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我有一个计划。我在饭桌上宣布。我要多关心我的朋友。
饭桌上没人吭声,也没人把筷子停下理我。我有些寂寞。
你们不需要我的关心吗?我受伤了。我说。
需要。胖子说,所以你待会可以洗碗吗?
不要,今天明明是轮到你洗。我说。
胖子用表情表达了对我的关爱的鄙视。
但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关心朋友无以表爱意。我决定说到做到,吃完饭,我郑重地对小哥说,兄弟,我爱你。
厨房传来哐的一声。好像碗砸了。胖子是不是在有意抗议我不给他洗碗。
闷油瓶静静地看着我,低头看了看,又抬起头盯着我。可能是不知道在没吃完的榨菜前说这个是不是意味着咱家再次陷入财政危机,要连夜去挖菌子。
我拍了拍他肩膀,...
我拍了拍他肩膀,告诉他没事。我只是表达一下我是爱意。厨房又哐的一声。
胖子再这么抗议下去,咱家只能吃手抓饭了。这些都好说,但是如果他把西藏獚的狗盆也脆了,我怕西藏獚半夜爬他床头拉屎——然后第二天起床我就要跟我的狗子说再见。为了避免这个悲惨的命运,我赶紧到厨房拯救我们的碗。
厨房里胖子呆立在洗碗池前,对着磕了半块盘底的碗怅然若失,好像在吊念盘子上死去的洗洁精——虽然我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吊念的,但是他的表情看起来相当复杂而悲壮。我挽起袖口,说,还是我来吧。
胖子听到我的声音,居然一哆嗦。
你……他……不是,这。胖子说,你来干嘛?
洗碗啊。我语重心长地说,你不是说我不够关心你吗。我也爱你的,兄弟。不要吃醋。
胖子失去了表情。
我从他手里接过盘子,开始洗,偷偷检查了一下。嗯。碗还够。
对的对的……啊不对……啊对的……胖子喃喃。我没听懂他在说啥,但是下一刻我被他挤到一边去。
别洗了。走吧你。胖子叹气。
我举着满手的洗洁精懵逼。
我不是在关心你吗?我问。
胖子又叹了口气。
*原作向,全文7k
*《山河有影》的收录,是有关钟离养狗的睡前小饼干
【白梦】
“钟离,你有没有想做的事?”关上门,寒气被阻隔在外,胡桃将小半张脸从围巾里解放出来,放松地哈出一口气。
地龙无声燃烧,钟离走到铺了软毯的炕前坐下,随手拿起小桌上摊开的一卷书,答道:“听闻明日香菱值班,我想去万民堂小坐。”
“不是问这个啦!”胡桃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搓着手坐到钟离另一侧,“是那种能列为人生目标的大事,想到它实现的样子就会很幸福的白日梦。有吗有吗?”
...
“或许是和狗睡觉。”钟离头也不抬,语气平静。
胡桃僵住,胡桃震惊,胡桃鬼鬼祟祟地探头看向钟离,他手里的册子背面印着《蒸汽鸟报》四个大字。钟离大大方方地将报纸反过来递到胡桃面前,枫丹人抱着狗睡在床上的彩色插图,标题是《原来和狗睡有这6大好处,不养狗,你都不知道》,小标题大抵是舒缓压力增进感情且狗作息规律能当闹钟,还有恒温的热水袋。
胡桃想了想,连连点头:“确实。抱着暖乎乎臭烘烘的狗睡觉,想想都幸福。”她将报纸还给钟离,“我听说雪地犬毛长耐寒,在极端严寒的天气里,雪原探险队为了保持体温会用狗取暖,所以怎么抱雪地犬它都不会挣扎。我试试从至冬弄一只来给你当年终奖。不过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吧!”
钟离颔首:“那便多谢堂主了。”
此事便这么敲定。翻过年来开春,胡桃便张罗着要挑一只至冬小狗。既然是送钟离,那狗必须得是忠诚黏人,软乎乎懂得哄钟离开心的。她对至冬品种不怎么了解,便想全权托管给至冬本地人。璃月常见的至冬组织只有愚人众和北国银行,二者就像番茄和西红柿一样,是换了个名不同包装的女皇鹰犬。就比如执行官公子,同时也是促进北国银行资金回流的绩效之王,来璃月第三天就兴致勃勃跑胡桃这儿拉走一副棺材,摆在欠债人门口吓得对方吱哇乱叫。更血腥的手法光是窥见一角就忍不住大喊岩王爷救命。
胡桃不想和对方有除却白事生意的其他往来,她确实想让往生堂在自己手里蒸蒸日上,但赚愚人众的钱她有些不自在,不赚又是和自己过不去。钟离善解人意地提出由他来与愚人众接洽,胡桃欣然应允。万一自己和公子话不投机打起来,摩拉就像水火元素反应一样蒸发了,但钟离是岩元素持有者,最多和公子结个晶,损失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千算万算,未料到是爱情的结晶,年轻又危险的执行官公子拜倒在了钟离的香蕉裙下,令人咋舌的摩拉如流水般花出,钟离收得心安理得,要不怎么说往生堂客卿是个人才呢?有钱他是真敢享受。
阴差阳错有了裙带关系,胡桃破罐子破摔,准备将寻找至冬陪睡小狗的重任委托给达达利亚,然而接踵而来的帝君仙逝、奥赛尔之灾,让整个璃月都忙碌起来。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空当,钟离和达达利亚却疑似冷战了。
托关系是走不通了,胡桃装作无事发生,鬼头鬼脑地找上叶卡捷琳娜:“我要谈一笔小小的跨国业务。”
“胡桃小姐。”叶卡捷琳娜满脸凝重,如临大敌,“此事需要通报上级。”
“欸?”胡桃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就几万摩拉的事,不用麻烦你们上级!”
“抱歉,执行官大人吩咐过了,若是往生堂来人,只能交由他来处理。”
叶卡捷琳娜的态度客观中带着宁死不屈的强硬,见说不通,胡桃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她上了二楼。门在三声响后被叶卡捷琳娜推开,一簇凌乱的橘毛埋在高高的文件堆里,繁多的账册分门别类地码放好,数字犹如天书。有那么一瞬,胡桃以为北国银行在破产清算,甚至怀疑起了自家客卿为北国银行璃月分部的倒闭贡献了多少。
“公子大人,往生堂有客来访。”
叶卡捷琳娜提醒,那缕颓丧的橘毛弹了起来,叶卡捷琳娜眼疾手快地退出房间,将门带上。达达利亚的眼睛仍盯着手上的账册,只是不安分地转着,嘴角肌肉也上下挣扎,被勉强压成一条直线后,他似乎才觉得表情控制得差不多了,欲盖弥彰地抬眼看向门口,扬起的眉毛在看到胡桃后垮了下去,他抿唇,别扭地清了清嗓子:“钟离让你来的?”
胡桃被这百转千回的面部神态惊呆了,她愧疚而沉痛地摇头:“不是,我自己来的。”
达达利亚头顶的翘发像秋季弯折的枯荷倒下,室内气压低了几度,达达利亚半死不活道:“你来做什么?”
“你”是重音,算了,来都来了,胡桃深吸口气:“我想替钟离挑一只至冬的狗,最好是雪地犬,毛软和一点儿,他晚上抱着睡觉用。”
“陪睡?”达达利亚抱臂,一脸莫名地挑眉,“我和钟离之间还能塞下八九十斤的狗?”
这下换作胡桃一脸莫名了,这俩不是在冷战吗?难道还在暗通款曲?想到达达利亚和钟离之间塞不下其他东西,她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不客气地回嘴:“你问狗去啊,问我做什么?”
“哪来的狗?”达达利亚咬牙切齿地笑了,但转念一想,和胡桃拌嘴毫无意义,他摆摆手,“算了,我心情好,狗这事你就交给我,我过几天闲下来帮钟离办了。”
胡桃眨巴着眼:“你不是在唬我吧?”
“到底办不办?”达达利亚屈指点着桌面,“胡桃小姐应该清楚,北国银行上下除了我没人能满足钟离那堆古怪要求。”
“好好好,我服了你们啦!”胡桃投降,将一份蒸汽鸟报丢到达达利亚办公桌上,“你办,你满足!”
虽然过程和胡桃想的有些出入,但最终还是成功把事情丢给了达达利亚,作为中间人,胡桃决定小小地发挥一下搅浑水的能力,她和钟离添油加醋地说,那小子说要给你找一只笑起来很有感染力、牵出去威风又帅气的大狗!没有狗臭味,睡觉还不打呼噜!
钟离成功被勾起了兴趣,然而左等右等,达达利亚还是没有带着那只梦中情狗出现。钟离这才意识到,神之心那事还没有翻篇。在等待里,他咂摸出了淡淡的酸苦滋味,然而恼怒报复也好,一笑置之也罢,他熟知的达达利亚绝不会独自消化情绪。但北国银行一别后,达达利亚便没有再来找过他,却仍活在共同好友的只言片语里。他们总是说,达达利亚正忙于工作,岩神之心已被至冬取走,执行官还能有什么工作呢?这不是个能站住脚的理由。钟离想起了孤云阁的螃蟹,橘色的,够横,他不在时张牙舞爪,看到他了就卧沙。
所幸他知道达达利亚卧在哪儿。
钟离提着往生堂打包好的菜找上门时,达达利亚正埋首在书桌上,和千奇百怪的数字作斗争。白驹逆旅的小房间里摆满了北国银行的账册,年代久远些的木头书简甚至发了霉。
“屋子里乱了些,随便坐吧。”达达利亚耸肩,眼眸暗沉得像无光的大海,还是死海。
钟离默然,达达利亚竟真在忙。他挑着能下脚的地方,艰难来到餐桌边,将上面原本的账本铺到椅子上,再将菜摆开。他只喊了一声,桌上的达达利亚就从善如流地过来坐好了。两人谁都没提之前的别扭,就好像达达利亚为钟离开了门,钟离喊达达利亚来吃饭,就是一种双向的低头。这是二人难得沉默的饭局,达达利亚垂眸,时不时蹙眉,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钟离没有出声打扰,因为香菱今日在菜里加了过量的绝云椒椒。
一筷子,两筷子……机械往嘴里塞菜的达达利亚没能逃过绝云椒椒的制裁,他蓦地僵住,脸和耳朵腾起奇异的红色,也终于找回了神智。“嗷”的一声将菜吐掉,达达利亚手忙脚乱接过钟离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抬头时钟离已经起身收拾他自己的碗筷了。
钟离忍俊不禁:“好,我不走。”
钟离又坐下了,达达利亚松了一口气,他挪动屁股底下的椅子,和钟离靠得近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先生能不能帮我看看……?舌头好像肿了。”
钟离也靠近:“嗯,是……!”
他蓦地瞪大眼,或许是达达利亚刚才喝了太多水,又许是久别重逢的第一次接触,水渍声格外缠绵而响亮,达达利亚不依不饶,钟离的眼尾也染上了和达达利亚脸颊如出一辙的颜色,还好他画了眼线,不太明显。
达达利亚标记似的轻轻咬了咬钟离的舌头,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晚上等我。”
作为执行官,算账是必备的技能。否则容易被懂行的糊弄,甚至看不出下属们在公款私用。换言之,执行官人手一本会计证。和达达利亚的风格大相径庭,好像摇身一变成良家夫男似的,所以他一般不说,但知识和数字骗不了人。
达达利亚断定璃月的北国银行账目有问题,还是日积月累东抠一点西挖一点的中饱私囊法,他一追溯就追溯到好多年前。账册太多在北国银行看不完,他便都带回住处。
缓缓吐出口气,钟离从床上起身,走到书桌旁的达达利亚身侧。钟离没有遮掩脚步声,随着距离拉近,淡雅精致的香气朝达达利亚拥过来,执行官眉毛挑了挑,没有说话。
钟离贴着达达利亚的背,认真看着达达利亚手上的账册,滑落的长发像鱼钩蹭着达达利亚的耳廓,达达利亚心猿意马,钟离却伸手轻点他的手背,示意他翻页。达达利亚不情不愿地照做,看了几页这本,钟离起身,霓裳花的香气也随着远去了。钟离随手拿起桌角的一本,他翻得很快,纸张发出几响规律的摩擦声,便被放回去,钟离换了下一册。
大约看了三四册后,钟离淡淡说:“这都是假账。”
达达利亚深吸口气,沮丧道:“我知道啊!但这是怎么做的?”
钟离顿了顿,徐徐道来,达达利亚听得头昏脑胀,钟离说着从满桌满地的账册里挑出几卷:“应该是这几册的问题,还有这册,年份较早,那时的手法不成熟,一看便知数字对不上。所以我不推荐这个法子,若是想做假账,不如……”
钟离讲得很好,达达利亚听软了,在至冬,钟离这样的经济犯要么被女皇奉为座上宾并派去其他国家发挥搅弄风云的才能,要么死刑。还好钟离是岩王帝君,本就是女皇座上宾。转念一想,作为治理了商业国度三千七百年的神明,若是不会算账,看不穿那些数字后的阴谋诡计,也太奇怪了。
达达利亚不知为何觉得好笑,岩王帝君学会计,就像自己会演戏剧,属于乍一听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也正常的范畴。而且,他和钟离居然是学弟学长。什么会计不会计的,重要的是他们有染。
伸手将钟离圈进怀里,达达利亚没费什么力气就让钟离在他腿上坐下,金丝睡袍柔若无物地环着劲瘦身躯,他将下巴垫着钟离的肩,一手把玩着冰凉发丝的金色末端,一手轻拍着钟离的腿侧,哄道:“那先生给我讲讲,这个数字是怎么算出来的?”
翌日,消失许久的达达利亚顶着两个夸张的黑眼圈出现在璃月街道,在往生堂门口逗猫的胡桃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我拜托你的事没那么麻烦吧?至于熬夜吗?”
“不是。”达达利亚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和钟离做了一晚上的账。”
他没说做账是什么新玩法,胡桃也不想问,她皱起脸:“总之你们和好了对吧?”
和好了吗?
一个人说了不算,达达利亚找上钟离:“先生,我们和好了吗?”
“哦?”钟离慢条斯理啜了口茶,眼尾上挑,尾音又磁又沉,听得人心痒痒,“难道在阁下的家乡,有与仇敌欢好的习俗?”
直白话语让达达利亚的脸瞬间红成火烧云,并不是窘迫,而是他记忆和联想能力太好。正主就在面前,他目光四处乱瞟,终于想起他和钟离间也不全是白天讲不了的话题,还有狗。胡桃给的蒸汽鸟报他看了,里面写养狗有六种作用:是闹钟,是暖水袋,增加饲主安全感,消解饲主孤独感,舒缓饲主压力,还能培养饲主责任心,进而增进狗和饲主的感情。
达达利亚觉得自己的工作被抢了,他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光是钟离养的那几只小鸟,钟离就宝贝得不行,还直接禁止达达利亚和鸟共处一室,以免它们脏了口。
脏口和清口对应,清口鸟就是叫声嘹亮、能唱歌说话模仿其他动物的鸟,聪明的还样样精通。脏口嘛,就是不能显摆给鸟友们听的鸟鸣,通常是各类脏话,还有特殊一点的,钟离最喜欢的雪爪泥就被达达利亚特殊地祸害了。某日早上,它听见达达利亚喊钟离先生,立马紧随其后一句“别咬嘴唇,叫出来”,模仿达达利亚语气有个七八成功底。预备起床的钟离登时就把脸埋进了被子里,不好意思把鸟带出去,也没法转手卖掉让其他师傅来教了。
其实达达利亚还挺喜欢的,哪里脏了!
回应他的是在面前关上的钟离家大门。
因动物被钟离嫌弃的经历,达达利亚不想再有第二次。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们就和好了?不要反悔。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说,至冬狗得从小养才和主人亲,璃月又远又热,若是把出生几个月的狗运过来,怕是不太合适。而且,狗的寿命只有十几……”
达达利亚忽然住了嘴,因钟离的表情产生了细微的变化,淡淡的情绪如秋日一缕轻薄的云,遮住了那双太阳般眼眸的光线。
“原来如此。”钟离垂眼,轻声道,“多谢阁下告知。”
“你别难过,八九十斤的狗是没了,还有个一米八九的我!”达达利亚连忙凑上前,巴巴地望着钟离,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先生,你要不要?”
钟离歪过头,盯了他一会儿,莞尔:“自然是要的,只是不知这价钱……?”
“不要钱。”达达利亚脖子一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是在下失礼了,那便用其他方式来付吧。”钟离盈盈一笑,被茶水润过的嘴唇张合,“公子阁下,今晚可不要再让我等久了。”
达达利亚醒来的时候,钟离正侧躺在他身边,挺立的鼻尖离他不足一截小臂的距离,金瞳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达达利亚也是侧躺的姿势,一睁眼恰好和钟离面面相觑。窗帘缝隙漏进来一点晨曦,钟离眼里倒映着莫测的光晕,枕上的墨色长发如河如瀑,似有浮光跃金。
两人还穿着昨晚那身衣服,达达利亚晃了晃神,随即察觉到不对劲,他们是和好了,但似乎还是有哪里产生了变化。以往他醒来时,钟离早把自己收拾妥当,预备出门量产寄到北国银行的新账单了。就算是想温存片刻,钟离也不会连笑和早安吻都不舍得给他。
“……先生。”达达利亚不太确定地开口,“我是不是压到你头发了?”
钟离注视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达达利亚眼睛一转,看到钟离眼底和嘴唇似是沾染上了夜晚的颜色,似乎是倦了,他想了想,“我睡觉打呼噜吵到你了?”
钟离仍是摇头,有一缕长发顺着耳朵滑落,垂在痕迹斑驳的锁骨边沿。达达利亚思绪有一瞬的停滞,或许是他的目光太不加掩饰,钟离将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苍白俊逸的下半张脸。
达达利亚脸一红,仓皇又笃定地说:“我抢被子了。”
钟离垂下眼睫,眼尾的红似乎也艳了几分,被子后传来闷闷的声响:“错了。”
室内陷入寂静,呼吸声交错,床铺被呼出的水汽泡成了沼泽。钟离安静地躺在他对面,如一座精雕玉琢的摆件,倦怠得似乎一碰就碎。达达利亚忽然有了个诡异的猜测,他凑近钟离,没怎么用力就拽下了拦在他们中间的被子。这距离迈得太大,钟离温热的呼吸似乎都扑在了他脸上,呼吸节奏乱了,一汪春水也连着底下的泥搅动起来。达达利亚的额头抵着钟离的下巴,很小声地问:“我昨晚……弄痛你了?”
小橘子的头发软软的,有些翘,像毛茸茸的小狗在用脑袋蹭人。说话时却肌肤相贴,达达利亚的声音似乎顺着骨头直接流进了身体里,钟离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并非如你所想。”
温和的声音如回声,顺着小狗的脑袋荡回原声的来处了,达达利亚内脏四肢都在颤,圈住钟离的腰才能止痒,他将头埋进钟离的肩窝,轻声诱哄道:“那你偷偷地告诉我,我不和别人讲,好不好嘛?”
钟离被逗笑了,手指插进达达利亚的头发,将那些不服帖的翘发捋顺,温声道:“我梦到你死了。”
达达利亚猛地抬头,睫毛飞速扫过钟离的手心,钟离的指尖像被烫着了般缩了缩,却没有收回去,而是轻柔拂开达达利亚搭在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双暗沉的、藏锋的无光眼眸。
“病死的。”钟离接着道。他金色的眼睛眨了眨,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梦里的达达利亚,也是那么年轻,但瞎了一只眼,疤痕比现在还可怖些,也更生机勃勃了,但生只闪现了一刹,宛如雷云里短暂划过的紫色弧光,达达利亚像与飓风搏斗也折断在风中的飞鸟,朝露般的生命在一呼一吸间尽数消融在风里,邪眼也不堪重负地碎裂。
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但达达利亚的寿命也不过几十年。于钟离而言,十几年和几十年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达达利亚忽然意识到先前钟离的惆怅是因他而起。达达利亚一把抓住钟离的手,年轻人的体温滚烫,像个小暖炉,手心还有常年握武器磨出的茧,一下就把钟离拉回了现实。达达利亚眉毛不满地皱起,有些委屈地大声嚷嚷道:“我才不会死!”
手被摁在胸膛上,隔着皮肤,心跳宛如乌云后的雷霆,有节奏地响着,也越来越快。
“你看我多健康!”达达利亚笑道,声音酣畅得像一场大雨。
钟离也跟着笑了,堵在心头不上不下的心绪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然而,那握着他的手却拉着他继续向下,一路翻山越岭,摸到了某根不可忽视的东西。
钟离:……?
“你看我多健康!”达达利亚又重复了一句,一脚踢开被子。
确实年轻,早上还有站起来和借题发挥的资本,钟离扶着达达利亚的背,有些无奈地想。我怎么也跟着胡闹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胡桃气势汹汹地打上了北国银行:“你怎么惹我家客卿不开心了?也不知道去哄哄。他摸了一个下午的鱼,我个当老板的说都说不得!”
达达利亚自然是不接这口锅:“与其指责我,胡堂主不如先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反思你个鬼,我和钟离从来都是相谈甚欢。”胡桃双手叉腰,“我又没惹过他,我哪知道他不在状态的原因?”
“自然是公子阁下晨间说的最后一个原因。”钟离施施然走上前来,眉目含笑,端的是长身玉立,如沐春风。
达达利亚思考了一下早上说过的话,红色腾地从脖子根一路蔓延而上,他剧烈咳嗽起来。胡桃目光疑惑,达达利亚忙将咳嗽转变为灵光一闪的:“啊……!”
胡桃表情愈发疑惑,达达利亚忙说:“对了,胡桃小姐,狗我已经替钟离挑好了。”
“哦?挺快的嘛,不错不错。多少摩拉?本堂主付了。”
“不用了。”达达利亚看向钟离,眼眸弯起,泛起涟漪,“只要钟离先生多陪陪他就好了。”
——《白梦》FIN.
*年夜饭见家长流水账
*依然很雷很俗很娇
*警告:内含父母爱情
1.
诸葛渊跟李火旺一道回家拜年,李火旺在楼道里紧张得同手同脚。诸葛渊说:“是我见家长,又不是你见家长。”
李火旺关节僵得嘎吱作响,问他:“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诸葛渊左手提着脑白金,右手挎着水果篮,羽绒服下摆还牵着个李火旺,一点不怯场的:“本来就没什么事啊。”...
诸葛渊左手提着脑白金,右手挎着水果篮,羽绒服下摆还牵着个李火旺,一点不怯场的:“本来就没什么事啊。”
李火旺抠着食指边上的肉刺问:“我一会儿怎么介绍你?”
诸葛渊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你还没向家里介绍过我啊?”
李火旺急了,就地展开一段长达三分钟的论述,摆事实讲道理,从我早就跟家里出了柜到这次上门还是爸妈主动提的,结论斩钉截铁:他们就是不认自己这个儿子,也不可能不喜欢诸葛渊。
说完猛喘气,发现诸葛渊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李火旺肩膀一垮,证明题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诸葛渊腾不出手,凑近一点用下巴抵了抵他的鬓角,“一个称呼而已。我这个姓讨巧。”
2.
“他这个姓倒是讨巧。”孙晓琴坐在玄关的鞋柜上翻手机。
李建成兜着块上了年头的围裙走出来,手上还在滴水,被他裹起下摆擦了擦:“是呀,火旺这个男……男对象,我记得还是复姓,没准有点来头的。”
孙晓琴把屏幕往他眼前一戳,夫妻俩凑到一起复习知识点。哦哦,对,想起来了,人叫诸葛渊……
李火旺在门外发愁,他爹妈在门里也愁。
一来李火旺长到二十好几,考上过重点,又生过重病,人生起落就像锅里翻炒的鸡蛋。他们有过儿媳上门三年抱俩的美梦,也做过儿子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可这来了个男对象要怎么招待,实在找不到教材。二来诸葛渊的姓氏罕见,几十年念书上班也碰不到一个。平时做长辈的喊人,姓赵就喊小赵,姓王就喊小王。但对着复姓总不能喊小诸葛,听起来像什么梁山好汉的外号。
“他不是叫诸葛渊吗?那就只好叫小渊了。”
“第一次见,会不会太占人家便宜啊?”
孙晓琴眼睛一瞪:“他占我们火旺便宜,我还得给他包红包。谁占谁便宜啊?”
李建成嘿了一声,转过去说快快快,听见他俩脚步了,替我把围裙解下来。
3.
“你等等,我得把帽子解下来,太热了……”
诸葛渊不出声地倒抽一口凉气。拢共七层高的楼,又没装电梯,这已经是第三次中场休息。李火旺的膝盖是没事,他的手快拎脱臼了!只好放下那堆大包小包,舒了舒红肿发烫的指节,回过身去“啪”的一声,两掌同时拍在李火旺脸上,又用力揉了两把,捧得他双颊鼓起来,看着又喜庆又暖和。
“放松点,嗯?”
“可是……”李火旺可是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诸葛渊走在前面,也没让他可是完,每转一层就问一句:“新衣服标签都剪了没?”
“剪了。”
“水果篮子翻过底吗?”
“翻过的。”
“阳台上衣服记得收了吧?”
“扔沙发上了。”
“真棒,”他放慢脚步好让李火旺牵得紧些,笑眯眯地问,“刚上来前车锁了吗?”
“锁了呀……哎,等等,”李火旺一顿,陷入思维迷宫,“不对……好像没锁。不过我记得我……”
诸葛渊嗯了一声,心说分不清就对了。脚步没停,放他自己在后面揪花瓣。一会儿锁了,一会儿没锁,顾不上想别的。等一口气爬到顶楼,他忽然哦哦哦叫起来:“我想起来,肯定锁了!你还让我拉了把车门——唔!”
诸葛渊站定在一扇防盗门前岿然不动,李火旺一个抬头撞在他背上,捂着鼻梁骨眼泪都要出来了。
诸葛渊含着隐而不发的笑意去查看:“还好吗?”
“好得很……”李火旺瓮声瓮气的。
“那我敲门了哦?”
4.
“来了,他们要敲门了,你快回厨房间去。”
“啊?我还没看清人小渊长什么样呢。”
“啊什么啊,一开门就凑上去,他们还以为你一直扒拉着猫眼!”
“那我确实是一直扒拉着猫眼呀。”
孙晓琴一拍他大腿:“像什么样子,不行的。要你进去就进去,听见我出声了再露面。”
李建成和孙晓琴结婚三十年了,还是时常跟不上她神秘莫测的思路,感觉像初恋一样危险迷人。他摸摸自己麻了半边的大腿,很是敬畏,二话不说回厨房杀鱼去了。不一会儿,听见门把转开的声音,先是一声火旺啊,再是一句小渊啊,最后才轮到老李啊,一唱三叹,绕梁不绝。他就数着拍子差不多了,才施施然迎出来。为表自己确实一直在厨房备菜,绝没有扒拉着猫眼在玄关蹲半天,手里还举了把杀鱼刀当道具。
“火旺,小渊,回来啦。快进屋,屋里空调开足了。”
不说来了,说回来了,充分营造出一种一家四口相处多年的和睦氛围,李建成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遂再接再厉,露出一个憨厚的笑,还挥了挥手。
这一挥,把刀尖上滑落的血滴挥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李火旺的瞳孔瞬间就缩紧了。
5.
等他回过神来,一个手刀已经劈过去,劈得他老爹腕子一软,菜刀易主。
“爸!你们想要——”想要杀诸葛渊先动我!你们反对也没用,反正我非他不可!
好在他幻觉里练就的身手比脑子快了许多,功架摆好了,宣誓还来不及说完。就看见抬脚换鞋的诸葛渊、殷勤寒暄的孙晓琴和一脸憨厚的李建成都静止了,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朝他看过来。
李火旺看看手里的菜刀:“呃……”
诸葛渊:“……”
孙晓琴李建成:“……”
李火旺:“你们想要吃什么水果吗我切点去……”
越说越小声,末了耸起肩膀溜进厨房去了。
6.
客厅里像是取消了暂停键,大家该干嘛干嘛。孙晓琴嗔道:“人来就好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诸葛渊说:“孝敬叔叔阿姨是应该的。”
李建成甩了甩手腕:“小渊啊,不用换鞋了,都是自己家里人。”
诸葛渊:“没事,我穿一次性的就好。”
李火旺躲在厨房里听他们落了座,边给苹果削皮边听得脚趾抓地,也忘了要洗刀。结果切出来的苹果坑坑洼洼,端出来时飘着股似有若无的鱼腥味,他自己还不知道。
孙晓琴只吃一块就放下了,把果盘往诸葛渊面前一推。
诸葛渊正跟她聊得有来有往无比丝滑,见状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大半盆,同时还能津津有味地听她抱怨谁谁谁又抢了自己的C位,时不时接上两句腔。
李火旺悚然大惊:他怎么连小区大妈广场舞宫斗都知道?
孙晓琴则很满意:这种东西都能吃下去,不失为真爱的一大佐证。
“来,多吃点,”她慈祥地说。
7.
料理是黑暗的,表情管理是艰难的,但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诸葛渊咽下最后一块苹果,觉得喉咙里好痒,快长出鱼来了。
刚好李建成起锅炒菜,要抓李火旺去打下手。诸葛渊生怕再吃到一桌子鱼鳞味儿,赶紧站起来说:“叔叔,还是我来吧。”
李火旺也想跟过去帮忙,被诸葛渊撑着厨房的移门温柔地拦在了客厅。
“古人有云,火旺远庖厨,”他随手拿了副碗筷并两个鸡蛋递过去,“你就打个蛋花吧。”
李火旺一脸茫然:“今天有这道菜吗?”
诸葛渊:“临时加的。”
8.
这边诸葛渊在竭力增加李火旺的家务参与感,那边李建成正拿着一头蒜,沉思。
距离他上回吃蒜,已经大半年了。
孙晓琴嫌弃味儿大,平时做菜不让拍蒜。李建成隔三差五借口吃宵夜,煮了阳春面想就瓣生蒜过过瘾,每次蒜刚拿出来剥了一层皮,她就冲进来没收,否则就要把他赶去睡沙发。
放在平时,他还能去客卧凑合一下。今天儿子带人回家,把客卧给占了,怕是真要在沙发上流浪。
话说回来,当着诸葛渊,孙晓琴怎么也得给他个面子,网开一面吧?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9.
诸葛渊热了锅,倒了油,一把空心菜放下去炒得噼啪作响,身边李建成还是捏着蒜不动如山,很深沉、很威严、很神秘。
“……叔叔?”他自然而然地把蒜接过来,“这个交给我吧。”
几下把蒜拆出来,扔了两颗到锅里跟空心菜一起爆。还剩几粒在砧板上拍得半碎,麻利地拌了道糖醋黄瓜。整套操作行云流水,等李建成回过神来,他连碗沿上插的柠檬片都切好了。
嗅着空气里阵阵蒜香,李建成的脸堂都亮了,当场冲出去开了瓶茅台。此后整顿年夜饭间看向诸葛渊的眼神都越发和蔼。
10.
孙晓琴正相反。
从菜上桌就黑着脸,忍忍忍忍不住,要对李建成发飙:“让你别放蒜、别放蒜,非要吃这东西。你晚上睡厕所去。”
李建成一听,连沙发都不让睡了,得赶紧把锅甩出去:“怎么是我要放,那是人家小渊爱吃的。”
孙晓琴噎了一下,犹疑道:“……哦,是小渊爱吃啊。”
诸葛渊这才明白李建成刚刚站在灶台前纠结什么,这下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筷子停在半空快石化了。
倒是孙晓琴有些下不来台,在桌子下面踢了李火旺一脚,“火旺,小渊爱吃,你给人家夹点菜啊。”
李火旺难得机灵一回,先是给诸葛渊夹了满满一筷子空心菜,又把黄瓜上的蒜末都撇干净,放到孙晓琴碗里。
她哎哎哎几声:“你干嘛,我又不吃这东西。”
诸葛渊在桌子底下给李火旺比了个大拇指。
李火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条件反射地握了上去。
他体温一向很高,掌心环过去暖洋洋的,烫得诸葛渊偏过头干咳了一声。电视里放着春晚,但谁也分不出神去看一眼。
就这样偷偷贴了一会儿,李火旺看到孙晓琴的碗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掉了。李建成鲜格格凑过去问:“小渊拌的,手艺怎么样?”
“算你找到搭子了。”孙晓琴白他一眼,答非所问。
11.
节目放到一半,孙晓琴夹了块笋片给诸葛渊,语气尽量轻描淡写地问:“小渊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李建成一个人吃掉半碗蒜泥拍黄瓜,笑得心满意足:“看起来像当干部的,体制内,有前途。”孙晓琴的手抖了一下。
来了,来了,送命题。
诸葛渊在嚼牛肉,风范从容。李建成这牛肉炒老了,一时咽不下去。他讲究一个食不言,嘴里饭菜不咽尽是不开口的。还来不及回答,李火旺已经心急火燎地把筷子一拍:“他不是。不是怎么了,体制内一辈子就挣那点死工资,有什么好的?”
狂风暴雨一顿输出,逻辑没有,情绪拉满,诸葛渊按都按不住,等他说完整个饭厅都安静了。
12.
李火旺很尴尬非常尴尬。
话说重了,胳膊肘拐出八百里地去,显得太不向着家里人。
谁知道孙晓琴忽然笑了,笑得真心实意,一点也没嫌弃他这泼出去的水,飞快地给他俩各夹了一块牛腩,絮絮叨叨说:“不在体制内啊,不在就好,不在就好!”像是放下了天大的心事。
李火旺:“……?”
孙晓琴喝了口椰奶,笑里带点哽:“听说体制内要是搞同性恋,很容易被人抓小辫子的。你不在就好,来,吃菜吃菜。”
诸葛渊这时候总算放下筷子:“阿姨放心,我是自由职业的,没人管得了。”
李建成看热闹不嫌事大:“火旺也管不了?”
李火旺心想这我还真管不了……不过诸葛渊一贯给他面子,说他想管自然是给他管。李火旺一口辣椒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
13.
他刚灌了半杯水压下去,孙晓琴又试探着开口了:“那……你家里怎么过年啊?倒也舍得放你过来的。”
她思量这件事很久了,担心李火旺会被诸葛渊家里那边嫌弃。在她心中,要求早已放到最低,儿子能活着出院就是天大的喜事。如今还能找到对象,那甭管是男是女是扁是圆,有个活人能看上他就算老天开眼了,是自己要求着人家别跑路的。但她知道不是人人都这么想。别人看来,俩大小伙搞同性恋已经很吓人,何况李火旺是资深癫子,手上有人命,现在还吃着药,怕是谁家父母都不能立刻接受。
诸葛渊很自然地说:“我家里人没得早,一直是跟朋友过年的,今年能跟小李来拜访,特别高兴。”
孙晓琴大喜,立刻将其升级为金龟婿。但又不太好表现得很高兴,显得不礼貌,一时表情十分扭曲,没多久就借口去厨房热汤,跑了。
14.
热闹完大年夜,孙晓琴留诸葛渊住下,说给他们铺了新被单,笑得意味深长。
诸葛渊经受了整晚的考验,已是人淡如菊,没怎么客气就应承下来。
当晚,李火旺从浴室出来,贴上去冒着水汽欲说还休。那诸葛渊就明白了,李火旺其人向来有一说一,只有一件事,不大好意思放在嘴边。
他婉转推辞道:“这不太好吧!你刚打蛋的时候我听得挺清楚,你家隔音比较一般。”
李火旺并不意外的样子,叹气说:“你不知道我妈。我高三复读的时候,她把我卷子偷偷拿去烧了,怕我读书读发癫。”
诸葛渊略略跟不上他脑回路:“……所以?”
李火旺:“所以她看到我们搞得越来劲越开心。”
诸葛渊:“……………………”
李火旺累了一天也有些萎靡,自暴自弃地拉开抽屉,向他展示孙晓琴精心准备的蜜月大全套,直说道:“你太好了,她怕你是我花钱雇来的演员,你不睡我她不放心。”
诸葛渊看了一眼,对其品种之齐全款式之丰富表示惊叹。但又觉得他这个表情好可爱,就俯身过去亲了亲他额头:“是你把我说得太好了。”
两颗脑袋凑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李火旺全城戒严了一整天,早就困了,哪有半点力气干别的。睡过去之前只听见诸葛渊在低声哄他:“没关系,我有办法让叔叔阿姨放心……”
15.
另一边,孙晓琴贴着墙壁听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一颗心悬着放不下,眉头越皱越深。
李建成催了她几次,她也不来睡觉,就说她咸吃萝卜淡操心。
孙晓琴一听就来气了:“你懂什么!两个小年轻又都是男的,要是感情好,哪有不泄泄火的!我看他们就不像来真的。哎,我们是不是把火旺逼得太紧,他都想出这招来糊弄家里了?我就知道,他这个条件,怎么可能……”
这一天下来,她其实是蛮看得上诸葛渊的。想到这么完美的人设,可能只是儿子花钱雇来的,不由悲从中来。拍拍李建成,想让他一起分析分析,结果李建成买汰烧跟陀螺一样转了一天,累得不行,一沾枕头睡死了。
个死老头子。她又用力拍了一下。
16.
次日大年初一,本该走亲访友。好在李火旺家因为常年给他看病,早没有什么亲眷往来了。
李建成数数人头,刚好四个人,有点意动,提议不如在家打麻将,说着就把蒙上丝绒红布的自动麻将桌推过来。
孙晓琴有心事,一点就炸。走过去对着他脑袋猛拍一下,压低声音说:“大过年的,你个十三点找事情啊?你不知道他看不得那些牌的?”
诸葛渊走过来打圆场:“没关系的,他现在好多了。”
这是李火旺出院的第一个新年,也难得想让爸妈高兴,接口道:“我又不是废人,打两圈麻将还是没问题的。”
17.
事实证明,天塌下来李火旺也能用嘴顶着。
嘴上说没问题,一拿摸到风向牌,脸色还是变了,浑身发抖,差点把北风牌面捏出裂痕。孙晓琴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上埋怨,正要起身去打120,诸葛渊适时给他喂了一把算筹:“你三张花牌,要是胡了能翻几倍?”
李火旺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掰着手指算数,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北风东风都抛在了脑后。
没等他算出个一二三来,孙晓琴也胡了,推倒重来。李火旺看到她掷出的骰子又要发作,诸葛渊问:“你看阿姨掷出来是八,应该从谁开始拿牌?”
李火旺又开始燃烧CPU。
就这样打了一下午,除了李火旺头顶冒烟脑子快烧干了之外,阖家平安。
孙晓琴总算相信诸葛渊不是演员男友。因为除了易东来,她还没见过第二个人能把李火旺的癫症治得如此服服帖帖,简直热泪盈眶。
18.
过年小赌怡情,大家都压了钱包。结算的时候一看,诸葛渊靠礼貌输给孙晓琴两百,李火旺凭本事输了五百。到掏钱时,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李火旺冲他使眼色:你是客人,你来给。
诸葛渊给他眨回去:你是亲儿子你说吧。
交涉无果,李火旺急得双颊都要升起火来。
钱当然是有的。但此前跟风买基金亏损严重,小几千块至今还套在里面取不出。李火旺再也不肯管账,执意把财政大权交给诸葛渊打理。然而诸葛渊已经在二老面前树立了火旺管我人设,怎能在最后时刻露馅呢?岂非显得他这个新姑爷太过专横霸道,连几百块也不给李火旺留?
这回不光是李火旺,诸葛渊的CPU也快烧干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19.
藏私房钱这种事情,李建成这辈子干过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回了。狡兔三窟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生活智慧。
牌桌上是什么情况,那看一眼就猜到了嘛:两个男的过日子,分别藏点也是人之常情,很理解的,是不是。
遂机警地将提前备好的见面红包从桌底下递了过去。李火旺如释重负,赶紧抽出来数了数:“妈,我连他的一起付了,你就给我们打个折,算一千吧!”
孙晓琴还以为他耍宝呢,笑得合不拢嘴。李火旺也很高兴,转头跟诸葛渊说:“省了两百呢!”
李建成:“?”
他百思不得其解,儿子上初中那会儿数学也不差,到底是怎么算出这个数来的。
诸葛渊没戳穿,想是平时见得惯了,撩起手揉上他的脑袋,很是喜乐地晃了晃里面的水。
20.
长期服药控制下,李火旺对病中幻象只剩些极浅淡的印象,在梦中也连不起回忆来。但烟火点燃的瞬间,交错迸溅的火星在夜空下跳跃,光弧在视网膜上留下如烧如灼的轨迹。他闭上眼睛,因为刺痛溢出的泪水将某些遥远的片段带回他的脑海。
绚烂的,温暖的,与家人有关的。
就好像在早已泯灭的绝境中,也有过某个重要的人,曾为他洒落过漫天火树银花。
他握着柄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诸葛渊把自己的烟花棒靠过去,轻轻与他叠成一个小小的叉。
李火旺于是奇异地安静下来。
21.
孙晓琴在后面看到这一幕,拿手肘捅了捅李建成:“老李,你去给他们拍一张。”
“知道,知道了。”
李建成低头调着镜头。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摄影,后来儿子生病,当爹妈的把什么兴趣爱好都丢下了。现在这个单反,就是李火旺和诸葛渊一起给他挑的新年礼物,他用起来还有些手生。
“火旺,小渊,回头看我。”
李火旺还在恍惚中,诸葛渊拉着他回头向镜头一笑。
“好!再来一张。”
这回李火旺醒神了,左手高举到诸葛渊脑后比了个兔耳朵,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孙晓琴不满:“就两张啊?小渊难得来的,你多拍两张,到时候拍坏了有得挑。”
谁知李建成这次没有千依百顺,忽然把镜头对准她:“晓琴,你也笑一笑。”
孙晓琴一怔,下意识要躲开:“闪死人了!拍我干什么,又不好看。”
李建成把照片调出来给她看:“好看的,拍了好几张,你自己慢慢挑。”
22.
放完两捆,李火旺说要进屋加件衣服。诸葛渊就把烧剩的手柄部分简单收拾成一袋,拿了车钥匙下楼。推门时刚好撞见丢完湿垃圾上来的孙晓琴。
诸葛渊拿手机开了大灯,给她照着台阶:“阿姨,您小心。”
孙晓琴点点头,却不挪步,低声道:“……红包都拿了,还叫阿姨啊?”
诸葛渊一愣,从善如流:“妈,您小心。”
孙晓琴听他连词都不换,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又看看他手里的烟花棒尾巴:“还有这么长,这些就都不要了?”
诸葛渊说:“手柄做得长是安全设计,其实烧完了的。车里还有点,妈您等等,我这就去拿。”侧身给她让出道来。
孙晓琴往上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诸葛渊。
“小渊啊,”她忍着哽咽说,“你对我们家火旺,可不要像这些烟花棒,说丢就丢了啊。”
楼道里的感应灯没亮。明明是居高临下的站位,可诸葛渊看来,她却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不会的,”他的声音在黑暗中轻柔而坚定,“您放心,不会的。”
23.
诸葛渊刚回阳台,就被李火旺挎住了胳膊拉过去。
“快,我们重新拍一张。”
“刚刚拍得不好吗?”
李火旺揉着寒风中吹到通红的脸颊,陷在羽绒服帽子边沿的一圈风毛里,看起来像只仓鼠:“你问我爸。本来拍挺好的,在跟我们得瑟呢,手一抖全删了。”
诸葛渊也笑起来:“那干脆补张大家都在的吧。”
孙晓琴说:“全家福啊,好多年都没拍过了。”
李建成就招呼李火旺去储物间抬出三角架,两人七手八脚地把相机按上去。
“好了吗?快过来快过来。”孙晓琴揽着李火旺给他俩让出位子来,“三二一——再来,三二一——”
她和李建成凑过去看效果。看了没一会儿,冷不防抬手追着他打:“你个赤佬,没充电啊,浪费我们表情……快把拖线板拿出来充上!”
李火旺看他爹被打得抱头鼠窜,只觉多少年都没见过了,十分怀念。身边诸葛渊一臂架在栏杆上,忽然开口喊他:“火旺。”
“嗯?”李火旺扭头向他看过去。
“充个电吗?”
诸葛渊微微低下头,在无星无月的夜空下吻住了他。
FIN.
写得很烂但很开心的傻白甜家常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然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01
屋梁上横着一只吊死鬼,把自己的脖子拉得一丈有余,脖子上绑满了细线,上头琳琅满目地挂着腊肉腊鱼,还有晒干的苞米。
诸葛渊踩在凳子上,踮起脚伸手取下一小块腊肉,对吊死鬼道了声谢,吊死鬼对他笑笑,安安静静当一根绳子。
诸葛渊又把凳子移到灶台边,踩在上面做饭,腊肉熏得很好,肥肉的部位透亮如玻璃,饿死鬼端着碗守在一边,诸葛渊先切了一块扔进了灶火里,那块肉就出现在了饿死鬼碗中,饿死鬼狼吞虎咽吃了,伸着舌头缓缓舔碗。
饿死鬼吃完这块肉,对着窗外发了一会呆,半晌哑着嗓子对诸葛渊说:“我走了,我吃饱了。”
诸葛渊点点头,饿死鬼就跌跌撞撞走进外...
诸葛渊点点头,饿死鬼就跌跌撞撞走进外面的日头里,不多时就消失了。
诸葛渊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只是很小就被遗弃在路边,被村子里的老人捡回来,安安稳稳长到了六七岁,直到有一日村子里的巫祝见了他,说这孩子眼睛通人间和阴间,不好养在家里的,村里人便在村子边上给他盖了间小屋子,平日里谁家死了人,就带着米和肉上门请诸葛渊去传传话。
诸葛渊就安安静静地住在村子边上,平日里不能去私塾,就带着纸和笔爬在外头的大柳树上听课,后来见到了一位死在路边的国子监祭酒,他说是回乡途中经逢大雨,不慎马车落崖,一时晕头转向,找不见回去的路了。
诸葛渊便盛邀他去自己家里,给他烧了纸床和软垫,向他请学。
祭酒见他好学,也倾囊相授,但到了某一日,祭酒忽道:虽说落叶归根,但人间何处不青山,死便死了,我也不必为此执着。
他了悟这一瞬,便在日光下消弭无踪,重入了轮回,投胎去了。
诸葛渊身边的鬼就来来去去,长的陪了他几年,短的就只有几日。
到了他十二岁,吊在屋梁上给他做绳子的吊死鬼也走了,她一走,东西挂不住,腊肉腊鱼掉了一地,诸葛渊只好把它们都捡进篮子里,带到河边去洗。
一条清水河从村子东边流向西边,诸葛渊赤脚踩在河边,河泥柔软冰凉,他正搓着腊肉上的灰,忽然看见了河里冒出了一个脑袋。
脑袋上的头发很长,一团水草似地漂在水里,诸葛渊了然:是个水鬼。
他把东西洗干净,对那水鬼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去我家,我照顾过不少孤魂野鬼。”
水鬼么,和乱葬岗的鬼差别不大,没什么供奉可吃的,所以诸葛渊开口便问饿不饿,他刚说完,水鬼忽然从水里浮出,飘在空中,一身红色的道袍一点水渍也无,头发长及脚踝,也不是被浸湿的样子,他神色颇为复杂,看了诸葛渊半天才说:“我不是鬼。”
诸葛渊点点头,不少人死了以后都不信自己死了,他们也会说这句话。
“好,那不如跟我回去歇歇脚。”
李火旺啧了一声,看诸葛渊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信,和上辈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他当下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沉默着顺着诸葛渊所指的方向往他家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脑袋一轻,扭过头去看见自己头发原本几乎拖在地上,但诸葛渊跟在后面,把他的头发全都捞起来抱在怀里,诸葛渊见他不走,问道:“怎么不动了,再往前走半炷香就到我家了。”
李火旺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诸葛渊怎么这么点大就是这个性子,所谓三岁看老不是没有道理。
诸葛渊抱着一怀的头发,背上的竹篓里还装着腊鱼腊肉,小小一个小人跟在后面,李火旺迟疑了一下,伸手摘了他的篓子帮他拎着。
“咦?”看他能触碰实物,诸葛渊终于奇怪,“你真的不是鬼啊?”
李火旺低头看他一眼,诸葛渊仰头望着他,脸上沁着一点儿晶莹的汗珠,像个小白面团子。
李火旺嗯了一声道:“我是神仙。”
02
诸葛渊没对这位神仙发表什么看法,到了家以后就忙活着做饭,半个时辰后李火旺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碗糙米饭说:“我不用吃东西。”
诸葛渊点点头:“我知道,可你不想尝尝吗,我见过很多鬼,都想再吃一口人间的饭。”
李火旺把自己面前的饭和菜都推到诸葛渊跟前:“你多吃点,长身体的时候。”
诸葛渊看他不吃也不勉强,低头慢条斯理吃饭,听见李火旺在那自言自语嘀咕着:“……就吃这么点,之前是怎么长那么大个的。”
到了夜里,诸葛渊就着豆大的烛火看书,李火旺打了个响指,那烛光忽地炽烈发白,将整间屋子都照得亮堂堂,诸葛渊有些惊讶,但也只是礼貌道谢,李火旺看了看屋子里,准备去房顶上呆着,诸葛渊却起身把床铺了铺:“李兄,你既是神仙了,是不是也不用睡觉?”
李火旺看他一眼:“想睡就睡,不想睡就不睡。”
“那小生给你留块地方。”诸葛渊说着就躺上床,将另一半空出来留给了李火旺,他说完这句话,李火旺便僵在那没动弹。
烛火已经熄了,李火旺还是站在门前,像一块凝固的影子,诸葛渊都以为他要那样站到天亮,但过了一会,床板向下一沉,李火旺不知什么时候躺上床了。
诸葛渊便迷迷糊糊扯着被子把另一半往李火旺身上盖,李火旺一声不吭,把他抱进了怀里。
“唔……”诸葛渊困得很,被抱住了也不说什么,只道,“李兄很冷吗,那便抱着小生睡觉吧……”
李火旺睁大眼睛,侧躺着将诸葛渊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他一动不动,感受着诸葛渊在他怀里因呼吸而身体起伏,脑子空白良久,半晌才浮出两个字:活的……
他抱着诸葛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屋子里破损的纸窗,又透过窗上的破洞看着外头天上的月亮。
诸葛渊醒来时发现李火旺不在床上,揉着眼睛穿好外衣,看见案几上摆着几样荤菜还有白米粥,诸葛渊有些惊讶,又听见外面有老母鸡的叫声,出门就看见李火旺抓着一把谷子在喂鸡,他将那一头长发扎起,用红麻绳草草扎了个发髻,看起来不像鬼更不像神仙,反而像个人。
有只老母鸡在干草堆里抱了窝,李火旺伸手掏了个鸡蛋出来,走近塞诸葛渊手里:“煮熟吃了。”
诸葛渊握着温热的鸡蛋发愣:“李兄,这些都是你弄来的?”
李火旺点头:“我的供奉。”
不知道狗娃那群人怎么想的,给他立了个像在牛心村,这么一代代的,牛心村的人都拜他,给他上供,他想要就能拿来。
诸葛渊便不再说什么,他有些好奇李火旺是司掌什么的神仙,但李火旺话不多,常常一个人闷闷地呆坐,他也不好打扰,只是相安无事这样一日日过着。
有一日诸葛渊早早出门,从外头回来时他似乎很是高兴,还问李火旺:“李兄,我能杀一只母鸡吗?”
李火旺点点头:“都是给你的。”
诸葛渊炖了鸡,将几块好肉分出去带上汤,送给了附近一位孤寡老妇,回来后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李兄,你猜猜我为什么高兴?”
李火旺看他一眼,伸手随意一掐指节,顿了顿道:“你考上秀才了,还参加了乡贡,三年后可以上京赶考。”
“是也,”诸葛渊把炖鸡和小菜摆好,招呼李火旺,“李兄陪我喝点酒。”
李火旺皱眉想说你才十三岁,看着诸葛渊兴致勃勃的样子又咽了回去。
他已经不是凡人,也不会醉酒,诸葛渊却兴致很高,连饮了半坛子,李火旺问他:“你很想入仕?”
诸葛渊重重点头:“在其位谋其政,只有入仕才能……”他说到一半打了个酒嗝,把自己逗笑了,没能说下去。
吃完饭诸葛渊将碗筷洗过,李火旺又坐在窗户边发呆,他看见诸葛渊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拎起了角落里一柄白蜡枪,李火旺原先还以为那是摆设,却看见诸葛渊在月光下意兴飞扬耍了一套枪法,劈枪挑枪一气呵成,最后以白蛟过江的一式穿枪收尾,少年白袍盈着月色,衣袂翩飞,像一朵轻云。
李火旺这时候忽地发现,诸葛渊的身量抽条似地长高了。
诸葛渊今夜很是尽兴,洗漱完就躺上了床,李火旺倒是早早就睡在了另一侧,安安静静,似乎已经沉眠,诸葛渊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困意上涌时他意识到了今日和往常不同的地方,李火旺已经将他当个枕头抱着睡觉已有大半年,今夜却安安静静睡在另一侧,两人中间还能再放碗水。
李兄不怕冷了么?这是诸葛渊入梦前最后一个念头。
03
鬼魂滞留人间,多是带着生前所执,诸葛渊不清楚李火旺为什么长留在此,也问过一回,但李火旺只是说:“我也不知道。”
看起来像个迷路的。
光阴若离弦之箭,到了上京应考那年,诸葛渊已经蹿得和李火旺一般高,他依次拜别村里的乡亲,准备翌日出行,却被一个女童眼泪汪汪一路追到住处,扯住了他的袖子不撒手。
这个女童李火旺也面熟,只有五六岁,是个哑巴,常来找诸葛渊,春天的时候带着纸鸢过来,诸葛渊就赔她放风筝,夏日里带着莲蓬过来,诸葛渊就给她剥莲子,李火旺也能蹭到一小碗,他不爱吃苦的,所以诸葛渊还会用针帮他剔除莲心,眼下女童不肯放走这个大玩伴,哭个不停。
诸葛渊蹲下身轻声细语安慰她,过了许久女童才止了眼泪,李火旺在一旁等着,等诸葛渊将女童劝走才说:“弄这么麻烦干什么,你就骗她说过几天回来就行了,小孩子忘性大,说不定就不记得了。”
诸葛渊却肃然摇头:“小生不愿骗人,更不想骗一个全心信赖小生的人,交心信任乃人与人相处之道的根本,若根本不在,其余岂非镜花水月,不复存焉?”
李火旺半晌没言语,最后忽然笑了一下:“说得好像你从来不骗人似的。”
诸葛渊点头:“小生从不骗人。”
李火旺看他一眼,久久不言,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直到李火旺忽然起身,拂袖而去:“你骗过的。”
诸葛渊有些讶异,李火旺虽然看起来冷面懒散,但从不和他生气,平日里无伤大雅的玩笑也开过不计较其数,他思来想去也没明白前因后果,只能先将明日要带上的行囊和书卷都收拾起来。
他收好东西又做好饭菜,李火旺也没回来,诸葛渊心里忽地一跳,心道李兄既说自己是神仙,莫非觉得人间呆够了,索性走了?
诸葛渊思及至此,拎着一只纸灯笼出门寻人,一路寻到河边,看见李火旺站在流水里,长长的头发披散,落在水中,似乎只是在发呆。
“李兄,”诸葛渊挽起裤腿,脱了鞋子,涉水朝他走过去,“还是早春,水里凉,快上来吧。”
李火旺听了便回过头,诸葛渊见他神色间不似平日里的空茫倦乏,带着少见的隐痛,声音放得更轻,朝李火旺伸出手:“先回家。”
李火旺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才伸手握住了,诸葛渊一路拉着他上岸,心道李兄确实不像个神仙,更像个红衣女鬼。
他转念又想到看过的话本里,女鬼和书生都是些风月事,一时面颊发烫,想松开李火旺的手,指尖相错滑落的那瞬间,李火旺却上前一步把他的手握进了手里。
诸葛渊回过头看他,月色下李火旺比平日里更柔和,被光晕镀上了一层毛边。
“我不生你的气了,”李火旺忽然开口,“你是君子,我明白。”
这话没头没尾,诸葛渊却似乎听懂了,他指了指自己:“小生曾骗过李兄?”
李火旺一声不吭。
诸葛渊接着问:“抑或着……并非今生,而是以前的小生骗过李兄?”
李火旺把他的手握得更紧,自己却没发现,却只是呼吸急促起来,半天才说:“你别问了,我不知道。”
诸葛渊将纸灯笼往前伸了伸,照亮前面的路:“所以,李兄前来找小生,是因为前世未竟之事。那李兄恨小生吗?”
他问完这句话,李火旺拉着他的手松开了,诸葛渊回头看见他一只手捂住了脸,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发抖,李火旺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缓缓说:“不,我只恨我自己。”
04
诸葛渊取来一块干净干燥的棉布,拢着李火旺头发的发尾擦拭。
李火旺从回来的路上说了那番话后就一语不发,诸葛渊又打了一桶热水:“李兄,还是泡泡好,当心别着凉了。”
虽说神仙大抵是不生病的吧,诸葛渊一边想一边看着李火旺还是呆呆坐在那,于是上前替他解了外衣,李火旺回过神发现诸葛渊在给自己宽衣,愣了一下才说:“我自己来。”
诸葛渊家里屋子就这么大,但有块竹子做的屏风,李火旺洗完诸葛渊才从屏风后绕出来,又重新烧水自己也洗了一遍。
李火旺的头发上还是带着潮气,诸葛渊拿着布巾子擦了又擦,李火旺看着替他累,伸手从自己头发捋过,发丝变得干燥松软,诸葛渊摸摸头发笑道:“每次看李兄用神通手段都是在小事上。”
李火旺窝在一旁不吭声,过了老半天才说:“我真的不恨你,我就是想来见你,所以来了。”
诸葛渊仔细给他掖被角:“既然李兄来了就多陪我几日,近年都没有野鬼来找我,小生一个人也怪冷清的。”
李火旺颇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因为他知道那些野鬼都是被他吓跑的。
诸葛渊躺下后犹豫了一会,伸出手去抱李火旺,才刚把人环住,李火旺就挪过来和他靠在一起。
李兄还怪暖和的,诸葛渊抱紧了一点,却感觉到李火旺似乎在微微发抖。
“李兄?”诸葛渊几乎和他是贴在一起说话,“你很冷吗?”
李火旺摇摇头,伸手回抱他,过了一会,诸葛渊感到脖子上落下几滴潮湿的水汽,他心道:上辈子小生得欠了多大的人情债,真是无法可想。
到了天亮,诸葛渊便拿着行李,和李火旺一起登船,刚进了船舱,诸葛渊便道:“李兄看起来不爱与人打交道,这艘船只有我们两人,想来需要走半个月水路……”
“到了。”李火旺话音一落,诸葛渊忽然听见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他掀开船舱的布帘一看,居然已经到了幽都的码头,来往人流不绝,李火旺从后面拉住他的手:“住个离你考试近的地方。”
诸葛渊还没回过神来,又到了一处客栈内,李火旺打量他几眼:“你还得买几身新的衣裳。”
“李兄等……”诸葛渊还没说完,转眼间已经身处一座染坊内。
各种颜料染成的布匹挂在架上晾晒,随风微微摆动,李火旺站在一处架子后,隔着布对诸葛渊道:“天青,月白都很适合你。”
诸葛渊哭笑不得:“李兄,我们去前头柜台找掌柜看现货就好了。”
李火旺点点头往前走,诸葛渊便在这边移动,两人之间一直隔着架子上连绵不绝的布料,诸葛渊看着那边的人影,心念一动,在走到红色的一匹布料旁边时伸手把布匹掀开,将另一边的李火旺拉过来了:“李兄这边,别迷路。”
最后诸葛渊还是一身衣裳都没买,倒是买了一条发带。
发带是红色,用金线绣了保佑平安的符文,诸葛渊把李火旺的头发挽起,用发带扎好发髻,头发就只及腰,不再拖到地上了。
05
06
诸葛渊见他不说话,觉得自己小胜,转过头正要把樱桃拿来给李火旺吃,却看见李火旺眼睛却红了,顷刻间眼泪滚下来,脸上还是那副茫然神态。
“李兄?”诸葛渊先是诧异,继而有些慌乱起来,拿出锦帕上前给他擦眼泪,“我说笑的。”
“你诛我的心,”李火旺的目光并不凝于一处,只是眼泪还在兀自往下流,“我杀过……”
他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闭了闭眼,诸葛渊着急忙慌拿来樱桃:“李兄我喂你吃这个,我给你赔罪。”
李火旺一声不吭看着别处,伸出手开始扯自己头发,喃喃自语到:“谁能不明白你啊,你是君子,那时候魂魄不肯和我走,说要回人间,你对我比以前还坏……”
诸葛渊惶惶然拿着樱桃看着他,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李火旺依旧出着神流眼泪,诸葛渊情急之下叼起一枚樱桃,衔在唇齿间去喂李火旺。
等那枚红果从诸葛渊口中到了李火旺舌尖,迸出酸甜汁水,李火旺才猛然一抖,像是三魂七魄回来了,他瞪着眼睛,脸色泪痕未干,开口第一句却是:“你到底从哪学来的这些东西,谁教的?!”
诸葛渊又叼起一枚果子望着他,李火旺盯了半晌没吭声,诸葛渊贴上去喂他,他没躲也没迎。
诸葛渊就这么喂了他小半捧樱桃,才叹了口气:“讨心上人高兴而已,还用得着别人教么?”
李火旺被这句话兜头砸下,砸得七荤八素,分不清天南地北,但看见诸葛渊又贴上前,以为还是要喂樱桃,下意识张开了嘴。
但他尝到的是温热的唇瓣和软舌,意识到这是在干什么以后李火旺急急喘了一口气,猛地向后缩了一下,撞在了床梁上,梆地一声比六月的西瓜还响。
“李兄!”诸葛渊有点心疼,伸手揉在他磕到的地方。
李火旺还在剧烈喘气,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诸葛渊皱着眉给他揉脑袋:“李兄,你我既心意相通,肌肤之亲有什么好避讳……”
李火旺光是听肌肤之亲这四个字都抖了一下,气都要喘不上来了:“你才多大?”
“十七了,和我一般大的同乡已有了两个孩子。”诸葛渊面不改色回应道。
李火旺话被噎回去,诸葛渊却还是一脸理所当然贴上前:“不给亲的话能抱否,不给抱的话给不给摸,李兄总要有个准话吧?”
李火旺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他一把把诸葛渊推开:“都是谁教你的?”
诸葛渊还是那句话:“此等事还用学么?”
李火旺半天一个字都没吭出来,诸葛渊见他不说话,复又将他按下,贴上前亲他,李火旺这次没躲,只是紧张地闭着眼,眉头微皱,睫毛一颤一颤,诸葛渊亲人也是细水长流,慢条斯理,李火旺被这温水功夫磨得骨酥皮软,却忽地腿上一凉,有什么冰冰的硬物蹭过腿根,一触即走,李火旺茫然睁开眼,却看诸葛渊将自己状元郎的印信随手丢在了案上,他脑子嗡嗡作响,坐起身一看自己的亵裤被脱下一半,内侧的白皙腿根上赫然盖的是诸葛渊的印章。
07
(这一节老福特发不出来)
08
李火旺伏在一旁喘气,诸葛渊拿着绢布替他擦去身上的汗珠,李火旺脑子一团浆糊,但他很想抓着诸葛渊问刚刚的话是不是真的。
诸葛渊替他擦完身子,又自己打理了一番,就吹熄了灯烛,黑暗中他的李兄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干什么,诸葛渊也不吭声,等着他折腾,李火旺好不容易才不动弹了,诸葛渊往枕边一摸便明白,自己的一缕头发被李火旺握在手里,同李火旺的一缕头发绑在了一处,摸起来绑在一起用的还是诸葛渊送给李火旺的红头绳。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李兄是不是这个意思?”诸葛渊在锦被下握住了李火旺的手。
李火旺闷在被子里回答:“听不懂,我看别人结婚也这样。”
诸葛渊失笑,贴过去抱他,李火旺便也靠过来,两人挨在一起,都没吭声,过了半晌诸葛渊才说:“李兄怎么不问我。”
“问什么?”
“问我方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火旺沉默了一会,才说:“不敢问。”
诸葛渊奇道:“看来小生上辈子算是混账到无法可想的地步了。”
李火旺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骂自己。”
诸葛渊顺势咬了咬他的手,李火旺就又把手一下缩回去。
“小生想为生民做几件实事,若办妥了便可跟李兄走了。”
“真的吗?”李火旺先是这么问了一句,不等诸葛渊回答又说,“我信你。”
诸葛渊笑笑,抱着他的李兄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翌日两人便住进了官家赐下的府邸中,是个清雅的好院落,还没想着布置一番便有人登门来访。
李火旺坐在房梁上看诸葛渊待客,长长的头发垂坠下去,宛如女鬼,但除了诸葛渊别人都看不见他。
来的是宰执府上的人,达官贵人自古榜下捉婿,榜上中等靠后的出身寒门的进士多被富商予以重金及嫁妆,但到了进士及第往上便是要好生礼待,来往试探,来的人说了一番话,李火旺只听明白了宰相家有个刚及笄的女儿。
诸葛渊却是客客气气和人交谈一番,将人送出去了。
送走了人,李火旺也不吭声坐在房梁上不下来。
诸葛渊去拽他的头发:“李兄在想什么?”
李火旺神情复杂看他一眼:“我要是不来找你,你安安顺顺一辈子,能做大官家的好女婿,平步青云反而更方便你做事。”
诸葛渊失笑:“李兄,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焉知因缘际会不是命中注定?多想无益,来和我做饭罢,午时了。”
李火旺就和他一起去局灶生火切菜去。
光阴似离弦之箭,日月如东流之水。
李火旺和诸葛渊一起过了十载春秋,幽都繁盛,为官者也多奢靡,但他们的住处始终没有要任何仆役,一直都是两人在一处,凡事亲为。
正是秋日,诸葛渊拎来草绳绑着的大螃蟹,笑着和李火旺说:“御史中丞送我的,李兄快去备蟹醋。”
李火旺便和他坐在院中吃螃蟹,他耐心极差,吃这种东西恨不得连壳一起嚼,少不得诸葛渊帮他慢慢剃肉,入夜后风清月明,诸葛渊忽然道:“李兄可吃饱了?”
李火旺打了个嗝:“还行。”
诸葛渊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放在李火旺手中:“那李兄带我走罢。”
李火旺一愣:“你……都已了了?”
“志向抱负,都已了了。”诸葛渊坦然回答。
李火旺握紧他的手:“从人变成神仙,可就回不来了。”
“无妨,我观李兄情态,也还是像个人。”诸葛渊笑道。
李火旺便不再言语,抓着他的手站起了身。
第二日,这座宅子便空无一人,御前诸葛渊也已经递上了辞呈,只是幽都百姓有议论说,那天夜里,北斗中的文华星亮得惊人,怕是有才情卓绝者,回到天上去了。
诸葛渊死了第二次。这次是真的死了,连脊骨剑也不肯复活,可见已经死得透透的。
仿佛守了寡的李火旺顿时就丧失了在修仙世界生存的yu-wang。他不仅不再承认那边是真的,更连去都不肯去,只在“现代世界”呆着。
他要忘了诸葛渊,再也不要回去那个欺骗了他的男人所在的地方。(以上情节皆为原文,无误解。)
既然患者突然大好,他的医生易东来也没有非劝他回那边的意思,给他检查了身体,一切正常就可以出院了。
但问题就出在这个检查结果上。
易东来看了一百遍。
差点把“胚胎”二字看得冒出火来。
他把检查结果放在李火旺面前时,火旺还以为他拿错了。
“我是男人,怀什么孕?”
而且和他做那事的是幻影诸葛渊...
而且和他做那事的是幻影诸葛渊,没有自己的意识就连存在都会消失的男人。即便自己是个女人呢,也不能怀个幻觉的孩子吧?
易东来深切凝望着他:“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有医院职工xx过你?”这可是大事,必须严查的。
火旺急了:“我可是男人!被xx了也不是怀孕的理由吧!更何况没有别人!”
易东来:“只有诸葛渊是吧?他在哪呢?”他的意思当然是,在这个世界的诸葛渊投影是谁。李火旺把这个世界的谁当成了他。
但火旺瞬间就发疯了,摔东西砸东西,大叫着“诸葛渊根本不存在!这个该死的男人去死吧我才不需要他”,差点把易东来打得内出血。
于是没人敢再提这事。当然出院的事也泡汤了。
但是火旺肚子是真的大了起来。
在母亲的眼泪中,火旺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自己本来就是心素,只要自己认为是真的,连世界都能跟着修真修假。那么……是他自己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才会怀孕的吗?
想起诸葛渊的无情,火旺气得发疯。
他才不要那个男人的孩子呢!
但还是忍不住回了一趟修仙世界,抱着诸葛渊唯一剩下的脊骨剑又哭又闹地骂了一顿,又哭着求他回来。
(这情节并不ooc因为狐尾的原文就是这样-_-)
不知是不是他的yu求和眼泪激活了心素的能力,本来再也无法生出血肉的脊骨剑又逐渐变回了诸葛渊。
诸葛渊看着他可怜的样子,自己也是心疼,但还是要表达自己对大齐复生的愿望,希望李火旺理解。
火旺理解个屁!他只要诸葛渊回来,只要诸葛渊把自己看得比大齐重。可他一个也做不到!
于是他根本不听,只一径狂骂这个该死的男人,什么大齐,让他们都去死!诸葛渊死了,就让大齐陪葬吧!
诸葛渊知道他只是在闹脾气而已,也不生气,却不能让火旺再这么激愤下去,就用脊骨剑的身体和他xx了,xx完,还抱着安慰。
火旺除了激情辱骂之外就没有说其他的话。
直到他的意识没法维持诸葛渊的存在,看着诸葛渊带着温柔的笑慢慢消失的最后一刻,才挑起唇角,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来:
“诸葛渊,我怀孕了。但是你永远都看不到了,去死吧!”
看着诸葛渊惊愕的表情消失在空气里,火旺抱住又变成脊骨剑的诸葛渊,大哭起来。
#道诡异仙#
虽然又哭又闹的非常不像起点男主,但是这个真的是起点男主,并且是狐尾自己写的原文(见我之前的微博-_-)
除了恋爱脑男铜我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什么没了诸葛渊就连整个世界都不承认了什么的……
那个世界不是还有小白吗?说好了小白是你老婆呢?小白丢了就丢了,死了就死了,她没了的时候你可没哭成这样啊?反而是发现诸葛渊不是真心爱自己的时候发疯??诸葛渊一死,不仅整个世界不要了,那边丢失的小白也不要了??什么救人,不存在的??
说好的拯救世界的大男主呢?!?
不愧是恋爱脑的男高中生~
狐尾你真厉害。
比不上比不上。
写不出写不出。
这疯批小寡妇太让人喜欢了~
李涛,李火旺现在究竟是少妇还是男高
(附lhw和一个小女孩就餐照片)。
如题,大家理性讨论,李火旺是未婚生女了吗?
1L
李火旺终于把岁岁生下来了吗(神志不清)
2L
我啪的一下就点进来了。岁岁!我的岁岁!!
楼上,《火旺》这电影去年就下架了,别入戏太深啊。
3L楼上楼主少发癫了,不就是一起吃个饭吗,是朋友或者亲戚家女儿都有可能啊。
4L是我来早了吗?讨论不够白热化啊,爆点料吧,看内部装潢是A市一家预约制餐厅,主要面向情侣和家庭用餐。选在这里……呵呵,我不信lhw不知道。
5L屁股着火喷谁谁火楼上怎么这么肯定,万一只是装潢风格撞了呢。6L妈的...
19L
可是硫化物真的很涩啊......第一次见到被凌虐好像被凌虐的男主(吸溜)
lhw是谁
41L
好难得一见的路人
42L
村刚通网?
43L
44L
你说得对,但是导轨一线是一款开放性世界观,在这里你......
45L
楼上道批叉出去
46L
如果是娱乐圈别的人我可以理解,但是李火旺在上娱乐热搜之前可是先上了法治频道啊
47L一般路过钓鱼佬
(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48L
所以说楼上到底是怎么进来这个帖子的啊
49L
id说明一切
50L
Id说明一切
51L
ID说明一切
52L
喂喂别水楼了,说起lhw,那就不得不说起lhw的成名作:《火旺》了,是的没错这部电影就是以lhw的名字命名的。在当时轰极一时,就在这部奖提名奥斯卡的前夕,剧组因为涉嫌对李火旺的人身监禁除了李火旺外全部入狱
53L
指路百度:诡异的天道,异常的仙佛,是真?是假?陷入迷惘的李火旺无法分辨。可让他无法分辨的不仅仅只是这些。还有他自己,他病了,病的很重。
建议感兴趣的自己去看,这个游戏不适合剧透。
54L
九真一假,骰子老大!
55L白板
放屁!楼上也是坐忘道,骰子分明只用真话骗人
57L
众所周知评委对华人歧视严重,当时大家也没抱希望这部片子能获奖,结果当年真就是它.李火旺当时好像才十八岁,算最年轻的影帝了吧
58L
影帝,但是献祭全剧组(悲)
59L
影帝,但是癫子(悲)
60L
当时lhw上台说什么演戏,那都是他的主治医生的时候我懵了,然后我发现大家都和我一样,真是太好了
61L
对对,那时候坐忘道(也就是《火旺》剧组)没爆出来是把lhw悄悄从精神病院偷出来以治疗的名义让他拍戏的时候,大家好像还以为他是在表演,纷纷感叹好新奇的获奖感言。
62L
更让人惊奇的是,好像还真把lhw给治好了。虽然他本人依然不承认当时在演戏,一口咬定那是一种新的治疗方式。
63L
有高速旋转的心素进入我的大脑
64L
还是那句话,世界终于癫成了我想象的样子
65L
到底是哪家好人在投资这个癫剧组啊。
66L
楼上,不可说、不可说,这是【秘密】。总之坐忘道事件爆出来以后,网络上风向立马变了,开始讨论lhw是不是应该放出精神病院
冷知识:精神病的出院标准是能让病人不危害社会秩序地,正常地生活
当然,你没钱了也可以出院
67L
无所谓,医生放他出来就出来呗
68L
楼上小心lhw今晚去你家咬你
69L
别把人精神病说得跟狂犬病似的,lhw现在出院几年了,一直挺蠢挺乖一小孩
70L
楼上你......
71L
但是说真的,坐忘道事件真的算是养活了不少法治频道up主,自此lhw的成神之路无法复制。
72L
73L法治至上清旺来
虽然成功治愈病人可以称得上妙手回春,可是非法囚禁,实在令人愤慨!谁知道剧组对李火旺做了什么。说不定这个小女孩就是在这期间生下的(泣)
74L
我服了
76L
要我说多少遍,李火旺是男的、是男的!
77L
退一万步讲,难道男人就不可以生孩子吗(思索)
78L
退两万步讲,李火旺怎么证明他是男性!
79L
拒绝性别歧视!
80L
一路看下来,楼上发言完全符合我对你圈影迷的印象(吃瓜)
81L
你圈可以无缝衔接弱智吧(感慨)
82L
有一说一,不能怪他们。李火旺演得太真了,看起来就跟真怀了似的。
83L楼主狂炫开塞露
草草草我看到了什么,住个院!(附诸葛渊在李火旺身旁入座图)
84L屁股着火喷谁谁火
楼主我看到你了,在水箱后面撅着个大腚的就是你吧
85L楼主狂炫开塞露
啊啊啊......我轻轻地死了,真的很显眼吗......?
86L屁股冒火喷谁谁火
那不废话,你没发现那两水母为了看你都撞车了吗,因为你这个显眼包老子跟crush表白都没成功
87L
.......说真的我都有点嗑你两了
88L
痔疮组上大分
89L
两位也不失为有痔青年啊(赞赏)
90L
难道就连住个院也认为lhw是个章鱼吗(悲)
91L
楼上你够了,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吗
93L
哦,是南通啊,退了退了
94L
所以岁岁是住个院和lhw的孩子吗
96L法治至上清旺来
火子、火子,你说句话呀(泣)你一个高中辍学就被剧组抓走的小小心素要是被人骗去揣包子可如何是好呀。
95L唯爱硫化物
感谢诸葛老师圆梦
97L
不是,楼上到底是在圆什么集贸梦啊,你的ID在狠狠地刺挠你啊喂?!
98L
楼上你太肤浅了,点击打开网址,回来你会感谢我的
99L
老哥哦,人妻永远是加分项
100L>>98L
101L>>100L
哈哈,你信了,你真的信了,好耍!好耍!
102L
早说了吧友的话是不能听的
103L
不是,这就轻轻揭过了吗,这不是一个巨大的爆点吗,那可是情侣餐厅诶
104L
......楼上你是对内娱真男同有什么误解,别说他们只是一起吃个饭,就是有天爆出住个院吃小泡芙我都不会有一丝丝惊讶
105L
106L
107L
细说......不对我来这里不是来看你们开车的(掀桌)
108L
那你想要干什么
109L
110L
111L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112L
老哥哦,答应我不要对吧友抱有什么期望了好吗
113L
话说.......住个院和硫化物已经算四搭了是吗
114L
戳啦,已经五搭了哦
《火旺》《研究生的贴身高手》《傲世精神病院》《我的十八岁精神病患》《我在白塔医院很想你》
115L
他们说真的......还真是很长情呢
116L
他俩出道总共就五部剧,剧剧都捆绑,还是那句话,楼上你对娱乐圈真男同有什么误解
117L
118L
说真的,白塔算是今年的一匹黑马了,本来以为又一部无脑恋爱剧,结果真把我看哭了
119L
是啊,尤其是硫化物咬牙对着移动来,眼睛里仿佛藏着狮子:“谁他妈删除起晚了,我就和谁玩命。”
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会知道。
120L
04.24,和清医生去杏岛,世界上最放松的地方在杏岛的竹林里。
04.26,和清医生去大齐,有太监在那里生孩子。
4.25,和清医生面对核废水,核废水很可怕,但是有清医生在,就不可怕。
清医生最好了。
121L
还有那句:“对清旺来来说,查病房、写论文、看病例,这些都是他人生千篇一律的流水,而李火旺,是流水中的礁石。”
122L
楼上我眼睛袅袅了。
123L
水元素最充盈的一集。
124L
是啊,谁能想到最后他俩会决裂呢。曾经别人说一句清医生不好就要冲上去咬人的李火旺,现在听到别人再提到那个人,也只会说:“喜欢你就多刷呗,好像刷某个渣男就能伤害到我似的。”
125L
我的评价是:好重的怨气(吃瓜)。
126L
没办法怨气不重吧!我现在都忘不了编剧引用江楠原文来剖白李火旺的那句话:
我们都是小怪兽,总有一天要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你以为他作为司命拥有全世界,实际上他只有你和你送他的娃娃。
127L
可是我觉得结局也不算be吧!导演留下了充足的讨论空间。
128L
最喜欢结局那句话:“他们站在医院里,仿佛论文都磨灭了。”
129L
被磨灭的是易医生吧(轻轻)。
130L
谁懂易火的痛!火子原本是易医生一路升级治病人评职称上的大宝箱,结果被清旺来一个小小研究生捷足先登,这是篡位!篡位!
131L丹阳仙子
娃啊,你着相了,大司命无往亦无前嘛。
再说清君侧篡位已经是某人传统艺能了。
132L
好涩哦......李火旺的宝箱只对清医生敞开啊
133L
???
134L
宝宝你是一堆乖乖把钥匙送到医生手里的大宝箱。
一堆是什么鬼啊,lhw要陆陆续续地过来打你了!
好忠贞的宝箱,丘丘人羡慕。
131L
我说够了,别老惦记你们那下架电影火旺了,《白塔》这不还没播出吗?别太荒谬老铁。
131L大伟丘
不是,你们说了这么多,《白塔》这部剧不是还没播出吗?!今年暑假才定档啊喂!
绽放
草元素充盈了!
都说了不要相信吧友了(轻叹)。
135L
所以现在伟丘哥还好吗
就是想写点暧昧期小故事
李火旺隐约觉得,最近他和诸葛兄的关系有点不对劲。
具体怎么个不对劲法,他也说不上来。这并不是说他俩的朋友关系出现了可疑的裂痕,也不类似于关系的变冷变热。李火旺抓破脑袋,顺手剁了路边小邪祟几十刀,勉强想出来一个形容词就是“不自在”。对,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俩就在杏岛竹楼住了下来,白日里诸葛渊品茶作画读书,他就带着李岁山前山后地打打猎,入夜了就拿白天猎到的野味烧晚饭,偶尔下盘五子棋,日子过得闲适。李火旺原先是对这样的生活极其满意:世道太平,大家都...
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俩就在杏岛竹楼住了下来,白日里诸葛渊品茶作画读书,他就带着李岁山前山后地打打猎,入夜了就拿白天猎到的野味烧晚饭,偶尔下盘五子棋,日子过得闲适。李火旺原先是对这样的生活极其满意:世道太平,大家都活得好端端的,他也犯不着成天剥张皮挖个心的,便是天天都要听诸葛渊的大齐小课堂也无妨。可是这名为不自在的种子一旦播种,就以不可抵挡之势发芽生根,长出摇摇曳曳的藤蔓枝叶,在李火旺的心底缠得像个被岁岁玩乱的毛线团。
说书人本人作为大齐名士,再加上舍身救苍生的光辉事迹,前来拜谒的仰慕者自是络绎不绝。诸葛渊通通来者不拒、扫榻以待,甚至礼数周全地把李火旺引荐给人家。李火旺心里嫌弃这些人扰人清静,无奈要卖诸葛渊面子,也就忍着一一应付。叫他尤为不爽的是,每次有客来,几乎都得在书房里跟诸葛渊唧唧歪歪上几个时辰才肯告辞,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那么可聊。
最近不知哪吹来的歪风,竹楼外的山路上,传来钗环叮当声的概率是大大提升——要么是诸葛渊的红颜故交,要么是感其风范的江湖女侠,今日则更是离谱,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身边只跟了个贴身丫鬟,羞涩地递上一封芳香扑鼻的信笺。诸葛渊从容自若地拆开,没读两行便虎口一震,弄得李火旺也好奇凑上去看了两眼。
什么“玲珑骰子安红豆”“只愿君心似我心”,诗文压着精巧的韵脚,九曲回肠似地写尽了少女倾慕相思之意。就是李火旺也能一眼看出来,这是封情书。这可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你们聊,我先出去会儿!”李火旺腾地一下站起身子,带得案几乱晃,却不知为什么耳朵上泛红,下一刻就原地消失,不在屋内了。
对坐的小姐和书生都是一惊。
诸葛渊心下知道对方八成是私奔出来,生怕误了姑娘前程,便与她推心置腹、好言相劝半晌,最终劝得小姐回心转意,他使了神通给人家好生送回府上花园里的假山处,此事才算了了。
等诸葛渊风尘仆仆地推开竹楼的山门,就看见李火旺背着身子躺在院里的竹榻上,好像是睡着了。诸葛渊见状也不打扰他,自己轻手轻脚地收拾起了书籍茶具。
其实李火旺压根没在睡觉。从屋里跑出来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出去是要干嘛,只好在院子里一屁股坐下,净拿指甲扣着竹凉席发呆,半天没扣出个所以然来。现在诸葛渊回来了,身后他窸窸窣窣的收拾声,随着脚步带起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胭脂香,无一不搅得他心中烦闷。
要说他不该出来,那人家互诉衷肠的时候他一个人腊肠似的往那一戳像什么话?要说他该出来,那也应该找个委婉点的方式,瞬间移动算是个什么招式?另外,人姑娘和诸葛兄的事情,你他妈脸红个什么劲......李火旺五感灵敏,不远处诸葛渊均匀的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后颈的乱发扎得他有点痒,脸上又不由自主地发烫。幸亏是背朝诸葛兄,他想,还能用竹席降一下温。
怪透了!!!
李火旺发出无声的哀嚎,干脆翻身仰面而睡,半死不活地摊开手脚,盯着西海秋高气爽的天。什么时候和诸葛渊待在一起让他这么不自在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扯他的注意力,而他自己的一言一行全部都说不出的怪异......
心底那团莫名其妙的藤蔓开始快活地舞蹈,舒展开枝叶,慢慢爬上他的喉咙口,结了一个呼之欲出的小花苞。唉,如此这般思前想后、顾虑重重,当初瀑布结义时的爽朗和舒坦去哪儿了!
“李兄醒了?”他睁开一只半眯着的眼,看见诸葛渊拎着一个小纸袋过来,在竹榻的另一侧坐下。“小生买了些糕点回来,李兄要不要尝尝?”李火旺没回话,翻身起来,揉着眼睛,看诸葛渊灵巧地解开纸包上系的麻绳,递给他几颗小小的糖糕。
糕点指尖大小,外面裹着一层米粉,中心处是桔色,捏起来弹弹的,有点像他从前吃过的桔红糕。李火旺试探地尝了一颗,糖粉糯米和薄荷的口味把控得刚刚好,很是清香。把掌心的糕点一股脑倒进嘴里嚼了嚼,李火旺含糊着给出了中国人对甜品的最高赞誉:“好吃,而且不甜。”
诸葛渊边拈起一块来吃,边有些得意地说:“那当然,毕竟李兄体质不同,小生可是特意嘱咐店家把糖料减了些,想来份量是把握得不错。”李火旺一怔,趁着拿糕点的机会,偷偷看了一旁的诸葛渊一眼,白衣青年有双清亮澄澈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目光后,朝他笑了一笑。
他这一笑,堵在嗓子眼的花苞顿时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几乎呛得李火旺咳嗽。他清清喉咙,好不容易才开口:“谢谢诸葛兄啊。话说,这糖糕摊是在哪?从前都不见你买过。”
难得这回诸葛渊有点不自在起来:“咳,就是在许小姐府门附近的小摊买的。平时不常去城中,想着能买点小吃也挺好的。”
许小姐?这不是早上那个“玲珑骰子安红豆”吗?李火旺一想到她,就不知道哪来一阵别扭,连诸葛渊袖口沾上的一点点浅香,也仿佛突然刻意地浓郁起来。“...哦,原来是许小姐府上。”二人又枯坐一会儿,李火旺心底里的不自在是越来越浓,烦闷得他几乎要揪着诸葛渊的领子大吼一声。
受不了。李火旺囫囵咽下还没怎么嚼的桔红糕,起身拿袖子一抹嘴:“李岁!”
一团乌黑的触手灵活地缠上他手臂:“来了爹。”感觉到李火旺今日有点奇怪,她伸出一根小小的触手碰了碰李火旺的手腕处:“爹,你脉搏怎么跳得那么急呀?是岁岁惹你生气了吗?”
“什么生不生气的,爹没事!走,咱们打猎去。”童言无忌,他那点脾气被戳穿得昭然若揭,李火旺又好气又好笑,顾不得诸葛渊会作何感想,拎上铜钱剑就往门外走。
只剩下下诸葛渊坐在竹榻上,对着吃了一半的桔红糕失笑,最终还是轻叹一声:“李兄啊李兄...”
李火旺现在也算冷静了下来,又开始为自己的表现捶胸顿足——他并不是对诸葛渊生气,也不是在气那个什么小姐,至少,他知道现在是在生自己的气。从藤蔓发芽的那一刻起,他跟诸葛渊之间的关系似乎就乱了套,就算表面上两人和往常一样相安无事,但李火旺怀疑诸葛渊心里其实门儿清。
他蔫蔫地扛上一只松鸡,拖着脚走回竹楼,门前台阶刚爬到一半,却看见诸葛渊站在门口,又在和什么人说话。他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上去。
来客是个五六十岁的妇人,矮矮胖胖,穿的衣裳料子不错,花样剪裁却俗气,鬓角插着一朵绒花。这可不像是竹楼常有的客人。李火旺看见诸葛渊一边赔笑和妇人说着什么,一边不动声色地拭去额角的一滴汗。走近了,便听见一个絮絮的殷勤的女声:“...诸葛先生,真不是我乱说,这位齐家的二小姐可实在是貌美如花,贤良淑德,娶回去呀,那叫一个宜室宜家......诸葛先生如今正是青年才俊,屋里没个知心的人儿那怎么行......”说着,这媒婆还踮起脚来,朝着半掩的门里头张望起来。
还没等她看清这竹楼的底细,她的视野便被强硬地挡住了,随即就是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她惊愕地抬起头,看见李火旺凶神恶煞的脸,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的天爷呀!哎哟哟......”媒婆被吓得不轻,连退几步,若不是诸葛渊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准保结结实实摔个大屁股墩。诸葛渊谦逊地笑着,简直叫所有中年妇女看了就一眼爱上抓回家当金龟婿,不过李火旺从他的嘴角读出了一丝勉强和尴尬。“王大娘,这个,小生现在并无此意,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姑娘了。”
见王婆哑了火,李火旺冷哼一声,带着李岁扛着死松鸡,绕过二人往院子里去了,还格外留心地把门关严实。地上留下滴滴答答的一道血痕,蜿蜒着隐入诸葛渊拾花弄草的清幽小院子。
王婆悻悻地和诸葛渊告辞,在心里暗道晦气,撞上这么个煞星,坏了她一桩好婚事。诸葛渊看出她的不满,歉疚地笑笑:“家里人性子有点急,大娘莫要见怪。下山路上不大好走,您小心着些。”
没等王婆想明白这“家里人”究竟是指兄弟还是别的什么关系,等她回过神来,自个已经好端端地站在村口的那棵大樟树下了。
诸葛渊扶额,又是长叹一声,推门进去。李火旺打来的野味堆在一旁,从地上的水渍判断,他本人大概是随便洗了洗手,就坐下吃起了桔红糕。
“诸葛兄,想不到你桃花运这么旺,门庭若市,抢手得很啊。”李火旺说道,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掩盖不了语调里酸溜溜的味道。藤蔓在他的四肢百骸里大扭特扭,搞得他嗓子眼发紧,话音也干涩无比。李火旺好像有点摸清楚自己那点不自在的真正原因了,但是他选择尽量不去细想。
“哎,倒让李兄见笑了。不过人生在世,得一知己,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幸事啊。”诸葛渊摇头晃脑地说着,在李火旺身边坐下,啪地打开扇子扇了几扇。
“这么说来,诸葛兄是已经有那个什么,‘知心人儿’了?”
诸葛渊捋了捋衣领,正色道:“不错。”
“谁?我怎么不知道?”李火旺的声音猛地拔高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失言,强行掩饰了一下,“咳,我的意思是,诸葛兄若是早说,也能早做打算,快点成家,好绝了这些上门提亲的人念想。”
白衣书生叹了口气:“小生倒是也想啊,只是不知道对方心里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扇骨,侧过头,状若无意地问道:“李兄呢?近来可有人对李兄有意?”
我?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大婶大姨的妇女之友,哪里像你诸葛渊这样招蜂引蝶的!如此这般的控诉瞬间划过李火旺脑海。然而,他却硬要强撑着那点面子,闭着眼睛瞎扯皮。
“那还用说,追我的人得从大梁排到白玉京!”
“原来如此。”诸葛渊笑了几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摇着扇子不做声了。只是这片刻的静默,李火旺就坐立难安,抓心挠肝地想把诸葛渊那个神秘心上人打听个一清二楚,可又自觉无论怎么开口都不自在。这时候,喉咙口的那个花苞自作主张地替他张开嘴,接管了李火旺的声带。
“怎么说,诸葛兄如今是在追求意中人么?”
意料之外的,他和诸葛渊的视线相撞,他甚至能看见对方瞳孔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形。漂亮的,恳切的,真挚的眼睛。藤蔓因为生存环境温度过高,甚至出现了一点点植物假死症状。
诸葛渊摇摇头。
“没有,小生在白玉京排队。”
【END】
没错标题其实是说的
诸葛渊你个超级男明星,火子你可要守好了!
李火旺上播的时候提着饭过来的,弹幕开始刷:打野打太菜,怒而转行吃播。
李火旺也不管,开始低头扒饭,有的弹幕在说:主播吃饭好像我家狗啊,不用嚼两下就咽下去了。
李火旺看见这句话,叼着菜忙里偷闲抬起头:“房管把那个说我像狗的封了,肯定是清旺来那个逼人的粉。”
李火旺一边吃饭一边刷视频,可能大数据就是这样的,他看见了首页推送都是狗子吃饭,一个喂狗的up说:“我家狗的食物在饭盆什么样,在它胃里就什么样,狗胃酸很强的,姨姨们不用担心。”
直播间看到了就开始起哄:“给姨姨们看看主播的肚子,用B超照一照。”
这...
这么讲话的基本都是男粉,李火旺懒得搭理,过了一会有人来报:“那个红中又开播了。”
红中不是打职业的,是个嘴特别贱的高玩,他的打法和李火旺如出一辙,就是比起李火旺而言更喜欢在对局里诈人,赢面三分靠手,七分靠骗,一开始不少人说他在模仿李火旺,有几次李火旺单排还碰见了,属于是看一眼就知道自己和对方合不来,所以也不打算和对方配合搞什么节目效果。
李火旺一边还在扒饭,一边打开了游戏,弹幕有人说:“草,红中满嘴跑火车,说他之前和诸葛渊在一起甜蜜双排,两个人还同居,受不了了死gay佬。”
“一看就是爱而不得,哪个职业选手能拒绝诸葛渊呢。”
“渊子,我受伤隐退的渊子——呜呜呜呜啊哇哇——”
“别在火火的直播间哭别的选手的丧,叉出去。”
李火旺看着弹幕,皱着眉头切出去打开了红中的直播间,直播标题一行大字映入眼帘:“我和诸葛渊不得不说的暧昧二三事”
李火旺低下头看手机,熟悉的头像发来了一句话:“吃饭吃慢点,怎么又呛着了。”
李火旺放下手机,正襟危坐,开始细嚼慢咽,弹幕纷纷开始刷:???主播怎么了?我的疯狗主播呢?
中途他也被红中耍手段骗到过几次,但总的来说还是他杀的更多。
“对面这位暴脾气的好哥哥,”李火旺开着水友的号红中没认出来,“怎么这么暴脾气,不如我们组个队双排?”
李火旺一边把红中操纵的角色按在野区杀了,一边抽空打字回复他:“不了,你可以叫诸葛渊和你甜蜜双排来救你。”
“你到底是哪位?”红中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是你爹。”李火旺飞快回了这一句。
过了一会红中那边的直播间有人说了是李火旺在截杀他,红中倒不生气:“那歇歇,我今天也打累了,和你们讲讲之前诸葛渊还没被教练发现,拉进队里的时候。”
电竞圈里队伍和队伍之间有宿敌,也有关系好的,但那时候李火旺和高志坚在的战队和诸葛渊所在的战队安齐确实是两支在赛场上结怨已久的战队,要追根溯源是为什么,很多人都说不出来,只是现状就是如此。
比赛前双方照例放垃圾话,那次比赛李火旺这边惜败,比完后两队互相握手,人员一字排开,诸葛渊最后和李火旺握手,李火旺十分敷衍弯了弯手指,诸葛渊却咦了一声,指着李火旺虎口裂开的伤口:“你这有伤口。”
李火旺知道怎么伤的,联赛场地上给的塑料鼠标质量太差,他在比赛时被诸葛渊狙中,急火攻心下把鼠标捏破了划伤的。
李火旺懒得说话,诸葛渊却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创可贴,捧着他的手帮他把伤口贴上了。
李火旺当时愣在那,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他有什么企图?
诸葛渊做完这件事只是对他笑了笑,挥挥手走了。
诸葛渊的队友都在门口等他:“一看他磨蹭就知道又在释放人道主义关怀。”
李火旺懵在原地,被自家队长拍了一下肩膀才回过神。
只是一个月之后李火旺就听到了诸葛渊因伤退役的消息,是诸葛渊自己提出的退役。
他那时候不知道作何感想,觉得有些难以言明的惆怅,所以红中说的这些事,他其实很想知道。
李火旺呆住,继而很快打字:“是的,我这好几个房间,你来了可以长住。”
李火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半天才缓缓打字:“好,你现在在哪,用不用我去接。”
“不用,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狗今天出毛病了,一惊一乍的。”
“这是得到什么消息了,看着像是中了一个亿的大奖。”
“主播干活了主播,哪有上班和人聊天的。”
“主播不想上班的话可以上我,我是男粉。”
李火旺迅速低头看着摄像头:“今天就到这了,拜拜。”说完飞快下播,直播间一群人刷问号。
李火旺深吸一口气,准备下楼,但他看见了自己的房间和客厅的样子,说不上脏,但是非常凌乱,脑子里又响起红中刚刚说的一句话:“诸葛渊呢,是有点洁癖的。”
李火旺打开手机发信息过去:“啊,我现在有点事,不方便去接你,你要不在楼下呆一个小时,那有家星巴克,待会我去那找你。”
消息很快发过来了:“好啊。”
李火旺松了半口气,飞快登上家政平台发了一条消息:有没有能十分钟内到达XX小区打扫的,打扫得要快,我可以加钱!
李火旺拎着诸葛渊的行李进家门,虽然诸葛渊说了不用帮忙拎东西,但李火旺眼疾手快,抢着他的行李箱扛着走,诸葛渊在后面忙着喊:“可以拖着,有轮子的。”
李火旺充耳不闻,进了电梯后知后觉,尴尬地把箱子放在了地上。
打开门的时候诸葛渊小小惊讶了一下:“你家好干净。”在他的印象里李火旺剪指甲靠牙啃,穿衣吃饭都有点不拘小节,没想到家里这么整齐。
李火旺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答:“昨天刚打扫过。”一边低头在家政平台上点了好评。
诸葛渊看着茶几上留下的水渍,压下笑意:“嗯,不过回南天挺潮的,水没干。”
“是,是吗,”李火旺把人拉进了客房,“你先住这行不行?”
“这里很好,”诸葛渊伸手递给他一张卡,“房租。”
李火旺愣了一下推回去:“不用不用,你帮我看看我的意识和手法,最近打天梯卡在第四了。”
诸葛渊想了想,没勉强他收下,李火旺看他开始收拾日用品,也一起帮他放东西,过了一会门铃响了,李火旺觉得很奇怪,按理说不会有人找他,诸葛渊已经去开门了:“我买了菜,过一会就该吃饭了。”
李火旺看了看钟,又看了看自己从未开火过的厨房,诸葛渊已经开始在水池洗菜,李火旺挪过去帮忙,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想过来和我住?”
按理说诸葛渊不会缺钱,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不用大老远跑来找他,两个人虽然在那次训练赛之后一直有断断续续的联系过,但说到底不算是很亲密的朋友。
诸葛渊想了想:“我想看看现在的战队,和现在的游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李火旺张大嘴,手里正在洗的茄子被他掰成两半:“你要回来打职业?!”
诸葛渊摇摇头:“没想好,只是想看看。”
李火旺心想看看也成,好歹诸葛渊没去和女选手虚年住一起,他们两个之间素有绯闻。
诸葛渊做饭出乎意料地很好吃,李火旺扒着青椒茄子夸了几句,诸葛渊听了就笑:“你们队里那个清旺来做饭不好吃?我记得之前有采访,和他一起训练过的队员都说他很会做饭。”
李火旺听见这个名字翻了个白眼:“我不吃他做的,我怕他在饭里下毒。”
吃过饭以后李火旺把自己战队上次失利的录像带翻出来给诸葛渊看,上次李火旺孤军深入,又被教练狠狠批了一回,诸葛渊也把他死的位置和队友的位置来回拉扯回放了几遍,李火旺皱着眉问:“我应该怎么调整?我那时候感觉可以带走这两个。教练让我以后不要凭感觉,要动脑子,但我一直靠感觉打啊。”
诸葛渊看了一会才说:“主要的问题其实不在你这里。”
李火旺坐直身:“什么?”
“你看清旺来的位置,他可以去补伤害,但他没有,辅助在跟着他的情况下相信了他的判断。”诸葛渊手指划了一下李火旺和清旺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李火旺狐疑看了眼:“这个距离……他赶得过来吗?”
“他的装备里有加速属性,这样的速度,这几秒内步行的距离,加上他的技能范围。”诸葛渊在纸上写了一串公式,李火旺看不明白,只看懂了那个结论:“刚刚好能卡上,那他觉得赶不过来也正常。”
“不,”诸葛渊摇摇头,“他知道自己一定可以过来,他的优点就是非常精密的计算和距离感知,现役的选手里,他在这方面第一。”
李火旺愣住了:“那他为什么……”
“因为他不信任你,你看他全场的站位就能看出来,非常微妙,我猜他甚至不信任任何一名队友。”
李火旺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觉得空调温度太低了。
李火旺没说话,诸葛渊耐性很好,站在一边撑着椅子等着。
过了半天李火旺才结结巴巴开口:“因为……因为打上头了。”
诸葛渊眨眨眼,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转而问:“你紧张什么?”
“没……”李火旺缩了缩脖子,“你那样和我说话,特别像我高中数学老师,下一秒就要拿教鞭打我。”
诸葛渊没忍住笑起来,李火旺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诸葛渊转而问:“那你知道我不打比赛以后去做什么工作了吗?”
李火旺摇摇头,他很想知道,但是觉得两个人之间没那么熟,没好去问。
“去给中学生上奥数补习班了。”
李火旺有点震惊,诸葛渊又补了一句:“我比较想教历史,但没看到有要补习历史的家教。”
李火旺连坐姿都板正起来了。
诸葛渊把录像看完,想了想:“你凭直觉杀人也凭直觉犯错,这里是需要训练的。”
李火旺有点怀疑:“这个可以训练吗?”
队里的教练提到这个每次都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种局面,大家都觉得如果压制李火旺这种直觉,他犯错的几率会减少,但与此同时他打出操作的几率也会降低,两者相比之下队里的人都开始默许,除了清旺来。
李火旺一边在心里盘算好了要尽力保护诸葛渊,一边进了队伍音频,问他:“我能开直播吗,这个月的直播时长还没能补上。”
“主播刚吃了饭,嘴角有粒米。”
李火旺看见这条弹幕擦了一下嘴,果然带下一粒米,难怪诸葛渊刚刚看着他一直带着笑。
第一局游戏开场,水友发现是少见的双排,有点意外。
“辅助是谁,娜娜还是淼淼?”
“总不会是二神吧?”
“说不定是癫子正在泡的对象。”
李火旺的打法有一次在比赛中被一个解说评为癫子打法,自此一战成名,也有不少人这么喊他。
李火旺选好角色,诸葛渊的声音从音频里传来:“你经常和这两个队友双排?”
诸葛渊居然在对面开着游戏还挂着他的直播间。
李火旺下意识否认:“没有。”
“主播今天状态好怪。”
“看起来又紧张又乖的,很难评。”
“百分之八十是对象,而且应该是比癫子性格更烈的那种。”
游戏开局了,李火旺这边按照习惯去对面反野,扭头一看诸葛渊跟过来了,他有点紧张,主要他怕诸葛渊被杀,但诸葛渊悠哉游哉,角色人物拿着把白折扇跟在他身后慢慢走。
这局还算是顺风局,李火旺一颗心慢慢放回肚子里,然后没过多久故态复萌,孤身冲后排想杀躲在后面的C。
“回来。”耳机里传来诸葛渊说的两个字。
李火旺僵了一下,开着大愣是C的衣角都没摸一下,跑回来了。
弹幕空白了一瞬,接着全在刷:“????狗知道自己回去找辅助了??”
一局打完李火旺有点懵。
弹幕也有点懵:
“建议主播来谈谈心历路程。”
“这还能不是对象?”
“哪有女的能比癫子还凶残啊,假的吧。”
李火旺蒙头蒙脑问诸葛渊:“还打吗?”
弹幕又开始:“这么小心,这么客气。”
“能不能放人家妹子的声音给我们听听。”
“刚刚那把算不算打野被辅助带飞?”
李火旺嫌他们烦,把弹幕关了,那头诸葛渊问他:“你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能上有的时候不能吗?”
李火旺迟疑了一下:“所以要看队友。”
“不光是这样,整个队伍都应该以你的节奏和打法为核心,你现在的队伍里因为你和清旺来的个人风格差异太大,实际上形成了两套节奏。”
李火旺没说话,诸葛渊以为自己的意图表达得已经过了,也没再说什么。
李火旺啪地取下耳机,起身走到诸葛渊房间里:“你从一开始就在试探我和队友之间的关系。”
诸葛渊叹了口气:“我不否认。”
“你想法设法让我觉得我和队伍目前的情况差异太大,没办法妥协磨合。”
“我认为这是事实。”
“你想让我转队。”
“是。”
“去哪?”
“虚年那。”
虚年那也就是诸葛渊之前的队伍,诸葛渊退役以后虚年开始担任正式队长,目前队里有点青黄不接。
李火旺都开始有点咬牙切齿:“你为她能做到这个份上,退役了也要操心,她领你的情吗?”
诸葛渊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不能这么说,我和她私下关系一直挺好的。”
砰,李火旺摔门出去了,诸葛渊把方才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自己和李火旺想谈的可能是两码事。
他有点头痛,略带惆怅地看了一眼行李箱,心想不知道李火旺待会是不是就想把他扫地出门了。
李火旺气鼓鼓地回了房间趴在了床上,摄像头能照到他一个脑袋。
以前直播的时候打输了不该输的局,李火旺也这样趴床上去,观众老爷们只能看到他一头毛躁的短发。
毕竟直播间不能骂人,又毕竟高中肄业生骂不出什么花儿,脏词也不到位,非常没水平。
直播间的弹幕在小框里弹着:“出现了,狗狗趴!”
“怎么看着是和对象吵架了。”
“不至于,刚刚那局大顺风赢的。”
李火旺闷头趴在那,他房间门没关,诸葛渊站在门口看了眼,走进来坐在电脑椅上:“我们谈谈?刚刚我没说清楚。”
李火旺缓缓抬头看了眼他,忽然脸色大变跳起来冲向电脑,一秒钟内关闭了直播间。
但是已经晚了,李火旺在直播界面关闭的那一刻,已经看见了弹幕框里铺天盖地的:“诸葛渊????”
“诸葛渊怎么在李火旺这???”
“啊???我上赛季嗑到北极圈cp同框了?!!”
李火旺和诸葛渊一时谁都没说话。
李火旺觉得自己脑子都有点木了,他转头看着诸葛渊,半天才问:“你故意的?”
“因为光线问题,从门口那边看你的电脑是黑屏。”诸葛渊好声好气地和他解释。
“别试了李火旺,没有哪个C能和你打配合,诸葛渊脾气好也难。”
李火旺火气蹭地上来:“你有病吧,天天蹲我直播间。”
“是我的观众看到了,劝你好好练练脑子,别盘算着要换队友,诸葛渊的手打过封闭针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打不了比赛,更别说进我们队了。”
李火旺觉得难以置信,清旺来这个比人居然觉得自己勾结诸葛渊要进队抢他的位置。
“他这人就这样,除了会打比赛,纯粹一坏比,你别生气。”李火旺干巴巴地讲了一句。
诸葛渊摇摇头,没说什么。
李火旺一面想完蛋了,清旺来这人净知道戳人伤心事,一面又想诸葛渊只是看上了你的技术,不是看上了你的人,不用忙着心疼人家。
李火旺脑子里天人交战,一系列变故下来脑子都快宕机。
诸葛渊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回神。”
李火旺醒神过来看着他。
“谁说我不能打比赛了,不打比赛我过来找你干什么?”诸葛渊一只手拉着李火旺的手腕,他坐着,李火旺站着,所以李火旺居高临下能从诸葛渊的眼睫毛一路看到锁骨那。
李火旺忽然觉得这个站位非常好,他不想动弹:“那你怎么打,你的手伤没办法的吧。”
“所以我打辅助,不打C了,从手速操作变成精准操作,是不是很合适?”
李火旺觉得被他握着的那只手腕都在隐约发烫:“所以你不是为了虚年?”
诸葛渊哭笑不得:“和她有什么关系,我是想和你一起打比赛,受伤之前就想,现在还是想,不行吗?”
李火旺不吭声:“你让我想想。”
“你慢慢想,不着急,转会期还有半年。”
李火旺瞪他:“你这个都算好了?”
诸葛渊笑笑,松开他的手,起身往外:“要不要晚点一起去逛超市,想吃什么?”
李火旺没回答这个问题,盯着他问:“玩得好配合也好的C不是没有,你为什么来找我?”
诸葛渊眨眨眼:“这个……”
李火旺心都提到嗓子眼,诸葛渊下一秒就反守为攻:“李选手,你那么生虚年的气,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啊?”
李火旺直接被问卡壳,诸葛渊心想看来这样不行,确实不能太过分。这个念头刚起就听见李火旺结结巴巴说:“要不,要不先去超市吧。”
诸葛渊了然:暂时不会把人问急眼,还有很大空间。
李火旺逛超市也显而易见心不在焉,他手机上好几个圈子里的选手发企鹅问他:“怎么回事啊,诸葛渊怎么在你那?”
“火火,你想拉诸葛渊进队吗,我们队目前没位置了啊。”
更离谱的还在问:“是不是诸葛渊退役以后就去和你同居了啊!这都一年了,你怎么把人藏了一年啊!”
李火旺抓着手机沉默,诸葛渊在前面兴致勃勃地推着购物车拿东西,时不时问李火旺喜欢吃什么,结账的时候李火旺还在出神,诸葛渊已经买单了,李火旺这才看到诸葛渊还买了自己经常吃的薯片,他想问诸葛渊怎么知道自己吃这个口味的,但是想到自己桌子上没收拾的薯片袋子又闭了嘴。
诸葛渊觉得李火旺这个样子也挺好玩,明明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人,却还是要忍着,抓心挠肝这几个字都写在眼睛里,憋久了整个人还蔫蔫的,诸葛渊看了他两眼,发现李火旺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侧过头去问:“怎么了?”
两个人已经进了电梯,李火旺有点茫然地抬头起来看他:“在想怎么解释,还有直播间很多人知道了,怎么说……”
“不用解释,目前事情是这样,原因他们可以随便猜测,没什么要费心的。”诸葛渊很坦然,李火旺跟着稳住了情绪:“那不管他们了。”
“嗯,不管,不如想想看晚上吃什么。”
李火旺心不在焉地在厨房帮诸葛渊打下手,心不在焉地把土豆丢进了垃圾桶,土豆皮递给了诸葛渊。
诸葛渊捏着土豆皮问他:“喂兔子呢?”
李火旺醒过神,去垃圾桶里捡土豆,好在是刚刚新换的垃圾袋,没弄脏。
诸葛渊接过再次递过来的土豆叹了口气:“谁家的小孩,好可怜,从垃圾桶里找东西吃。”
李火旺心不在焉:“是啊是啊,我好可怜吃不起饭。”
“那我养你算了。”
李火旺听到这句话都抖了一下:“我吃得不多。”
诸葛渊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我养起来很方便”但他还是想逗李火旺:“我现在没有比赛可以打,我不知道怎么养你。”
李火旺听了又卡壳了一下,然后立马掏手机要给诸葛渊转账。
诸葛渊看出他想干什么,赶紧按住了他:“没事,我去教中学奥数养你。”
李火旺没再说话,诸葛渊转过身切土豆,切到第二只的时候才听到李火旺说:“我们刚刚只是在说笑对吧?”
诸葛渊不动声色把第二只土豆切成丝,但手没刚才稳,有点奇形怪状的。
李火旺一直不说话,诸葛渊觉得有点奇怪,转身看见他面对着墙背对自己,诸葛渊伸出手越过他的肩膀轻轻蹭了一下他的下巴,摸到了一点儿眼泪。
“李火旺,”诸葛渊没把他掰过来,从后面抱着他问,“土豆丝要酸辣的还是酱香的。”
“酸辣的。”
“牛腩呢,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也要辣的,多放香菜。”
“汤要什么?”
“冰箱里有半只冬瓜。”
诸葛渊就去拿冬瓜了,回来看见李火旺已经低着头在把牛腩焯水,两个人安安静静做完了一顿饭也吃完了,李火旺要接着开直播,诸葛渊坐在旁边看,于是李火旺就调了摄像头对着键盘和自己的手。
李火旺看着弹幕上关于诸葛渊的问题,挨个都回答了。
“他就在我旁边,不想露脸,所以我调了摄像头视角。”
“没,他有他自己的打算,目前只是在我这借住,了解一下游戏新的动向。”
“他不会进我目前在的这支队伍。”
李火旺播满三个小时就下播了,期间诸葛渊拿着一本书在旁边陪着他,时不时看看电脑屏幕,到了半夜十二点诸葛渊还坐在那拿着书没动弹。
两个人之前吃完饭都已经洗漱过了,李火旺有点奇怪:“你不去睡吗?”
按理说诸葛渊应该是作息很规律的那种人。
诸葛渊泰然自若地回答:“我怕黑,一个人睡不着。”
属于是睁着眼睛扯瞎话。
李火旺愣了一下,没发表什么意见,自己窝到了床上,诸葛渊看了就把客房的枕头拿过来,心安理得躺在了李火旺旁边。
房间熄了灯,李火旺在黑暗里只能听见诸葛渊的呼吸声,他轻声说:“那等这边合同到期了,我就转会,下半年吧。”
诸葛渊一把把他抱住,埋在他枕侧笑,李火旺没好气地用胳膊肘怼他一下:“很得意是不是。”
“没有没有,很后悔,不知道你这么好拐,应该早点来拐的。”诸葛渊真心实意地抓着他的手亲了一下。
END
Summary:诸葛渊在生辰日这天意外捡到一只脏兮兮的邪祟,看上去怪可怜的,不如带回家养几天。
*书生渊子X触手怪小火,二人有原作部分技能
*保真he,渊子生日来点甜的吧
——————————
诸葛渊是在生辰宴结束后,回家的途中碰见这只邪祟的。
他虽为一介贫酸书生,但性子好,为人和善,早些年走南闯北写游记,攒下不少好友,如今在杏岛定居,那些天南海北的朋友倒也没忘了他,纷纷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嚷嚷着要给他好好操办一次生辰宴,诸葛渊拗不过,便由着他们把自己推搡到酒巷深处,好一通吃喝玩乐。
诸葛渊酒力再好也敌不过好...
诸葛渊酒力再好也敌不过好友轮番上阵,等所有人醉得全数倒地,被他一个个扛进客栈安顿好后,他也开始脚步虚浮,一出酒楼,就被兜头寒风吹了个头晕眼花。
杏岛靠海,风里卷携的咸腥气让他有些反胃,买了壶解酒汤才慢悠悠地踏上回家的路。他住的地方僻静,拾级而上,两侧皆是哗啦作响的竹林,犹如海浪潮声。
更深露重,月如笼纱,青石台阶湿漉漉的泛着幽光,每次抬脚,鞋底都会粘连黏腻的水丝,诸葛渊的脸被酒气蒸得滚烫,身子却越来越冷,鼻尖通红,呼吸间带着冷腥的竹叶味,好似竹林里有个妖怪在攫取他体内的热气。耳边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但别说黑压压的远处,他连看脚下的石阶都带着一圈毛毛的虚影,诸葛渊加快了步伐,同时吟诗壮胆:“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语未了,他忽然觉得脚踝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握住似的。诸葛渊低头,稍稍抬起腿,见鞋上坠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纠在一起的杂草团。
他还以为这东西是被风刮来的,伸手想将其扯下来,没想到那东西滑溜溜的,瞬间吸附住手指翻在他的手背上,仔细一看,竟是一团巴掌大小的黑色触手。
触手在他手背上翻滚着,立起一截身子和一颗脑袋,有手有脚,分明长着半个人形。
它上半身披挂了一块道袍样式的红衣,脑袋上的黑发沾着竹叶和露水,一绺绺地耷拉下来,几乎和衣服下摆探出的触手融为一体,看不清脸,但发隙间露出的皮肤白得像瓷一样。
诸葛渊心头一紧,知道自己这是“撞邪祟”了。
撞邪祟这事在大齐不罕见,诸葛渊虽然是个书生,但也有些对付邪祟的神武,只是今日是他生辰宴,与朋友饮酒聚乐,怎会记得带那些东西!
还未想出对策,他的手背猛然泛起刺痛,那邪祟的黑色触须如蚯蚓般蠕动着挤进他的血管之中,突突胀起,将薄薄的皮肤撑得几欲迸裂,似要将他浑身的血液都抽干。
诸葛渊身形一晃,手中水壶掉落在地,淌出冒着白汽的解酒汤。有了这只空闲的手,他一把扒住滑腻的触手,想将它拔下来,没想到触手吸附得如此牢固,就像寄生在他手上一样,稍微一扯,半个胳膊都在发痛。
失血加上饮酒带来的眩晕让他的脑子昏昏沉沉,嘴唇开始发白,诸葛渊费力地从怀里掏出折扇,正打算直接把邪祟敲晕时,那团触手忽然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软绵绵地瘫在他的手背上。
血液一瞬回流,诸葛渊一阵头重脚轻,一头栽倒在竹林里,他缓了好一会儿,抬起手腕,发现延伸到血脉里的触须都缩了回去,但那只邪祟仍牢牢地吸在手背上,甩都甩不脱。
经这么一甩,垂挂在邪祟脸上的头发也顺势扬到了脑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一张圆嘟嘟的包子脸,小巧的鼻子和嘴巴,本该长着眼睛的部分只有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毫无血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痕。
见那包子脸微微泛红,分明是在呼呼大睡,诸葛渊心想:该不会是自己喝太多酒,把这小邪祟给灌醉了吧?
诸葛渊又扯了几下,那触手看着软趴趴的,吸得还挺紧,根本扯不动,他劲儿使大了,不仅自己皮肉生疼,还会被那邪祟分出一只触手来狠抽一下。
诸葛渊坐在竹林里,外衣都被露水打湿了,刺骨的寒冷连着衣服的湿气渗进骨头缝中,见那邪祟抱住双臂蜷缩起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拾起地上的水壶,将黏着邪祟的手放进宽大的袖袍中,快步走回了家。
他独身一人住在一栋竹楼之中,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打点。一边打哆嗦一边点起手炉,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泡了壶热茶给自己灌下去,这才稍微暖和一点。
诸葛渊捧着手炉,苦恼着怎么把手上的邪祟弄掉,边想着,他的手却闲不住,忍不住将邪祟头上的树叶取了下来,把它乱糟糟的头发捋了捋,还要小心不碰到脸上的血窟窿。邪祟身上脏兮兮的红道袍倒是有趣,针脚粗陋,不知道是它自己缝的还是别人给它穿上的。诸葛渊毕竟是个写游记的书生,对稀奇古怪的事物总有几分好奇,他伸出二指将红道袍轻轻一揪,只听“呲”的一声,布上瞬间渗出了血。
他动作一滞,小心翼翼地将布一点点撕下来——这衣服简直不能用“穿”来形容,完全是被伤口流出的血黏在身上的,诸葛渊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柔了,但伤口还是裂开了大半,把邪祟染成了一个血葫芦。
诸葛渊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去柜子里拿了药膏和棉布,把邪祟细小的胳膊拨开,轻轻用棉布按在伤口上止了血,涂上药膏,把棉布裹在它身上。邪祟睡得相当熟,可以任他摆布。
他发觉除了那双失去了眼珠的眼洞,其他伤大多留有自残的痕迹,用手拨弄了一下柔软的触手,诸葛渊心下了然,知道了这邪祟是什么东西。
他将桌上的老黄历摊开,执起夹在其中的判官笔对着窗外夜幕一点,让笔尖染上浓郁的墨色,提笔在老黄历上龙飞凤舞地写道:“乙亥年,己未火泽危日,忌心素饮血”。
写完最后一笔,那张纸从老黄历中脱离出来,被笔尖的墨色带着重归天际。诸葛渊舒了口气,放下纸笔,揉着发酸的眼睛,将头上方巾取下,连同手上的邪祟一起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诸葛渊向来作息规律,但这一夜给他忙活得不轻,一觉醒来居然都日上三竿了。
外头天光大亮,鸟儿振翅,在沙沙作响的竹叶间穿梭觅食,叽喳喧闹个不停。诸葛渊捏了捏眉心,缓缓坐起身,想从一旁的书桌上拿杯茶压一压宿醉带来的反胃,忽然发觉右手轻了不少,他忙抬头向四周看去,正巧瞧见床侧的窗上有个颤颤巍巍的小身影。
诸葛渊连忙伸手一抓,在邪祟即将掉出窗外的瞬间捏住它的触须,把它提了回来。
小邪祟虽然差点摔个倒栽葱,但面对救了自己一命的“魔爪”依旧挣扎不止,还晃荡着身子想往诸葛渊手上咬,或许是前一天的酒劲还没过,摇了没两下它就晕得抱住脑袋,脸色很是难看。
诸葛渊把它倒提着放到书桌上:“莫要乱跑,你身上还有伤呢。”
邪祟将触手立起来,用两只血窟窿警惕地盯着他,似乎不用眼珠也可以看见东西。
“别害怕,小生不会害你,你不要乱动,否则伤口又要裂开了。”诸葛渊朝它笑笑,忽然站起身来,邪祟一看,立刻弓起身子,作势要攻击他。
它的两只窟窿始终跟着诸葛渊,见他一会儿进盥室沐浴更衣,一会儿又到茶室煮茶,等从庖屋出来,他端出一个案盘放在桌上:“小生厨艺不精,还请不要嫌弃。”
案盘上是一些玲珑小巧的餐具,盛了各式各样的汤汤水水。
“这餐具是小生在幽都一家专做小器具的店铺里买的,没想到能有用武之地。”诸葛渊嘱咐道,“这是粥、水和菜饼,你吃完以后再喝这个,这是补气血的汤药——你们心素平日只喝人血,其实吃些寻常食物也不妨事。”
邪祟闻言,瞪大了眼睛,脸上分明写着:你知道我是心素?!
“小生名叫诸葛渊,只是一介书生,不是丹修,不会拿心素做药引,你不必担心,安心吃吧。”诸葛渊退到一旁,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邪祟犹豫地凑到热粥前,被香气刺激得肚子咕咕直叫,犹豫了一小会儿,挨个闻了闻,没闻出什么不对劲的味道,它边盯着诸葛渊的身影边吃东西,不知不觉就吃了个干净。诸葛渊手艺很好,即使是一碗稀粥也做得香甜可口,只是吃饱喝足以后,对着那碗散发着苦味的汤药,它怎么都喝不下去。
明明不用喝药,只要让自己喝点血伤就好了。邪祟对着诸葛渊的手腕暗暗磨牙,奇怪的是,它刚升起这个念头,喉咙顿时泛起酸苦味,硬生生把它喝血的欲望压下去了。
“你叫玄阳对吗?”诸葛渊头一偏朝他看过来。
小邪祟一愣,点了点头。
诸葛渊站起身,拿出那红道袍放在他的面前,上面的血渍被勉强洗掉了一些,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兰花皂角味,可以看清衣服内里用金线绣下的“玄阳”二字。
“心素,质之始而未成体者也,若被人冠以名姓,自身气运也会受到名字的影响。丹修养心素,多会冠以大凶之名以苦其皮肉、骨骼与心志,以助自身修炼。玄阳此名,三才皆破,境遇多变,苦心徒劳,不能平安,凶运频来,不知所止,少有成功之希望,且有短寿丧生之凶兆。这名字寓意太不好了。”诸葛渊叹息着摇摇头,“你的本名是什么?”
小邪祟将一根触须探进茶杯里,蘸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大字。诸葛渊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直皱眉,辨认了好久才勉强认出来:“木……李、李火旺?”
李火旺点点头,慢吞吞地披上衣服。
诸葛渊正要把餐盘端走,却见装了汤药的小碗还满当当的:“李兄,怎么不喝药?”
李火旺光是闻了一下就舌根酸苦,他摆弄着触手退了几步,坚决地摇了摇头。
诸葛渊端起碗向他凑近:“不喝药怎么能行呢?古人云:良药苦口……”
碗还没送到嘴边,李火旺忽地发力一弹,在他手指上啃了一口,再一扭,迅速缩到床底下去了。
诸葛渊哭笑不得地看着手上的牙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伏身对着床底下唤道:“好,不喝就不喝了,你先出来,床底灰尘多。”
他将手伸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冰凉的触须慢吞吞地探出来,缠在他指头上。诸葛渊慢慢捧住,把它重新放回桌面。
他伤脑筋道:“不喝药怎么疗伤呢?”
李火旺拍着身上的薄灰,不理他。
“据说心素可以哺血疗伤。”诸葛渊将手指凑到李火旺嘴边,“小生的黄历可以改天命,先前不让你饮血,是怕你伤到小生,现在效果已经消失,你可以喝我的血。”
李火旺试探地咬了一下他的指尖,发现喉咙的酸苦味真的消失了,他大喜过望,双手抓住送上门来的血包就要张嘴一啃,忽然被抵住了脑门。
“喝小生的血可以,但你不能出去乱吸别人的血,知道了么?”
李火旺胡乱点了点头,一口咬上指尖,听见头顶传来“嘶”一声,他收回尖牙,一小口一小口吸了个半饱。
这次吸血并不痛,只有些酥麻麻的痒,诸葛渊看李火旺叼着指头,神情异常专注,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诸葛渊天生有点爱操心,尤其喜欢照料一些毛茸茸的小生灵,曾经有只小麻雀翅膀受伤掉进他家院子里,他也给包扎了伤口,天天喂水喂食,足足养了三个多月。后来也不知道小麻雀是哪一天痊愈的,总之是悄无声息地飞没影了。
所以,即使是一只会吸人血的邪祟,诸葛渊也照顾得挺开心。在他每日一次的喂血下,过了三四天,李火旺脸上那两个瘆人的眼眶里就长出了半透明的胶状眼球。
只是这些天查遍记载心素的书后,他意识到一件棘手的事情。
心素浑身上下都是宝,大部分丹修捉到心素后,都不会直接服用,而是摘取它们身上的器官来当药引子,比如李火旺失去的眼珠,应该就被用于炼制了培元固本丹。因为心素身体复原的速度极快,所以捉一只心素,就够一个丹修用一辈子。
只要吃进一次,这辈子都得不断食用黑太岁来压制幻觉,没有祓除的可能。虽然这几日李火旺的表现都很正常,但诸葛渊不敢存侥幸之心,问题是,哪里才能找到一只黑太岁?
不知什么时候,李火旺喝完了血,顺着他的胳膊爬了上来,一路到肩膀上,去看他手里的书。
诸葛渊把书凑近了一点,笑道:“这是前人所作的游记,讲黑太岁的,李兄要看吗?”
李火旺看了两眼,显然没觉出趣味,转而玩起他头上方巾的两条带子。
“这书上说,青丘腹地的一处奇坑内育有黑太岁,不知是真是假。说起青丘国,小生早些年去过一次,那里大多是茫茫草原,风卷绿浪、碧涛万顷,景色十分宜人,有机会小生带李兄去游玩一次,就是不知道李兄吃不吃得惯青丘美食……”
李火旺吃饱喝足,听他叨叨得直犯困,他把方巾带子扯到身上,准备躺在诸葛渊肩头午憩一会儿。
诸葛渊说得嘴干,他抿了一口茶,又道:“李兄,书上说心素其实是正常人的身量,变作巴掌大小是便于逃跑和伪装,为何你一直……”
耳边忽然传来绵长的呼吸声,诸葛渊一愣,止住了话头,他轻笑一声,放缓了翻书的动作。
第七天开始,李火旺压制已久的癔症就初现端倪,一开始只是发几分钟呆,常常诸葛渊还没察觉到,他就清醒了,后来变作了咬人,咬得自己和诸葛渊满手的牙印子,见诸葛渊皱着眉往手上撒药粉,李火旺十分愧疚,于是当诸葛渊带他上集市买年货时,他在诸葛渊袖子里一个劲儿地拽他手指,想让他买个蛐蛐笼子把自己关起来。
诸葛渊没懂他什么意思,还以为他饿了,便买了包松子糖,抓了一把塞进袖子里。
“呦!诸葛兄!好久不见!”
“齐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诸葛渊拎着一堆东西,颇为别扭地躬身道。
“无恙无恙,这不是快过年了么,买点年货——诸葛兄,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还有窗花?今年你要在杏岛过年?”
“不错。”
“那敢情好啊,不如来我家里,我给你好酒好菜备足了,顺便帮我品鉴品鉴前些天大价钱收来的墨宝?”
“不必劳烦齐兄,小生家里来了位贵客,实在走不开,等有空了再去贵府叨扰……”诸葛渊好奇发问,“是哪位雅士的墨宝?”
那“齐兄”得意洋洋地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诸葛渊与他一唱一和,站在原地足足聊了半个时辰。
李火旺听得头都大了,他躺在诸葛渊宽大的袖子里,一会儿翻来覆去地打滚,一会儿缠着他的手腕晃荡,急得爬来爬去,他张口想咬诸葛渊,看见胳膊上的齿痕又有些犹豫,最后支起触须,使劲扯了扯诸葛渊的袖子。
诸葛渊感受到李火旺的不耐烦,对着友人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告了辞。
见周围人迹变得稀少,李火旺顺着诸葛渊的手腕爬到他手中的木盒上,好奇地敲了一下。
诸葛渊笑了笑,没说话,等回到家他才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里面整整齐齐地码了七八本书。
“李兄,所谓学海无涯苦作舟,更是有仲曰: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你虽然是个邪祟,但看模样年纪尚轻,不读圣贤书可不行。这本《三字经》你先拿去读,不懂的尽管来问小生,顺便誊抄几遍,用手,不要用你那触须……”
李火旺听着听着眼神就开始发直,诸葛渊右唇下有一粒小痣,每次不想听唠叨,他就盯着那颤动的小痣看,时不时点点头,一副认真的样子。
诸葛渊劝导完,放下书让李火旺自行阅读,便进庖屋做饭去了。李火旺各用两根触须将书立起,把自己的身体挡住,然后从盘子里拿了几块切好的水果丁放进嘴里。
诸葛渊知道李火旺酒量不好,只给他倒了一点点桂花酒,没想到这也能把他灌醉,看他东倒西歪,差点一头栽菜碟里,诸葛渊赶紧双手将他接住,放在自己枕边的软垫上。他细嚼慢咽地吃完桌上剩菜,洗净碗筷,又读了会儿书才躺下睡觉。
半梦半醒之中,有什么冰凉而滑腻的东西慢慢攀上他的身体,逐渐将他裹住,鼻息间满是酒味和古怪的冷腥气,诸葛渊被缠得呼吸不畅,睁眼一看,却见李火旺的身型变得同寻常男子一样,正揪着他的亵衣领子不住地抽泣着,俨然在睡梦中。那团触手也变得体积惊人,从下腹延伸出去,十几根触须一节节缓缓蠕动着,畏冷似的往诸葛渊身上缠,上面大大小小的吸盘翕动不止,也像在哭泣一般。
诸葛渊有些好笑地摸了摸纠缠在自己身上黏滑的触须,将李火旺拉进温暖的被缛里,轻轻拂掉泪水,一下一下安抚似的轻拍他的背。
李火旺太瘦了,之前巴掌大小的时候看起来圆滚滚的,如今抱在怀里,简直就是薄薄的一片,像是被嶙峋的骨头强撑起来的纸扎人一般,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相貌算得上俊秀,但脸颊深凹、眼窝发紫,月光照在脸上更显煞白,眉宇间笼着挥之不散的死气。
诸葛渊捋顺李火旺硬直的头发,一点点地抚摸他头皮上深浅不一的伤疤和零星的几丛被拔断后新长出来的短茬,当摸到一点显露的颅骨时,他胆战心惊,几乎不能呼吸。
他不敢再摸,也不敢再看,只是把怀中之人搂得更紧了些。
临近过年,杏岛的空气愈发湿冷,李火旺的癔症也越来越重。
即使有诸葛渊安抚,他也整夜不敢合眼,只要稍睡过去一会儿,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和诸葛渊身上又多了几处伤,于是白天他也不敢呆在诸葛渊的身边,而是蜷缩在盥室的角落里,将门牢牢地关起来,诸葛渊在外头敲门,附耳贴在门上唤他,却只能听见李火旺时而压抑时而高昂的哽咽声,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蠕动,他听见了李火旺从喉咙深处发出恐惧的抽气声,等他费力地把门砸开,碎木屑撒了一地,他看见李火旺像没有脊骨的柔软虫豸般倒在地上,黑色的经络在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几欲破皮而出,浑身的骨节都断了一般,拗出一个扭曲的姿势。
诸葛渊不得不叫一位开医馆的友人帮忙疗伤,那友人见多识广,立刻察觉到李火旺的身世。他将错位的骨节全数复位,又用夹板固定好后,掰着诸葛渊的肩把他拉到一旁,语气凝重道:“诸葛兄,心素这东西不是你想养就能养的,这玩意儿发起癫来你根本招架不住!”
诸葛渊语气如常,袖中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小生……小生自然明白,可是他如今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而且是小生将他带回家中……”
“诸葛兄此言差矣!你是人,他是邪祟,本就是殊途。况且黑太岁又不是你喂下去的,你又何必对此负责?听兄弟一言,赶紧去上极灌口,问清楚哪里生着黑太岁,把他扔进去一了百了,这样对你二人都好。”友人重重地捏了捏他的肩,“诸葛兄,你不欠他什么。”
上极灌口知晓世间一切秘密,虽然善遁,但它每次移动都会引起周遭风水变化,诸葛渊擅长分金定水术,无需多时便能从山川河脉中寻找出它的痕迹。
诸葛渊无言以对。
送别友人后,他独自站在院中,任凭冷风将衣袖吹得啪嗒作响,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如梦初醒,扭头跑回了屋中。李火旺蜷缩在床上,听到声音立刻朝他看过来,完好的眼珠紧紧盯着诸葛渊。
床头烛光摇曳,诸葛渊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情绪,李火旺有些害怕似的,待他刚走上前坐在床上,就不顾自己刚刚复位的骨节,用细瘦的胳膊一把抱住他的腰。
诸葛渊摸了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的手腕,虽然不明显,但还是长了点肉。
他准备起身倒杯茶来,没想到李火旺力气那么大,硬生生把他扯得又跌坐回床上。诸葛渊哭笑不得:“李兄,松手,我去给你倒杯茶。”
腰上的力度一松,诸葛渊站起身,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是李火旺掀开被子,倒出一滩扭动的触手,也病恹恹地跟了过来。
诸葛渊扶着他在矮茶座的蒲团前坐好,娴熟地泡了三泡君子银针,端到李火旺面前。
李火旺弯着腰,把头探进茶杯里吸了一大口,又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诸葛渊,因为喝得太急,嘴角还流下了一道茶水。
诸葛渊扯着袖子把他的嘴擦干净,道:“李兄是有事要和小生说吗?”
李火旺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他用手指蘸茶,在茶座上写道:对不起。
诸葛渊心头狠狠一跳,他“啪”地打开折扇遮住了脸,淡淡道:“李兄言重了,此事非你本愿,何谈抱歉?”
李火旺用力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他埋头快速写道:你吃我肉吧。
“什么?”诸葛渊疑惑地看向他。
他们说心素肉是大补。李火旺的表情很认真。
诸葛渊愣了片刻,“噗”一声笑了出来,合起折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吃什么吃?睡觉!”
李火旺捂着脑门,一脸倔强地看着他,触手顺着茶座揪住了他的衣摆,显然不肯让步。
诸葛渊无奈道:“伸手。”
李火旺立马把手伸过去,放在诸葛渊的掌心上,忐忑地紧闭双目。
他五感敏锐,立刻感觉到一股热气扑到了自己指尖,李火旺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忽然食指指节一痛,却是被诸葛渊轻咬了一口。
李火旺下意识睁开眼睛。
“李兄,等会儿再睁眼,小生还没吃完呢。”诸葛渊提醒道。
李火旺心中疑惑,乖乖闭上了眼睛。
掌心传来一丝痒意,似乎是诸葛渊用毛笔在他手心点了一下,李火旺身子一抖就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诸葛渊牢牢握住。
随着笔尖一点,李火旺的本名和道号都从他手心浮了起来,诸葛渊提起判官笔将“玄阳”二字抹去,又在本名上各添几笔,改作“季灾”二字,“旺”字则直接被他取下来当画卷落款用了。
季灾、“忌灾”,有避免灾祸、康健无病、安定发展之意,诸葛渊见那两个字缓缓没入李火旺掌心,才叫他睁眼,也不多做解释,径直将他拉到床边脱去外衣,塞进被窝之中。
“吃完了,睡觉吧。”
李火旺疑惑地抬起胳膊,自己手上分明一根指头都没缺,哪里吃了?
诸葛渊吹灭烛火,把床上一大摊触手往里挪了挪,习惯性地把李火旺揽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背,另一只手摩挲他头顶的伤痕。
他不知道,李火旺变作正常身形以后的身子极其敏感,光是被摸一下脑袋就会浑身酥痒。诸葛渊温热的手掌在后背和头顶抚摸,烫得脊骨都要麻了,李火旺不住地打颤,使劲往诸葛渊怀里拱,触手难耐地搅在一起,他轻声喘息,耳朵红得发烫,轻轻咬住自己的指节,在怀抱里舒服得昏沉入梦。
他最近很少记起自己曾经在清风观里熬过的可怕日子,这是件稀罕事,他本以为那噩梦般的生活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一辈子,变成缠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厉鬼,可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将之抛之脑后,幸福得找不到北了。李火旺甚至觉得,在遇到诸葛渊之前,他只是在做一场漫长的噩梦,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
他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直到耳畔响起“滴答”一声脆响,他才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的环境逐渐清晰,让他瞬间睁大了眼,面部肌肉不受控地抽搐起来,牙齿错得咯咯直响,露出一个无比惊恐的表情。他脸上的血色刷地褪尽,干裂的嘴巴张开一个巨大的弧度,还未撕鸣出声音来,口中就源源不断地漫出了鲜血。
李火旺哆嗦着使劲闭上眼,再一次满怀期冀地睁开,他眼底的希望再次被冰冷残酷的现实扑灭——他不在竹屋中,身旁也没有诸葛渊,这里是货真价实的清风观溶洞。
有关诸葛渊的一切都是梦吗?他从来、从来都没有从清风观里逃出来过!
李火旺双目红得快要渗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皮下的黑色触须猛然从血管凸出,又一瞬平息,他的心脏剧烈跳动,隔着脊背撞在身下冰冷的地面上,他支起身子想站起来,却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
又一阵反胃袭来,他偏头作呕,吐出一大团胶质的黑色物体。
看着自己吐出来的那团东西,李火旺突然想起来,是他自己把身下的触须吃掉的。
“李兄!”焦急的喊叫从远处传来,回荡在幽深的溶洞中,脚步声急促得由远及近,是诸葛渊朝这里跑了过来。他一向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衣服有些乱糟糟的,划破了好几处,头上的方巾也歪了,衣摆和鞋底沾满了污泥。他显然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白净的脸上满是疲惫。
李火旺听见熟悉的声音,心中郁结的所有迷惘和惊惧瞬间一扫而空,眼泪难以控制地夺眶而出。
诸葛渊将李火旺的上半身扶起来,从鼓鼓囊囊的怀里一掏,竟然掏出了一块黏稠的黑色肉块。
“李兄,你已经昏迷了将近七天,七天前你陷入迷惘,把自己咬成重伤,小生便带着你去了上极灌口,得知在这废弃的溶洞中有一只黑太岁,我已用判官笔将它困住,这是它的肉,你快服用了吧。”
李火旺像是听不懂话似的,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诸葛渊在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诸葛渊手上还在蠕动的肉块,慢慢凑过去,嘴巴张张合合,不敢下口。
诸葛渊也不催他,任凭手中滑腻的肉块在掌心扭动,从指缝间滴下令人作呕的黏液。
李火旺下定决心咬了一口,腥臭的味道顿时盈满口腔,这肉他被癞子头逼着吃过,又黏又沙,恶心得让人想吐,但这一次吃起来却如同珍馐一样,他大口大口地用尖牙撕咬着黑太岁的肉,急不可耐地吞咽,半透明的黑色汁水挤在脸上也不管,吃相极其狰狞。
吞得太急,他呛得直咳,诸葛渊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慢点,慢点吃。”
李火旺咀嚼的动作忽地一停,他看了一眼诸葛渊,意识到自己的吃相有点吓人。他擦了擦嘴周糊了一圈的汁液,从诸葛渊手里接过黑太岁,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诸葛渊站起身,在他背后垫了块软垫,以便他坐直身子,又无声无息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火旺似有所感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溶洞黑得不见天光,诸葛渊仅仅退了一小步,就近乎隐匿在了黑暗之中,飘渺的白衣如同一柱快要焚烧殆尽的香,明明二人之间隔得不远,李火旺却觉得他们之间这一步的距离犹如天堑。
在这个令他心神不安的地方,唯一能给予安全感的就是诸葛渊,李火旺的身子往前一扑,想离他近一点,结果一个不稳,一头拍到了地上,脸上立刻破了口子,鼻子里也涌出一股热流。
他等着诸葛渊像往常一样快步跑来将他扶起,一边问他有没有事,一边用带着兰花香的手绢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脏污,但是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李火旺心头骤然升起了无比的恐慌,这恐慌如同刮着腥风的洞,把他的血肉骨头都吞噬殆尽,甚至比他醒来发现自己在清风观中还要可怖。他瞪着通红的眼珠,费力地往前爬,手掌被磨破了皮,鼻血一滴滴落在地面上,他心想: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过来吗?
他想抬起头,想看见诸葛渊朝他走过来,可他实在没力气了,他只能听见前方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步履缓慢而坚定,每走一步,就离他远一分。
李火旺终于明白了——他痛苦地张大嘴,用手狠狠地捶打地面,发出难听尖锐的嘶鸣声。汹涌的泪水和鼻血、污泥混作一团,从他脏兮兮的瘦削脸颊上滚落,在地面聚成浅浅的水洼。
诸葛渊一步步地走,不愿回头,也不敢回头,身后恐怖的嘶吼和泣鸣声像一把冰刃,划开他的肌肤,冻结他的血液,凌迟他的心脏,可是他逼着自己不能回头。
李火旺这辈子都会深陷迷惘之中,这里有黑太岁,能压制他的幻觉,让他呆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诸葛渊!
“渊……”
诸葛渊像被人攥住脚踝似的,猛地立住了脚步,他慌乱地回过头去,看见李火旺拖着半截血淋淋的身子趴在地上,张开满是鲜血和碎肉的嘴,嚎哭般地嘶喊着此生的第一句话——
“渊……别走……”
诸葛渊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记,他的冷汗在这一刻浸透衣襟,溶洞阴风阵阵,吹起他的衣衫,吹走他的迷惘,他像被人抽去脊骨、掐住咽喉,无法呼吸,也无法再挪动沉甸甸的步伐。
李火旺第一次开口说话,还不得要领,他嘴角挂着带血的唾液,被倒灌进喉咙里的碎肉呛住,咳了个昏天黑地,脑袋疼得快要裂开。
耳畔嗡嗡作响,周遭万籁俱寂,自己难听的哭声在胸腔里震颤个不停,太吵了,吵得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撕心裂肺的哭吼。
忽然,一双溅上了泥点的鞋停在他的面前,紧接着他身体一轻,被人用力抱进怀中。
他身上的脏污和鲜血顷刻间浸透了那人洁白的衣袍,血腥味排山倒海地压过了兰花幽幽的香气,他的血污染脏了皎月的白,就像诸葛渊被他生生拉进了泥潭一般。
而诸葛渊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李兄,我不会把你独自扔在这里的。”他沉稳的声音在李火旺耳边吹起,如一道悠扬的清风,“走吧,回家。”
李火旺埋在他的颈窝,用力地点了点头。
————————
后续:诸葛渊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黑太岁运回了家中,又搬运了大量古籍,堆满了足足两个房间,凭这股“读书破万卷”的劲头,或许在不久之后就能找到一种祓除黑太岁的法子。
但现在他还有个更要紧的事,就是想办法把天天缠在自己身上不撒手的李火旺给弄下来!
被女鬼骑了救救诸葛渊/斜风细雨不须归/对弹琴/声东击西/岁岁宝深浅衣服要分开洗啊
Ps:设定是一切原作向大事件尘埃落地后季灾复活了渊子,说到底只是披着原作向的纯纯谈心谈恋爱罢了
会出现季灾戏份,本文中季灾约等于火子哥但不完全一个人
序
都门一别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
诸葛渊醒来时看见了熟悉的帐幔,软烟霞似地堆积在榻边,外头的事物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他皱着眉回想,自己作为心蟠该是身死魂消,如今这是身处何方?
他坐起身,拈起枕边的折扇,他身上的白衣长衫无处不熨帖,伸手挥开帐幔,屋内陈设一一入眼,他才发现这竟是在杏岛竹楼,下榻后紧走几步推开竹门,外头景致却迥然不同,并不是杏岛,只有淡淡...
他坐起身,拈起枕边的折扇,他身上的白衣长衫无处不熨帖,伸手挥开帐幔,屋内陈设一一入眼,他才发现这竟是在杏岛竹楼,下榻后紧走几步推开竹门,外头景致却迥然不同,并不是杏岛,只有淡淡雾气充盈在这方天地,诸葛渊以竹楼的位置为中心,心里循着八卦的方向,择了一处往前走,还没走多久,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不能再往前了,那是别的司命所在。”
这声音过分耳熟,诸葛渊转过头,看见来人一身红衣,背上负剑,眉眼间是一派空茫的倦乏,诸葛渊几乎是怔在原地,片刻后才开口:“你不是李兄。”
“他是我的心蟠,我是季灾,”季灾望着他,“回来。”
诸葛渊皱起眉跟着他往回走,心想不知李兄经历了什么,这司命显然与李兄因果相缠,难道他死前对于修真功法的嘱托李兄并未放在心上?
季灾把他带回竹楼那,指了指楼前一只水缸:“你要是觉得无聊,那缸里有王八,可以喂点东西给它。”
诸葛渊记得自己竹楼前缸中养了锦鲤,缀以睡莲,此处应是季灾根据自己记忆幻化而来,细节处会有出入,只是这王八……
诸葛渊苦笑一下,心想颇有李兄不拘一格的风范。
诸葛渊踱步在水缸前看那只王八,心里将自己死而复生的来龙去脉大致做了个推断,开口想向季灾证实一二,却听见那头传来李火旺的声音:“季灾你滚出来,我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他回头看见身侧几丈外浮出一只水眼,季灾似乎并不急,慢吞吞走到水眼前:“不是诸事已毕,找我做什么?”
诸葛渊踏出一步想过去,迟疑了半晌又退回来。
那边李火旺长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诸葛渊听见他咬牙切齿道:“你身后那是竹楼?你有病吗,你为什么在白玉京修真了一个杏岛的竹楼?!”
季灾不紧不慢回答:“你觉得是因为什么那就是因为什么。”
李火旺半天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诸葛渊听见李火旺开口道:“找你是想问问之前被污染的天道还有多久才能清理干净,大梁天灾的数量少了,但每次都……”
季灾打断他:“我不知道,尽力而为罢了。”
李火旺看了看他身后,和以前的白玉京相比似乎干净了不少,点点头道:“那就……”“有一事要请你帮忙,”季灾没让他走,“诸葛渊现在在我这,但他不能一直呆在白玉京,你去杏岛竹楼接他回去。”
“你说什么?”李火旺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看着季灾。
季灾重复了一遍。
李火旺死死盯住他,一字一句道:“你说过,白玉京里没有能让死人复生的天道。”
“没说白玉京之外没有。”
“诸葛渊现在在哪?”
季灾往自己身侧看了一眼。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漫长的沉默弥散开来,诸葛渊轻咳一声,走过去对着镜子里的李火旺一揖:“李兄。”
诸葛渊做好了被骂的准备,行完礼坦然地看着李火旺。
李火旺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珠子定在他身上一动不动,过了半天嘴唇抖了抖,微微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诸葛渊耐心等他开口骂街,等到最后李火旺只是陡然红了眼睛,接着几乎略显仓皇背过身去,与此同时水眼啪地闭上眼睛,切断了两边的联系后沉入地下,变成一汪水不见了。
季灾淡然开口:“想必不多日他便会去杏岛,那时我便将你送回去。”
诸葛渊以折扇轻敲掌心:“李兄……似乎比往日要沉静内敛不少。”
“不见得吧,”季灾脸色没什么神情,“可能只是由外癫变成内疯罢了。”
诸葛渊轻叹一口气:“想必李兄对小生设计诓骗他一事仍是介怀。”
季灾看他一眼,平平道:“也许对你以死谢罪这件事更介怀些,也有可能两者皆恨,这怎么说得准。”
诸葛渊想了想:“原是我想岔了,本以为以死谢罪多少能平李兄愤懑,那阁下可知小生要如何才能让李兄好受些?”
“我不是他,不知他作何感想,我觉得你活了似乎就不错了,”季灾好像笑了一下,“毕竟君心似铁。”
诸葛渊心道看来这司命与心蟠秉性不大相同。
几日后季灾将一指宽的黑布递给诸葛渊:“缚于眼上,跟着我,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妄动。”
诸葛渊在黑暗中被拉住手腕,朝着一个未知处往前走,起先四周还是安静的,后来许多细碎声音出现,喃喃有声,又不似人言,声音越来越杂,越来越大,诸葛渊皱起眉,在一炷香后那些声音又忽然戛然而止,消失不见了。
“我送你到这,往前走便能回去了。“季灾的声音传来,随后手腕上一空。
诸葛渊继续往前,不多时似乎走到了一堵墙壁前,他伸出手摸索,那头居然也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他的手后迟疑一瞬,将他拽了过去。
脚踩上实地,诸葛渊扯下了蒙眼的黑布,李火旺红衣负剑站在他面前,和当年看起来并无区别,正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半晌才道:“活的……”
诸葛渊伸手拍了拍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以示安抚:“李兄,别来无恙?”
李火旺在微微发抖,但还是没松手,诸葛渊轻声道:“今夜清光似旧年,当初李兄曾言,还望能与小生再在这竹楼饮茶论棋,如今还作数吗?”
李火旺默然松开了手,低声说:“我喝君子银针。”
两人对坐在蒲团上,李火旺看着诸葛渊泡茶,好似重新回到了杏岛相见的时候,此时此刻与彼时彼刻,都浸在茶香中。
李火旺端起沏好的茶抿了一口,听见诸葛渊问他:“李兄这些年过得如何?”
李火旺将茶水咽下,片刻后才开口:“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诸葛渊叹了一口气:“想必是十分不易,小生当初辜负李兄信任……”
“不要提以前,”李火旺将茶盅搁在案上,“既然你回来了,季灾托付给我的事我也算办完,告辞。”
说完起身就要推门出去,诸葛渊愣了一下拉住他的手腕:“李兄……”
话没说完手上忽地缠上一截滑腻腻的东西,诸葛渊低头一看,李火旺养的那只黑太岁绕在他们手上,委屈巴巴地开口:“爹我饿了,你一路赶过来都没歇脚让我吃饭。”
李火旺想了想打算割点肉下来,刚要动作又被诸葛渊拦下来:“岛上野禽不少,不妨让李岁去觅食一二,李兄也再歇歇脚。”
李岁蠕动着出去了,诸葛渊打算去竹林里找了些笋子来生火烤制,经过屋后却看见了两块碑铭,一块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他愣在那没动弹。
李火旺在屋里等得不耐烦,出来就看见诸葛渊站在坟茔前发呆。
“是我立的,天下大定后我把你的脊骨剑埋在了里面。”李火旺站在他身后开口,心想落叶归根,他能为诸葛渊做的也就这些事了。
“小生自然看出来了是自己的衣冠冢,”诸葛渊迟疑着开口,“只是旁边那块无字碑……”
“我给我自己留的,死了埋这。”李火旺冷淡回答。
“这……”诸葛渊迟疑着没说话。
“怎么,我不配埋你旁边?”
诸葛渊转回身看他,手中折扇打开,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含糊道:“咳,非也,小生不是这个意思,不知李兄……是否听过山伯临终这折戏?”
李火旺皱起眉:“那是什么?”
诸葛渊笑笑:“没什么,李兄愿意给自己留块地方在这也无妨。”
两人回到院子里生火烤笋,诸葛渊想问问他这些年境况,但知道李火旺不愿提以前,又咽了回去,李火旺咬着笋,两人都不说话,过了大半时辰,李岁回来了,还带来了两只血肉模糊的兔子。
他只字不提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只将大齐的结果告诉了诸葛渊。
诸葛渊怔了一下,敛衽行礼:“多谢李兄。”
“谢什么,不都是你布的局。”
“小生对不起……”
“也别说什么对不起了,再来一次结果还是如此,你本心不会变,自然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成全自己的道义罢了,把我置于……”李火旺不再说下来,神色冷淡地把烤兔子翻了个面。
诸葛渊叹了口气:“即便小生以死谢罪李兄也……”
李火旺的脸色更冷,他将手中的兔子往火堆上一丢,油脂溅起火星,他咬牙切齿地开口:“以死谢罪?诸葛兄我被骗得还少吗,坐忘道骗我,师友害我,过命兄弟算计我……”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拽住诸葛渊的衣领:“你他妈就一死了之,你以为我想让你死?你以为我要你以死谢罪?!”
诸葛渊想起季灾说的那句:“……也许两者皆恨,谁说得清呢。”
他苦笑起来:“李兄要是想揍小生一顿出气,小生绝不还手。”
李火旺松开手坐回去,把烤焦的兔子拎起来,低声说:“不提了,那些以后都不要提了。”
李岁在一旁不敢吭声,重新缓缓缠上李火旺的手腕。
“那李兄近况如何,小生能否为李兄做些什么?”诸葛渊换了一个问题。
李火旺沉默片刻后才开口:“最近也没什么事,就是天灾下诞生的邪祟没有完全杀干净,监天司忙不过来,正逢上京灯会,我要赶回去看着,免得出什么乱子。”
“不如小生与李兄一起回上京,也许能帮忙一二,且我仍有旧友,当去拜会一番。”
马车驶进上京宽阔的城门,正是年节时,诸葛渊用扇柄撩起车帘往外看,外面人流如泉,熙攘繁华,商贩小摊沿街搭了草集,叫卖声不绝于耳,沿途不见饿殍褴褛,人人安乐喜悦,诸葛渊怔了一会问李火旺:“李兄,如今人世间是这样了?”
李火旺看了看外面:“高志坚这个皇帝当得还行。”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诸葛渊拿着扇子轻扇,”多少人曾立愿如此,万没想到小生如今得见太平盛世。”
李火旺听他吊书袋子,也没觉得烦,撑着头看外头,听见诸葛渊接着问:“李兄是去监天司落脚还是去我那?”
李火旺闻言抬头看他:“你在上京也有地方?”
“略有家产。”
李火旺跟着诸葛渊去了他在上京的宅子,发现他的略有资产指的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园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往园子里走,一路上栀子横路,暗柳斜风,确实是诸葛渊的做派。
左右灯会过几天才开始,监天司也没来人找他,李火旺就带着李岁在园子里住下了。
李岁喜欢过年,安分在园子里住了一天就闹着要李火旺带她出去玩,吃饭时都不老实,黑色的触手抓着李火旺的袖子来回晃荡,和路上要吃糖葫芦的小孩没什么区别。
诸葛渊看得轻笑:“不如晚上带她去逛逛夜市。”
到了夜里岁岁就用蓑衣斗笠把自己包起来,跟着诸葛渊和李火旺出门了。
年节时没有宵禁,夜里人多,李火旺让岁岁跟紧些,岁岁眼巴巴扭着身子往路边卖糖葫芦的那边凑,诸葛渊便走过去买了两串,一串递给岁岁,一串递给了李火旺。
李火旺和岁岁都把山楂和冰糖咬得嘎嘣响。
三人走到戏楼前,李岁听见里面敲锣打鼓,又说:“爹,我想进去玩。”
“这是唱戏的地方,你听得懂吗?”
岁岁看起来不高兴了,伸着触手把她的斗笠顶来顶去,李火旺伸手按住,诸葛渊在一旁开口:“无妨,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雅间已经被定完了,三人只能坐在大堂里,岁岁趁周围人不注意,偷偷伸出触手去拿桌子上的点心,李火旺手里拿着戏单子,想起了以前的吕家班。
李岁看不懂别的,但看得懂热闹,她喜欢武戏,戏台上的戏演了一折又一折,李火旺听得有点打瞌睡,忽然听见上头唱名说下一折是山伯临终。
他忽然想起诸葛渊问过他有没有听过这出戏,当下打起了几分精神去看戏台。
那小生扮相唱腔都不错,将梁山伯临终前的情状一一唱来,李火旺听着觉得也没什么意思,戏台上小生一甩头发,唱到了最后一段:
“……立坟碑,
立坟碑,
红黑二字刻两块。
红的刻着祝英台,
黑的刻着儿梁山伯。
儿与她生前不能夫妻配,
儿死后要与她同坟台!”
李火旺一个激灵,想起之前和诸葛渊在竹楼外的一问一答:
“非也,小生不是这个意思,不知李兄……是否听过山伯临终这折戏?”
生前不能与你夫妻配,死后要与你同坟台。
李火旺心中一时沸反盈天,下意识在这戏台雅座与人声喧闹间转头去看诸葛渊,诸葛渊侧脸清隽,神色悠远望着戏台,他似乎觉察到了李火旺的目光,便也转过头与李火旺对视,那眸光在烛火下有了潋滟之色,让人心神为之一摄,于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这寂寂无言的长久对视中破土而出了,一刹那足以山崩地裂,让人魄动神飞,而这惊雷无声,周遭旁人都无知无觉。
诸葛渊看着李火旺的脸色在那句戏词唱完后就由白变红,绯色一路攀到耳边,整个人望过来,像定在原地不能说话。
他心里微微一动,伸手打了个响指:“李兄,回神。”
李火旺霍然醒过神站起身,拉住李岁:“太晚了,回去。”
李岁也玩够了,听话跟着。
诸葛渊没再说什么,摇着扇子走在一旁问:“后日夜里便是灯会,监天司可有动作?”
李火旺只答:“会分派人手,混在赏灯的百姓中,以免邪祟作乱。”
“那到时我与李兄一道出去吧。”
李火旺望他一眼,不置可否。
回去后已是三更天,诸葛渊没有睡意,沿着园子的曲廊散步,走了一会到了园中的望月亭,望月亭在假山地势最高处,诸葛渊登上假山,在亭中看见了李火旺。
石桌上有一壶酒,李火旺趴在一旁已睡着,不知睡了多久。
诸葛渊没出声叫他,只默默地想今日在戏楼里李火旺望向他的眼神。
亭外白梅斜横入内,风骤起,落英飘坠,几瓣花瓣落在他脸上,李火旺似乎是觉得痒,皱了皱眉。
诸葛渊见状打开折扇,拦在他上方,替他兜住了纷纷而下的落花。
到了灯会那晚,监天司给李火旺定了上京最高处的摘星阁,一眼望下去,上京城如棋枰,满城鱼龙舞,暄暄如昼,李火旺与诸葛渊两人对坐,李岁没能跟来,李火旺怕她被误伤,勒令她在家看门。
“此地倒是能把城中事物尽收眼底,要是哪处有动乱,一眼便能知晓。”诸葛渊端着一盏茶望着楼下的人间烟火。
夜空里絮絮落下飞雪,李火旺一边吃菜一边想这雪真大,差不多和自己把诸葛渊脑袋拧下来那晚一样大。
诸葛渊忽然“咦”了一声,起身踩在栏杆上往下看去。
“你看见什么了?”李火旺看他伶伶站在栏杆上,衣袍在风雪中被吹得猎猎,心想也不怕摔下去。
这个念头刚起,诸葛渊就往前一倒,从阁上坠下。
李火旺一时忘了他这位好友的诸多神通,下意识就扑到栏杆边抓住了诸葛渊的手。
诸葛渊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下去。
李火旺和他一起坠入漫天白雪中,诸葛渊一手揽住他的腰:“我方才似乎看见了一只灵孽。”
李火旺还没说话,就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托住了,低头一看是诸葛渊那张心浊画卷,诸葛渊揽着他没松手,那张画卷时隐时现,每每两人坠落得急了便在脚底一托。如此往复,不多时就从摘星阁落到了城西。
刚一落地李火旺便觉察到邪祟的气息从身旁闪过,抽出紫穗剑就要往自己身上捅,诸葛渊眼疾手快双指夹住剑锋:“还是小生来吧,李兄不要自伤。”
李火旺皱起眉:“我恢复得快,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不会那么弱拖你后腿。”
诸葛笑笑,屈指弹了一下紫穗剑剑身:“小生知道,虽然李兄只字不言这些年的辛苦,但想必强敌环伺,手中青锋已试遍天下,只是小生不忍心看李兄自伤,还是我来吧。”
李火旺听见不忍心三个字,别过头把紫穗剑收好,诸葛渊一开折扇,朝灵孽追了过去。
李火旺看着他离开的背景发呆许久,又抱着剑望天,雪还在下,他想起诸葛渊揽着他从摘星阁跃下那一刻,自己胸腔里如鼓的心跳声。
他冷着脸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他是你兄弟,龌龊!”
“李兄,好端端的不要自损。”诸葛渊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李火旺转过头看见诸葛渊片刻间已经回来了,诸葛渊将一只木盒递到他手里:“灵孽就关在这里。”
李火旺接过木盒:“多谢,我方才想了想,这几日实在打扰诸葛兄了,等上京事了我和李岁就回牛心村。”
诸葛渊只是说:“我见李兄似有心事,不如与我分说一二,也许我能拿拿主意。”
李火旺干脆利落道:“没有。”言罢就要走。
诸葛渊跟在他身后轻声道:“李兄何必自苦,想必这些年过得十分不易,这其中也有小生的过错……”
李火旺有点暴躁:“你闭嘴,说了不提以前,不用你可怜我!”
诸葛渊长叹一口气笑道:“何为因爱生忧怖,小生今日算是领受了。”
李火旺这几年文言文有些进步,他这句话听了半懂,当下止步转身问他:“你什么意思?”
诸葛渊低声道:“一时不知应如何说,也不知道说了你会不会高兴,瞻前顾后,进退维谷,想必就是此等心境。”
李火旺一把揪住他的前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诸葛渊泰然自若:“李兄心中所想,未必不是小生心中所想。”
李火旺怔住,半晌才松开手问:“为什么?因为你愧疚?还是你可怜我?”
“我常听闻爱慕始于怜惜……”
李火旺没让他说完这句话,他上前一步,呼吸急促起来,有点不受控制地将额头抵在诸葛渊肩膀上,像是一个隔着距离的相拥。
诸葛渊的声音连着胸腔响起,字字浸入肺腑:“原是……只把李兄当生死知己,并无风月心思,可如今李兄你待我如此,我非草木,岂能无情。”
“我他妈只知道你对大齐有情。”
“李兄,我既爱山川风月,天下众生,怎会不爱你?”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诸葛渊喜欢四时景致四时花,李岁用八根触手每根都折下了一枝桃花,往竹楼里蠕动。
从上京城回来后,李火旺似乎就打算定居在杏岛,与诸葛渊住在一起,李岁并不讨厌诸葛渊,也不讨厌他教自己念书,她带着桃花到了会客的房间,将花插入瓶中,忽然听见李火旺似乎叫了一声,李岁便抱着花瓶朝卧室去,趴在窗棂上问:“爹,你怎么了?”
李火旺没说话,李岁也看不见里面什么样子,这间屋子被诸葛渊立了禁止她不能随便进去,之前她觉得有些委屈,后来诸葛渊把她的住处也立了个禁止,说她是个大孩子了,不能随便去大人屋子,大人也不能随意去她屋子,这才把她哄好。
窗棂后只能看见里面床帐仍是垂下的,李火旺一只手探出来紧紧拽着那纱幔,诸葛渊的声音从里头不紧不慢传出来:“你爹没事,岁岁,我在阁楼放了你今日的功课,记得去看。”
李岁老老实实地把花瓶放在窗台上,蠕动着往楼上爬。
那瓶中桃花缀露,在风中颤颤。
FIN
——是火旺对没有诸葛渊的世界绝望,决定留在“现代世界”的if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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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渊家来了个新邻居。
男高中生,长得还挺好看,但是人精瘦,像是大病初愈,总恹恹的,一副厌世脸。
第一天搬来,就全家一起到他家里来打招呼。
他爸妈有点诡异,进屋就跟他套近乎,探消息,问他家中几口,婚配与否……如果不是确定那孩子是个男孩,诸葛渊都得怀疑是不是哪家的恨嫁父母上门逼婚。
但诸葛渊是个温柔的人,也没说什么,一一回答了。
听他没有结婚,那男孩的父母眼睛都亮了一下。
男孩却是冷冷地自我介绍了一句:“李火旺。”之后就再也没抬头看他。
诸葛渊以为这年轻人天生冷淡,也不在意。
但那之后,不知为啥,这位李火...
但那之后,不知为啥,这位李火旺莫名就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刚开始是借盐借米借充电宝。
后来是问学业问考试问知识点。
再后来,没啥借口,就是一听见敲门,开门就能看见恹恹的男高中生靠在他的门框上,用冷淡的语气说:“我好饿。”
如果换个普通人,大约会问他:你家里没饭?
但诸葛渊太温柔,自然是揉揉他的头,说:“今晚是青菜,可以吧?”
李火旺的回答很理直气壮:“不行。我要吃肉。”
高中生,又这么瘦弱,多吃点肉也应该。
于是李火旺就躺在沙发上看他在厨房里重新开火加菜。
等晚上该休息了,火旺父母就轮流来催。吃饭就罢了,睡人家家不合适。
火旺淡淡地说:“反正回去也睡不着。”
他父母就熄火了。拉着诸葛渊给他送红包又送礼的,请他照顾好火旺,几乎是哀求了。
不知为啥,诸葛渊总觉得他们的行为不像是求人办事。
像是丈人丈母娘巴结女婿。
当然是错觉。
没有这回事。
晚上睡觉自然是一张床。单身男人怎么可能有两张床。都是男人睡什么两张床。
大半夜醒来,李火旺眼睛灼灼地在看他。
像是半宿没睡,只为了看他。
诸葛渊忍不了了,问他:“你在干什么?”
李火旺:“你和我的死鬼老公长得像。我多看两眼,你又不吃亏。”
诸葛渊吓一跳:“你不是男孩子吗?你不是未成年吗!?”
“我十八岁了。”李火旺又恹恹地闭眼,“不让看就算了,你和他不像。你们不是一个人。他是个死鬼。去死吧。我才不想他。”
他闭眼不看,诸葛渊心里又不是滋味。
可让他看吧,他又透过自己看别人,好像更不是滋味。
如此纠结,但下次这男高中生又理直气壮住下来时,他还是没反对,又温柔地领进来,做他喜欢吃的,又陪着睡。
有时候醒来是搂着的。
不一定谁搂谁。
这种情况不出意外的话当然要出意外了。
半夜醒来时,这位厌世男寡……不是,男高中生就坐在了他的肚子上,自己把那啥撸起来,冰冷的手抓着往里导。
诸葛渊吓坏了。倒不是自己清白不保。而是怀疑自己会因为xx未成年而上法庭。
李火旺:“我十八了。”
“十八岁也不行!你父母同意了吗!”其实只是推脱。这事怎么可能问父母。
李火旺却答得顺畅:“他们同意了。”
诸葛渊:“……!!??”
什么样的父母会同意这个啊!?
——那当然是李火旺这样病得不轻也不肯放弃的绝世好父母啊。
总之还是被主动导进去了。
诸葛渊还想挣扎一下,讲讲道理什么的。
李火旺:“你再跟我哔哔那些大道理,我就大喊你墙尖我。到时候看你说得清?”
那当然是,说不清的。
诸葛渊就只得咬牙忍着。
忍着忍着就忍不了了,这小子忒慢,好像根本不急,漫不经心的,还安慰他:“你要不就先睡,我自娱自乐。”
神特么自娱自乐!这什么鬼能睡得着!
于是当场把人掀翻,主动地狠干了一场。
把男高做得一身潮红,全身是汗,还没完事就睡了过去。
梦里还在叫诸葛渊的名字。
但有时候还在叫他诸葛兄,或者类似的别的什么名字。
想到他曾经说过的,守寡,老公,很像,等等之类,诸葛渊再也睡不着了,自个儿在阳台上抽烟想事儿。
到早晨眼睛熬得通红,使劲把那个睡得香甜的男孩子摇醒,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老公是什么玩意!是你的网友还是什么东西!你非来招引我是想干什么!你说啊!”
火旺睁眼。
眼前的男人,和那个在他面前说完冷酷的无情之语就随之消失的男人如此相似。
他们当然相似,因为眼前的诸葛渊是心素创造出来的。是他想要的。是他期盼的。是他“认定为真”就一定是“真”的。
但他们也一样无情。明知道自己的心,却还是更在意别的东西。
明明火旺把他看做自己生命的锚点,他却说走就走,一点念想也不肯留下。
所以这次,李火旺要折磨他。
要一辈子折磨死他!
李火旺说:“你就算cao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然后果然被cao得死去活来。
也不知道是谁折磨谁。
中间李火旺的母亲还来敲门,问今天上不上学。
那会儿正干得热烈,诸葛渊就想看这小子投降,这时候也不肯放过他,按着他在门上,门都在抖。
其实他也不是恶劣的人,只要这小子说一声,他就放过他。
可火旺偏不投降。
还跟门外的妈妈理直气壮地说:“妈,我跟他正在搞,今天不去。”
诸葛渊吓死,头皮发麻地等着他妈妈发飙,和接下来的大闹与社死。
但是没有。
他妈妈只是尴尬地哦了一声,就走了,走了,了……
李火旺:“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软了?掉出来了?哎,年纪大的男人果然不行……”
这种情况谁能行啊!!
气急的诸葛渊静了静心,雄风再起,把男高搞得死去活来。
这次非得把这小子搞崩溃不可!
嗯,的确崩溃了。
火旺要死要活间,不受控制的先天一炁骤然起效,俩人光着pg就突然出现在了修仙世界。
就落在偷吃馒头的美少女李岁眼前。
李岁:“爹?你刚才不是在睡觉吗?突然和那个诸葛干嘛呢?”
火旺:“没事,不管她,你快点……”
诸葛渊:“……!!!”
哇塞~
刚才那叫什么社死。
这才是真的社死呢~
虽然原著中说火旺从现代世界没法带东西回修仙世界,但是真假来去还不是心素说了算~我说他能送就能送!当场传送到美少女李岁面前!哈哈~
(李岁不是人,是太岁,后来和狗子合体,是从火旺肚子里出来的~)
当然诸葛是传送过来的,火旺是在两个世界同时有身体同时有相同反应~
诸葛渊看着李火旺端起白饭,把那盘菘夹起一筷子,放在白水里涮了涮,才放进嘴里嚼起来。
“我记得李兄以往吃的没有这么清淡。”
李火旺觉得还是太咸了,皱着眉头咀嚼,压根没把诸葛渊的话听进去。
“他把感官大部分封闭起来了,待会反应过来就会理你,”李岁在一旁坐着,和平常人一样吃饭,“之前为了对付三清和巴虺联手,现在吃什么都觉得味道重。”
诸葛渊明白现在外界刺激对李火旺来说是超常的负担,因为李火旺的身体在一次次登阶里越来越敏感。
过了这些时候,李火旺才抬头看诸葛渊:“诸葛兄,方才你和我说话?”
诸葛渊笑着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哦,”李火旺点点头,看了看李岁,“...
“哦,”李火旺点点头,看了看李岁,“下次能不能让皇宫里的厨子做一份不放调味的。”
“好的爹,没人敢说不行的。”李岁拖着红色的道袍起身。
李火旺莫名听出来她话底下的一些嘲讽,转过头对诸葛渊说:“孩子越大越难管。”
诸葛渊只是笑着不说话。
吃完饭李火旺本想和诸葛渊说说现在大齐复建到了哪一步,幽都是最快的,但大齐地域广大,很多消息不畅通,李火旺在桌子上铺了一张地图,伸手指着幽都的位置,诸葛渊看了一眼,直接揽起袖子伸手过去,李火旺以为他要指哪个地方,结果诸葛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李火旺猛地一哆嗦,整个人控制不住都开始发抖,但也没把手抽走,好半天才问:“诸葛兄,怎么了?”
“李兄现在连寻常的触碰都受不了么?”诸葛渊眼里有隐忧,“若是这样,生活多有不便。”
李火旺还在微微发颤:“我在慢慢习惯,之前穿衣服都不太行,现在也习惯了。”
诸葛渊点点头:“李兄还是要尽快适应,不如主动接触刺激,慢慢增加即可。”
李火旺想了想说:“好,但是我这种状态的事情传出去,可能会被有的人利用。”
诸葛渊了然:“此事若只能我与李岁姑娘知道,小生自然会帮李兄。”
李火旺脑子顿了一下,半天才问:“怎么帮?”
诸葛渊看着他没说话,缓缓将握着的那只手改为五指相交,指缝间肌肤相错摩擦,引得李火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身体又微微发起抖来。
等李火旺不再发抖的时候诸葛渊就放开了他:“循序渐进即可。”
诸葛渊没有叫醒他,看着他趴在一旁睡着了,自己取了一支笔,在地图上用朱砂圈出需要朝廷援建的地方。
过了不到一刻钟,李火旺的身体忽然弹动了一下,接着他就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扑上前抱住了诸葛渊:“诸葛兄!”
诸葛渊被他扑得后退一步站住:“做了噩梦?”
李火旺惊疑不定地埋在诸葛渊前襟上嗅了嗅,又感受到了诸葛渊身上的一点体温,慢慢安定下来。
“李兄梦见了什么?”
李火旺松开他,一时没有开口,诸葛渊拿着朱砂笔,手底下的地图在骤然间变成了老黄历,他施施然在上面落字,李火旺只看见他在练书法,过了一会诸葛渊又问了一遍:“李兄梦见了什么?”
李火旺张了张嘴,只迟疑了一下便说了出来:“梦见大齐的地里长不出粮食了,有个神棍说要用菩萨的血去浇灌,我之前在大齐给你立了像,所以这句话应在你身上,梦里你二话不说就要拔剑自刎,我就吓醒了。”
诸葛渊忍不住笑起来:“李兄,若非迫不得已,小生倒也不会这么不顾惜己身。”
李火旺脸上有了一些怒气:“你就是这种人,我知道。”
他本想只是在心里想想便罢了,没想着要和诸葛渊吵,但不知道怎么的,什么话都憋不住往外倒,李火旺下意识往案上看去,才发现那张地图变成了老黄历,上面落着诸葛渊用朱砂写的几句话:
“……六月丁丑,忌口是心非,左右言他,欺瞒敷衍。”
李火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头诸葛渊只是笑了笑:“小生想问,李兄的登阶之症当真那么严重吗,方才扑过来时抱住小生时,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老黄历上字字鲜明,让李火旺在自己开口前只有一个念头,想先逃出这间屋子。
李火旺最后也没说好或者不好。
诸葛渊当他答应了,因为李火旺若是觉得不合适,早就用修真帮他把屋顶补起来,但李火旺没干这件事,那只能说是默认了诸葛渊的话。
入夜后诸葛渊将老黄历一页撕下,写了几个字拍在李火旺卧房门前,便推门进去。
那页纸上只写了“……宜自在从心”几个字,上半张粘在门上,下半张伶伶飘在风里。
屋里李火旺已经躺下了,在里侧面对着墙,背对诸葛渊。
诸葛渊一边脱了外袍放在一侧一边道:“叨扰李兄了。”
“不打扰。”李火旺还是面对着墙,声音闷闷的。
诸葛渊只穿中衣躺上榻,发现李火旺在床中间放了一把铜钱剑。
“李兄这是何意?”诸葛渊伸出手指戳了戳那柄剑。
李火旺还是没转过身:“我睡相不好,怕扰到你,放在那提醒我的。”
“无妨,小生不在意。”诸葛渊随手把那把剑拿起来,一扬手铜钱剑就自己挂回了墙上。
李火旺似乎因为他这样的举动又往墙边贴了贴。
“李兄不如和我讲讲你我分别后发生的事?”诸葛渊看他几乎就要修真躲进墙缝里,好心提了个话头。
李火旺裹着被子转过身来:“你想知道什么?”
“李兄想说什么都行。”诸葛渊解了发冠,在瓷枕上侧头看他。
窗外微雨初歇,盛夏里的草木气息混着泥土的味道漫进屋里,朦胧间有萤火落在窗棂,和屋里的烛火相映成趣。
屋里光影昏沉,柔和了人的面貌,李火旺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诸葛渊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眼底有淡淡的温和笑意。
李火旺看着他那张脸,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在讲什么,卡在那不说话了,只盯着人看。
“李兄在想什么?“诸葛渊问。
李火旺脸上的神情慢慢又空茫变成愤怒:“你不过就是我修真出来的,你这样不是欺负我吗?!”
话音刚落他又紧张地盯着诸葛渊,生怕他变回一把脊骨剑。
诸葛渊想起李岁对他说:“我爹现在最严重的问题不是登阶带来的,而是他在被迷惘同化。”
诸葛渊当时便看出了李火旺有些不对劲:“他似乎觉得我是他修真出来的。”
“真假不辨,不就是迷惘,等让他自己去说破,发现假是真,或者真是假。”
“小生尽力。”
“你用尽什么力,”李岁看他一眼,“你勾勾手指头我爹就过来了。”
想起当时的对话,诸葛渊在心里叹气,眼下只是望着李火旺,伸出手与他手指相错握住,李火旺因为他的触碰又开始发抖,眼里有了一点疑惑:“你怎么没消失?”
诸葛渊另一种手缓缓贴着他的腰腹摸索过把人抱住:“李兄还觉得我是假的?”
李火旺抖得牙关打架,他眼里浮上水汽,抖得说话带哭腔:“你是我修真……”
他睁大眼睛,没能把话说完,因为诸葛渊贴近过来咬住他的下唇,微微用力留下了自己的齿印。“疼不疼?”
李火旺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察出嘴唇上的齿印被安抚性地舔了舔。
过了一会他好像才回神,七手八脚把诸葛渊往外推,诸葛渊轻松就抓住他的手腕按在了枕上:“怎么了?”
李火旺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一声不吭闭着眼睛,但身体还在往后挣,诸葛渊想了想,凑过去咬了咬他的耳垂:“别乱动。”
说话间暖湿的气流扑进耳廓里,李火旺身子麻了半边,耳朵更红,一路漫到脖子根,他咬着牙低声下气:“能不能,别这么挨着我……”
诸葛渊了然:“李兄有反应了?”
————
于是李火旺就被抛上了层叠的情欲中,等他能抓回自己的意识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过,床榻上清清爽爽,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他还在微微发抖。
诸葛渊正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慢慢讲两人分别后的事情,他将李岁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串起来,一件件摆在李火旺面前,告诉他这都是真的。
李火旺脑子里似乎有一片迷雾骤然散去了,往昔逐渐清晰起来,他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沉静,诸葛渊发觉他意外地安静,低头看了看他的神色:“我那时候……我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李火旺抬眼看他,脸上没什么神情。
“我让你伤心了,”诸葛渊把他抱紧了一些,“李兄不要自苦,错在我。”
李火旺依旧没什么神情,只是闭上了眼睛,但闭眼一瞬间,眼里不知何时积蓄的水汽就化为一线水珠落了下来。
诸葛渊什么话也没再说,两人依偎入眠,外面又淅淅沥沥响起雨声,李火旺起初在梦中也并不安稳,常常拧着眉露出一些郁色,但总在一个温和的怀抱里被安抚。
于是他到后来舒展了眉眼,情思千万缕,都随好梦,化作了窗边雨。
诸葛渊x李火旺
1.3w,本来就不长,把前文都统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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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模糊的幻听从耳边环绕退去。李火旺在医院醒来,头痛欲裂。自己正躺在一张雪白的病床上,边上是正在削苹果的孙晓琴。
“妈?”
李火旺艰难张口。孙晓琴见他醒来,喜悦道:“火旺!”
李火旺见到孙晓琴的脸那一瞬间,心下猛地一沉:她脸上老态龙钟,白发几乎已经遍布头顶,比上次看起来何止老了十岁。
他忍住悲痛,说:“妈,我是不是又犯病了?我一定配合治...
他忍住悲痛,说:“妈,我是不是又犯病了?我一定配合治疗,你别担心了。”
孙晓琴愕然地看着他,吓得手里的刀都掉在了地上。
她说:“儿啊,你别吓我啊,你的精神病……又发作了?不是早就已经治好了吗?”
“什么?治好了?”李火旺狐疑,“什么时候治好的?我怎么不知道?如果真治好了,那我为什么躺在精神病院?”
孙晓琴道:“哎呀,你糊涂了,这里不是精神病院啊!你出车祸了。在家门口被一辆车撞了。”
李火旺鼻子一酸:“妈,你骗我。如果我没犯病,你为什么又老了那么多?”
孙晓琴愣了:“怎么,嫌弃妈老了?妈都六十了,现在这样算是年轻的了!”
李火旺:“什么??你六十了?我记得你明明才四十五岁啊?”
孙晓琴看他这样,这才慌了,细细地摸他的脸:“火旺啊,你别吓妈妈。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病好了?”
“妈,我……我真的不记得了!我真的好了吗?你真的六十岁了?”
孙晓琴有些慌张:“这怎么回事,火旺怎么不记事了?难道车祸把好了十五年的精神病又撞发作了?”
她朝外叫到:“小渊!小渊!过来看看!”
李火旺更茫然了:小渊?小渊是谁?
病房的门被人嘎吱一声推开了。
来人穿着衬衫,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看起来三十来岁。一见到他的脸,李火旺顿时大吃一惊:
诸葛渊?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大脑卡壳了一瞬间。
“诸葛兄?”
孙晓琴着急地说:“小渊你帮着看看啊,不是说火旺的病早就被你治好了吗?他刚才好像又分不清现在是哪了,还以为自己是精神病呢!”
诸葛渊镇定自若,一只手放在孙晓琴肩膀上,说道:
“妈,你先别急,我来初步看看。我非常确信,李兄的病,十五年前结婚的时候,早就已经治好了。”
李火旺的cpu咔地一声干烧了。
他说什么??
他叫我妈什么??
我是什么???
诸葛渊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李兄,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火旺从床上猛地坐起来道:“我有病!”
说完便直挺挺栽倒,不省人事。
“李……醒……兄……醒……”
李火旺再次清醒过来,孙晓琴还坐在他旁边,脸上还是担忧:
“你到底怎么了儿子,你连小渊都不认得了?”
李火旺觉得脑子里乱得要命:“……我认得他,可是他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这不对啊?”
孙晓琴说:“儿啊,你真的忘了!小渊对你有大恩啊!你精神病好几次被关进医院,我们都崩溃了,可是小渊没有放弃,他一直更换各种治疗方案,最终一步步帮你回归社会,你怎么能把他忘了呢!”
看着李火旺有些震惊的眼神,她继续说道:“你当时一定要和他结婚,说你们是生死之交,谁都无法分开,我和你爸当时都想不通,但是你态度特别坚决,我们又不敢刺激你,后来看着小渊对你是真的好,你也一天天好起来,我们心里是真的感动……小渊真的是个好孩子!”
“你怎么一车祸就全忘了呢?你这样小渊该多伤心?”
李火旺的cpu再次干烧了。
他坐在病床上,脑内天崩地裂。
我?
诸葛渊?
治精神病?
结婚?
生死之交是真的,对我有大恩也是真的。
但怎么就到结婚这一步了????
男的和男的真的可以结婚的??
哪里不对劲吧!!!!!
就在这时,诸葛渊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情绪非常稳定地说:“妈,没关系的,可能是血栓压迫神经导致的暂时性失忆,可以恢复的。只要火旺精神病没有复发,至于他记不记起我,又有什么值得介怀呢?”
李火旺看着诸葛渊迅速安抚了自己母亲的情绪,满是荒谬的心中慢慢出现一个念头:不会吧……不会我妈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吧?
我不会……是真的和他结婚十五年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他后心口忽然不受控制地涌上一阵暖流。
完了。
李火旺,男,三十二岁,内心悄无声息地崩溃了。
李火旺出院回家了。这个家,当然是他和诸葛渊的家。
他回归日常生活。他从母亲口中得知,诸葛渊之前是精神科医生,现在是大学教授。他的精神病治好后,也出去上班了。
不过现在他刚车祸出院,工作上的事情暂时不能做,要先在家里静养。
人,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如果他和诸葛渊结婚是真的,必须要有证据!
一是结婚证。在家里的抽屉里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上面他和诸葛渊并排笑得很阳光。
李火旺略一思索,拿着结婚证打开官方网站,开始输入结婚证上的号码。
系统闪烁,查到了。不是假证。
家里有两个人的杯子,床上有两个人的枕头。衣柜里有不同风格的两堆衣服。电脑桌面上的文件也左右对半,左边整齐排列着学术论文,右边是乱放的各种游戏。
目前为止,一切细节,无懈可击。
如果有人要骗我,应当不可能做到如此完备。
我真的和诸葛渊结婚了十五年……?
他内心无比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事实。
结婚照。应该也得有吧。
另一边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本相册。开头就是他和诸葛渊在草地上一左一右站在孙晓琴两侧的照片。孙晓琴本来想绷着面孔,还是忍不住笑了。
他往后面翻动。他和诸葛渊的各种照片。他出院的照片。他大学毕业典礼的照片。婚礼的全套照片。
突然,他在婚礼照片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一个女孩。
这女孩面容温婉姣好,正朝着镜头微笑。
李火旺突然感到内心一阵复杂,仿佛刀柄搅动一样。
这怎么回事?
她是谁?
他快速翻动相册。果然里面有不止一张她的照片,甚至还有他们的合影。照片里他们都非常年轻,还是两个没上初中的孩子。
照片翻到最后,一张字条映入眼前,是娟秀流畅的字迹:
火旺,我们要一起去上同一所大学!
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李火旺的头突然如针扎般疼痛!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喂,李兄,”诸葛渊说,“晚上吃什么?我下班去超市。”
“我,我都行,你买你想吃的吧。”李火旺茫然应道。
李火旺愣在原地,陷入沉思。
已经结婚十五年的夫妻,真的会对彼此兄弟相称?
这里面恐怕有古怪!
他不知坐了多久,大门响了一声,他条件反射把相册塞进抽屉里。外面出来钥匙的叮当声,诸葛渊回来了。
他来到门口,诸葛渊后面跟着几个他不认识的人。
李火旺狐疑道:“诸葛兄,这几个人是……?”
诸葛渊还没来得及回答,后面的人就叫起来:“李火旺,你真的失忆啦!!!我们是你的同事啊!!!!”
“啊?我的同事?”
“是啊!之前听老板说你失忆了,我们还以为你小子偷跑出去玩了,没想到是真的啊!”
李火旺有点迷茫地把他们让进门。诸葛渊端着一盘泡好的茶来,叮嘱道:“你先给客人倒上,我去切水果。”
李火旺茫然接过,开始张罗。
趁着诸葛渊在厨房忙碌,其中一个同事突然凑过来,在李火旺耳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
“红中老大,真有你的!你车祸失忆的事,他又信了?本来都以为你要露馅骗不下去了!”
李火旺懵了:“你说什么?”
“夸你啊!这下你一失忆,看他拷问谁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火旺认真道:“你们说什么啊?什么红中?什么骗?”
四周沉寂。其他人面面相觑,突然共同大笑:
“我去!这小子真的失忆了!他没有骗人!我去”
“但他在失忆的情况下,诸葛渊还是一点异常也没有发现!他真是个天生的好骗子!”
“不愧是红中!”
“是啊,不然怎么说他是天才呢!”
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李火旺脑子嗡嗡作响。
他看着周围大笑扭曲的面孔,拳头越握越紧。
“红中!看来你挺适合给人做媳妇的!不用演都这么像!”
李火旺大怒,一把掀翻了茶具,茶水泼了一地。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都给我滚!我跟本不认识你们!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诸葛渊闻声,从厨房急忙出来:“李兄怎么了?”
那些同事七嘴八舌地道:“诸葛先生,李火旺他好像犯病了!!!你赶紧看看,不用费心招待我们了,我们不麻烦你,先走了!”
大门重重关上。李火旺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诸葛渊轻声道:“李兄……”
看着他的眼神,李火旺怎么可能不明白。
“诸葛渊,我没有犯病!!”李火旺大喊,“是他们……是他们……不是,是这一切真的有问题!”
诸葛渊不信任的眼神里,他逐渐崩溃起来:“这一切都是假的!跟你结婚是假的!我精神病好了也是假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也是假的!有人在骗我!!!!我知道你要把我送去医院,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疯!现在这一切都有问题,我精神病根本就没治好过!!我知道!我现在没有疯!”
诸葛渊在他对面坐下,从地上捡起还没破的茶杯,从豁口的茶壶里捞水喝了一口。
他说:“我知道,李兄,你没有疯。”
这话一出,李火旺瞬间瞪大了双眼。
诸葛渊道:“和我结婚,确实是假的。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一点。”
李火旺坐在沙发上,咬着指关节,眼睛盯着诸葛渊。
对方道:“我知道,李兄,你没有疯。这件事确实是假的。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一点。”
诸葛渊坐在一地狼藉中,慢慢地吸溜了一口茶。
“我们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但说我们是过命之交,却绝非作假。”
李火旺皱紧眉头:“什么意思?”
诸葛渊道:“我们互相治好了彼此的精神病。”
“什么?”
李火旺有点不敢置信。
“没错。你有病。我也有病。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我们都是正常人了。我们的病都好了。”
诸葛渊的目光澄澈地落在他身上,磊落坦荡。
“你会觉得这一切是假的,那是因为我们的婚姻确实是假的。是十五年前,你来到我面前,以朋友的身份拜托我的。”
“我?拜托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诸葛渊一语点破。“因为杨小姐。你还记得杨娜吗?”
此语一出,李火旺觉得头又痛起来。他捂着脑袋:“……对,对,娜娜……”
“你今天翻动相册了吧?抽屉没有合拢。她确实是你的女朋友。你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的病非常严重,反复发作,有一次甚至拿刀捅伤了她。杨小姐一直期待着你能好起来,但一再失望,终于得了重度抑郁症。”
李火旺的内心抽痛起来。
诸葛渊继续道:“你多次想让她放弃你远走高飞。但杨小姐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说什么也不肯轻易放弃!可是再这样下去,眼看她的妄想逐渐变得严重,最终她将与你我二人无异!李兄为了让她彻底斩断过去,终于咬牙找到我,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李火旺恍然大悟,“所以我们才会……”
诸葛渊点头。
李火旺问:“那我跟诸葛兄结……结婚后,娜娜怎么样了呢?”
李火旺有些失魂落魄道:“这就好、这就好……”
诸葛渊说:“这所房子,确实是我和李兄的住所。我们住在一起,既是室友,也彼此监督,提防再次犯病。这样也比你一个人住令堂放心些。”
“那我同事刚才说我是骗你的,说这些都是演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诸葛渊眉头微皱,旋又笑道:“我知道了。理应是这样。你同事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曾有过女朋友的事情,所以认为你是骗婚同性恋。”
李火旺又点头道:“好、好,这样就合理了,这样就合理了……”
“我真的没有疯,我的精神病确实已经治好了,太好了……”
他坐在地上,释然一笑。
诸葛渊也是一笑:“李兄当然好了!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在下工资微薄,可经不起这样一套一套买茶具了。”
终于,两人合力收拾完地上的狼藉,重泡了一壶,摆上招待客人的水果,又拿出棋局,开始对弈。
连下三局,李火旺丢盔弃甲。
他弃子道:“不玩了!失忆了下棋,果然还是不行!”
诸葛渊点头:“恕我之言,李兄即使是在平日……”
李火旺立即:“好了诸葛兄,你可以不要再说了。真亏你,明知我是这臭棋篓子,还愿意跟我下啊!”
诸葛渊哈哈一笑:“为何不愿意?李兄平日里明知会被我杀得大败而归,仍然愿意日日陪我对弈;我又怎会因为李兄水平尚欠,而不愿和李兄下棋呢?”
李火旺无奈摇头。
“当然可以。李兄想听什么?”
“对了。你刚才说我曾经治好了你。这件事当真?”
“自然当真。”
“我又不是医生,怎么会治病?你才是医生,怎么也有精神病?”
“哪里来的规矩,医生就不许得精神病了?”诸葛渊笑道,“我学习精神医学的初衷,就是为了研究自己的毛病。不过,我这问题自很小时候就有,因此我惯于掩盖了,寻常人并看不出来,因此自然也没有确诊过。”
“从小就有毛病?”李火旺好奇,“什么样的毛病?”
“我从小脑子里就有一段记忆。在记忆里,我并非生活在现在的世界。我生活在一个叫“大齐”的地方。那里一片阴沉,没有太阳,最顶上漆黑一片,只有间歇点亮的白光。而抚养我的人,是一群畸形的怪物。”
“怪物?他们都长得一样吗?”
“不完全一样。他们有的长着触手,有的脑袋比常人要大许多,有的四肢扭曲,也有的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他们有的对我很好,有的很冷漠。有的说话我能听懂,有的说话,我却完全不明白。这段经历对我来说,无比真实,我甚至能凭借记忆画出那个地方的地图。”
“地图?”
“没错。但我从来没有找到过任何与那张地图匹配的地点。我越是没法找到这个地点,其他人越是不相信我,我越是坚信这个地方存在,越是坚持自己没有疯,那么自然,在其他人眼里,我就疯得越来越厉害……”
李火旺不禁心生怜悯。
诸葛兄在外人看来如此才华横溢前途光明,没想到也有这癫子的毛病!
他问:“那你这病,看来是妄想症?”
诸葛渊摇头:“非也!李兄是唯一一个不认为我得了妄想症的人。”
李火旺内心略有无语:那当然!我可是精神病啊!
诸葛渊道:“你不仅不认为我有病,还向我提出,这一切对我来说,确实是真的!”
李火旺更加无语了:两个精神病,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诸葛渊不觉,继续说道:“多亏李兄协助,我才没有真正把自己逼疯!李兄完全相信我,不断帮助我回忆那段记忆,找到了越来越多的细节。最终,凭借这些细节,我们发现,我小时候曾经被拐卖过——被一个马戏团。”
李火旺:“等下,难怪!那那些畸形的东西——”
“都是马戏团的演员。那个马戏团网罗各种被家人抛弃的怪胎,也豢养一些基因突变的动物,用来赚钱。比如三只手的人、说话的猴子、花瓶里面的人……他们也会伪装一些假的畸形,来骗观众赏钱。”
“那你觉得暗无天日,是因为马戏团的人为了不让你逃走,一直把你关在帐篷里?”
“没错。而且他们干着拐卖孩子的勾当,昼伏夜出,赶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自然没有日光。那个马戏团,叫做“达旗马戏团”,我年纪小,听成了‘大齐’。”
李火旺明白了:“事情都是真的。只不过你那时还是个孩子,你不懂这些,你就用你自己的方式理解了它们。”
诸葛渊点头:“正是如此。”
李火旺喃喃道:“怪事。没想到精神病人的幻觉也可能是真的。”
“何为真,何为假?谎言,或者幻觉,有时候只是真相的另一面罢了。”
李火旺伤好得差不多,准备去上班了。
这段时日,他一直躺在家里,当个米虫,全由诸葛渊下班回来给他带饭才不至于当场饿死。就这么躺了七天,他终于不好意思起来。孙晓琴也多番敲打:儿啊,你和小渊结婚了,也不能让人一个人养家啊!房贷还是他在还呢!
李火旺:……
李火旺终于忍痛踏出第一步,回归社会。
他了解到,自己是一个编辑;没错,就是网文编辑。
这倒是符合自己的想象。他这人,平时啥也不干,除了打游戏就是看网文。谁要说他能找到别的工作,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诸葛渊开车把他送到办公楼下。
李火旺从车上出来,看着一溜儿向上的玻璃幕墙,有一种死宅猛然见光的不适感。
他说:“诸葛兄,我头虽然不痛,但还是失忆,工作记忆全无,我根本不是原来那个李火旺,如何上的了班?”
诸葛渊哈哈笑道:“这有何妨?李兄,大可自信!做这份工作的,就是李火旺;你不是李火旺,还能是谁?”
“你这车轱辘话,哪有一点用处!”
“李兄好好演!不过,若是真被开除了,在下也略有一些积蓄,不至于让李兄街头要饭的!”
诸葛渊笑声仍在,车却开远了。
李火旺摇了摇头,内心暗骂了这破医生一句。他深吸一口气,穿过电梯,按下了他所在的公司楼层。
走进公司,靠入口第一间办公室房门大开。
他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红中,你可来了!”
房间里摆放着一块白板,白板旁边坐着一个人,正朝他笑。
白板中央,贴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李火旺觉得那地图眼熟无比。
那人呵呵笑着说:“红中,都等你多久了!处心积虑哄了他这么些年,位置好不容易确定好了,临出发了偏偏你出了车祸!你要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出发?去哪儿?”李火旺愣在原地。
“当然,是去找大齐啊。”
“去找大齐?”
李火旺站在原地,似乎想弄明白对方是不是完全认真的。
“你知道大齐?怎么知道的?应该是我告诉你的。你要去找大齐?神经病的话你们也信?不对,我就信了。但我可是神经病啊?”
他在公司里左看右看。
“莫非,你们也是神经病?整个公司都是神经病?”
“怎么能这么说,”对方惋惜地摇了摇头。“难道你忘了我们公司的宗旨吗?”
那人带着他来到公司门口,按动手中的按钮。门口的指示牌发生了变化。
“打造百花齐放、百舸争先、人才辈出的国际化、专业化诈骗团伙——坐忘道欢迎您!”
李火旺嘴角抽动。
“你们是一伙骗子?”
“什么叫你们?”对方不满道,“【我们】是一伙骗子!我们可是最具有专业性和国际性的诈骗团伙!当诈骗的计划进行到了一定程度,那就不能叫做诈骗,而叫做艺术!而你,你失忆之前,可是我最欣赏的艺术家啊,红中!”
他向李火旺伸出手:“重新认识我一下,我是你的上线,骰子。”
李火旺面无表情地朝他伸出手。
下一秒,他握住骰子的手腕用力一扭。
骰子发出惨叫:“我草,你有毛病吧!你干嘛?”
李火旺面无表情道:“好玩吗?我不知道你们在跟我开什么玩笑,但是我的精神病已经治好了。”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你想让我以为自己犯病了,不可能!”
骰子从他手中挣脱,揉着手腕笑道:“好好好,你真的不相信?那你看看桌上这份文件。这是你当年自己定下的项目企划书。”
李火旺将信将疑地看向桌面。上面确实放着一个牛皮纸袋,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翻过来一看,正面发黄的纸皮上写着:
【寻找大齐0618】
这确实是他的字迹。
“他的身份?他是个看精神病的医生啊?”
“他确实是!他如此天资聪颖,也得多亏家学遗传。不仅他,他的父母也是生物医学领域的天才——专攻脑科学领域,当年领军的是国家重点保密研究项目。这项目内容非常耸人听闻,据说是刺激脑部潜能,培养所谓的‘天才’,因此里面拘束着各种各样的疯子作为实验对象……后来不知道为何,参加实验项目的所有科研人员都不知所踪,实验项目关停。有小道消息说,因为出了实验事故,所有人都葬身研究基地。甚至连最为珍贵的研究数据都没来得及提取就封存了。”
“这么多年来,有多方势力都在努力想要找到基地的位置,但根本没有线索。我们经过情报交换,得知那对失踪的夫妻还有一个被保护起来、在父母家长大的儿子。”
“这个儿子非常正常,没有任何异样——直到那一天,你从他口中,听说了所谓的‘大齐’。”
李火旺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骰子说完,他才问:“你的意思是,诸葛渊生活的‘大齐’,是他小时候去过的父母所在的研究基地。”
骰子点头:“正是。”
“研究基地里的畸形,正是抚养他的那些所谓怪物邪祟。里面说人话的,是科研人员,不说人话的,可能是一些大脑异常实验对象。”
骰子继续点头。
“我和他接触,就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让他说出越来越多的信息——直到最后,找到大齐的位置?”
“不错!你确实做到了!你从他那里得到了最宝贵的线索——大齐的地图。凭借这张地图,我们开始寻找大齐。”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妄想症疯子?”
“哈哈,我们不知道啊!之前依照大齐的地图在全世界进行检索,也确实没有得到结论。但他如果不是,这件事该有多好玩?”
“我在他身边待了十五年,就是为了一个妄想症疯子的胡言乱语?”李火旺冷笑,“根本不可能!那些是他的幻想,是他小时候被马戏团拐卖产生的!”
骰子哈哈大笑:“哪里有马戏团啊?那马戏团员工,不都是你亲爱的同事们嘛!布置好了以后,是你亲自拉着他的手,带他去看,让他相信事情的真相确实如此……不然,万一他的病不好,他始终不放弃寻找大齐——万一有一天,他发现大齐真的存在,那可怎么办呢?这件事,也是你的主意。不得不说,你做事真是毫无遗漏啊,红中!”
李火旺的思维逐渐混乱起来。
是我骗他……是我骗了诸葛渊?
是我要骗他的?我骗了他十五年?
怎么可能?
骰子拍拍他的肩膀:“好了红中,我知道他人挺好的,你们关系也不错。结婚以后,你们看起来可恩爱了,那其他人都羡慕得不行。但是我作为你大哥,还是得说你一句。骗骗哥们儿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你压根又不是同性恋!用不着这么失魂落魄,啊。等记忆恢复了,你知道我们真找到大齐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呢!走,你先跟我去办出发前的手续!”
见李火旺站在原地,骰子奇怪道:“你怎么不走啊?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我不相信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里不是诈骗集团吗?怎么会有人相信诈骗集团说的话?”
骰子愣了:“啊?”
“不是我在骗他。是你们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同事!我根本不是诈骗集团的红中!你们休想利用我再欺骗诸葛兄一分一毫!我现在就报警,把你们的计划全盘托出,看你们怎么收场!!”李火旺大吼道。
骰子大为震撼地看着他。
“快来看啊!!!!稀世罕见!红中他把自己骗进去了!”
“他骗了十五年,现在真的以为自己是诸葛渊的娇妻!!”
“大家快来看啊!!”
话音未落,他脸上已经狠狠挨了一道重击,连人带椅砸倒在地板上。李火旺下一刻就重重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手里握着一把图钉,尖端离他的眼球只有毫厘。
骰子慢慢喘着气,仍不慌不忙地道:“你打开那个袋子吧。里面有你的年度报告,上面都是你自己的字迹。”
“不去!休想骗我松手!”
骰子的呼吸逐渐困难。他嘶哑道:“把他的报告拿过来!”
办公室外,报告被啪地一声贴到了李火旺正对的办公室玻璃墙壁上。
李火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眼球。
上面第一张就是他和诸葛渊喜笑颜开的结婚照,下面第一行字是他的笔记:“初步行动符合计划,预期进展良好……”
一旦开始看第一行,他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许久,他终于松开了掐着骰子的脖子。
骰子咳嗽了两声,嘶哑地说:“红中,现在明白了吧。你说说,你怎么不想想,你一个杀过人的精神病,除了我们这里,还能找到什么正经的工作?你现在相信,你是在诈骗集团上班了吧?”
李火旺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握着一把尖锐的图钉。
他摇了摇头。
“不。”
“不?你这都还是不信?”
“不,”李火旺大声说,“我不是骗子!我这是精神病犯了!是诸葛兄判断错了!我的精神病还没有好,竟然认为自己是在诈骗集团上班!”
李火旺坚定地说:“我要吃药!我现在就要吃药!”
说完,他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门口走去!
骰子气得跳脚:“你怎么不肯接受现实呢???”
李火旺走出公司门口,再次按下电梯。电梯门一开,他看着里面的人愣住了。
“骰子?你怎么在这里?那刚才的是?”
对方微笑地看着他,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骰子的眼球就在他面前变成了两个六面骰子,疯狂旋转起来,李火旺感到一阵不受控制的眩晕。
下一个瞬间,他就昏过去了。
“李……醒……醒……”
李火旺猛然惊醒。
一醒来,他仍然感到一阵眩晕。仿佛世界波动不停。
刚才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昏倒?骰子攻击我了?我不会脑震荡了吧?
下一刻,他意识到他眩晕是有理由的;周围传来一阵海水的咸腥味儿。从窗户看出去,周围是漫无边际的海水,颜色近乎深灰,天空中乌云密布,风浪不息。
他被捆在一艘出海的船上。
骰子坐在船舱一角看着地图,见他醒了,笑道:“你醒啦?我们就要到了。”
“到哪儿?大齐?”
“没错。之前诸葛渊说,大齐暗无天日,我还猜测是潜藏在山体或者地下,所以一直找错了方位。但其实,大齐应该是海底基地。如果把那张地图换成雷达图,那就好理解多了。你老公他确实是个神童啊!”
李火旺气得差点把牙咬碎。
骰子说:“怎么样,虽然你对兄弟拔刀相向,我很伤心,但毕竟你有首功,我还是让你参与一下最后的胜利阶段,够意思吧?”
李火旺怒视:“滚!”
骰子摇摇头:“唉,红中,我现在才感觉你是真疯了似的。等出去以后,我找个医生替你看看。他要是再恢复不了你的记忆,恐怕就真得给你灭口了。”
在李火旺要杀人似的视线中,他换上潜水服,往外吹了一声口哨。
所有人下水之后,李火旺被一个人留在了这艘安静的快艇上。
他立即开始挣脱束缚。在生生把双手拇指掰脱臼之后,他终于强行从手铐中脱了出来。
一恢复自由,李火旺立刻站起,猛地冲向船头驾驶室,面露凶光!
风暴看样子马上要来了,他要把这艘船开走,让其他人失去支点,全部葬身水底!!
进入驾驶室,看见那一排复杂的按钮,他人有点傻了。
这个计划有一点小小的纰漏。
这船,他不会开。
摆弄了半天也没能让船再次启动,李火旺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他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兄?”
“诸葛兄?”李火旺喜出望外,“诸葛兄!!你怎么在这里!!!”
他转头,一把抓住诸葛渊的手,还没等对方说话,他便如竹筒倒豆子般道:“诸葛兄!是我骗了你!我是坐忘道啊!!”
诸葛渊讶然:“李兄,你在说什么啊?”
李火旺紧紧握住他的手,道:“坐忘道啊!诈骗团伙啊!那天我们在法治频道还看见的!我说要跟你结婚是骗你的!给你治好了病也是骗你的!根本就没病!我是要从你口中骗取大齐的位置!大齐真的存在,那就是你父母之前所在的研究所!”
诸葛渊愣住了:“你……这……不应当啊。结婚这事,非同小可,共同生活这么多年,如果李兄是骗我的,我理应看出来了啊!”
李火旺急道:“要是真正的夫妻,自然无法掩盖了!但你本来就以为我们是骗婚!这就是坐忘道的经典骗术,在一个已经揭示的骗局下面隐藏一个更大的骗局。没人会去怀疑已经破解的骗局!我就是骗你的!我骗了你十五年!”
诸葛渊眼中仍然透露出不可思议。“李兄,你此话当真么?”
“千真万确!他们现在都潜在水下。这就是他们……我们根据你所画出的地图最终确定的大齐的位置。你现在就帮我把船开走。这样他们就算找到了也无法返航!”
诸葛渊却没动。
李火旺扯他:“诸葛兄,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还不相信我吗?还觉得我是精神病?”
诸葛渊缓缓摇头:“我从未觉得你是精神病。”
他问道:“可是,若你曾经骗了我十五年是真的。现在的你因为失忆,就背叛了过去自己如此苦心孤诣设下的计划么?”
李火旺一时语塞:“那……”
诸葛渊道:“那么,你恢复记忆之后又当如何?又再次为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后悔?李兄,你要想清楚了才行啊。你现在只是暂时失忆罢了。哪一个你才是真实的你?”
李火旺瞪着他道:“恢复记忆之后的事情谁管得了!不管这人是不是我自己,在我看来,他就是个可恨可怜可悲的人罢了,他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骗!我一个精神病,世界上还有谁会像你一般真心对我?……难道诸葛兄还是不相信我么??之前骗你是我该死!但我现在没有在骗你!不管之前的‘我’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我也是真心把你当朋友!”
诸葛渊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说:“李兄,我知道了。能得李兄此番话,是在下此生最大的荣幸。”
李火旺:“别拽那酸的,有点别扭……那你还不帮忙?”
诸葛渊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对讲机。
他对着对讲机道:“地点确认,准备开始下潜。注意识别潜藏敌对人员。一队先行。”
李火旺:“什么?”
他看看诸葛渊,突然醒悟,跑出船舱向后方看去。他们的船末尾坠着一艘小艇,小艇的后面是一艘更大的快船,全副武装的潜水员正要下水;船舷边掠过潜水艇的巨大阴影,仿佛一尾孤鲸。
李火旺站在原地,看得愣了。
诸葛渊默默跟在他身后。
他回头看向诸葛渊:“……这些都是你带来的?”
“在下体力再好,想必也是不能直接游来营救李兄的。”
“可是你怎么能找到我在哪里呢?你怎么知道来找我需要潜水装备呢?你不可能预先知道我们要到水下,除非……”
诸葛渊避开了他的视线。
“除非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除非你一开始就在跟踪我,除非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要来找大齐。我以为我利用了你,”李火旺低声地笑起来,“是你在利用我!!是你在利用坐忘道探寻大齐的位置!!!!”
诸葛渊没有说话。
李火旺笑着摇头。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像咆哮,“哈哈哈哈哈,你……我以为我骗了你十五年,是你骗了我十五年!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是诈骗犯!从跟我结婚的那一天开始!!你从来就没有信过我!!!!!诸葛渊!!!你从来就没有信过我!!!!”
诸葛渊摇摇头:“李兄,并非如此,在下也只是猜测。但这件事事关重大,与我父母遗物和毕生事业有关,我不能不慎重……”
“你怀疑我是坐忘道,所以你将计就计,好!这件事我不怪你。但我失忆之后呢??你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你明知道我会去与坐忘道交涉,怎么可能不卷进这件事当中?你完全可以告诉我,让我配合你!我拼出命去也会帮你!但你只是拿我做棋子罢了!!”
诸葛渊没有再解释,只是悲伤地看着他。
“我确实有愧于你。但父母毕生事业,若因我落入歹人手中,我也将罪孽深重。此事毕了,在下性命,任凭李兄处置。”
“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李火旺笑弯了腰,“啊,我差点忘了,我怎么不要?我是坐忘道红中啊!”
诸葛渊不忍道:“李兄……”
李火旺嘶哑道:“啊,对了,他现在还不在这里,我得把他请回来啊!这是他一手设计的好戏,他得看到结果啊!”
说罢,他冲向船舷,将自己的头往仓壁上猛然撞去!
“快想起来!!快!现在快想起来!!!!!”
诸葛渊大骇:“李兄!!!”
这一撞之下,天旋地转,他眼前的画面好像滋滋地泛起了雪花点,似乎游戏掉帧了一样。
剧烈的疼痛之中,耳边旋绕的噪声骤然加大,闹哄哄地占据了他的鼓膜:火旺!!!火旺!!!醒一醒!
李师兄!李师兄!
火旺!
红中!
我操你全家!红中!
哪里来的骰子的声音?
李火旺回过神来,却见骰子湿淋淋地跪在甲板上,旁边是两个押着他的潜水员。
“红中!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我操你老母!”
诸葛渊问:“他怎么疯成这样了?他进去了里面吗?碰了什么东西?”
潜水员回复道:“进去?进哪里去?”
“大齐啊。”
“可是,下面压根就没有大齐啊。”
“没有?”诸葛渊愣住了。
骰子歇斯底里地大骂起来:“红中你个小畜生!妈的!!!你个不要b脸的狗东西!你给的假图!!!!怪不得你十五年了才给信息,怪不得临到出发关头你出车祸,怪不得妈了个巴的找不到,怪不得现在有条子!呵呵!现在我才知道!你根本就没打算配合我!!大齐早被你自己独吞了!!!!我真是*了你*****个*******……”
诸葛渊第一次听闻如此污言秽语,瞪大了眼睛。李火旺见状,急忙上去甩了他两个嘴巴,打得骰子脸颊高肿,终于是嘟嘟囔囔没再说清楚话来。
诸葛渊皱起眉头:“下面没有大齐?那大齐在哪儿呢?”
“你问我?看来只有红中会知道了。”
“或许,压根就没有大齐,我那些话真是孩童的呓语罢了。”
李火旺道:“有可能。也有可能是他理解错图了,找错了地方。有可能是红中骗了他。有可能大齐真的不存在,也有可能红中已经找到了,只是故意让我们抓到,好把我们从入口引开……到底谁骗了谁?到底哪个真哪个假?我现在完全分不清了。”
诸葛渊摇摇头,抬起袖子替他擦拭额头上磕出来的血。
“是真,还是假,又有什么重要呢?真与假,只是事物的两面,就像不同方向的光将物体投下的影子那样,真或假只是世事在我们心中的映像。他们同时存在,只取决于你内心如何选择。”
“你所最终相信的为真,你所最终否定的为假。是真是假,只在信与不信一念之间。”
李火旺好似明白了什么,愣愣地看着诸葛渊。
“那么,诸葛兄现在相信什么呢?”
“我与李兄既为至交好友,也为夫妻。”诸葛渊平静地说。“现在,我们该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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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想看HE的读者,本文在此完结。
彩蛋中是另外一个结局,心脏不好的谨慎观看
一万字全文完。
诸葛渊代替他哥哥娶了个嫂子。这个嫂子不大守男德,整天勾他勾得他脑子都不好使了,颠三倒四的,忍不住就做了坏事。然后这嫂子就怀孕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让他认下。
诸葛渊:……可是,嫂子你不是男的吗……
过了三年,他哥回来时,李岁都满地跑了……
一丁点清季
诸葛渊代替自己的哥哥娶了一个嫂子。
他也不知道同母异父的哥哥怎么会和一个不喜欢的男孩子定娃娃亲。
那个叫李火旺的小子是村里有名的小癫子,整天说什么他是现代来的,不是这古代的人,他家是城里的,才不是村里的。
大家也不怕他,就觉得很可笑,大概是想当城里的大官人想疯了吧。
所以当他来找...
所以当他来找清旺来和诸葛渊的母亲,说他们有婚约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一定是疯病又犯了。
清旺来都气笑了,只说不可能,绝不可能!
诸葛渊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本来以为,火旺就算疯病犯了,要和人结婚,难道不是和自己吗?明明是自己和他玩得最好,从小就是他保护这小癫子,他作为村里唯一一个书生,就算不会打架,别的孩子也会让他三分,他就靠这个,把他的小癫子保护得好好的。
而现在……
这小癫子,竟然要和平时就看不上他的大哥清旺来结婚?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的母亲竟咬牙认下了这门亲事,真的热热闹闹把婚事办了起来。
眼看着哥哥不情不愿的样子,清风朗月的小书生诸葛渊,头一次,生出了一些黑暗的念头来。
所幸……
不是。
凑巧,大哥作为家中的长男,被官府征去当兵了。他被征走的那一天,正好是预定成婚的那一天,他毫不犹豫,根本没穿喜服,背着包裹就走了。
小癫子火旺嚎啕大哭,奔到诸葛渊的面前,让他给个交代。
诸葛渊义不容辞,就弟代兄娶,完成了这场仪式。
火旺:“……啧。”这木头。
总之现在家里多了一个“大嫂”,诸葛渊的母亲不爱搭理这小癫子,诸葛渊只得义不容辞,照顾这小癫子起居。
别看火旺时不时癫癫的,但他还是个讲究人,早晨起来要刷牙,洗脸时候要温水,吃饭只愿吃细粮,时不时还要来点点心水果啥的,晚上更是要泡热水脚,还得揉揉脚底穴位什么的。
这些肯定不能指望诸葛渊的母亲做啊。
她听了这小癫子的诸多要求,简直头发都要竖起来。
这癫子“儿媳”强行嫁过来就罢了,如今不仅白吃白喝,现在还开始提要求了!?美得他!
小叔子诸葛渊也只能自己亲身上马,大早上去学堂之前给人烧热水,晚上睡觉前不仅得伺候着泡脚,还得给揉揉。
不知为何,小癫子总是一身红衣,破破烂烂,却干净。
每天晚上,他就垂着一头黑发,斜倚在床上,衣服松垮,里面什么也没有,腰身细细的弯着,弯得胸口那点嫩红在人眼前若隐若现。
像是故意。
更像只是懒怠遮掩。
白生生的脚伸在诸葛渊的怀里,被他温暖地按揉着,时不时因为按得不够舒适,就被一脚丫用力地腰眼子上。
“使那么大劲,你是没处用力了么!”火旺理直气壮地谴责着。
诸葛渊被戳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当然不是因为疼。
而是……
嗯。
其实火旺说得没错。
他的确是没处用力了。
于是大清早的,这位书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衫子,露出胸膛那种,热气腾腾地把家里的柴都劈了。
劈好的柴堆了满满一院子。
还冒尖儿。
火旺就用他劈的柴他烧的水慢慢地洗着,那白生生的脸儿上红艳艳的嘴唇,水珠子经过了睫毛,跌落在嘴唇上,又再次无奈下坠,洇湿了他领口的衣裳。
火旺虽然有点癫,还是个男孩子,但他长得漂亮啊。
村里的无赖说起他,个个都咽口水。
谁家媳妇子穿成他那样,红得艳丽的衣服松松垮垮破破烂烂漏着肉,还系着腰带,小腰身细细的一条儿,走路都不像个正经样子,懒懒散散,左摇右摆,看人时脑袋都不转,只眼睛斜斜的看过去,像是轻蔑,又像是|||勾|||引。
无赖们说着说着就起了坏心眼。
为什么村里的寡妇难做,不就是因为没了男人保护,那村里谁都能弄她。
这小癫子在他夫家也不怎么受喜欢,他婆婆说起他就唉声叹气,他男人也早早当兵走了,只一个书生小叔子,白天还得去学堂。
没有男人保护的小妻子,那不是和寡妇一样,随便他们弄吗?
就算弄了,他又敢说什么呢?还不是忍辱偷生,可怜巴巴哭一场,以后或许还能拿这个再威胁他,同他多玩几回。
就算他男人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他们一口咬定,是这个小癫子主动的,不就行了吗?
无赖们想到小癫子白生生的脸儿和细泠泠的脖子,口水都要掉下来。
于是在小癫子火旺扛着鱼竿去村头的河里钓鱼的时候,三四个无赖打着眼色,悄悄地跟了上去。
村里的老光棍看到了。
可他挠着咯吱窝,啥也没说。
等晚上诸葛渊回来,才喜滋滋地冲上去,忙不迭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
“看他们几个人多,我也不敢去救,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老光棍叹息着说。一双绿豆眼睛却含着些坏水,闪闪烁烁地盯着诸葛渊。
要么能看一场打架。
要么能看美丽的小癫子被人弄。
不管哪个都是大便宜。
诸葛渊一听,惊得扔下了书包,向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老光棍紧忙跟在后头,口水都甩了一身。
然而一路上脚印混乱,却不见预想的场景,诸葛渊一直追到了河边,却看见他静静坐在石头上钓鱼。
夕阳金红,斜披在他的身上,整条河都闪烁着金色的点点光芒。
真是美得静谧。
让诸葛渊心跳如擂鼓。
他忙忙跑过来,气都没喘匀。这会儿看到美景,那声嫂子就卡在了喉咙里,更难出口了。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回头问老光棍:“那几个赖子呢?”
老光棍没看到臆想中的情景,十分失望,赶紧说:“我也不知道啊!”
诸葛渊就去自己找了。
但他找了好久也没找到。
而在他离开之后,他那个癫癫的嫂子从水中拎起了钓竿,钩子上赫然一只眼珠,已经被鱼吃掉了一半,剩下的也摇摇欲坠了。
他叹了一声,又换了另外一颗上去。
这些家伙,也就这点用了。
也不太好用。
到现在一条鱼也没得。
真是废物。
诸葛渊虽然没找到那几个无赖,却早已在心中描摹了嫂子遇到的事情。
或许嫂子吃了亏,但他是个癫子,也不知懂不懂自己遇到了什么。
看着嫂子无所谓地晃来晃去的样子,他想到嫂子被别人欺负的样子,心疼得火烧火燎。
晚上揉脚的时候,他故意问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
火旺无所谓地说:“那几个赖子啊,看到了啊。”
诸葛渊:“……他们有没有,欺负嫂子?”
火旺懒懒地,斜斜地看着他,突然笑出来。
“他们说要伺候我。”
诸葛渊捏紧了拳头:“伺候……怎么伺候……”
火旺像是看不到他的脸色,嘻嘻地笑着说:“他们说会把我伺候得很舒服。我觉得还行吧。”
确实还行。
刚开始用起来不行。
后来钓起了好几条大鱼,今晚家里都喝上鱼汤了,连婆婆的脸色都好看了很多。
这个伺候,火旺觉得还行。
诸葛渊脸色铁青。
火旺哎呀一声:“你弄疼我的脚了!”
一脚踹在他的腋下,又任性地伸着另一只脚让他捏。
却没注意到,诸葛渊温柔的目光下,奇异的阴沉。
诸葛渊,清风朗月的诸葛渊,正大光明的诸葛渊,开始在自己母亲面前说嫂子的不好。说他是个男孩子,又生不出来,成婚这几年了,也没有生下个蛋来,哥哥都年纪这么大了,膝下什么都没有,实在是凄凉得很。
他的母亲:“啊……你哥哥不是没在家吗?火旺就算是个女孩子,也生不出蛋来呀。”
诸葛渊:“……”他以为母亲一直不满火旺,自己挑拨两下,母亲定然就会代替哥哥休了火旺。到时候他再悄悄娶了火旺,这多么正大光明,等母亲想清楚也晚了。
……结果竟不成!?
诸葛渊也是被逼急了,他这样的人,坏事都干不明白,一句挑拨不成,顿时就不敢再说了。
可也正因为干了坏事,他良心不安,竟连火旺的眼睛都不敢看。
再之后,竟住进了学堂里,说是马上考试,暂时借宿其他同学床铺,可以免去每日回家的麻烦,专注温习。
这是躲了个远啊~
火旺:“……”
什么人啊,竟有这样的傻子,你干坏事也干得精彩点啊,布局骗自己的时候不是聪明得很吗?这会儿变成小书生怎么就知道羞耻了?连脸都不敢露了?
丢人!
诸葛渊真的是在学堂给家远的学生留的宿舍里借宿。那个同学这几天家中有事没来,诸葛渊就暂住一下,避开自己良心上的那些谴责。
然而他睡到半夜,就听到窗户咯吱一响,一个红色的手臂慢慢爬了进来。
然后是黑色长发。
然后是半个红衣的身影。
诸葛渊吓了一跳。这小房间只有他一人居住,对面这种爬法简直就像鬼魅,吓人得很。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异常。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嫂子……是嫂子吗?”
那人扬起脸来,果然是脸儿白生生的火旺,媚眼如丝又生无可恋地对他说:“……帮帮忙,卡住了。”
窗户是扇形推拉式的,用小棍儿支住。他碰掉了小棍儿,窗户正好卡在他屁股上。
诸葛渊来不及想那么多,忙去给他把窗户打开,把人抱进来。
火旺身上冰凉,对他说:“我一路走来天好冷,小叔给我暖暖。”
说完就一个嘴儿亲上来,果然舌头和唇都是冰的,被他含在口中,好半日都恢复不过来。
诸葛渊晕晕陶陶,却不敢沉溺于此,忙将人塞进床里,又自己钻进去,用身体温暖他。
直到此时,他还有点不可置信:“从书院到村里,要走十里的山路,你没有受过这般的苦,又不知道路,是怎么半夜跑来的?”
火旺诡秘一笑,却不回答,只又索吻,吻完了,才组织好了话,含糊道:“坐了隔壁张大叔家的驴车。我只是想你,等发现时已经到了你窗外,你不会怪我吧?”
诸葛渊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
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因为火旺又亲了上来。
嫂子平时就不大守妇道……夫道……算了随便什么吧。但如此主动,还是头一回。
诸葛渊哪里还有脑仁儿可以想那些呢?所有的血液都朝下冲去。
火旺细细的冰冷的手臂圈着他,全身都蜷缩在他的怀里,柔弱地说:“小叔,我冷得很,你不温暖我,我就要死了。”
这句完全悖伦的“小叔”让诸葛渊简直要炸裂。
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抱着怀里漂亮亮、冰凉凉的嫂子就亲了下去……
一夜春宵。
嫂子的丝滑美妙和难得的柔顺让他差点死在这个料峭的夜里。
然而等早晨醒来,身边哪里有嫂子的影子呢?
等他慌张冲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
啊,对了,这学堂因在山中,晚上是落匙的,嫂子是怎么进来的?问门房,门房说一夜好眠,可没给什么人开过门。
说完还笑他:“咱们这学堂在山里,你不会是遇到什么精怪了吧?”
精怪……
诸葛渊看着学堂门外陡峭又泥泞的山路,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昨晚嫂子的脚,依然白生生的、干干净净的,在他的床铺上折腾一晚,一丝儿泥也没有。
那么……昨晚……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诸葛渊浑浑噩噩,几天都没睡好。
他不仅疯癫又纯洁的嫂子有了非分之想,而且还没能“远鬼神”,跟不知哪里来的精怪有了一夜之欢。
思考了几日,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写信回家,询问嫂子是否离开了家中?
他家隔壁的小孩也认字,把这封信给他母亲念了,又写了几个歪七扭八的字回他。
“嫂子从未离开过……”
诸葛渊只觉得一阵头晕……
那个人,真的不是嫂子……
诸葛渊这次在学堂中居住,足有三个月。
不只是学业忙,更重要的是心虚,还厌恶自己竟和精怪有了一夜之好的事实,他实在没脸再回去面对嫂子。
然而第三个月头上,他母亲又请隔壁小孩给他写了张字条带来,诸葛渊大惊失色,忙跟夫子请了假,搭了一辆路过的牛车,就赶回了村里。
他家中闹得沸反盈天的,母亲在嚎,李火旺在叫,间或还有噼噼啪啪打东西的声音,只门板关得严严的,村里人都在附近探头探脑,巴望着瞅到点什么乐趣故事。
诸葛渊好半天才叫开了门,他母亲一只手给开的,另一只手里还抓着一把好大的笤帚,李火旺就跟个猴儿一样爬在院中的杏树上,大概是为了躲笤帚,简直要从杏树伸出去的另一端掉下去了。
……红,红杏出墙?——这是诸葛渊的第一反应。
然后才意识到什么,忙关上门,又去拽母亲的笤帚。
“母亲这是干什么?”他硬抢过了笤帚藏在身后,又拿出纸条,“母亲,您传信说您病了,让我快快回家,我怎么看不像是病啊?”
他母亲气得原地跳脚:“你母亲快要被你嫂子气死了!你看他那个肚子!他竟在村里说他怀孕快三个月了!是上上个月初二的!放他娘的狗臭屁!这家里已经三个月没男人了!他这肚子哪来的?总不能是你老娘我的吧!你哪怕说昨日老赵家的猪是你吃的,吃出来的大肚子也行!你怀孕!你特奈奈的怀的是谁家绿菜头!”
……娶个男媳妇就这点不好,跟男的接触吧,不安全。跟女的接触吧,也不是很安全。
诸葛渊脑子里一阵眩晕。
比发现一夜快活的主角很可能不是人更不是嫂子本人的时候更晕。
他颤声道:“我……我问了,上上个月初二晚上,嫂子有没有出过门,您说没有……”
他母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当然没有了。火旺从来不放我一人在家,每晚他都在。”
都说寡妇难做,真正难做的还是女人。即使是老女人也未必安全。
火旺虽然是以男媳妇身份嫁进来,好歹也是个男孩子,而且疯疯癫癫的,手底下没个数,即便是村里最难缠的混账溜子也不想被个癫子砸烂了脑袋没处说理,所以诸葛渊作为仅剩的儿子,才敢离开三个月不回来。
“上上个月的初二,你遇到你嫂子了?”他母亲追问。
诸葛渊:“……没有。”
他这边话音未落,爬在杏树上吃酸杏的火旺就叫起来:“我这肚子明明就是小叔干的!小叔你说话凭良心!是不是上上个月初二,你爬窗来与我相会!你说!你说!”
这话一出,墙头上“噌”就窜出了七八个人头,侧着耳朵直着眼睛,生怕漏听了一点儿。
诸葛渊硬着心肠不去看他,对母亲说:“娘,他是个癫子,你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火旺又喊叫起来:“我才不是癫子!我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我所说的一切都能作为呈堂证供!小叔你同我颠鸾倒凤我还有落红,你可不能不认啊!”
墙头的脑袋们:“哦哟~~~”
诸葛渊头皮都麻了,赶紧回忆自己的床上有没有血迹,可那天是真的没有。为了找泥印子他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床单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更不会有……那啥。
但一转念他就明白了,他被火旺带沟里去了。
他只得到树下同他说话:“嫂子你不要乱讲了,快下来吧,你是个男人,哪来的落红,又哪来的怀孕?”
火旺看他一口咬定的样子,顿时坐在树杈上拍着腿开始呼天抢地:“哎呀诸葛渊你这渣男!是你说的想我了,专门爬窗进来同我这样那样,完事了你一抹嘴跑了,这会儿竟还敢嘴硬不认!哈哈!没想到吧?可我留着你的床单呢!”
一转手从他自己怀里真的掏出了一条床单子,指着上面一块污迹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那月黑风高的现场。
诸葛渊没等他刚说个开头就紧忙将他从树杈子上拽下来,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火旺就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柔弱地哭泣,顺便还用与体型不符的大嗓门儿指责他:“小叔当夜说得多好,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外撒。如今一看要负责了,不仅甜言蜜语没了——还冲我大呼小叫!我恨死你啦!”
一双拳头,哐哐哐地往诸葛渊胸口砸。
那叫一个爽利。
那叫一个狠辣。
怎么看都像是带了点私人恩怨。
可怜诸葛渊,被砸得心脏都快不跳了。
眼冒金星的诸葛渊钳住了他的双手,认真说:“如果嫂子确实怀孕了,那就是我的。但如果没有……”如果只是肠胀气,或者,真的是昨晚把老赵家的猪吃了,吃成了个肚儿圆,“那嫂子就得好好说说,这……是从哪来的。”
怎么就凑巧也是初二那天。
怎么就让他这个男人怀了孕。
但诸葛渊心中的某个地方,其实还是有点期待的。期待那真的是孩子。到时候,他就可以跟母亲好好谈谈。
不管火旺这个小癫子遇到了什么……他都认!
等他发现了到底是谁干的,到时候再把人埋了就行。
他崇敬的是孔孟之道,翩翩君子,不造杀业,只埋了就好。
话刚说完,身后母亲就一笤帚拍在了诸葛渊的脑壳子上。
“好哇——!说了去学堂读书,怎么竟大半夜地跑回来跟你嫂子私会!诸葛渊!老娘是这么教你的吗!”
诸葛渊被打得满院子跑,但还是咬着牙,硬认下了这个绿帽子。
打了一会儿,他母亲想起不对了。
“从你学堂回来,十里山路,夜深难走,你回来就回来了,我竟不知道?难道你跑了十里路回来,又跑了十里路离开?赶上日行千里了你?而且你明明给我送过信,问当月初二晚上你嫂子出门没有。当时我记得清楚,那晚你嫂子在他房间进出了几回,但根本没有出去过!更没有人进他房间!你这是为了维护他,自己认绿帽啊!”
说着,笤帚一扔,他母亲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来。
和火旺坐树杈子上哭的姿势如出一辙。
火旺啃着指甲,看一会儿他母亲的哭嚎,再看一会儿诸葛渊急慌慌的解释,唇齿一露,嘻笑出声。
藏在树上阴影里的李岁趁机跳进了他嘴里,钻进了他的肚子里。
把火旺肚子里藏的那一整头猪细嚼慢咽地吃了。
女孩子嘛,要有修养,吃饭要慢慢吃,不能血盆大口吞。
这是爹说的。
李岁最听爹的话了。
城里的医馆去了三家。
三位大夫都是脉搏一搭,眼睛一眯,张嘴就是:“恭喜贤伉俪!恭喜老夫人,这是喜脉啊!”
肚子里一个李岁,可不就像是喜脉么。
至于李火旺是个男孩子……他长得那么漂亮,又是一身红衣,还是一手的喜脉,还需要考虑是男是女吗?自然是张口“少夫人”,闭口“孕妇要注意”了。
其实还有好几家医馆呢。
但是三家都是一样的说法,其他的也就不用去了。
第三家医馆一出门,火旺就往地上一躺,开始耍赖嚎啕:“我可真是命苦啊!小叔你说怎么办吧!这可是喜脉!我怀的就是小叔的孩子!婆婆你要为我做主啊!”
婆婆怎么为他做主。
听说火旺这个男孩子怀孕,诸葛渊的母亲眼睛都直了,一直直到出了门,火旺开始满地打滚,她才终于醒悟过来。
“儿子呀……儿子呀——”她紧紧抓住了诸葛渊的手,“那孩子,真是你的?!”
诸葛渊:“……啊对!我发誓,就是我的!”
他母亲顿时就哭出了声:“哎呀太好了!我知道不是你的,但是你还是得认下!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生下来听到没有?”
诸葛渊:“……母亲,我说了,那是我的。”
他母亲哭得眼泪都喷出来:“哎呀,你哥哥说他喜欢男人,还喜欢上的是一个姓季的将军的时候,我就只能把所有希望放在你身上了!儿呀!你哥很有可能被那个将军发现以后杀头!所以你哥跑了以后,我就当他死了!反正早晚都得死!不如死痛快点!省得他倒霉老娘惦记!”
诸葛渊:“!!??”他就说当初哥哥听说征兵消息为啥跑那么快,一点犹豫都没有,原来还有这个因由在里头!?
“我不管你是和男的还是女的,你能给我生个孙子就成,火旺肚子里这个你一定要认下!反正他是你嫂子,肉烂在锅里,你娘我不嫌弃!”
诸葛渊可没想到他娘竟然如此开明,不过该说的话还是想说清楚:“虽然不是我的……”
火旺:“你这渣男!竟说不是你的!你拿出证据来!拿不出就是在说谎!我清白的身子都给了你!你竟抹嘴不认!我不如死了算了……”
他母亲:“我知道那三个月你不在家!但是你不认下不就得你娘我认了?你娘我一个老寡妇,那名声不是难听透了?加上你哥哥这个不省心的,你不认,你娘我就不能活了嗷嗷嗷嗷……”
这高低二重唱,嚎得诸葛渊的脑袋都要炸开。
他只得认了。
尽管同嫂子通那啥,功名肯定要被革了,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火旺肚子里的那个,到底是谁的?
而他那天晚上遇到的,到底是什么?
他就试探着问了几句,他母亲就眼一瞪:“革功名!凭啥?谁说是你哥哥娶的火旺?和他拜堂的是你!跟他洞房的是你!他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怎么就是你的嫂子了?”
诸葛渊:说、说得很有道理啊……竟然无法反驳!
至于婚书,就在他娘手里呀!改改就是了,多大点事呢。
只村民的嘴是堵不住的。
兄嫂弟娶这事儿不太好听,不过问题也不大,毕竟当初拜堂的确实是诸葛渊,他母亲嘴硬说娶的就是二儿媳妇,那就是二儿媳妇,别人还能替他们作主不成?
只有火旺这肚子。
不知为啥,村民们对于火旺这个男孩子怀孕的事情并不十分惊讶。
大家惊讶的只有,明明大家都知道诸葛渊足有三个月未归,临到了了,竟然能把这绿帽儿认下?
嗑着瓜子谝八卦的老男人老女人们,上地下工的间隙都在谈这个,嘴皮子都磨薄了,就想知道一个问题——李火旺这个小癫子,是怎么把诸葛渊这个村中唯一有功名的书生给捏圆搓扁,他说啥就应啥的?
当然啦,诸葛渊才不是小癫子说啥就应啥呢。
他循循善诱,想让火旺说出那晚上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什么特征,等他找到了,把对方悄悄一埋,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可火旺一听,就呼天抢地起来,挺着四五个月大的肚子奔出门去,要吊死在门前的大槐树下,要让诸葛渊看到整个村子六月飞雪大旱三年,让他跟整个村的人都看到他的冤屈……
诸葛渊一斧头把他上吊的树杈给砍断,人抱下来,往家里送。
村中闲汉笑道:“小渊子,家里的婆娘不能惯着,得干!干到他不敢跟你对着干,那才是真男人!”
诸葛渊看着怀里依然呼天抢地,却眼睛弯弯,笑得癫狂的小癫子,终于明白了自己错在哪。
他是个书生。
书生当然要讲道理。
但癫子有什么道理?癫火旺的道理,就是没有道理。
于是他把人抱进去,关了门就是一场猛|||干。
火旺刚开始还气他,说是诸葛渊腾云驾雾回来跟他搞的。
他以为诸葛渊又要跟他掰扯道理,人不可能腾云驾雾之类。
哪知这次诸葛渊不听他哔哔了,直接嘴绑住,手吊在床头,淦得他喊也喊不出,解释也解释不了,最后淦得昏死了过去,满脸都是泪,绑嘴的布条都被洇湿了,也不知是口水,还是眼泪。
直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火旺一摸,手上的束缚解开了,嘴上的布条竟还在。
他随意扯下,狠狠踩了两脚。
诸葛渊端着粥进来,装作没看见他的癫狂,一边将粥递给他,一边还温柔道:“你怀孕了,得补补。”
火旺很不高兴。
小癫子从来都是被诸葛渊捧在手心里的,就算是半夜送操的,也是火旺主动,哪里受过昨夜那么大委屈?
这会儿怒气冲头,一脚踹过去,把粥碗踹翻了。
“诸葛渊你这渣男!亏我怕你夜半冷清送货上门,你竟如此欺负我!我忍你好久了!等会就宰了你!”
诸葛渊:“……送货上门?”
火旺可疑地静了一下,强行解释:“我都给你送了一肚子的货,我是指这个肚子里的货!”
诸葛渊抓住他细瘦的脚腕,猛地一拽,将他拖到了自己身边,居高临下,冷静地看着他:“什么叫,送货上门?”
火旺见躲不过去,捂着肚子就嚎叫起来:“不行了,要动胎气了!啊啊啊啊……”
诸葛渊从以前就最是关心这位“嫂子”的,火旺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放在心里好好揣摩。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位“嫂子”又开始演戏了。
昨晚淦一夜都没事,怎么可能说两句就动胎气呢?
他举起这红衣的小癫子,就着昨夜留在里面的东西就进去了,在他好不走心的嗷嗷惨叫中冷静逼问:“我那天晚上遇到的是嫂子,是么?嫂子吃完就跑,怀了孕,还害我以为是精怪害我丢了纯洁之身,吓得我不敢来见你,你是故意的,是么?”
火旺否认三件套:“我不知!我不是!我没有!”
他拼命在心里逼迫李岁跳起来,赶紧的挣扎两下,肚子蛄蛹蛄蛹,看不把诸葛渊吓走?
然而李岁吃了那一整头猪啊~她在爹爹的肚子里睡得像一另头小猪。
什么爹爹在叫?对不起没听到……
诸葛渊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在说谎,心中一松,捂着脸叹一口气,又从心底里升腾起怒火来。
本来都没啥力气,看到火旺那样子又火冒三丈,按着就往死里搞,把个小孕妇男妈妈弄得涕泗交流,连连求饶。
这小癫子,讲道理的确是不听的。
只有这种刑罚才是确实有效的。
搞得受不了,总算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原来火旺是一种叫心素的生物,天生就有点特殊的能力,能将幻想变成真实,所以他用幻想去到了诸葛渊的身边,陪他春风一度。
他说的是真话。
他一直说的都是真话啊!
他的确说的是真话,因为说他没离开的是诸葛渊的母亲,而诸葛渊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他本人去没去过学堂。他也说了同他春风的那个是诸葛渊。这都是实话。
错的信息都是诸葛渊猜的。
这可不能怪火旺。
火旺解释完,又嘤嘤地哭:“我都说了实话了,你不能再弄了,我怀孕了,再弄孩子都要掉了。”
肚子好难受。
明天他就把李岁赶出去!
可恶的小丫头,只会睡大觉!
诸葛渊静默一会儿,突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就是用了幻想成真的能力,所以,才会主动和我哥清旺来定下婚约?”
那么,母亲不情不愿,清旺来不顾而去,却都没法违抗这个婚约,就都说得通了。
“……你喜欢清旺来?”诸葛渊,轻柔地问。
但他的眼睛黑得像潭水。
让红衣的小癫子都心惊胆战。
火旺可没想到按下葫芦浮起瓢,一时手忙脚乱,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用的当然是以假乱真的能力才当了他家的儿媳妇啊。
而且他当时想得很好,自己就是要当诸葛渊得不到的男人!所以他要当诸葛渊的嫂子!正好也欺负一下三身旧的投影清旺来,一石二鸟,完美!
……谁知道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翻车!
送命题竟在这里等着!!
他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葛渊以为他默认了,也自己点了点头,自我解嘲:“也是,不然也不会嫁给他,我伺候你这么久,你也没说过改嫁给我。只是不小心怀了孕,所以必须让我认下罢了。”
哇~这狗血的剧情!这可不是李火旺的剧本!不是啊!
然而这九头马车也拉不回来的剧情狂飙,又岂是李火旺能挽救的。
于是这次真的死去活来了。
他要死要活,哭得快要断气,可诸葛渊也只是温柔地告诉他:“没事的,乖,主要得让你认清,如今跟你在一起的是我,和你拜堂的也是我,你肚里孩子的父亲也是我。只请你万万不可忘记罢了。”
火旺被怼得快把李岁吐出来,拼命求饶道:“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我没有想嫁给清旺来!我本来喜欢的就是你!”
这会儿他都不癫了,话也利索了。
可见杏福生活很利于智力发展。
诸葛渊道:“如果不是因为临时征兵,和你圆房的就是他。你还想狡辩?”
这个李火旺就没法解释了。
其实他可以解释的。
他和季灾的投影算是同一个人,季灾那边一动,火旺这边就知道。毕竟季灾不会让他碰清旺来,不然绿帽子还不定戴在谁头上,所以清旺来肯定得被弄走,这一点他笃定得很。
然而他刚说了自己有以假成真的能力,如今再说和那位季将军有心灵感应,只怕诸葛渊当他胡扯,连心素那个说法都不信了,才是真的要完蛋。
他支支吾吾解释了半天,一句都没在点子上。
诸葛渊冷笑一声,又按住了他,和他哭泣的尖叫……
“我就不该期待你的解释……还是用身体好好记住你男人吧。以后记住,别再去撩别的男人了。你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火旺被他捂着嘴,气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至少……至少把嘴放开!听他狡辩啊!
可恶!诸葛渊——
怎么说呢~
恶有恶报吧~
阿弥陀佛。
诡门。
他们这边修成了正果,季灾那边才终于放了清旺来假期,可以从兵营归来探母。
但季灾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清旺来这家伙同温和正气的诸葛渊不一样,万一他觉得更年轻的季灾——也就是火旺——更好一些,那可怎么办呢?
所以季灾决定试探他一下。
说好了放清旺来假期,其实自己先跑到了他家来。
他的背影和火旺很是相似,诸葛渊从外面回来,一眼看到“火旺”站在堂屋中的背影,上去抱住在面颊边就是一吻:“我回来了。”
吻完才发现手底下不对劲。
这个肚子……
肚子没有了!
季灾转过脸来,冷漠地看着他。
诸葛渊这才意识到认错人了。
他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听得身后一声熟悉的嚎叫:“季灾!你找死!!”
然后只见挺着大肚子的火旺从门外猛冲进来,推着季灾恶狠狠地要揍。
季灾解释不了,又不愿吃眼前亏,就一径地后退,一直退到了里屋的大床上。
恰在此时,清旺来回来了。
他一路上听到了太多的闲言碎语,关于他娶的老婆如何变成了别人的老婆,他老婆的肚子里还怀了不知哪里来的男人的种子,他弟弟和他老婆如何蜜里调油……这两顶绿帽,可戴得舒服?
清旺来光听八卦就听得头昏脑涨,到这会儿还没分析清楚呢。
一踏进屋门,就看见他的季灾被火旺按在床上,滚做一团。
而诸葛渊被打得眼都肿了,正蹲在一边喊着别打了,小心肚子,小心我的孩子……
却不知道他的孩子李岁岁早就被季灾打得吐了出来,正在大床的角落里翻滚着八条触手,给两个冤家喊加油呢。
清旺来:“……”
他的老婆……
和他的情人。
两顶绿帽。
哈!
懂了~
——全文完——
其实是三顶。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回家就喜当爹,而且情人和爱人关系热烈,打成一片,清旺来一定很快乐吧~(*^▽^*)
而诸葛渊一定也很开心。
瞬间当爹,岁岁落地就跑,神童啊!(感叹)
他们兄弟俩真是太走运啦!o(*≧▽≦)ツ
全文1w+。内含水煎、质检、r10+8g、r10+8。
诸葛渊一睁眼就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床上睡着屡次被他欺骗的好友。诸葛渊注意到床头柜上有一张纸条,上面的文字全然陌生,但奇怪的是在疑惑的一瞬间他就能够读懂了。上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