议,声音因为过于激动都走了调,显出几分尖利和怪异:“他可以做记忆切割!”
他话音刚落,泽若就感觉到利刃下的青年轻微地发起抖来。陈锋疯了吗?向小园惊疑不定地想,记忆切割手术需要切去大脑白质,就算只是一部分,新星历时代也会有将近百分之八十五的概率出现失误,意味着他会变成智力缺陷、精神紊乱或者植物人状态。
陈锋不惜牺牲他的身体状况也要带他回到地面,向小园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恐惧。
临嗤笑一声,美艳的脸上显出傲慢的神情:“陈,我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一个必须执行的命令:这个人类,必须留下来。”她无视陈锋青白交错的脸色,“根据协议,光合中心原本就是为我们而设立的,我只是想多要一个人而已,你觉得会有什么异议吗?”临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向小园,语调森冷:“留在圣堂,才是处理他的最好方案。再说了,他在圣堂就不能继续从事研发工作了吗?”
“可是……”陈锋无法反驳,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
“够了。”临打断他,不容置喙地冷冷道,“这三十五个人,都必须留下来。”
“凭什么?!”运送队中有一个成员像是忍受不了了这种被当做货物的感觉,崩溃地大喊道,“我们凭什么留下来?!你们神曲族不是吃绿植的吗?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临短促地笑了一声,好像被极大地取悦到了:“当然和你们有关系啊。”她抬手轻抚了一下脸上一直不断蠕动的异种,白玉高台有所感应,随之轰然上升,直到触到水晶灯末端才堪堪停下,紧随其后的是原本的色彩从四周建筑上褪去,化成一片冰冷的玻璃色,头上脚底身侧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恒温玻璃箱显露出来,在圣堂中排列得整整齐齐。那些恒温箱里装满了无色粘稠的营养液,培养在其中的绿色植物长势旺盛,簇拥在一起指向白玉高台中心格外巨大的变种活体植物,人类见过的和没见过的植物部分残体组合成了那株异种,其翻涌不息的如腔肠动物一般的姿态与神曲族长脸上的图纹一模一样,只是形态更加高大,面目更加可怖,带来的反胃感觉更加浓重。
可令人震悚的不只是被神曲族奉为神明般的变种生命体,还有被封闭在玻璃箱里的数以万计的人类躯体。那些或圆润或扁平的叶片从皮肤中刺钻而出,那些或妖艳或清丽的花苞破开血肉嫣然绽放,那些或挺拔或柔美的植物以人类的身体作为温床肆意生长,苍翠色泽和血肉模糊交织在一起,垂死与生机碰撞,涂抹成诡异的绚烂图景。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那些被当做养料的人都还活着,也许是平均两百岁的寿命和神曲族的秘密技术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存活,但这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这些人有些已经麻木死寂,冷漠地半睁眼睛扫了一眼众人就不再理会,有些又哭又笑已经疯癫,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恶毒的诅咒,有些还抱有微弱的希望,不住地拍打玻璃壁恳求救赎,叶片和花瓣随着他们的动作簌簌抖动。
此刻整座圣堂有如炼狱。
向小园瞳孔急剧扩张,倒映出这疯狂荒诞的一幕:白鸽主城中所有的神曲族人都立在圣堂门外,苍翠的变种在他们的皮肤上各处部位蠕动,天蓝色的眼底跳跃着兴奋垂涎的光,而人类行政官似是不忍般闭上了眼睛,又一次退到一旁,被羁押在圣堂内的人类在呕吐,在哭求,在反抗,鲜血混着眼泪和污秽喷洒了一地,白玉高台里是繁茂的变种生命体,玻璃墙两侧是雕镂精致的叶片,地面上是丑态尽出的人类,欢欣和诅骂在三千米的高空中汇成了难歇的颂歌。
这就是神曲。
“当初对我好的是你,现在反过来恨我的也是你。”
袁一琦红着眼掐着沈梦瑶脖颈,把沈梦瑶狠狠地往床上一按。
“你真让人恶心。”
沈梦瑶面不改色的直视袁一琦的眼睛,她看不透袁一琦内心深处到底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袁一琦疯了,袁一琦一开始就是个疯子,把杀人当成快感得疯子。她已经感觉不到脖颈上带来的窒息感,袁一琦慢慢的开始松手了,起身看着沈梦瑶在床上狼狈的模样,令人发指的大笑起来。
“沈梦瑶,您现在是不是特别的后悔啊?我猜您一定特别后悔吧,后悔遇到我,更后悔爱上我,对吗?”
袁一琦看向带着自己为她精心设计的项圈,端详着沈梦瑶的身姿,沈梦瑶想起身反抗,但是...
袁一琦看向带着自己为她精心设计的项圈,端详着沈梦瑶的身姿,沈梦瑶想起身反抗,但是她的手与脚都被铁链死死拷在了床上。
“你这个疯子!”
沈梦瑶无能怒吼着,袁一琦并不生气,反而兴奋了起来。手上握着匕首抵着沈梦瑶的下巴。
“你真的好美啊,沈梦瑶,你的样子真让我着迷,真想占为己有呢。”
袁一琦跪坐在沈梦瑶身上,用匕首挑起沈梦瑶的下巴,她吻了上去。由于匕首的原因,沈梦瑶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快要窒息了。等袁一琦松口后她才敢大口喘着粗气。
“放开我,疯子。”
沈梦瑶吼道。
听到这话,袁一琦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的脸色阴沉下来,抵着沈梦瑶的匕首微微刺进沈梦瑶的皮肤。沈梦瑶感觉下巴处有一股热流滴在她洁白的衬衣上。
袁一琦知道她伤害了她最心爱的人,连忙将手上的利器丢到床下,捧着沈梦瑶的脸。
“你没事吧?”
“你在关心我?”
沈梦瑶用手肘击中袁一琦的胸膛,袁一琦捂着被击中的部位走了出去。沈梦瑶忍着痛将自己的衬衣往上咬了咬,双手被禁锢住让她行动起来很不方便,下巴的伤口与脖子上的项圈摩擦使她更加疼痛。终于将衬衣咬了上来,抵住了伤口的位置,顺势能够止一会儿血。
袁一琦端着放着纱布和碘酒的盘子进来了,看着被鲜血染红得床单,和忍着疼痛的沈梦瑶。
“哎呀,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她走到沈梦瑶身边,用沾了碘酒的棉签仔细的为沈梦瑶消毒。
“下次可不能这么倔强了哦。”
简单的包扎过后,沈梦瑶的鲜血染红了纱布,但是没有渗透出来,袁一琦看到沈梦瑶这副模样,将沈梦瑶的手链解开了。沈梦瑶也不想再对袁一琦做出反击,而是坐了起来,被拷着的姿势持续了三四天,沈梦瑶的双手都麻了,她终于可以好好的伸个懒腰了。袁一琦还跪坐在她的腿上,她抱着沈梦瑶,将头埋进了沈梦瑶的怀里,像一个求着别人爱她的小孩一样。虽然说沈梦瑶对袁一琦心存恨意,毕竟袁一琦也是她深爱过的人,感受到袁一琦的温度,释放的双手搭在袁一琦的腰上,也是对袁一琦的一种回应。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袁一琦开口了,沈梦瑶并没有作答,继续抱着袁一琦。袁一琦的泪水滴在了沈梦瑶的红衬衣上,沈梦瑶将袁一琦的头托起,擦干了袁一琦的眼泪。
“乖,不哭了。”
她听到沈梦瑶这么安慰她,她又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富有少年气息的笑容再次冲进沈梦瑶的心里,将沈梦瑶刚刚封闭起来的新房又一次为袁一琦敞开。
她是真的很爱自己眼前的小孩,不管小孩以什么幼稚的方法对待她,她都能给小孩无限的包容。
她摸着袁一琦的脸,一脸宠溺的看着她,而袁一琦将她抱得更紧,轻微的开始发抖。
“不要再离开我了。”
她看着袁一琦委屈的样子,和颤抖的双唇,她吻了上去,像是回应袁一琦前面的话语,袁一琦得到了沈梦瑶肯定的回复,平静了下来。
“好,我答应你。”
袁一琦她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又变回了刚见面时无忧无虑的小孩。袁一琦将链着项圈的铁链卸下,现在的沈梦瑶,只剩下脖子上的那个项圈,袁一琦始终不肯将它拆卸下来。沈梦瑶笑了一下,宠溺的笑?不是的,她觉得,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始。
她们太累了,袁一琦搂着沈梦瑶的脖子,沈梦瑶也顺势躺了下来,身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床单上的血渍也已经干了,她不想动,袁一琦也不想动,就想这样抱在一起。袁一琦趴在沈梦瑶身上,似乎已经睡着了,沈梦瑶抱着她,将一旁的被子捞上来,盖在她和袁一琦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