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微笑糖的推荐LOFTER(乐乎)

秦驳淮对我极好,基本上只听我的话。

而我爸从外头接回来的真千金不巧看上了他。

[你这个冒牌货,离秦哥哥远点。]

我漫不经心的看了看手上的美甲还没来得及发作。

她爸听到后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快和你姐道歉,秦驳淮不是你能招惹的。]

1

我是被老温从孤儿院领养的。

几年前,我爸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认亲夜上,老温抱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不成样子。

我也泪流满面地站在旁边。

其实我是装的,主要是有媒体在,我得装出一...

其实我是装的,主要是有媒体在,我得装出一副家庭和睦,兄友弟恭的样子。

老温家庭关系有点复杂,老温家的那些亲戚看着老温找到了亲生女儿,脸上虽然挂着笑,但内心五味杂陈。

也对啊,平时收养了我且不说,但我终归只是一个外家人。

但这次可不一样了,温若寒是实实在在老温的宝贝女儿呢,什么家产钱财的可不都留给她了吗。

[我宝贝闺女今天终于找回来了,以后温若寒就是我的宝贝千金。]

父女俩寒暄结束才看到站在一边假意陪笑的我。

于是他把温若寒拉到我面前,扯着一脸笑容和我俩说。

[你们姐妹俩以后就当亲姐妹,若雨是姐姐,若寒要以后多多和姐姐学习。]

温若寒还才不配合这种假惺惺的场面呢,一下子把脸撇过去。

[我不,抢我身份的贼我还和他笑脸相迎吗?]

我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转瞬即逝。

老温也显的有点尴尬,只是嗫嚅道。

[若雨也是温家的孩子,不要这样对你姐姐。]

他的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我还是应该有点自知之明的,毕竟在老温看来,温若寒才是她的女儿,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制衡秦驳淮的工具人。

毕竟,秦驳淮爱我至深非我不可,除了我的话,他几乎谁都的话都不会听。

老温也对秦驳淮和我的感情深信不疑,所以把我留下来,他认为一定大有裨益。

但是老温肯定怎么都没想到,她的宝贝女儿会主动去招惹秦驳淮。

2

温若寒刚回家就给我摆开了大小姐的架子,等我刚一进家门,家里的地上早就扔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家里的仆从手忙脚乱地收拾,见我回来带着哭腔就和我告状。

[大小姐啊!你快管管二小姐吧!]

我抬头往上看,温若寒把二楼我所有的东西都给我扔了下来。

哐当一声,我的笔记本电脑被从楼上摔下来,一分两半。

我依旧面子上保持淡定。

[她这是发什么疯?]

宋姨哭丧张脸过来和我说:[我也不知道,二小姐一回来就要清理您的东西,您看看东西都被扔下来了。]

我大致知道了原委,于是摆了摆手让仆人们都下去。

我这个妹妹太淘气了,还得我亲自来收拾。

于是我踩着高跟鞋就上了二楼,我的房间外更是满堆了一地我的东西。

还没等我进房间呢,一个笔记本就向我砸过来。

[她是哪里来的贱女人,和我抢爸爸]

[我就是要家里这些人看一看,我才是真千金,她温若雨算什么,就是个冒牌货。]

我眯着眼看她,她没有形象似的站在桌子上,把我的东西扔了一地。

我走进去拾起了地上的布娃娃拍了拍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宋姨您上来一下,帮我清点一下毁坏的物品,然后让这个温若寒小姐帮我一样再买一份回来……]

我的声音自信有力,宋姨上来后开始埋头清点物品。

我就在旁边站着等,宋姨的速度也快,没两分钟就把数字报给了我。

我微笑着继续看着温若寒。

[嗯,也不是很多,那么就拜托温小姐赔一下吧。]

温若寒气的脸部扭曲,张牙舞爪的想过来揪我的头发,但我哪里给她这个机会?

她也见我不是随便就能被欺负的,于是立刻换上了下一副面孔。

脸色发白,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还要我赔,这二十多年别说我爸的钱你随便花,连我爸的房子你也随便住,你现在要和我爸的亲生女儿要钱了。]

她把亲生女儿四个字咬的特别重,好像在刻意提醒我的身份。

哟,这温若寒小姐还会唱戏呢,这脸变得真的是飞快。

于是我也立刻换上了一副假笑。

[那钱就不用赔了,我给妹妹报个班吧!]

我给了宋姨个眼神,她立刻会意的出门去。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认识一个教川剧变脸的老师,要不要介绍给妹妹你呀?]

温若寒还听到这话,气得瞪圆了眼睛。

[你这个贱人,你还内涵我!]

我往前走了几步,笑着凑近她。

[姐姐可没有内涵你哦,姐姐是真心希望你学点东西,毕竟变脸这个天分并不是谁都有的。]

说完这话,我立刻换回了原先那副严肃的表情。

[我是你姐姐,妹妹在家撒泼打滚我还管不了了吗?不然你告诉爸爸吧,看看他究竟怎么说?]

3

首战完美告捷。

关于那个川剧变脸课,老温知道了也只是笑一笑,一边笑着一边劝说温若寒去上上课,发扬中国传统文化。

温家的酒会颇多,毕竟温家在生意场上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存在。

既然温若寒被认领回来了,那温家的酒会她定然不可避免的要参与。

宴会刚开始不久温若寒的身边就围满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这就是老温家的千金啊!也挺漂亮的哈。]

[不知道这老温家的千金是不是能说会道,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呢。]

我听出这些人只是礼貌寒暄,但温若寒好像听不出,听到这些看似是夸奖的话,得意的把头抬的老高。

这种场合谁愿意管她,于是我自顾自的端了一杯香槟酒站在角落。

这又不是我的主场,今天的主要讨论对象是温若寒才对。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秦驳淮!

他穿过人群向我走来,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

秦驳淮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他的脸帅到人神共愤,总会吸引不少的目光。

秦驳淮和路过的人打了打招呼,但径直就要往我这边走。

我的余光注意到温若寒,她的眼睛都亮了,直勾勾的盯着秦驳淮。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温若寒大概率是喜欢上秦驳淮这张帅气具有欺骗性的脸了吧?

秦驳淮向我走过来,对我伸出了手。

[优雅的女士,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我怔怔的站在那一脸不解,秦驳淮来了干什么?他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温若寒本来就看我不爽,看见这样一个帅哥邀请我跳舞自然要过来插一脚。

[帅哥,我来陪你跳。]

我被声音吸引过去,她那双眸子亮亮的,直勾勾的盯着秦驳淮,满脸写的感兴趣。

秦驳淮冷冷的看着她,一脸不悦。

[你没有看到我在请这位女士跳舞吗?]

我轻微拉了拉秦驳淮的袖子,示意他不要马上发作。

但这种场面我不准备管,只想不动声色地看好戏。

温若寒会被秦驳淮吸引很正常,毕竟秦驳淮确实长的帅气,温若寒这一种没有内涵的人必定会爱上这副好看的皮囊。

她居然主动邀请秦驳淮跳舞,她会跳舞吗?

为了把好戏看下去,我附上秦驳淮的耳朵和秦驳淮说了一些话。

秦驳淮自然不拒绝,毕竟他从来不拒绝我的任何请求。

本来秦驳淮看见温若寒的时候脸上满脸不悦,但在我的一番耳语过后,秦驳淮终于扯起一抹营业的笑容。

温若寒理了理身上的晚礼服。

[哥哥愿意和我跳舞吗?我是温家小姐。]

呵,果然到哪里都不忘提起你那个身份?

老温被这里的情况吸引过来,他大概也想看戏,但是拨开人群,却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在哪里丢人现眼。

秦驳淮本来是不愿意跟她有所瓜葛的,但是我另有打算,于是秦驳淮朝着温若寒伸出了手。

[好,那我们跳恰恰怎么样……]

我举着杯子差点笑出了声,我还不了解温若寒那点尿性,她哪里会跳什么舞啊?

秦驳淮牵起温若寒的手就开始跟着音乐律动,温若寒显的有点局促,错了好几个拍子。

周围看的都是名流贵族,老温的面子明显有点挂不住。

于是主动叫停,连忙把女儿拉到身后。

[不跳了,不跳了,秦公子也忙……]

温若寒那个傻子哪里知道他爹的良苦用心,不管不顾的又拉住秦驳淮的袖子。

[哥哥都答应和我跳舞了,我要和哥哥跳舞。]

真丢人啊,老温只能尴尬的陪笑。

[小女不懂事,让诸位看笑话。]

老温又看到躲在角落的我,示意我把秦驳淮带走。

我耸了耸肩,好戏已经看完了。

于是我又招呼秦驳淮赶紧走。

4

酒会里多少有点热,我走出来吹风。

秦驳淮把西装搭在我的肩上,双手拉着我的手腕。

我认真的打量着秦驳淮,他长的是真好看,是那种看一眼都忘不掉的好看。

正出神着,手腕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若雨,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配合你。]

[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推向别的女人?]

我哭笑不得,他的语气怎么还有点委屈?

我撒娇的用头蹭他的胸口。

[这酒会真无聊,我不想在这待了。]

他闷闷的哼了一声,把我揽进怀里。

[那我带你走。]

秦驳淮开着车给我打开了车门,手还扶在车框上。

他永远都是这样细心。

坐上车以后我才来得及问。

[我们去哪?]

秦驳淮发动了引擎,他的眼睛亮亮的。

[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和神里绫人联姻后,你还是第一次与他这样亲近。

“夫人。”

“闭上眼睛。”

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

周六的一天,你还是和平常一样百无聊赖的在书房翻阅着你始终看不下去的无聊书本,你根本不了解为什么神里绫人可以坐在这里一读就是一整天。

其实你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恰恰相反,作为稻妻三大奉行之一的天领奉行家的人,你也有旁人没有的闪光点,不然你也不可能在那个家里活下来。

看着桌子上的书,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你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微微眯起眼睛准备朝外面走去,想要看看外面有什...

看着桌子上的书,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你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微微眯起眼睛准备朝外面走去,想要看看外面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有。

但是走了两步快到门口的时候你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你想到了你过来的事情父亲交代你的话。

虽然说天领奉行和社奉行都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但是你是天领奉行的主家母,不管是走路还是说话都该有自己的气质。

说实话你并不喜欢这种所谓的气质,但是没有办法,既然嫁给了他你得有这样的认知。

你和神里绫人属于家族联姻,你需要一个人来帮你控制住天领奉行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而神里绫人需要一个人来堵住外面人的嘴,所以你们两个一拍即合。

你们两个结婚的时候场面十分的盛大,而神里绫人也十分遵守约定从来不逾越半步,而你也乐得清闲每天赏花喂鱼遛鸟练字。

你从来不管神里绫人在干什么,只不过每次出去看着成双成对的人儿你总会有些羡慕,但是羡慕完之后你却也没有什么表示,因为你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位白月光。

那个少年是小时候救过你一命的,但是当年你害怕父亲发现你偷偷翻墙离府惩罚你,所以你也没有来得及问少年的名字就匆匆的离开了。

你只隐约记得少年的嘴边有一颗小痣,他的手也十分有力可以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你。

「夫人,您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你思考事情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你的思考,不用抬头你也知道是神里家的家政管托马的声音。

你并不是一个喜欢为难别人的人,但是你也不希望别人来过多的干预你,所以你摇了摇头。

仔细想了想那些教养嬷嬷在成婚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你轻轻抬起自己的右脚打算迈过去的时候你还是低估了社奉行的门槛。

就在你顺着惯性往下倒的时候你闭上了眼睛,这下不毁容也要破相了,你悲壮的想。

但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你狐疑的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站着的是神里绫人,他的右手紧紧的拽着你的胳膊,左手轻轻的扶着你的腰,把你扶了起来。

「可有事?」

你听到神里绫人的声音感觉很不好意思,虽然感觉这样很丢人,但是你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大事。

你感觉到头顶的神里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鬼使神差你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这一眼,你直接移不开了视线,因为你的视线里赫然有一颗小痣在你的丈夫的嘴边。

「好像……」

神里绫人立刻提起一口气等你的下文,似乎从未有过的紧张……

你轻轻的拽了拽达达利亚的衣领,他顺从的低下了头,他想知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吻上达达利亚的薄唇的时候,你明显感觉到他有一丝的不敢相信,但是很快他反客为主把自己手里的衣服在你身边围了一圈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你怎么在这里站着啊。」

达达利亚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的头发满头翘,一看就知道是刚刚睡醒。

你点了点头,看向达达利亚的眼神亮晶晶的,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雪了,这次能去雪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好事。

达达利亚走到你...

达达利亚走到你的身后伸出手把你圈在他还有围栏中间,帮你挡住了大多数的风,你看着他的动作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伸出手你摸了摸达达利亚的手,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

「你穿这么少,走吧,我们回去坐着吧。」

达达利亚知道你其实是喜欢看海的,因为你曾经给他说过,当初你第一次坐船的时候就喜欢躲在甲板的小角落看着平静的大海,这样你的心也会跟着平静下来。

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同意你的话,但是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别乱跑啊,小心摔了你。」

你听到达达利亚跟交代小孩子一样交代你有点想笑,但是想到这艘船是愚人众的,为了避免给达达利亚添麻烦你点了点头。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就算你不主动找麻烦,有的麻烦也会找上门来,旁边那个蠢蠢欲动的藏镜仕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看到达达利亚不知道跟你说了什么然后就一个人回了船舱,还以为你们两个吵架了,所以从刚进入愚人众就喜欢达达利亚的她忍不住立刻来找你的麻烦。

你当然看出来了藏镜仕女不断向你靠近的意图,但是你并不害怕,说实话就以你的战斗力这艘船上的人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

「哟,这不是公子的小情人吗?怎么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啊。」

藏镜仕女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听,你皱了皱眉,想要换个地方待着,跟这种傻子待在一起保不齐会被传染。

但是藏镜仕女怎么会让你就这么离开,她伸出手抓住了你的手。

讲真的你其实挺讨厌除了达达利亚之外的人跟你有任何身体接触的,更不用说像藏镜仕女这样的人了。

「放手。」

你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冰一般,这时候了解你的人都知道你是真的生气了,但是藏镜仕女并没有把你的话放在心上,还在继续挑衅你的威严。

看着脚下波涛汹涌的海水,你不止一次想要把面前的这个人给扔下去,这时候人渐渐的多了起来,他们都在等着你看你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你很讨厌被当成猴子一样观看……

腰背酸痛,精神不振。

从酒醉和欢纵中醒来时,我终于知道,我闯大祸了。

我伸出胳膊挡正午十二点烈日的光,忍着宿醉的头痛,眯着眼看手机。

“虞潇,让你去接人,你到底把人给我接哪去了?你真要走人,就好聚好散,别拿我儿子开玩笑。”

发件人是我研究生时的导师,他让我接的是他儿子。

接哪去了?

我怯生生看了眼客厅,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言信,他儿子,此刻正穿着小围裙,贤惠地举着两个餐盘,朝我的方向迈进。

woc!

我心里大骂一句,不是吧虞潇,怎么就真给人接床上了啊!

导师毁我人生,我睡导师儿子,我俩可真是一对狗东西!

“姐姐醒了?”我内心正兵荒...

“姐姐醒了?”我内心正兵荒马乱着,小奶狗的脑袋探进卧室的门,“吃点东西。”

吃吃吃,你看我像有心情吃么。

“言信,那个,我们昨晚,我们……”我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身上几近透明的小吊带睡衣,不知是什么时候,谁给我换上的,“我们并没有……那什么,对吧?”

“哪什么?”他勾着狡黠的笑,逼我说下去。

“你昨晚,是睡客厅的……哦?我没把你……”我生涩地从喉头挤出四个字,“生吞活剥了……对吧?呵呵,呵呵呵。”

我尬笑着,无力地试图挽回一线生机。

“哦,那什么啊,没有。”

我长舒一口气。

“如果姐姐是说确定关系的话,”他虔诚地摇了摇头,满意于自己对我的逗弄,“确实,还没有呢。”

言罢,言信凑近我的床边,我抓着小被子防御性后挪。

却被他迅猛地抵上床头的软垫,退无可退。

我再去搡他胸膛,又被轻而易举逮住双手举过头顶。

“把我生吞活剥,姐姐还没这个本事,但如果是说我吃了姐姐……”他贴上我耳边,呵出的暖气喷打在我耳垂,淡淡的留兰香气息。

“怎么样,昨晚,还满意么?我算不算,把姐姐给生吞活剥?”

恍恍惚惚,身体留下的痕迹和记忆开始回溯。

床榻之间,从他的试探,我的索取,再到他不知疲惫的进攻,我连哭带闹的求饶。

垃圾桶里,一整个新拆的盒子已经空空如也。

“快吃点吧。”他执着地把餐盘送到我面前,“姐姐胳膊还抬得起来么,要我喂么?昨晚,姐姐还求饶来着……”

完蛋,我想起来了,昨晚的一幕幕。

holyxxxx!

事情要从昨天下午说起。

我说要散伙,和言信的老爹言东越。

他不见我,我就直接杀去了他实验室,之后的过程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并不文明。

在此之前,言东越曾是我最信赖的导师,也是我追随多年的事业领路人。

我从大三进入他的实验室,到研究生一毕业,他把自己在外面创业的工作室交给我打理,而我为他鞍前马后,支撑他的事业走到现在。

可他做了什么呢?

“潇潇,你真有福气,找了这么好的男朋友,看到你幸福,我也很欣慰。但人呢,要慢慢品,才知道味儿。”

在我的订婚宴上,他结识了我的二代男友许一齐,并且一语成谶。

也许是重利,为了拉拢这位二代,又也许是怕我傍上小开羽翼渐丰,于是提防于我。

总之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许一齐一宿未归。

许一齐甚至压根没打算瞒我:“苏茉琪,嗯,我高中同班的班花,那会儿确实就对她有点意思。”

下一句话则彻底破了我的防:“没想到,她还是你老师的侄女,真挺巧的。”

“巧什么巧,渣男管不住自己的D!”

我怎么也没想到,言东越,这个说希望我幸福的长辈,和我合作了八年的老师,转头就把自己的侄女送给我的未婚夫,亲手葬送我的幸福。

我说要散伙,要把他的工作室还给他时,前所未有的,在他办公室里说尽了带人体器官的词汇。

而这位老教授,利益到手,拿到了许一齐的资源,他只面不改色地要我冷静点,甚至教育我文明用词。

“潇潇,婚姻都已经这样了,事业你总不能再放弃吧。”

他拍拍我的肩,摆出一副语重心长为我好的样子。

“别在这里闹,让旁人看你的笑话。”他看看手表,“好久没去我家吃饭了,正好,今天周五,你帮我去学校接上小信一起。晚上来我家,咱们坐下来聊。”

然后我就去了。

好死不死,言信晚上实验室有个会,耽误了很久。

我等他的时候,就在学校门口的黑酒吧喝了点酒。

黑酒吧卖假酒,天经地义。

言信见到我时,我已经酒吧门口吐得不成人形,一瞧见他,藤蔓似的就攀上他颈脖。

“喝这么多,也不怕被人捡走。”他的第一句,丝毫没有对姐姐的尊重,看来过去八年都没树立起半点威信,“上来,我背你。”

“不要……”我含含糊糊地推他走。

“那你说,你要什么?”他托着我的身子,和我四目相视。

“要抱抱。”

“啊?”那会儿他还是个清醒人。

我迷迷糊糊地抱怨着:“许一齐说我重……”

“胡说。”言信揉了揉我脑袋,低声斥道。

年轻真好啊,体力好,脑子发起热也快。

他弯下腰,一抱一托,我就轻飘飘地落进他的怀里。

“轻着呢。车停哪了,我送你回家。”

“要抱抱……要?抱?抱?”我一头撞上软枕,恨不能穿越回昨晚撕了自己这张嘴,“要抱抱?要抱抱?!要抱抱!!!”

不,我不信。

这段是他复述的,言信继续为我回顾着。

他说我从在车里就不老实,路上遇到交警查酒驾,我以为他是要下车丢下我,抱着他胳膊求他不要走,怎么说都不肯撒手。

而回到家,我更是如洪水猛兽,三年没开荤的模样……

“是我主动的?”客厅的餐桌前,我支着脑袋,对着冷掉的食物深吸一口气。

“不然呢?”言信举起胳膊,露出皮革腕带的手表,“我就摇个驾驶座车窗,姐姐都生怕我跑了,急得还反咬了一口,表带都给咬坏了。怎么昨儿晚上,姐姐牙口就这么好呢?”

我看了一眼,赫然的虎牙印,挺野性的。

一抬头,我对上桌子另一侧言信扑闪着的大眼睛。

他嚯嚯掉了我冰箱里的霜降雪花和牛,此时正将多汁香沁的一块送入口,又纯又欲的模样,摆明了有心勾引,对我的焦头烂额置若罔顾。

“言信啊,你……你听我说。”

我清清嗓子,按了按手,努力稳住错乱的心绪,“昨晚,是我做错了事儿,我认,的确是很抱歉。这样,趁着事态还不算太糟,你看,你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怎么私了?”他又叉起一块,还递到我的嘴边。

我哪有这心思,掸开他的手:“付钱也行,你再打我一顿也行。”

“打一顿可不够,姐姐昨晚下手没个轻重。”他扶了扶腰,“腰疼。”

说什么胡话啊,到底是谁没个轻重!

言信旋即又弯起眉眼,引君入瓮:“那公了呢?”

“你报警抓我。”

言信“噗嗤”就乐了,他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姐姐,我选私了。”

“你报个价,账号给我。”我打开银行软件。

言信凑上前,暧昧不清道:“哪那么容易呢,还想买断我?姐姐,要私了,你得一直养我。“

我倏然抬起眸子,紧紧盯住了他。

笔挺的山根,俊朗的眉眼,少年的英气,不知几时,曾经的小男孩长成如今的模样,散播了一屋子的荷尔蒙。

没记错的话,这小孩我已经认识了八年。

当年刚进言东越实验室的时候,我就帮他去学校接过言信,那会儿他还在上初三。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奶声奶气问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做,我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如何画辅助线。

谁想到呢,一转眼,我敬重的导师压根不是人,而我……

我捂住了脸,我也是真的狗啊。

一直养着他,抱歉,不可能。

负责任,抱歉,绝不可能。

开车去市中心商场的路上,我反反复复地告诉他这件事情,让我对他负责,想都不要想。

但总之,我非良人,亦非善类。

他表姐抢了我未婚夫,他爸一手毁了我的婚姻,不管怎么看,我俩继续纠缠都是大错特错,还不如报警把我送去派出所一劳永逸。

“可是姐姐,男孩子的第一次很重要……”言信不死心。

“是很重要。”我点点头,“所以不美好的记忆就赶快忘了吧,下一次再当做是第一次。”

言信啧啧嘴:“姐姐好渣啊。”

“闭嘴,下车。”

商场一楼,我把他拉到手表柜台前。

“选吧,我把表赔给你,随便挑别给我省钱。”

“姐姐……”言信嘟起嘴,可怜巴巴地望向我,竟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姐姐,你这算,花钱睡我么?你把我,当鸭子?”

“……”

“是不是我挑完,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了?”

言信还在我耳边叨叨,我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走。

——许一齐。

这是我俩正式分手后,第一次见到他。

我记得从他家搬走那天晚上雨很大,凌晨两点多,我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离开。

“怎么走?”他问我。

“打车。”其实我根本没打到车,大雨滂沱的深夜,偏远的别墅区,哪里能打到车呢。

“那我不送你了。”他说。

到了临别之际,他连楼都不愿意下,连到家告诉我一声都懒得说。

他甚至很怕我真的告诉他,那样他还要回复我的消息,麻烦而又生尴尬。

如此,就更不要说担心我半夜三更的人身安全,担心我如何向订婚宴上的亲戚朋友解释这段关系的终结。

那晚,我走了两公里,六点半终于搭上一辆公交。

此刻,他正驻足在一个珠宝柜台,是我们当时定制钻戒的那家门店。

我脚步不自觉地挪近,然后就听见他说:“……对,可以退么?……嗯,是的,婚不结了……”

“您这个还可以留给您未来的妻子。”柜姐尴尬地表达拒绝。

“她啊。”提到苏茉琪,许一齐换了一副宠溺地笑,“她得要大一些,这个戒指太小了。你们店里有两克拉以上质量好的,也可以拿给我看看。”

……她要大一些的,这个太小了……

买给我的结婚戒指太小了,可谁叫,我刚好只配呢。

这是人说的话么?

我没想到,结束一段感情,许一齐最迫不及待的事情,竟然是退掉我们的结婚戒指。

我也没想到,我和苏茉琪,在他眼中连克拉数都不一样。

“姐姐。”不知几时,言信出现在我身后,一只手十分自然就勾上我的腰,“我不想要表,买个钻戒给我吧。”

“这是结婚用的,你要干什么……”我压低了嗓。

可不等我话说完,言信已经揽着我,迎向许一齐走去,嘴里不屑地嘟囔,故意要说给他听。

“这男人吧,该多大就多大。就算眼瞎抛弃了前任,再换一个姑娘,不行,”他一字一顿,“就还是不行。”

“不是,你怎么还开黄腔呢?”我小着声问道。

“我是说责任心。”

于此同时,许一齐扭过头。

言信正死死攒着我的手。

5

“潇潇,你怎么在这?”许一齐的目光轮到言信身上,他手指轻轻点着,一副思考的模样,“你是……”

“……你是琪琪的表弟?”

他想起来了。

理论上,许一齐应该先明白,他是我此刻的男伴。

然后,他应该再记起,在我们的订婚宴,我介绍言信是我导师的儿子,是这八年来我看着长大的小弟弟。

但很明显,他昏头了,他坠入爱河,世间万物都以苏茉琪开头,甚至没有意识到刚刚言信的敌意发言,只因没提到“苏茉琪”三个字。

“是啊,姐夫,好巧,我也看钻戒。”言信假笑着,一用力,我跌进他怀里。

他面朝我,近得几乎要亲上来:“姐姐,下个月,我就到法定年龄了。”

法定年龄,22周岁。

可然后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姐姐想要结婚,随时都可以。”

我一下子愣住了,许一齐反应几秒,先轻蔑地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潇潇,我俩半个月前才分手。”

他拿出手中的钻戒,亮面闪得我眼睛发酸发胀:“差一点,潇潇就要戴上我的结婚戒指。”

“姐夫也说了,还差一点。”

言信把我拨到身后,他取过许一齐手中的戒指,塞进对方地胸前口袋,轻轻拍了两下:“那以后,就没机会了。这枚戒指可真没福气,戴不上虞潇的手。”

他虽然年纪轻,可高出许一齐小半个头的身高,和有致的身材,以及莫名的气场,在此刻死死压制住了许一齐。

让对方如同餐桌上的白斩鸡,气息奄奄。

“虞潇,你俩是不是早就……”许一齐转而怒目瞪着我,咬牙切齿,“你才是出轨的那一个!”

我龇出一个笑:“狗眼看人都是狗,我只是市场行情比较好。”

我想了想,生涩地挽住言信的胳膊,故意摆出亲昵状给许一齐看。

“不急。”我靠在他肩上,“反正你还小,我们来日方长。”

我也拍拍许一齐的胸前口袋:“许一齐,戒指不适合你,我劝你买个表。”

6

“姐姐,你为什么劝他买个表?”

“我劝你买个表,我去你……”

言信愣了一下,连连拍手:“妙啊,姐姐骂人都这么隐晦而巧思!”

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夸的。

给许一齐这么一闹,我全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看言信对表也没什么兴致,干脆打道回府。

商场的停车场里,言信不老实地坐在副驾驶上,看我要系安全带,侧过身子主动献殷勤:“我给姐姐系。”

我没拒绝,捋了把头发准备发动,一低头,却发现言信的心思可不只在安全带上。

——他把我的风衣腰带,和他牛仔外套的抽拉绳,一起绑成了个蝴蝶结。

“搞什么?”

“怕姐姐一会又要不认昨晚的事儿,赶我下车走人。”他大咧咧地笑起来,鼻头微微皱着,“我要把姐姐绑在身边。”

一瞬的,我心里翻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过往和许一齐的三年恋爱里,我们冷静、稳重、规律、自持。

我们也有浪漫,应该送花的日子里从不缺席白玫瑰,六十六朵,年复一年。

然后就这样,安安稳稳走入订婚的喜堂。

我竟从不知道,两个人之间也是可以这样的,没那么稳重,没那么规律,甚至显得滑稽而毫无意义。

但就是这种唐突的浪漫,才能从平静如死海的心脏,偷走一个节拍。

“随你。”我不自然地揉揉鼻子看向窗外,好显得特别自然。

路上,言信主动和我说,让我不要担心,关于昨晚,他已经和他爸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姐姐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不说。”

“知道什么?”

“我们的关系啊。”

我冷言冷语:“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也不能一直瞒下去。”他坚持己见,自说自话。

我一个刹车:“到了,下车吧。”

“什么?”小奶狗不服气地嘟起嘴。

“地铁站啊。”我指了指进站口,“自己坐地铁回学校吧,我就不送你了,省得被人误会。”

“那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去解我俩的蝴蝶结:“再说。”

“不再说,要说好。”

解开了,我再下一次逐客令:“说不好。”

后面车的喇叭响了两声,我深吸一口气,帮他解开他的安全带:“言信,昨晚的事是个意外,也是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就趁早了结,不要再延续。”

7

流水无情,可架不住落花有意。

送走言信,我去约见律师处理了些事情,晚上回到家,发现厨房放着一锅熬好的粥。

——是今天一早言信留下的作品。

粥中间飘着一团香菜末,被有意撒成爱心状。

“姐姐喝粥,不要喝酒。”

很快,我收到了言信的消息,我俩一早就有对方地联系方式,却几乎从不联系。

我不回他,不多久,他又发来一条。

“姐姐,一看见表上的牙印,我就很想你。”

紧随其后。

“姐姐,你看见自己身上的牙印,会想我么?”

我几乎把手机砸了,这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词,我要劝他也买表了!

手机响个没完,他还继续……

“姐姐怎么不理我?我真的是第一次,弄疼了姐姐,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对了,早上买了消肿的药膏,放在姐姐的化妆台上……”

我再也看不下去,一个语音通话反拨回去:“言信,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到此为止,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听不懂么?”

“姐姐,你也很想我吧,这么迫不及待要听到我的声音。”他语气带笑,甚至自鸣得意。

我只是懒得打字。

“姐姐,你有喜欢的人么?”他主动出击。

“关你什么事。”

“我很乖的,如果不知道喜欢谁,可以喜欢我试试。”

8

我没有答复他,果断挂掉语音。

却心跳莫名的很快。

我拿起卧室化妆台上的药膏,攒在手里,然后瘫倒在床上,从吊灯的玻璃折射中看自己。

“虞潇,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我指着玻璃中的自己,“婚姻失败,事业中断,还有心思酒后乱性!什么人啊,我真都不稀罕说你!”

和镜面中的自己对视几秒,我又用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蜷成一团。

“……我也不想这样啊,谁愿意这样,谁愿意……”

一觉醒来,又是女儿当自强的一天。

我堕落了小半个月,终于再次振作起来。

感情一团糟,那就用工作麻痹自己。

不去言东越的工作室之后,我不得不自己招揽生意。

于是白天我总在外面跑客户拉项目,跑着跑着才发现,没有这位老教授的庇护,所有事情难度都指数上升。

有一回,我甚至碰到了言东越。

他眼睁睁看着我被对方动手动脚,等我去洗手间整理衣服时,他才从身后叫住我。

“潇潇,外面的世界你也看到了,很残酷的,回来吧,我永远欢迎你。何况,见一个爱一个是男人的本质,我只不过帮你看清你前男友而已,你也没什么好怪我的。”

他大言不惭地耸耸肩。

“言教授?哎呀您可算来了,快快快,上好的祁门红茶已经泡好了,我们去里面聊合作……”

这头言东越话音未落,那头方才轻薄我的甲方已经秒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地请走了他。

9

破天荒的,这一整天言信安静如鸡。

直到我晚上回到家,发现他在我家楼下等着。

“干什么?”我很烦躁,更没好气。

“姐姐,给你。”他递过来一个瓶子。

“什么?”我定睛,然后愈发费解,“防狼喷雾?”

“我听我爸说了,你去谈客户,不顺利,我就想着,不能再让你吃任何亏……”

“你知道我和你爸散伙了?”我抬眼看他。

“嗯。”奶狗点头。

“所以我们以后更没关系了,少来招我烦。”我把防狼喷雾还给他,转身要走。

言信一把拉住我:“谁说没有关系,八年,认识了八年,还叫没有关系?”

我哭笑不得:“我和你爸学校的食堂阿姨也认识了八年。”

“那要是喜欢呢?”他涨红了脸。

“什么?”

“我说……”他咬着每一个字,“要是,我喜欢了姐姐八年,暗恋了姐姐八年呢?”

他说什么?

什么八年?

什么喜欢?

什么暗恋?

什么姐姐?

我愣住了,整个人彻底呆在原地,把面前这个毛头小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刚才的话真的出自于他的口。

“真的……”

“闭嘴!”我半天回过神,红着脸不知所措。

直到看见他手里的防狼喷雾,我劈手夺过,毫不犹豫滋了他一身:“小小年纪,说什么胡话,拿谁取乐呢!”

“我没有……”

“我叫你闭嘴!”我把喷雾举到他嘴边,恶狠狠地威胁,“再有下一次,我可往脸上滋了!”

年轻真好,没什么慑得住他。

言信非但不躲,还凑得跟进了些。

与此同时一只手不老实地摸上我后腰,一勾,我就贴上他的胸膛。

“凭什么啊?凭什么不让人说?”他微眯着眼笑,扬着下巴,气场竟在此时压了我一头,“姐姐,你这样,未免太霸道了。”

大眼瞪小眼。

此刻,我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失语症患者,怔大了一双眸子,在他怀里钳口不言且纹丝不动。

凝视我许久,言信偏了偏头:“姐姐,别这样看我,你让我想……”

“不许想……”

大权在握、掌控生杀、狼子野心这几个词说的都是我刚成亲的相公霍毅。

洞房夜,他看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稀世珍宝,

我不相信他会对我一见钟情!

那么,他对我的宠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透过我看别人。

可瞅瞅我这张平平无奇的小圆脸,我?替身?我配吗?

霍毅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就当上丞相,全凭他英年早逝的父亲,他继承衣钵,继续父亲未完成的造反大业。

小皇帝废物,北方草原部落又频繁在边境挑事,所以即使我相公司马昭之心,实际掌权的太后也还是舍不得他的济世之才,留他在朝中掌事。

前朝需仰仗霍毅,所以霍毅的后宅太后必不会放过,...

前朝需仰仗霍毅,所以霍毅的后宅太后必不会放过,她打算在母族中找个机灵的女子,以此牵制霍毅,谁曾想她这边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小皇帝小手一挥却将我赐婚给霍毅。

我虽然也是太后母族的,但爹娘早逝,从小被寄养在各个亲戚家,算是吃百家饭长大,跟太后不亲也就算了,还是出了名的木讷,要不是小皇帝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丞相夫人这个职位定然不会落到我头上。

霍毅在整个庆朝名声都不大好,更有传言他青面獠牙活像怪物,可我一个小小孤女,如何敢反抗,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花轿。

霍毅权倾朝野,婚礼也是豪奢惊人,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这边头礼已经进入大门那边尾礼还未出丞相府,我身上的金银饰物、奇珍珠宝压得我喘不上气。

我悄悄从发饰上扣下来一颗东珠,万一霍毅将来不打算要我,我也好有些银两傍身。

我刚把珠子攥进手心,还没来得及藏,门便吱嘎一声被推开,我听见外面宾客的吵嚷声,还隐隐闻到了酒气。

喜婆丫鬟们井井有条,不多时,我的盖头被喜秤挑开,我垂着头不敢动,只能看见一双白净纤细的手。

见我紧张,霍毅用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我顺着花纹繁复的喜服向上看,入眼竟是一张好看至极的脸,皮肤白净、剑眉星目,两片薄唇隐隐泛着粉红,哪里是传说中的青面獠牙怪。

见我看看呆,他绽开一个笑,嘴角漾开一个浅浅的梨涡,平白给这张美人脸带来些许少年气。

“娘子可看够了?”

他声音不尖不闷,我不自觉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然后猛然回神,红着脸垂下头。

而后他紧挨着我坐下,柔声道:“娘子可是有些怕我?”

我仍旧低垂着头,说不怕那是假话,但我只能弱弱摇了摇头。

他捧起我的脸:“娘子不用怕,夫君在一日,就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了去。”

他栗棕色的眸子里涌动着温柔,在他眼中我像是稀世珍宝,我竟然在他眼里看出了失而复得的情绪。

察觉我有片刻失神,霍毅问:“为夫有这么好看吗?”

我不自觉红了脸,他追着打趣:“娘子满意,为夫也算没有白长这张脸。”

见我依旧怯懦,霍毅牵起我的手,我躲闪不及,被他发现了手里藏着的东珠。

这下完了,我在心中默默祈祷霍毅不要惩罚我,身子却比脑子快一步跪倒在地。

霍毅将我扶起,心疼溢于言表,他正色道:“你是我丞相府唯一的女主人,丞相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包括我都是你的。”

霍毅的深情几乎要将我淹没,我在脑海中搜寻曾经与他相识的证据,我很有自知之明,霍毅这种地位,不可能对我一见钟情。

但我一直长在深闺,别说霍毅,就连外男都鲜少见到,那么霍毅对我的宠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透过我看别人……

既然知道了我不过是霍毅白月光的替身,自然要做好替身的本分,我从丞相府的仆役处打听到,霍毅确实有个青梅竹马,是备受宠爱安平公主,安平公主性格活泼,人又漂亮,据说是只看一眼便惊艳的绝世美人。

看着铜镜里这张平平无奇的小圆脸,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替身?我配吗?

好在我还打听到公主特别喜欢熏香,每每走过,余香久久不散,趁着霍毅上朝,我特意熏了整整一个时辰,感觉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掐着时辰,我站在丞相府门口等霍毅下朝,远远见到他的马车,我兴奋地跑上前想跟他展示我熏香的成果,却被衣裙上扇起来的香味呛得鼻涕眼泪直流,直到霍毅从马车上下来还咳嗽不止。

霍毅被我身上的香气熏得倒退一步,他捂着鼻子问:“娘子打翻香料罐子了?”

没等我收拾好狼狈回答霍毅,一声尖锐的女声划破宁静:“霍毅,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烂俗,好难闻的气味。”

是安平公主,她踩着内侍的背从马车上下来,嫌恶地用丝帕捂住口鼻,像她这样的大美人,即使在这样刺鼻的香味中,也如同仙女下凡尘。

霍毅整理了一下我被风吹散的头发,柔声道:“桃儿,我有事跟公主商议,你先去饭厅等我。”

即使周围是这般浓重的熏香味道,可安平公主路过我的时候,我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是淡淡的,令人愉悦的花果香。

她没正眼看我,我自知身份卑贱无言入她眼,只能将头垂了又垂。

为霍毅准备饭食的时候,我听到仆人们的谈话,无非是些我不配做相府女主人,安平公主才是丞相的良配,我迟早下堂被休之类的话。

贴身服侍我的小翠问我为何不整治这帮长舌妇,居然敢乱嚼主人的舌根。

我摇了摇头:“她们说的又没错,上天垂怜我才有幸入了相府,若是相公想要休我,我也无话可说。”

不料这些话竟然被霍毅听了去,我一拦再拦,才勉强保住那几个奴婢的性命,霍毅打发人牙子把她们卖出相府,还召集所有奴仆当众宣布,以后若是再有人敢对我不敬,他定不会让人活着离开相府。

霍毅话音刚落,安平公主在一旁鼓起掌来:“丞相好大阵仗,又打又罚,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宗人府。”

霍毅不甘示弱:“公主不必阴阳怪气,从公主府送进宗人府的也不少。”

俩人四目相对,剑拔弩张,我默默低头,收起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小小失落,只有公主这般骄傲的人才配跟霍毅站在一处吧……

两人的对峙,还是霍毅先低了头。

“我跟娘子要用午膳,就不多留公主了。”

安平公主将头扬得更高:“不知丞相府的饭菜如何,本宫倒想尝上一尝。”

公主发话我们没有赶人的道理,只能留她在府中用膳,我也很自觉地站在一旁,打算为霍毅跟公主布菜。

霍毅拉着我的手坐下:“站着做什么,赶快来吃饭,今日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长胖些,瞧你瘦的。”

安平公主表情不太对劲,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看霍毅给我夹了鸡腿后喃喃道:“原来你也有体贴人的一面,可为什么是她……”

霍毅含情脉脉看着我,说了四个字:“只能是她。”

我自小待在闺中,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痴傻些,今日看来果然如此,我根本听不懂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虽然如此但我知道,公主曾昭告天下,她的意中人是今科状元,霍毅得不到所爱,应该是在利用我让公主吃醋吧。

安平公主拂袖而去,霍毅还在往我碗里添菜,我很好奇,两个相爱的人究竟为何会走到这般境地?

公主从丞相府离开第二日,太后便将我传唤到宫中,说是叙些家常,但我心中隐隐不安,我虽说笨拙,但第六感出奇的准,果然,太后想将堂姐赐给霍毅。

我很疑惑,苏婉儿是苏府嫡女,身份再尊贵不过,就算是贵妃也做得,怎么可能屈尊给霍毅做妾?

我将疑惑问出口后,苏婉儿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妾?你觉得我苏婉儿会在你之下做个妾室?”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问:“堂姐要同我一起做平妻吗?”

苏婉儿明显不耐烦:“你也配。”

太后居高临下,冷冷地对我下达指令:“你回去同丞相说,长幼有序,将长姐迎进霍家后,你自愿降为妾室,让长姐做正妻。”

我不敢忤逆太后,却也知道这件事能做主的只有霍毅,于是跪下来道:“太后,此事还需丞相决断,若是他点头应允,臣妾绝无二话!”

太后没想到我会驳她的面子,于是威胁道:“你一个孤女,若是不姓苏,如何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你要清楚你依仗的是什么!”

太后明显来者不善,夫妻一体,我现在是霍毅的人,我不能给他添麻烦。

“太后息怒!”我跪下来将头深深磕在地上。

见我如此冥顽不灵,太后命身边的嬷嬷掌嘴,眼看巴掌就要落到我脸上,霍毅匆匆赶到。

见到霍毅我松了口气,他满眼心疼,拍着我的背用只有我们俩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慰我道:“别怕,有我在。”

酸意通过鼻子直冲向眼眶,我这是怎么了?我一向自诩坚强,怎么还要落泪?

霍毅将我护在身后:“太后娘娘,不知我娘子犯了什么错,居然要您身边的嬷嬷亲自动手。”

可能是想在霍毅面前露脸,苏婉儿冲了出来:“苏桃儿以下犯上,胆敢忤逆太后娘娘。”

“不知这位是?”霍毅问。

苏婉儿面露娇羞:“我是苏家嫡女苏婉儿。”

霍毅看向我:“原来是娘子的堂姐,请堂姐说清楚我家娘子究竟是何处忤逆了太后娘娘,不能空口白牙污蔑于人。”

苏婉儿不好意思说出缘由,站在原地双手搅着手帕干着急。

“总不会是堂姐也想嫁入我霍府,又不甘心做妾,便逼着妹妹让出正妻的位置吧,滑天下之稽!”

霍毅气场全开,苏婉儿被吓得身形不稳晃了几下,太后高坐在凤椅上,明显对苏婉儿的表现不满。

霍毅并不打算放过苏婉儿,他是混过军营的,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看来被我说中了,堂姐若是真的这么缺男人,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总不至于抢妹妹的夫君。”

苏婉儿不知所措,这般羞辱急得她快要晕厥,为了帮她解围,太后大发雷霆:“放肆!这是慈宁宫,哪里容得下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口出狂言!”

我怕急了,忙替霍毅跟太后求饶,但他满不在乎,浑不吝道:“太后娘娘您尽管罚我,让人欺负到自家娘子头上还不反击,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霍毅把话说出口,不惩罚他太后面子上挂不住,但又忌惮他手中权力,只敢扣些俸禄了事。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我赌气霍毅行事莽撞,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吭。

霍毅看出我在使小性子,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块糕点哄我:“娘子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得了。”

我垂眸不肯看他:“相爷位高权重,我怎么敢生你的气。”

霍毅忽然笑出声。

“相爷是在取笑我吗?”我更生气了。

霍毅将我搂在怀里:“我是感到高兴,你肯对我发小脾气,证明你心里是真的将我当作相公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只能说出自己的担忧:“相爷莫要再为我顶撞太后娘娘了,今日只罚了些银钱,倘若伤你皮肉可还得了。”

马车内没人,霍毅便肆无忌惮,他凑上前吻住我的嘴角。

“你是在担心我吗?”他问。

我懦懦地点了个头。

“今日可是吓着了?”他继续问。

我摇了摇头:“我既无亲族又无父兄,太后没法子威胁到我,所以并不害怕。”

霍毅看起来有些心疼,向我抛出近乎誓言的许诺:“相信我,你能成为我的娘子,依仗的是我的爱,我对你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爱。”

面对霍毅突如其来的表白,我愣住,这明明是刚刚在慈宁宫太后用来威胁我的话,他是如何知晓的?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我嫁的是怎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

我被侍从叫到前厅的时候,小男孩正东瞧西看,像是个有教养的孩子,他是被霍毅带回来的,若无意外应该是他在外的私生子,若是如此,将来他也会唤我一声母亲。

不愧是霍毅的儿子,他镇定自若,完全没有来到陌生地方的怯懦,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

我蹲下身问:“你母亲呢?”

小男孩眼里划过一丝悲伤:“母亲早就去世了。”

我拉着他的手带他来到桌子旁,桌子上是我刚刚叫人摆的糕点。

“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些,你不用客气。”

听我这么说,他便狼吞虎咽起来,我在心里默默记下他的喜好,让人又多准备了些。

想来这孩子也是可怜,他母亲多半是霍毅养的外室,早年去世,霍毅等到我入府才将他接了回来,不知受了多少苦。

“慢些吃,还想吃什么跟我说,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我会对你好的。”我摸着他的头,尽可能想给他一些温暖,让他放下戒备,早日适应在霍家的生活。

小男孩却颇为疑惑:“一家人?朕……”

就在这时霍毅赶了回来,一进门他便大剌剌道:“陛下,太后娘娘不让您吃这些甜食,您怎吃了这么些。”

陛下?我如同晴天霹雳,眼睛在小男孩跟霍毅之间来回游走,我迟缓地回忆起,小男孩刚刚好像自称“朕”?

我看着霍毅双眼因为震惊瞪得溜圆:“他是皇帝?”

小男孩“嘿嘿”一笑:“朕看着不像吗?”

我生无可恋,忙想跪下行礼,却被霍毅扶起,他笑道:“这是丞相府,没有君臣,只有侄子与叔叔婶婶。”

我怎敢做陛下的婶婶,霍毅果真权势滔天。

见我担惊受怕的样子,霍毅调笑道:“刚刚不是还说要做一家人嘛,现下怎么害怕了?”

我拽着他的衣角恳求他不要继续说了,又凑近他耳边解释道:“刚刚我误会陛下是你在外生的孩子。”

霍毅的表情有些古怪:“你以为陛下是我的孩子,还能心平气和要跟他做一家人?”

我弱弱点头,不知道哪句话惹得霍毅不快,反正他明显有些不大高兴,就连交代陛下会在相府住几日,要我好生照料的时候都脸色阴沉。

他一晚上都没同我说话,要睡觉的时候,我自认为乖巧地让侍女搬了副被褥去厢房,想着不在霍毅眼前晃悠,免得惹他更不高兴,然而我刚钻进被窝,霍毅便怒气冲冲推门而入。

“你为什么不回房睡!”

我起身看向他,他虽在生气,但嘴角向下,倒像是委屈更多。

*前途光明我看不见,道路曲折我走不完

*虐与暖心共存的超现实故事

知道自己得了脏病后,她开始疯狂地接客。

最多的时候,她一天能应对二十多个客人。

最后3个月,她每隔几天就能去银行给女儿存一次钱。

到她死之前,存折上的数字有十万多。

陈嘉囡是15岁的时候遇上了张天磊。

那时候,陈嘉囡已经辍学一年了,唯一的亲人奶奶也因病去世。

为了讨生活,陈嘉囡在一家小饭馆当服务员,负责刷盘子和上菜。

张天磊比陈嘉囡大两岁。他的父亲犯事入狱,母亲沉迷于麻将。他无心学习,初中没毕业就跟着社会上的混子到处收保护费。

那天,张天磊跟着兄弟们去帮人打架充场面。完事之后,他们十几个人统共领到了几百...

那天,张天磊跟着兄弟们去帮人打架充场面。完事之后,他们十几个人统共领到了几百块钱的辛苦费。

为了犒劳弟兄们,大哥请他们下馆子。下馆子的这家饭店刚好就是陈嘉囡讨生活的这家店。

店里的桌子是那种很矮的木头方桌,座位就是马札子。十几个人一张桌子坐不下,得把两张桌子拼起来才行。

陈嘉囡就跟前跟后地帮他们抬桌子,递马札子。

他们要了一捆啤酒,一盆麻辣炒鸡,两个凉菜和几张热饼。

很快,菜上来了。拼起来的桌子很长,宽长的桌面上就稀零零地摆了那几道菜。炒鸡放在中间,坐在两头的人都够不着。

场面看起来有点寒碜。

大哥手里握着筷子,表情踌躇。他有心再点菜,可手里没钱。倒是可以跟老板要几个碗,给大伙儿分着吃。可那样看起来似乎更寒酸。

这时候,陈嘉囡端着几个碗,走过来怯怯地说:“我给你们分一下吧,这桌子太长了。”

大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

兄弟们也都放松了。

陈嘉囡用大汤勺把大盆鸡均匀地舀到了两个汤盆里,又把小菜也各均分到几只小碟子里。

上大饼的时候,她贴心地把饼也分到两个盘子里,再端上来。

15岁的陈嘉囡因为营养不良,身材很消瘦,头发也是一把细软的黄发。眼睛是细长的单眼皮,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怯意。

张天磊的眼神不自觉地跟着陈嘉囡转。他觉得瘦弱清秀的陈嘉囡很有几分电视剧里林黛玉的气质,有些招人怜惜。

从此,他便记住了这家店。

过了两天他又来吃饭,临走时,他把写了自己传呼号的小纸条塞到了陈嘉囡手里:“这是我的传呼号。你记好了,有事呼我。我叫张天磊。”

陈嘉囡握着那张纸条,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两天,张天磊又来了。

这次他没点菜,而是直接跑进店里找陈嘉囡,他问:“你怎么没呼我?我给你的传呼号呢?”

陈嘉囡用一只胳膊把油腻腻的碗揽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摸口袋,把那张纸条掏出来给张天磊看。

张天磊咧嘴笑了:“没丢就好。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陈嘉囡小声说:“得10点以后。”

10点的时候,张天磊果然在饭店门口等着了。他穿着牛仔夹克跨坐在一辆大红色的摩托车上,看起来很帅气。

陈嘉囡小步跑出来:“你快走吧,被老板看到就不好了。”

张天磊满不在乎:“他管你工作,还管你找对象?放心,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陈嘉囡涨红了脸,嗫喏着不说话。

张天磊从摩托车上撤下来,把摩托车支住。转身一把抓住了陈嘉囡的胳膊。他学着港台剧里古惑仔的样子说:“做我女人吧,我会对你好的。”

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铮亮纤细的银镯子,不由分说地套在了陈嘉囡的胳膊上:“这是给你的!”

陈嘉囡的脸涨得更红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嘉囡一脸羞怯:“我叫陈嘉囡。”

就这样,陈嘉囡成了张天磊的“女人”。

陈嘉囡原来住在饭店的仓库里。认识张天磊不久,她就搬到了张天磊的出租屋。

张天磊租的房子在一家废旧国营工厂的老宿舍区。那屋子不足30平米,一间卧室外带一个小间,厕所小得只能蹲下一个人。

因为在阴面,窗户又小,屋里永远都阴暗着。就连白天也得开着灯。

即便这样,陈嘉囡依然觉得很满足。

她用打工赚的钱,给家里添了锅碗瓢盆、窗帘拖把。她还买来了粉色的彩带和铃铛,做成了漂亮的旋转风铃。

做风铃的手艺是奶奶教给她的:先把光亮的彩带又剪又,折结成拉花,再用胶带将拉花一条条固定在托盘上。每条拉花下面都用绳子缀上一个小铜铃铛。

风铃做好后,陈嘉囡把她挂在了卧室正中的房顶上。长长的拉花垂下来,看起来飘逸又华丽。那鲜亮的颜色好像把出租屋里的昏暗点亮了。

白天陈嘉囡去饭店打工,张天磊跟着兄弟们游街串巷。

到了晚上,张天磊就骑着那辆大红色的二手摩托来店门口接陈嘉囡。

这也让陈嘉囡觉得特别幸福。

她觉得自己又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回家的路上,她坐在摩托车后车座上,双手抱住张天磊的腰。她觉得既温暖又有安全感。

张天磊的脾气不太好,有时候他游街串巷好几天也赚不到几个钱。陈嘉囡看他阴沉着脸在屋里摔摔打打的样子,吓得什么也不敢说。那样子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可就是这样,张天磊也不轻易放过她。

他用两只铁钳一样的大手,一把掐住她的腰,把她拖到自己面前,喷着酒气的嘴贴近她的脸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老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眼泪在她眼里打转:“磊子,你要是心里憋屈,就别跟着他们干了……”

他瞪大了眼睛,两只鼓鼓的眼球好像要爆出来:“贱货,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告诉你,老子早晚要干大事!”

他摇晃着把陈嘉囡撂倒在地上。

这样的情节,每个月都会上演几次。

人的适应能力其实是很强的,尤其是像陈嘉囡这样的女孩儿。虽然仍然会觉得恐惧,但她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饭店的厨房和大厅在一楼,包厢在二楼。客人一来得多了,她就得跑上跑下地传菜,腿沉得都抬不起来。

蹲厕所的时候,做面点的马姨,盯住她圆滚滚的肚子和蜡黄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诧异地问:“小陈,你是不是有了哇?”

“有什么啊?”

“有孩子啊?你和你男人在一起住了大半年了,没情况?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陈嘉囡这才心里炸了个惊雷。

店里工作忙,晚上回去她又要洗衣服、打扫卫生、备第二天的早饭。一天靠下来人累得像软面条,沾着床就一睡不起。哪顾得上去留意月事来没来?

经马姨这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至少有五六个月没来月事了。

她魂不守舍地撤桌、刷碗、上菜,只盼晚上快点来,好跟张天磊商量该怎么办。

晚上,一见了张天磊,她像见着了救星:“磊子,我好像怀孕了,咋办?”

张天磊顿了一下,强作镇定地说:“那还能咋办?做了。”

陈嘉囡喃喃了一句:“做了?”

张天磊不耐烦了:“不做了咋办?生下来养得起吗?”他扭头对陈嘉囡烦躁地吼道,“上车!”

陈嘉囡乖乖上车,再不敢多说一句。心里却像打翻了蚂蚱笼子,急跳跳、乱糟糟地慌。

两天后,张天磊领着陈嘉囡去了一家躲在胡同里的小诊所。诊所坐诊的是一个50多岁的女人。

她问陈嘉囡:“最后一次月经什么时候?”

陈嘉囡大概报了个日子。老女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又用手按了按陈嘉囡的肚皮。

“孩子至少有6个月了。这么大月份就不是流产了,是引产,风险很大。原来的价做不了,得加钱,我从医院里找专业的大夫来做。”女人一气说完,用审视的眼光望着两人。

陈嘉囡把眼神投向张天磊。

“多少钱?”张天磊问。

“2000!”老女人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了一下。

“再说吧。”张天磊扯了一下陈嘉囡,两人走出了诊所。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张天磊突然说:“要不咱把孩子生下来吧?”

陈嘉囡立住脚盯着张天磊。

张天磊咽了口唾沫:“孩子嘛,怎么养不是养?买不起奶粉,喂口馒头也能活!”

陈嘉囡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其实早就想留下这个孩子。

即便决定要留下孩子,经济的困窘也不容许陈嘉囡有丝毫喘息休养的机会,她依然在饭店干着刷盘子传菜的工作。

临生的那天,她端着盘子从一楼往二楼包间小跑着送菜。突然觉得下身一热,一股水顺着大腿根流了下来。

她强忍住心里的慌张,把菜送进包间的桌子上,就收紧小腹,扶着楼梯下了楼。

她问包包子的马姨:“马姨,我下面里流了好多水……”

半个小时后,张天磊骑着摩托车来了。

马姨着急地摆手:“她羊水破了,不能走路,更不能坐摩托!你抱着她,我叫出租车!”

马姨挥手在店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张天磊拦腰横抱起陈嘉囡,冒冒失失地上了车。

看出租车一溜烟地拉着两人走了,马姨这才忍不住摇头叹息:“真是作孽吆!自己还没长大,就要生娃娃……”

她有心想陪陈嘉囡去诊所,可店里只有一个面点工。她走了,老板是要发脾气的。

诊所里,医生给陈嘉囡打了一针,她就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嘉囡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小腹像裂开一般疼。

“孩子呢?”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

张天磊涨红了脸说:“孩子在你肚子里憋了太久,生下来就死了。”

“死了?”陈嘉囡张大了眼睛,泪水霎时聚满了眼眶。

因为,她终于不再觉得孤独,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就藏在她的身体里,每时每刻与她同呼吸共命运。

她心里无数次想象过孩子长什么样子,男孩还是女孩。甚至连名字她都给取好了。

如果是男孩就叫张浩然,要是女孩就叫张欣怡。

可她万万没想到,孩子竟然一生下来就死了!

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撑着床就要下地。

张天磊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

“我要看我的孩子,死了的也要看……”她说着已泣不成声。

张天磊将她揽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折腾了。孩子大夫已经处理了。看不到了……”

这段生育经历,除了给陈嘉囡年轻的躯体上刻下一道丑陋的疤痕,再无其他。

事后,每当她望着自己空荡荡松垮垮的肚皮,就觉得老天跟她开的这个玩笑真残忍。

陈嘉囡剖腹产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星期后,失业了。

很快,张天磊领着她找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KTV做陪酒小妹。

张天磊搂着她的肩膀说:“这工作来钱快,又不用受累,我兄弟们的女人都做这个。”

所谓陪酒小妹,就是在KTV包厢里,陪客人喝酒玩闹。客人消费得多,小妹的提成也就多。

陈嘉囡不喜欢KTV的工作环境,她害怕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但是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她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旁的选择。

在KTV里,即便她的业务并不出色,也比在饭店端盘子挣得多。

每个月领的钱,大部分都交到了张天磊手里。她只留下小部分零花。张天磊办了一张存折,每个月都把钱存到存折上。

他说:“把钱攒起来,买房子!”

看着存折上节节攀升的数字,陈嘉囡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于是工作得更卖力了。

有了钱,张天磊对她的态度也比从前也好了很多。

他不再那么频繁地对她发脾气。有时候在深夜的晚上,他把她从KTV接回来,看她酒后干呕得厉害,还会给她煮一碗热面,或者领她去夜场路边摊吃一碗热汤馄饨。

她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幸福。

她心里筹划着,先努力多挣些钱,等买上房子,再攒钱开个小店。然后就可以和张天磊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

两年后的一个深夜,她从KTV出来。等了很久,也不见张天磊来接她。

她执拗地站在KTV门口,看寒风把落地的秋叶卷起来又落下……

从那天起,张天磊就消失了。

她找遍了他常去的每一条街巷。

没有他的踪迹。

张天磊的那些朋友,她接触得不多,她不知道他们隐藏在这个城市的哪一个角落,也从未保留过他们的联系方式。

他们好像一起消失了。

出租屋里,张天磊的衣物还在。除了那张存折,他什么都没有拿走。这给她一种错觉,她总觉得张天磊还会回来……

几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喜。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残酷的生活让她觉得寂寞寒凉,她想要个亲人。

怀孕到6个多月的时候,她的肚子大了,再肥大的衣衫也遮不住隆起的肚皮。她再不能在KTV里工作了。

离开KTV后,她去批发市场批了好多小孩子穿的衣服袜子。每天晚上,她就在路边摆摊,卖衣物和小孩玩具。

生意好的时候,一晚上能赚个两三百块钱。碰上特别好看的衣服,她就不舍得卖了,总想把钱给女儿留着。

她从未去看过男女,但她总感觉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儿。

摸着那些粉嫩的小衣服、小袜子,她的心也一天天跟着柔软起来。

她又开始做梦,梦想着女儿生下来,她把她一点点带大。晚上可以和她一起来摆摊:她卖东西,女儿收钱,两个人有说有笑。

等散了场,她们娘俩再一起去夜市,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她打算以后不再去KTV了,要带着女儿摆摊赚干净钱。等攒够钱,就开一家童装店,再靠着这个童装店把女儿养大……

她这样想的时候,手总是不自觉地要去抚摸隆起的肚子。眉眼间都溢满了甜蜜又温柔的笑意。

有了上次的教训,临生之际,她提前联系好了医院。再不去小诊所了。她害怕孩子再出什么意外。

她的生日是5月21日,可巧她住院那天是5月19日,她就选了两天后生日的那天做手术。

手术很顺利,她真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儿。孩子生下来有6斤多,很健康,小巧的鼻子,细长的眼睛……跟她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她18岁生日的那天,她成了母亲。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把女儿放在她身边。小家伙闭着眼睛凭本能就找到了她的乳头,肉乎乎的小嘴用力地咂摸吮吸着……

她伸出一只手臂揽着女儿柔软的身体,眼里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她想,这是老天赐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

陈嘉囡从网上买了一只背带,干活做饭的时候就把女儿挂在胸前。等孩子大点了,她就用小推车推着女儿出摊。

一个人带孩子的苦累,自不必多说。好在,孩子一天天长大。烦累时,女儿无邪的笑脸总能给她很多宽慰。

陈嘉囡把孩子养到三岁多的时候,张天磊回来了。

那是一个冬日的晚上,陈嘉囡收了摊,背着卖剩的货,用小推车推着熟睡的女儿,在寒风里往家赶。

到了家门口,却见家里的灯亮着。她战战兢兢地推开门,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斜躺在床上。

听到“吱呀”的门响声,男人坐了起来。四目相对,陈嘉囡才认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张天磊。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消瘦得厉害。颧骨尖利地凸出来,两只眼球看起来更鼓了。

他告诉陈嘉囡,当年不辞而别是因为参与了一起斗殴事件,有个兄弟不慎捅死了对方一个人。因为害怕警察通缉,涉案的几人都躲了起来。

直到觉得风头过去了,他才敢回来。

望着小推车里熟睡的娃娃,张天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

陈嘉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你的女儿。”

陈嘉囡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早就不再期待张天磊会回来。熬过了那段最难的日子,现在她觉得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挺好。

可张天磊回来了,她能怎么办?

骗他说,这孩子不是他的?

就算能骗得过他,以他的脾气,要是认为自己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她不敢冒这个险。

几年不见,现在的张天磊,让她觉得陌生又害怕。

张天磊蹲在地上,把脸凑近推车,直勾勾地盯着女儿的小脸。

女儿睡得正香。两个圆脸蛋冻得红扑扑,粉色的小嘴微张着。那副可爱的模样像极了油画里的安琪儿。

他笑了,眼里闪闪发光:“呵,真可爱!”

陈嘉囡轻舒一口气。

她走过去把孩子从推车里小心地抱出来,放到床上:“让孩子在床上睡吧。你……”

“哦,你们睡吧,我去洗把脸。”张天磊转身去了厕所。

他说话的那种熟稔劲儿仿佛是自己从未离开过。

张天磊出逃时带走的那张存折上,具体有多少钱,陈嘉囡不知道。张天磊一开始还给她看存款数,后来就收起来不给她看了。

但她自己算着,少说也有七八万,足够盘下一家店铺了。

她问张天磊:“钱还剩多少?”

张天磊说:“早没了!在外面这三年东躲西藏,不得吃啊喝啊?”

她轻轻叹一口气,倒也没有太多的失落。对那份钱,她早就没了指望。现在问问,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她劝张天磊出去找份正经工作。

她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也许看在孩子的份上,张天磊会有所改变。“

他嘴上答应着,却依然每天过着早出晚归的浪荡日子。

被陈嘉囡问得急了,他就说:“工作哪有那么容易找!”

她不再对他抱希望。

每天收工赚的钱,她悄悄分成了两份。只留下一小份做家用,剩下的都藏在了马桶后的墙洞里。

她打算等攒够一定的数目,就去银行存起来。

她有了女儿,得为女儿做打算。

作者/奇奇漫

原标题:《我的妈妈是妓女》

神仙高智商清醒女主×变态缜密杀人犯,联合手撕出轨渣男

无感情纠葛,纯复仇爽文

老公出差家里只剩我一人。

下班后我下意识瘫在沙发上,突然,臀部的异样感让我感觉不对劲,沙发垫表面怎么是温热的?难不成家里有人?

很快,我就发现鞋柜背面贴墙的缝隙里有一把刀,一把沾了血的刀……

1昨天,老公接到公司临时派发的出差任务,叫苦不迭。原本周末我俩约好去吃个烛光晚餐庆祝结婚纪念日,这下,全都泡汤了。出发前,我安慰他,让他看在工资的面子上忍一忍。毕竟我俩计划明年添个娃,所以这次出差,全当给孩子存学费了。实际上,我另有私心。老公出差一周,意味着接下来这一周,整个家都是我的。前些年我看新...

*全程无虐,高甜爆笑

我是太子妃。

太子不爱我,他爱的是将军。

而我,看着满屋子的珍珠玛瑙翡翠……笑出了鹅叫声。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从大婚之日我就知道,太子娶我恐怕只是事出权宜,要不然,贵为太子,何苦娶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孤女。

看来,我林婉这残生,注定从此与空房为伴……

哦,对了,还有屋子里堆满的黄金珍珠玛瑙翡翠。

嘿嘿嘿嘿嘿…………

不行不行,我不能高兴的那么明显,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可是一辈子无宠无爱,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连种地都能用金锄头的生活。

“哈哈哈哈哈哈!”

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额……”犹豫再三,丫鬟...

“额……”犹豫再三,丫鬟终于开口:“太子妃,您……要不笑的小点声?”

哦,对对对,今时不同往日,我身份非比寻常,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自然是要顾及形象,撑得起天家颜面。

我轻咳了两声,对这个出言提醒丫鬟频频点头表示赞许:“是个乖巧机灵的丫头,叫什么名字?”

“奴婢柳烟,是太子殿下指来得的贴身丫鬟。”

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柳烟低着头小声的说着:“今日本是大婚,但太子殿下偏偏被皇上叫去商议国务要事,万万不能脱身,委屈太子妃了。”

“没事,不委屈。”

开玩笑,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跟那个太子既没有什么往日的交情,又门不当户不对的,他能对我上心才有鬼了。

不过说来也怪,这好事怎么就偏偏砸中我了呢?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我在府里溜达了三天才终于见到了太子一面。

这人长得确实如传说中一般,面若冠玉,眼泛桃花,贵气之中正掺着几分飘然的仙气,不愧为京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只是,他看我时总是面无表情,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里是有些厌恶的,他总是瞪着我,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都担心他眼睛太干会发酸。

我自知没趣,也不在他面前溜达,倒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当时天真的我还以为这种微妙的平静能维持很久。

我真傻,真的。

我光知道他不乐意见我,我也不在他面前转悠,却忘了他是太子,大婚之后太子妃要和他一起进宫面圣。

我只能默默祈祷,至少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他总不能当面给我摆脸色吧。

到了那天……

“皇儿终于得偿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朕也终于了了一桩心事,就只盼着你们二人能举案齐眉,夫妻和睦,若能早有子嗣,为我皇室血脉开枝散叶是最好不过。”

皇上并没有想象中一本正经,瞧我的眼神里也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然而我仍是如坐针毡,没别的原因,我怕太子打我。

不是我开玩笑,太子真的有点吓人。

只见他牙关紧咬,双拳紧握,面色通红还冒了一层薄汗,依稀可见就连肩膀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确实是是我们成婚以来,我们靠得最近的一次,但也不至于到这般境地吧?

他得是有多厌烦我啊?

“你瞧,我这皇儿有多喜欢你,看到你们感情这般深厚,我心里也安乐了。”

不是,皇上,您位高权重就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你看看他那样!

要不给他加条链子吧,我觉得他想咬我……

即便内心千言万语,还有骏马奔腾,但我仍然只能点头微笑。

“皇上说得对。”

不管怎么样,面圣算是有惊无险,不过经此一事,我也确实有些疑惑,我做了什么能让他烦成这样?

还有,他都烦我烦成这样了,干嘛娶我?

我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护国将军登门拜访。

“你终于来了,不是早让人去请你吗?怎么现在才来?”

太子与他轻声交谈着并肩走过,我低头行礼,尽量降低存在感,护国将军却饶有趣味的对我投来目光:“哦……这位必定就是太子妃了吧?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林婉?”

护国将军久历沙场,今日一见才知他神武非凡,身材高大不说,五官更是如同刀砍斧劈一般的深邃,配上嘴角一抹坏笑,着实令我惊艳了一把。

我刚想就算出于礼貌,也该给个回应,却见太子皱着眉头拽了一把护国将军:“你别和她说话。”

不是,您就算再不待见我,当着外人的面也给我三分薄面吧?

我顿时尬到极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匆匆行了个礼,连头都懒得抬起来,只想着这两个人赶紧走了是最好,却依稀听见护国将军笑着问太子:“怎么,这就吃醋了?”

额,嗯?

哦……

太子急不可耐与之共入内室,嗅觉灵敏的我立刻察觉到其中定有猫腻。

虽然尾随和偷听都是非常不好的行为,但我好歹是太子妃,太子府的当家主母,府中事无大小,我都该过问的。

对,绝对不是因为我想听八卦。

所以如果我撅着屁股耳朵贴门两眼放光的听着屋内的谈话……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我静下心来仔细偷听,只听见屋里传来了护国将军的声音:“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那么丢脸,我不过就跟她说了两句话,醋劲儿那么大?”

太子的声音同样好分别,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有几分怨气在:“你是没瞧见她看你的样子吗?那眼里放光,恨不得把你活生生吞了!”

咳咳,我这里官方辟谣一下,我纯粹是因为护国将军居然不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将军肚而惊艳了一把。

本人绝对绝对没有和太子抢男人的意思。

“太子妃?”忽然传来的呼唤,吓得我浑身一个机灵,我回头一看,只见柳烟皱着眉头望着我:“您这是在……”

“嘘嘘嘘……”我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小声的对她说:“别声张,别搅了太子的好事,他的一番心意,还苦心瞒着我,可不能现在吓着他。”

柳烟先是惊恐,然后又带上了几分欣喜:“您终于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意了?”

“好呀,你这个丫头,原来你早就知道,居然不告诉我。”我倒也没有真生气,笑着用手肘顶了顶她:“你是怕我介意?放心,太子何许人也,爱好异于常人那再正常不过了!”

“太子妃息怒,不是奴婢有意隐瞒,实在是太子反复叮嘱,不可让您知晓此事,只是……‘爱好异于常人’……”柳烟迟疑了片刻之后,又抬头看着我,然后上下打量,赞同的点了点头。

“‘早知道太子妃大度,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清楚的自知。”

我无暇顾及这些连忙让她收声,然后拉着她来到了门前,继续听着门内的声音。

仔细分辨一番,我率先听出了护国将军的声音:“怎么,坐我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说话真是不知轻重。”

“不知轻重又怎么了?你是我的夫君,以你我的关系,哪需要这么生疏?这几日我可是寂寞的很,太子殿下,你来听听,我心跳的好快呢。”

我去!

这婉柔的语气,真的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护国大将军吗?难道……我居然一开始就站反了?

太子在上啊!!!

无声的呐喊已经堵在我的喉咙了,我满脸兴奋的摇晃着柳烟,却正对上她那一副灌了三桶米田共的表情。

“唉,柳烟,你怎么的看着像是不高兴?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磕?”

我小声的说着,却听见柳烟发出了天崩一般的悲叹。

“我觉得您真的误会了。”

我看她那副样子,猜测此事一定另有隐情,略加思索之后,我猛的一锤手:“我懂了。”

“懂了吗?”柳烟眼里泛起了光。

“你喜欢护国大将军!”

柳烟眼里的光破灭了。

不过也正常,这少女心事先是被当面判了死刑,后又被人戳穿,光破灭了也是常有的事。

“柳烟啊。”我语重心长的拍着她的肩膀:“一片痴心难得可贵,你没错,只可惜你爱的人不会爱你,你如果觉得难过,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去游山玩水缓解缓解心情吧。”

至于我……

嘿嘿嘿,当然是疯狂磕这对高糖CP。

说起来,太子名叫高博弦,护国将军叫唐镇宁,可不就是高糖!

高举高糖大旗!

柳烟并没有领受我的好意去度两天假,而是从这一天之后就摆着一张又黑又臭的脸,就差拿刀逼着我去和太子亲热亲热了。

“柳烟啊,我知道你心悦大将军,但也不能让我去撬他们的墙角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身为太子妃,太子的正妻,去找夫君聊聊天也是应该的,哈哈哈哈,柳烟,把刀放下,乖,放下。”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为了保我一条小命,我还是屁颠屁颠的去找太子喝茶,太子正在温书,见我来了很是诧异,整个眼睛就死死的钉在我的身上,看得我浑身汗毛炸立。

“太子……您要不喝口茶吧。”

顺便眨眨眼吧。

眼球都快枯了。

“嗯。”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他问:“今天怎么想着来我这里坐坐?”

“哈哈哈,我说我被人拿刀逼的,您信吗?”

太子细不可闻的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我很幽默。

抱歉,我真的不幽默,是真的有人拿刀逼我。

眼看气氛又尬了起来,我连忙岔开话题:“今天唐将军没来?”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瞬间就觉得可以去投胎了,太子本就冰冷的眼神顿时直接到了零下。

“谨记你的身份,太子妃,你不该在我面前问起别的男人。”

我勒个乖乖,这是吃醋了?真不愧是太子殿下,连吃个醋都那么的清新脱俗。

我连忙表明立场:“太子殿下放心,我绝无二心,定当安分守己,只做份内的事,只说份内的话。”

得亏我嘴快,太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也仍然是冰冷的,我连忙趁热打铁,再表一波忠心:“我本是个福薄之人,原是太子看中才有幸得入千金贵门,请太子务必放心,我与太子定当是齐力一心,太子殿下的终生幸福就是我的毕生所愿。”

他冷漠的看了我许久,终于哼笑了一声:“就数你嘴快。”

我勒个乖乖,他笑起来真好看,可惜我也只能在沾到唐大将军的光的时候才能一饱眼福。

要是能看到太子殿下对唐大将军笑就更好了。

嘿嘿嘿嘿嘿。

心满意足的我心满意足的回来了,然后我心满意足的向满怀期待的柳烟解释我心满意足的原因。

“再去”

“啊?可是我才刚回来啊。”

“再去!”

开玩笑,我才刚从人家那里回来,怎么好意思再走回去?

我当然是用跑的!

再跑慢一点,提着剑的柳烟就追上我了。

刚到书房门口,我又看见彭大将军满脸笑意地拍着太子殿下的背,定睛一看,太子殿上脸上分明有着几分羞红。

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开玩笑,我这时候冲上去当电灯泡?

“柳烟!”我好歹是当主子的,还真能被手底下的丫鬟威胁着了?我义正言辞的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眼睛一闭,脖子一伸:“你砍死我吧。”

柳烟举着剑终究是没舍得真的砍下来,只是恨铁不成钢叹了好几口气。

我见性命无忧,立刻扭头去看,只见唐大将军搭着太子殿下的肩,满脸笑意的说着些什么:“那还真是恭喜你啊,以你的标准来说的话,她能有这个反应已经非常不错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说的是什么,但是看他们一个油嘴调笑一个面色微红两人一起走进了书室,我心里万般的满足。

一定要幸福啊。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南方山区忽发洪水,太子与唐大将军双双领命前往镇灾,我听说此事后,心里也总是记挂着南方的灾民,求太子让我也跟去。

“你去做什么?”太子皱着眉头看着我:“此去又不是游玩,水灾凶险,稍有不慎就易出意外,你若嫌府中冷清,等镇灾结束去江南戏水,若实在闲不住,叫柳烟陪你京中转转也行。”

“请太子放心,我绝不添乱。”我的态度更坚决些:“还请太子成全。”

入府两个月,我向来是太子说一我不说二,太子往东我不往西,头一次坚定立场,倒让太子多看了我两眼。

“那好吧,但你切记不可乱跑。”

“是,多谢太子。”

得到了应允,我高兴的回去收拾准备,柳烟神出鬼没的站在了我的身后,满脸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太子妃终于长大了,知道患难见真情,主动陪着太子去吃苦也能让太子记得些,奴婢终于能放心了。”

“嗯?”我不明所以,却也觉得现在不是该和她谈论这些的时候:“柳烟,你来的正好,帮我收拾些东西,只需带些必要的贴身东西,灾民众多,镇灾的物资怕也是繁琐,我们看能带些便带一些去。”

“皇上已经说过灾区所需皆从国库里拨……”

“皇上赐下的是一回事,我们拿出的是自己的心意。”我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着,一边翻出了自己的小金库:“镇灾嘛,钱总是不够用的。”

柳烟许久没有讲话,然后才终于长叹了口气:“奴婢今日对太子妃刮目相看。”

到了灾区我与太子相见的就少了,他与唐大将军领着一众青壮年整日奔波,我们女眷便扎营煮粥分发下去,或是拎着药箱寻访病者伤者。

柳烟总是一脸惊奇的看着我,我本不想理会,但被盯得久了,心里也是发毛,终于忍不住问她:“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不……只是没想到太子妃居然会做这些……”柳烟咽了咽口水:“我原以为太子妃只是一时善心泛滥,却没想到您的手脚比我还娴熟不少,居然还通药理?”

“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笑着把额前几缕碎发撩到了脑后:“做得多了自然就娴熟了。”

将近半月过去,灾区救治还是不错的,至少灾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确定这一点之后,柳烟以“再不见见,你都快忘记他长啥样了”为理由,非要拉着我去找太子,找了一圈太子没找到,却碰到两名花容月貌的娇俏女子。

柳烟小声的提醒我:“这是唐大将军府上夫人及妾室。”

我与这两人光速交流了眼神,然后彼此之间点了点头。

嗯,确定了。

同道中人。

我们仨那是一个相见恨晚相谈甚欢……

“姐姐你是不知道,咱们家将军啊,书房里还挂着太子殿下的墨宝呢!轻易还不让别人夸,一夸就起醋劲儿。”

“这算什么?上次太子来将军府,我不过瞧着新鲜多看了太子两眼,将军当场恨不得拿眼神把我剐了!”

“哈哈,这俩人都是一样的醋精,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既是同道中人,又有着这样一层关系,我们自然是不多一会儿就处成了亲人,我也得知两位姑娘是表姐妹,一位名为苏月,是姐姐,一位名为苏柔,是妹妹。

有趣的是,妹妹苏柔是正妻,姐姐苏月却是妾室,一提起这个,苏柔便得意扬扬:“叫了她那么多年姐姐还不许我收点利息回来?”

苏月却对此毫不在意,挥挥手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小事,不足挂齿,我们还是继续说说太子与将军吧,太子妃姐姐,你那儿还有什么糖糕秘闻?”

等会儿……

“糖糕?”我一下挪远了几步,露出满脸鄙夷的表情:“这是个什么邪教?我举的可是高糖的大旗,必然是太子在上!”

“哈?”苏柔一听就不服了,顿时也插起腰来:“且不说别的,瞧我家将军那般壮朗,太子却浑身一股书生气,这不是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吗?”

“肤浅,太肤浅了。”我笑着摇了摇头,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所谓人不可貌相,两位妹妹还是年轻,我可是亲耳听见他们私房密话这才知晓。”

苏柔仍是不服,与我舌战三百回合竟然不分高下,只见苏柔吸一口气,目光凶狠,我知她要放必杀。

果然……

这题我会,因为我那一米九的死对头现在就捧着胸站在仪器前哭天抢地。这货穿着我的Bra,喝着我炖的汤,嘤嘤嘤的跟我妈哭,说我当着大家的面扒他衣服把他看光了,叫我妈一定要把我嫁给他。

——

潘星辰半身赤裸坐在医生面前任由男医生在他的胸上揉捏检查,从知道是他要检查开始男医生就难掩喜色,两个实习女医生站在旁边更是笑出了声。

男医生摸了摸他的乳房,又捏了捏,捏着他的乳头,轻轻一提,挤出了一点混浊液体。

惊世奇闻,潘星辰他是公的,竟然TM的有奶了!

潘星辰面色凝重,“医生,我到底是怎么了?”

医生清了清嗓子,“...

医生清了清嗓子,“胸部皮肤有凹陷,状如酒窝,乳房内部有肿块,不易推动。如同有溢液,初步怀疑是乳腺癌。”

“乳腺癌,你TM搞没搞错,我是男的怎么会有乳腺癌。”

两个实习女医生被吓得退后老远,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我连忙上去安抚,生怕他做出过激行为。

男医生推了推眼镜,“男性也是会有得乳腺癌的分险的,虽然概率很低,但不是不存在!”

潘星辰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腿脚一软差点跌倒,幸好被我扶着,勉强能站稳。

“你是说我得了癌症,那我会死吗?”

“你不要太过担心,还没有确诊,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放射科做个钼靶检查,做完了再来找我。”

放射科钼靶室门外一堆妇女排队做检查,潘星辰一个大男人在人堆里极其扎眼,惹得大家频频张望。

来放射科之前他就把检查单子强行塞在了我的手里,大家看到我手里的单子都以为是我做检查,一个劲地夸潘星辰是大暖男。

科室外电子屏幕叫号叫到我时,潘星辰领着我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了医生的办公桌面前,熟练的脱了衣服。门外的几个妇女吃惊地张大嘴巴,瞬间来了兴趣,聊得火热。

与胸腺内科的男医生一样,放射科的医生见到潘星辰也是满脸喜色,像是中了彩票。

“男人来做钼靶,我当医生这么多年这是第二回,实在是少见。”

潘星辰被医生叫进了一个玻璃小隔间,走到机器面前把乳房放到两个夹片中间,调整几次医生就开了机器。

夹片迅速收紧,潘星辰煞白的脸被涨得通红,疼得龇牙咧嘴,表情扭曲。

我想那感觉肯定像水果放入真空里被榨成汁,喔,不,是被榨出奶!

夹片缓缓松开,潘星辰像是劫后余生一般欣慰地笑了,不停眨眼似乎要哭了。

“对侧乳房也要投照,还没完成投照呢!”

潘星辰哀嚎一声,“我TM,要我命啊!”

潘星辰认命一样捧着右侧乳房,把乳房放进两个夹片中间,却迟迟不敢松开手。

“把手拿掉,调整好体位,右侧乳房尽量多的放进夹片中间,快点我开机器了。”

机器一开,又陷入了痛苦循环,潘星辰疼得龇牙咧嘴,欲生欲死。

检查完潘星辰都虚脱了,半天都走不了一步,抱着两个胸好似被人强暴了一般,看样子好不委屈。

我和潘星辰拿着检查单子回到胸腺内科,医生拿着钼靶照片看了好久,“八九不离十是乳腺癌,幸亏发现地早,手术就行。”

虽然我很讨厌潘星辰,他从小就和我是死对头,但是我和十几年的交情,听到他得癌症的消息我还是很难受。

潘星辰平时大大咧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此刻听到了自己得了癌症,整个人都颓丧了!他想哭却哭不出来,五官都在不规则运动。

乳腺癌检查很繁琐,后面的检查都是我拖着他去的,结果无一例外,乳腺癌。

刚开始她的爸妈还以为我是开玩笑,骂我拿他们的宝贝儿子开玩笑,讨厌他们儿子也不能这么报复。

我和潘星辰两个人解释了半天,他的爸妈才似懂非懂噤了声,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那头传来了两老夫妻的痛哭声。

潘星辰在这头哭,他的爸妈在那头哭,我在心里默默地哭。

因为疫情封城,潘星辰的爸妈来不了,只好把潘星辰托付给我照顾,说什么也要给我转一万块钱,实在推辞不了我只好收下,留着给潘星辰买些吃的用的。

兴许是担心住院期间我不认真照顾他,潘星辰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巴巴地非要我发誓一定会对他负责,不会丢下他不管。

当着潘星辰和他爸妈面,我郑重发誓就算我和他是死对头,三天两头吵架,我也会好好照顾他。

为了兑现诺言,我和学校里请了假,晚上只能躺在旧躺椅里睡觉,早上天不亮就被吵醒,浑身酸疼得要命。

潘星辰的左胸自检查之后似乎更大了些,有点软软的感觉,不像正常男生那般紧实,倒像是有些发育了。

等手术的几天潘星辰像是惊弓之鸟,别人多看几眼他都觉得是在盯着他的大胸弟看,一直躲在病房里不愿走动。

后来实在呆不住了就趁我睡着了偷偷溜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我睡眼蒙蒙,看到他正在脱衣服,穿着我晾晒在窗口的bra。

我怒血喷张,质问他,“你为什么穿我的bra,你怎么这么变态,竟然有这种爱好。”

潘星辰急切地和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怒气上涌直接破口大骂,“潘星辰,你个死变态,我一个女孩子和学校里请假,日夜在医院里照顾你,你竟然偷穿我的bra,你怎么这么变态。”

潘星辰眼睛猩红,布满血丝,“你说谁是变态?你再说一遍!”

“说得就是你,死变态!”

潘星辰脸色难看,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冲着我大吼,“我变态,我得了乳腺癌,胸都发育了,我一个大男人我怎么受得了,我怎么好意思出门。”

“偷穿你的内衣是我的不对,我不好意思和你说,也怕你说我是变态。”

潘星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英气的眉毛紧皱,眼底猩红一片,根根分明的下睫毛上泪珠滚动。

嗫嚅了好久,潘星辰还是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倒是十分干脆地脱了t恤衫,脱下了我的bra。

我的薄款无痕bra,被他大体格撑得已经有些变形,基本已经不能穿了。

“为什么穿我的bra,你自己不能去商超买吗?”

“商超里的bra罩杯大,我穿了空杯,不但挡不了胸,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是变态呢!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去买bra,没办法我只能借你的穿喽,其实你也没必要穿,我想出去走走。”

MMP,直接说我胸小算了!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我还是出去给他买bra,就像潘星辰说的,跑了好几家商超,都没买到合适的bra。

最后没办法跑到女装店,挑了好久才给他买了几件发育期少女穿的bra,薄款无痕,延伸性好,关键是不会空杯。

不得不说现在的小孩就像吃了化肥,发育的也太好了吧!我二十多岁了胸平得像压土机压过一样,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回医院的路上我买了一条黑鱼,让专门给病人家属加工食材的小饭店做成了清谈少油的鱼汤,又点了两道荤素搭配的小菜,准备带回去给潘星辰改改口味。

医院里的米饭白粥馒头寡淡的要命,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导致潘星辰肉眼可见的瘦了,担心他饿坏了身体我一日三餐都跑到外边给他买。

我拎着食盒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潘星辰背对着门口,衣服撩起来低头低头挤着他的大胸弟,我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夺下他捂在胸口的纸巾直接扔进垃圾桶。

“潘星辰,医生说了多少遍了,让你不要乱挤,也就这一两天了,有什么不舒服忍忍就过去了。”

潘星辰面红耳赤,半天才憋出几句话来,“我讨厌胸大得像女人,还不停地冒黄水,把衣服都浸透了,我是个大男人,我怎么见人啊!。”

“万一你挤严重了,病灶转移了怎么办?”

像是被我的话吓住了,潘星辰没敢再有动作,愣怔地看了我半天,突然抱着我大哭起来,“张辣,我不想死,我该怎么办啊!我一个大男人竟然有奶了!我没脸活了。”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胸口,严丝合缝,短而硬的头发穿透衣服,扎得我胸口又痒又疼。

我大力推开他,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潘星辰肩膀一耸一耸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就想发泄一下,你就不能借我抱一下吗?”

“抱你个头抱,你妈让你找女朋友,你怎么不找,你该抱的人是你女朋友,我跟你男女授受不亲。”

“为什么不能抱,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从小一个澡盆里洗过澡,有什么不能抱的?”

我当头给他一个爆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这关系到我的名誉。

潘星辰吃痛得大叫一声,捂着脑门嘴里含糊咒着什么,我眼神一凛,潘星辰立马老实地像孙子。

我打开保温桶,把黑鱼汤和饭菜端到潘星辰的面前,他拿着筷子,一脸失望地看着我。

“趁热吃,都是新鲜的,黑鱼还是我亲自挑选购买的,请人家加工的。”

“我不喜欢吃鱼汤,我想吃老母鸡汤!”

“老母鸡汤雌激素多,你不怕胸部发育了是不是?你不能吃老母鸡你不知道吗?这辈子都不能吃。”

似乎被我的话吓住了,潘星辰不再反驳,在保温桶里捞了好一会儿,撇出了点鱼汤到碗里,龇牙咧嘴呡了一点点。

我气得不行,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汤碗,给他捞了半碗汤加了几块肉,端着碗堵到他嘴边。

潘星辰红着眼睛,一脸的委屈痛苦。

“让你喝几口鱼汤,你委屈得像武大郎一样,我让你喝毒药了吗?”

“我不喜欢喝鱼汤,在家的时候我妈每次都给我煮老母鸡汤。”

“我管你,全都给我喝掉!”

我拿碗边碰了碰他的嘴,“喝,全都给我喝掉。”

“你怎么这么霸道,一点也不温柔。”

说我不温柔是吧!那老娘就温柔一点!谁让你是病人呢!

我噙着最温柔的笑,“来,潘星辰,把鱼汤喝了。”

潘星辰像遭受点击一般,全身都控制不住地痉挛,立马跳起来和我保持了相当距离。

“我怀疑你在汤里下了毒,你看起来好可怕。”

我脸上的笑容有些裂开,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我还是保持着甜甜的微笑,“哪里可怕了,我只是想让你喝几口汤,潘星辰你快喝几口。”

不想我好言相劝,潘星辰却不领情,自始自终都牙关紧闭。我和他找着话题,想趁他开头之际给他灌几口汤,他好像早已看穿了一样,一点也不回应。

我挑起他的下巴,逼着他与我对视,他的眼睛水漉漉的,眼光有些黯淡,像是刚睁眼的小奶狗,一下子就挑拨了我这老阿姨的心。

他粉嫩饱满的嘴唇,高挺秀气的鼻子,紧致流畅的下颌,无一不长在我的审美上。

啧啧啧,我竟对我的死对头有了好感,就因为他长得好看,我怎么这么肤浅。

我捏紧了潘星辰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巴,干脆利落地把汤倒进了他的嘴里。潘星辰喝得急,有些呛到不停地咳嗽。

“你要是听话点,早点喝了,我也不会强灌你喝。”

潘星辰龇着牙,鼓着嘴巴有些要吐的样子,极力地咽着口水,才压制住了要吐的欲望。

“让我喝鱼汤,我宁愿去死。”

“你不吃点营养的补补,你身体会受不了的,你现在是病人。”

我又盛了些汤,追着潘星辰满病房跑,潘星辰身材高大,身姿灵活,我好半天都抓不到他。

潘星辰站在门后我正准备扑过去,门后玻璃窗口上突然出现了一张脸,病房的门也被从外推开。

“潘星辰,去乳腺外科门诊做一下穿刺,不出意外明后天就可以手术了。”

潘星辰像是遇到了救星,撒腿就跑出了病房,把门口的医生撞得原地转圈圈。

等我追到乳腺外科,远远就看到潘星辰站在一群女的中间,他的脸色铁青,带着一股浓重的怨念。

排队等着检查的女人们个个一脸八卦地盯着潘星辰,眼神一路向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胸,紧接着露出一目了然的神情。

尽管他身上穿了我的bra,勉强遮住了他发育的左胸,但仔细一看依旧可以看出来。

电子屏幕上出现了潘星辰的名字,音响设备也已经叫号,“请二十一号XXX到胸腺外科做B超检查,请二十二号潘星辰准备。”

电子屏幕上性别一栏一水的女,唯独后面潘星辰性别那栏写着男,众多眼睛在他身上探寻,没有丝毫的避讳。

潘星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痛苦与挣扎,音响设备再次叫号,“请二十二号潘星辰到胸腺外科做穿刺活检,请二十三号XX做好准备。”

潘星辰看着电子屏幕,脚步却一直没动,看得出来他很排斥。

可我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就把他推了进去,按在了检查床上,利索地扒开他的衣服和内穿的bra。

医生大白戴着防护面罩,口罩,堪堪露出一双眼睛,可我明显能够看出他眼里的兴奋。可不是吗?男人得乳腺癌,估计医生也只在教科书上看过吧!

医生给他左胸消了毒,拿着穿刺针,在他的左胸上摸索了几下,很快就找准了位置,十分干脆地一针扎了下去。

整个胸腺外科的几个门诊都回荡着潘星辰尖刺耳的大叫声,那声音明显区别于女性,显得十分诡异。

病房的路上,潘星辰都紧紧捂着胸口,他脸色煞白,牙关紧咬,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正泛起微妙的怜爱,他忽然猛然攥住我的手:“你把我看光了,你得娶我!”

呵,刚才医生和护士也都把他看光,他是不是要挨个嫁一遍?

“晏韶敏,说你爱我。”床榻之间,太子欺我身,低低逼问。

我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他拿我当替身,还逼我说爱他。

见我没反应,荆辰逸底下狠狠掐了我一下,我睫毛狠狠颤动,只得回答:“爱,爱。”

1.

爱吗,自然是爱的,爱他在床上活好不黏人。爱他那张和荆玉泽相似的脸。

是,不止他拿我当姐姐替身,我亦拿他当做他荆玉泽替身,不过这秘密,只有我知道罢了。

如果有人知道我俩关系,只以为我晏韶敏,尚书府家庶女,恬不知耻勾了当朝太子,上了他的床。

做完后,我偷偷回了家,碧落走过来给我递上一身干净衣裳,眸光担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我换衣服的手一顿,笑得慵懒,...

我换衣服的手一顿,笑得慵懒,意味不明。

那还真是可惜,想来过不了几天,我的炮友就要和我说拜拜了。

荆辰逸的白月光回来了,自然不需要我。

“小姐,明日是太子府选妃。”碧落又道。

嘴角笑意放大,我很是了然:看看,晏语嫣刚回来,荆辰逸就忍不住了。

2.

尚书府的嫡女回府,派头十足,外面敲锣打鼓声响的我头疼,但没过多久就散了,因为晏语嫣要去参加选妃。

大小姐跟前的婢女来叫我一起。

我躺在太师椅上假寐,闻言睁开眼睛笑着应了。

说来,自从我穿越至今,还未曾见过这位医术卓越自请去边塞行医的嫡姐。

见了后,果然名不虚传。

她盈盈笑,温婉动人,不似我长相妖冶总被人叫狐胚子。

她往那一站,通身嫡女的大家风范,令人不自觉矮了半头。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我,我是正儿八经的现代人,且以前是个杀手,古代的规矩,我是一个都没放在心上。

“长姐。”我微微行了一礼,她点点头,并未对我表现出亲热或冷淡,想来是不屑与庶女结交,我也不想上去讨人嫌。

就这么到了太子府。

看自己的相好选妃,还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这些女子各个面容姣好,后花园里,能与百花争艳,女子低低笑的声音十分动听。

我无聊地站在最角落,这事儿肯定是轮不到我的,且我一点不想轮到我。

我还等着荆玉泽什么时候回京城呢。

但显然有人不想让我如愿。

丞相府家大小姐蓝玲儿,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哟,太子选妃,怎么什么人都敢来了。太子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狐媚子?”

她旁边是我的嫡姐,如天仙般的容颜安静着。

我默了一下,好脾气地道:“是呢。”太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就这后花园离她最近的那个石桌,我们不知道在那上面做过几次。

蓝玲儿见我不生气,自己把自己气到,又讥讽:“狐媚子样!”

我又连连称是。

可不是嘛,多亏了这幅狐媚子样,我才能把荆辰逸在床上勾的神魂颠倒。

蓝玲儿真被我的无耻气到了,这在场的世家女,谁听到这种话不委屈死,就我不要脸,还应着别人骂我。

就在这时,皇后娘娘和荆辰逸来了,及时中止了蓝玲儿对我继续人身攻击。

我喘了一口气,漂亮的狐狸眼依旧漾着笑。

纵然我脾气再好,被人辱骂,哪有忍气吞声的道理,说不定今晚就偷偷捏死她了,到时候还得让荆辰逸给我处理后事。

这多麻烦,我们两人可是马上都要断了哩。

众人给皇后太子行礼。

我偷偷往上看。

那男子身形颀长有力,一张如雕刻般完美有型的脸上冷漠无情,深沉的眼里如一汪看不见底的泉,令人捉摸不透。

我撇了撇嘴。

真是人模狗样,昨夜还缠着我在我耳边说要死要活,今天就迫不及待想把晏语嫣立为太子妃。

可怜我心心念念的荆玉泽,不知道回京城是今夕是何夕呢。

皇后庄重典雅,纵使生了太子,也看不出来有岁月折磨过的痕迹,话语柔和不失威严:“今日给太子选妃,不必拘束,都落座吧。”

我坐在最角落,吃着桌上的荔枝,顺便听听情况。

京城谁不知荆辰逸心悦晏语嫣,这宴会就是给晏语嫣撑场子呢。

就连皇后也对晏语嫣多加偏爱,唤晏语嫣一起坐在身边,笑道:“嫣儿终于从边塞回来了,可想死本宫了。”

晏语嫣温婉地笑:“臣女也想您。”

听这俩人寒暄实在是无聊。

我趁没人注意,溜了出去。

太子府的后花园,若荆辰逸是第一熟悉,那我应当是第二。

毕竟我俩在这做过不少少儿不宜的事情。

我一边走,一边想。

突然,一个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腰,男子熟悉的气息铺天卷地袭来,轻轻啃咬着我的耳垂。

手也胡作非为地乱摸。

我却了然,转身娴熟娇媚又柔弱地缠上他身子:“太子殿下,”

荆辰逸胡乱抓着我的衣服想弄开,我挡了挡,俏娇着嗔怪:“太子,今天后花园这么多人呢。”

荆辰逸亲着我的唇,含糊不清堵住我的话:“怕什么,谁撞见杀谁。”

我只好微微仰着头顺应。

倒是突然想到刚刚蓝玲儿骂我狐媚子,荆辰逸看不上的话。

痴痴笑,也不知道蓝玲儿看见台上冷峻无情的荆辰逸如今这样迫切与我行这事,是何感想。

“笑什么”荆辰逸皱着眉,掐了一下我的腰,他不满我和他做事时跑神。

我立刻亲了亲他唇:“没什么。”

荆辰逸似是想到什么,沉了声音问:“今日选太子妃,你没什么想法”

我笑得娇媚妖娆,我知道这人最喜欢我这幅模样,不然也不能整个京城就我给他勾到手。

“我能有什么想法,您看上谁就是谁了。”言下之意是暗示荆辰逸定晏语嫣,我没有想法。

这对他而言肯定是标准答案。

哪料他猛的用力,冷哼:“你倒是大度。”

我压抑住快破喉的痛呼。

心里纳闷我怎么又惹这尊瘟神生气了。

荆辰逸垂眸看着我,意味难测。

结束后,他道貌岸然整理衣衫,我看着凌乱的头发和碎了的衣裳,不满地皱眉。

怎么都是做这事,他半分看不来凌乱呢

“皱什么眉”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我连忙倩笑:“没没没。”忽的话锋转了,“殿下,长姐回来了,你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我了”

我自认为这话是没什么问题的。

却不料这话撞了他不知道哪门子枪口,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我的脖子,漆黑的眼看不清情绪:“少自以为是。”

我:“呜呜呜。”神经病,死变态!

卖了好几下惨,他才松了手。

他肯定是误会我想管他的事情,才发脾气的,我暗暗下决心下次聪明些。

这才能维持好良好的炮友关系,就算分,也是好聚好散嘛!

那次宴会后,我以为晏语嫣成为太子妃的圣旨马上下来,但是没有,不光没有,关于给太子选妃这消息也不了了之。

倒是有了新消息。

荆玉泽要回来了!

想到那个翩翩少年郎温润如玉的模样,我喜笑颜开。

就连荆辰逸今夜给我传信让我去太子府的消息都没理,我已然想好和荆辰逸划清界限了。

笑话,正主回来了,我不忙着勾引正主,抱着一个替身算什么。

但是我忽略了,荆辰逸,这是个变态加神经病。

今夜我没去找他,半夜,他翻了我的床,在我闺房床榻上不分轻重地撕咬着我。

4.

我原本想拒绝,但他那双漆黑森冷的眸子死死的看着我,我立刻不敢吱声了。

反而娴熟地缠着他:“殿下,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才没有去。”我语气娇柔做作,却刚好能拿捏住荆辰逸的心。

闻言,他把那双黑黢黢的眸子移开,掀了掀眼皮,冷笑:“本殿怎得看不出来有何不适,看来是本殿给你惯坏了。”

我暗暗皱着眉,听说今日荆辰逸和晏语嫣在承恩寺遇见了,难不成在晏语嫣那触了霉头,所以来折磨我

心里骂荆辰逸是个畜牲,面上我却丝毫不显,甚至把他抱得更紧了,跟个狐狸似的眼微微眯着,娇笑连连。

荆辰逸却没半分怜惜,我不敢惹他再发脾气,讨好地献上柔软的唇。

“殿下,长姐回来了。”

他啃咬着,含糊不清回了句:“嗯。”

我推了推他,勉强喘口气:“那……我们到此为止”

“轰——”

陪了我十几年的桃木桌,瞬间碎成了渣。

我:“……”

我自认言辞恳切,将自己身份认的清清楚楚,甚至都不提出要名分要钱财。

可荆辰逸大发雷霆,给我吓得瑟瑟发抖之余还不忘紧紧抱住他。

或许是我紧紧抱着他的动作对他有几分慰藉,他如刀子一般森冷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带着几分怪异悚然的温柔:“晏韶敏,你又不乖了。”

我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荆辰逸只有在非常生气的情况下才会叫我的名字。

我意识到,这段感情分开与否,好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可是,我的荆玉泽,啊不,现在还不是我的,荆玉泽,马上就回来了啊!

次日,京城发生一件大事,尚书府庶女离奇失踪,太子主动请缨,揽下这个案子,说帮尚书府找到女儿。

晏尚书感激涕零。

京城众说纷纭。

说尚书府庶女不检点,被人掳走,这下坏了名声,又说太子对晏语嫣情真意切,甚至揽下这种差事。

而舆论的主人公,我,被囚禁在了太子府。

我:我真的想哭。

碧落也被掳过来伺候我,我咬着唇不说话,碧落担心地看着我。

今天,距离荆玉泽回京的日子还有三天。

荆辰逸这个禽兽,给我关在他书房里,折磨我。

我都不知道哭着喊了多少次,我要被他折腾死了,他才放过我。

趁着荆辰逸上朝,我靠在床榻边休息,轻轻转了转手上的血红的玉镯,眼神慵懒又嘲讽。

想两个娇妻一起在怀吗可我只拿你当炮友。

荆辰逸上完早朝就迫不及待进了书房看我,又是一顿凶狠的啃咬,我现下下定决心要断了联系,就冷着脸,没反应。

他亲了几下意识到我过分冷淡,一双阴翳的眼神死死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毒蛇盯人一般,我又忍不住想打个寒颤。

但我克制住了,只是懒洋洋地说:“真无趣。”

荆辰逸一愣,似乎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装作乖巧可人的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却嫌不够一样:“这话我只说一遍,放我走,踏马的晏语嫣都回来了你还抓着我不放,有病啊。”

荆辰逸震惊。

大概是在想,原来我不仅会床上勾人,竟然还有骂人这一面。

许是我这尖利一面他从未见过,反而引起他的兴奋。

5.

滔天怒意排山倒海而来,他近乎惩罚似的咬着我,好像要将我连皮带肉吞下去,咬牙切齿:“晏韶敏,你别忘了,是你先勾引我的。”

我被他咬了也不恼,只是懒懒地躺在他怀里笑,笑的格外冰冷疏离:“那又如何,说开始的是我,说结束的也是我。”

瞬间,男人身上凌厉的气势翻了一倍,他震惊且愤怒地看着我,看样子实在不相信我平日柔弱的模样怎么会大变样。

我有些害怕,但强装镇定。

昏过去前,我后悔地想,我不该当初去勾引荆辰逸,就算荆玉泽走了,我厚着脸皮跟着去,也不至于现如今被荆辰逸在床上折腾死。

我这下彻底被荆辰逸锁死了,就那么大个书房,哪里都不能去,甚至荆辰逸给我脚腕上栓了一条锁,走路时一碰一响,在哪里都听得见。

他满意极了,我一贯闲散的性格几乎破防。

我当初究竟勾引了一个什么样的变态!

又是一夜旖旎。

荆辰逸醒了,怀里抱着的温软的人却空空如也。

太子府上下戒严,太子杀了好几个侍卫,全府上下战战兢兢,生怕谁惹了他不快。

而我在闺房的床榻上悠悠转醒。

笑话,穿越前我可是个杀手,穿越后到了不得宠的尚书府庶女身上,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培养了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现代格斗跆拳道那些,配上古代轻功之类术法,百名杀手迅速崛起,成了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大帮派“暗夜”。

我培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培养的,这里面一人可抵挡百名御林军,说点大逆不道的,再配上我随便制出来的炸弹,就算我要称女帝,也没人拦得住。

可惜,身为暗夜背后的主子,我没出息,沉迷美色,一天只围着太子转,整天想怎么做好荆辰逸的小舔狗,伪装好小白莲,让他再睡我一次。

现在好了,我不想当荆辰逸的小舔狗了,当然,我也不想称帝,因为我要换个人舔了。

眯了眯眼,躺在太师椅上慢慢摇着,咬了一口甜甜的桂花糕,我幸福的冒泡泡。

害,当舔狗就这点好,今天想舔谁就舔谁,明天不想舔了就换个人舔。

也不知道荆玉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笑着舔了下嘴角。

6.

今天是怀王荆玉泽回京的日子,晏席摆在大殿,朝臣可携家眷参加。

我穿了身浅绿主白的襦裙,挽了漂亮的发,这副行头,给人第一眼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形象。

想来荆玉泽那样儒雅的人一定喜欢!

宴会上载歌载舞,一道白袍身影儒雅有型,跃入我的眼帘。

他微微拱手行礼:“父皇。”

台上皇帝年事已高,身体也不怎硬朗,摆了摆手示意平身。

荆玉泽落座。

而自始至终,我的眼没离开那道儒雅的身影。

这一幕,自然毫无保留的落在荆辰逸眼里。

“砰——”太子前的桌子碎成粉末。

众人震惊。

荆辰逸不卑不亢,面色平静向台上解释:“父皇,儿臣失手了。”

皇帝自幼宠爱太子,也只是淡淡笑笑,没责怪。

中间歌舞又开始演奏。

一道如毒蛇一般冷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当然知道是谁的,却只是淡淡抿了一口酒。

我将态度摆的明白,要和荆辰逸划开距离。

甚至在宴会中间,主动去找荆玉泽搭话。

是离大殿比较偏的角落。

看着风度翩翩的背影,我眉眼温和带笑行礼:“见过怀王。”

荆玉泽转身,如清风般和煦:“免礼。”

我从前和荆玉泽不熟,只淡淡说过几次话,他反应让我略微惊讶。

因为他对着我笑:“晏韶敏尚书府家的千金。”

我轻轻蹙起好看的眉,依旧笑着:“王爷认得我。”

我是最不起眼的庶女,哪里称得上千金。

荆玉泽眉眼俊朗和煦,没有回答,转而问我:“大殿里歌舞升平,你怎么出来了。”

我面不改色:“太吵了,吵的我耳朵疼。”

荆玉泽却如获知音。

当代女子皆崇明权势,这样的社交场合都巴不得有什么作为得权贵青睐,而荆玉泽自小远离官场,不喜欢宴会,就连这次回京,都是因为皇帝身体不好,隐隐有退位之势,宣他回来。

荆玉泽不喜这些,自然觉得我与众不同。

我狐狸似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荆玉泽朗声言:“你可真是与众不同。”

我笑笑。

这边郎才女貌,两人侃侃而谈,画风和谐,却忽的身后出现一道声音打破这画面:“你们在干什么”

荆玉泽含笑,温和道:“皇兄。”

我捏着手里的帕子,表面亦是不卑不亢:“参见太子。”

荆辰逸森冷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我俩,最后落在我身上,冷冷道:“问你话呢。”

我口齿清晰,不见慌乱:“偶遇王爷,闲聊几句。”

荆玉泽看见我见到荆辰逸不卑不亢的态度微微惊讶,想来是没见过在荆辰逸这尊煞神面前还能坦然自若的人。

我暗暗想,就算真有几分怯意,也不能表现出来,我得在荆玉泽面前给他深刻印象,且得是好印象。

手心涔出几分汗,我表现得泰然自若:“王爷,臣女告退。”说罢,做了个礼,退了下去。

但没走一步,荆辰逸长臂一伸,将我狠狠禁锢,拉扯到他怀里,低头语气狠厉:“晏韶敏,你装什么不熟”

他手掐着我的腰,言语挑衅露骨:“去哪啊又去找野男人本殿允许了吗”

说着竟然在荆玉泽面前动我的衣带。

我震惊地伸手打在荆辰逸手背上,“啪”得一下,声音大的把三人都惊到了。

荆辰逸和荆玉泽是没想到我竟然敢打荆辰逸,而我是觉得下手太重,荆辰逸会给我掐死。

但是荆辰逸如此无耻不知分寸,是我意料不到的。

我打完这一下,转身挣脱他的怀抱,冷冷地掉头就走。

荆辰逸没有阻拦,荆玉泽也安安静静的。

背对着荆玉泽,我没看见,荆玉泽温润如玉的外表下,眼底闪过一丝违和的兴然。

荆辰逸冷淡地看了一眼荆玉泽,不屑地勾了勾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小动作。”

荆玉泽佯装不知,笑:“哥哥在说什么,臣弟不懂。”

荆辰逸表情冷漠,拂袖而去。

荆玉泽眼底深处的兴然扩大。

7.

荆辰逸最近跟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直惴惴不安偷跑回家他会不会和我算账,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边没什么动静,我也心安了。

上次偷跑回尚书府,我对外宣称是太子救了我,且救我时我并无任何伤害,就是有人说我出去遭遇不测,有太子这尊大佛的名号在,也没人敢提。

但是我没想到,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那没心的爹,竟然趁机把我塞进太子府。

我一个庶女,只能做妾室,所以荆辰逸许我侧妃之位。

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我的太师椅都好像重的摇不动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这便宜爹还真是不当人。

拈了一块桃花酥放在嘴里,桃花味道在我嘴里慢慢漾开,我不紧张,反而笑的妖冶。

荆辰逸没招使了只得用那便宜爹来压我。

阖着眼假寐,碧落进来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我幽幽睁开眼。

有人比我还急呢。

起身,对着进来的人浅笑:“姐姐怎么来了”

从来举止大方温文尔雅的晏语嫣冷着脸看我,步子急促杂乱显现出她此刻心绪很乱,声音都带了几分尖锐:“晏韶敏,你好手段!”

我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这位嫡姐看似沉稳,实则如此沉不住气。

“姐姐这是做什么”我装作不知,疑惑问。

晏语嫣咄咄逼人:“太子让父亲将你许给他,你会不知情”

“妹妹当然不知,太子自幼喜欢姐姐,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果然是那个狗男人干的!

我以为我这话会让晏语嫣情绪暂缓,哪料她捏了捏衣摆,一直看着我,目光难测。

我坦然地回敬目光。

良久,晏语嫣才收回视线,冷冷道:“那为何太子会让父亲将你许给他”

我咬了咬唇,紧张兮兮的模样很是让人放松警惕。

“我不知道。”说着,潸然泪下,“不怕姐姐笑话,妹妹心悦怀王,对太子并无意,那日和怀王偶遇说了几句话,被太子撞见,可能太子误以为我们互生情愫,他对怀王有敌意,自然想横刀夺爱。”

我这番解释有理有据,安慰了晏语嫣的心。

她神情终于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冷淡:“那太子要纳你入府,你是何想法”

“我,我自是不愿。”

看着晏语嫣被我忽悠的团团转,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怜我俩一起遇见荆辰逸这个祸害,还有这厮,竟然想坐享齐人之福,真他妈王八犊子。

我眨了眨眼,继续道:“姐姐既然知道太子对你情深义重,为何不主动找他”

荆辰逸喜欢晏语嫣,而晏语嫣也对荆辰逸有意思,为什么不早早两人相好,这是我一直以来的问题。

晏语嫣冷淡的脸明显一僵,好几秒才说:“太子生性冷淡。”

我有些疑惑。

太子生性冷淡那狗在床上恨不得把人玩死,怎么着都不像冷淡的意思。

我大着胆子出主意:“那更得需要姐姐主动了,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你稍微主动些,太子定当把持不住。”

肯定是因为晏语嫣太高冷,而荆辰逸那个家伙外冷内热,只要晏语嫣稍微主动,干柴遇烈火,这不就成了!

我忽略刚刚的不解,努力给晏语嫣出主意。

想来有趣,我们这两姐妹素无交集,现在说这样的体己话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晏语嫣是自幼养在阁中的大小姐,从没听过我这样的虎狼之词,闻言脸颊微红,但却若有所思。

看来是听进去了。

我窃喜。

成亲之日马上到了,就看我这位嫡姐如何做了!

8.

我想一头撞死在太子府后花园。

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想死过。

成亲前日是中秋,皇后设晏太子府款待诸位大臣家女眷,我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这事可把我开心坏了,正愁晏语嫣怎么拿下荆辰逸,机会就来了。

看着台上冷漠如神祗的存在,那张刀削般的俊脸如鬼斧神工,可惜坐在那目不斜视,冷的像隆冬里消不掉的冰。

那人起身,出去了。

我一边叹着自己眼光好,一边暗暗给晏语嫣使眼色。

晏语嫣轻拈桌前果酒,抿了一口壮胆,而后文雅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我祈求晏语嫣勾引成功,这样我才能对荆玉泽下手。

经过上次的事情,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和荆辰逸没断干净的情况下,找荆玉泽搭话。除非我想在荆玉泽面前声名狼藉。

这宴会太过无聊,我趁没人注意走了出去。

太子府确实大,但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无聊转转。

也是我运气好,竟然遇见荆辰逸和晏语嫣二人,看着那边正在讲话的二人,我呼吸一滞,赶忙躲在旁边的大石头后。

既然碰见了,不偷听一下说不过去。

那人负手而立,因气势俊冷,带着衣袍随风的角都带着冷,晏语嫣穿了粉白色襦裙,簪了漂亮的流苏簪子,清冷干净,煞是好看。

许是没主动和男子搭过话,晏语嫣咬着唇角有些紧张,但大家风范犹存:“殿下和妹妹的婚事……”话说一半,意犹未尽。

荆辰逸身形未动。

我以为他要说些安慰的体己话表明心意。

晏语嫣没说话,大概也在等他讲话。

谁知道空气就这么冷下来了,风里随着几片叶子卷起又落下,显得冷又寂。

我懵了。

荆辰逸依旧一个字都没吐。

晏语嫣表情瞬间有些窘迫地难看,脸色涨红难堪,欲言又止:“殿下。”

那眉目含情恰到好处,柔弱又不失脾性,看得我一个女子都心动,暗暗捏了捏拳,在心里呐喊:长姐加油!

“滚。”那高大俊逸的背影如山,冷的令人发指地吐出一个字。

别说看晏语嫣的表情,就连眼皮都没提一下。

我以为我耳鸣出了差错,心乱耳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好巧不巧暴露在他们两人的视野。

这动静太大,几乎是我刚发出声音,那边两个人就同时看向了我。

我:……

于是我眼神惊恐,在晏语嫣愤怒仇视的眼神里,看着荆辰逸两步并作三步走过来抱起我。

他两根手臂粗壮有力,衣袍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布料,总之我隔着裙子挨到他的衣服,冷得像碰到了蛇,好像两只粗壮的大蟒蛇丝丝地缠着我。

手臂的主人显然更不好惹,阴森森的话一字一句的:“晏韶敏,偷听人说话,好听吗”

我颤了颤身子,呜咽一声。

因为荆辰逸不轻不重地揉着我刚摔疼的屁股。

晏语嫣脸色极其难看,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有些红,又泛着惨白。

完了,这下给晏语嫣得罪死了。

别碰我屁股,别碰老子屁股!

我颤颤巍巍想躲荆辰逸的魔爪,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泄愤似的,荆辰逸掐了一把我的屁股。

我捂着嘴怕发出声音让晏语嫣觉得我在嘚瑟,尽管我真的很疼。

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后花园,没脸见人了。

被荆辰逸带去他的寝殿。

最后做了什么当然不必多说。

晕过去之前,我听见荆辰逸在我耳边冷冷低语:“晏韶敏,这几天给你的自由,是不是让你忘了本”

第二天幽幽转醒。

这狗不知道和我的便宜爹达成了什么交易,我是彻底被卖了。

往常两人睡了后他至少还会让我按时回去怕被人发现污了我清白,昨夜他折腾我中间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一晚上没睡,就在太子府呆了一夜。

甚至我醒了后,丫鬟告诉我,太子去上早朝了,尚书府见我一夜没回,也没人来寻。

我软着腿洗了身上,换了身干净衣服往回走。

还不忘狠狠啐一口那个狗。

真他妈禽兽!

正心里骂着,走路不留神,直愣愣撞了脑袋。

我捂着头,两眼泪汪汪抬头看。

许是我这幅呆愣的模样取悦了荆辰逸,他竟低低笑出了声。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因为我就没见荆辰逸笑过。

他展眉时眉眼少了凌厉,唇角微勾,竟然比荆玉泽还好看。

荆辰逸摸了摸我的头,语气里带了难得的柔意:“韶儿,你真笨。”

我更恍惚了,跟醉了一样。

最近一门心思想和荆辰逸分开,好久都不主动讨好他,总惹他生气,荆辰逸一直叫我全名,好久不叫“韶儿”。

荆辰逸察觉自己态度改变,立刻冷下来:“明日就成亲了,今儿别乱跑。”

我来不及想荆辰逸变脸,小鸡啄米般点头,只盼赶紧远离这尊煞神。

荆辰逸看我态度敷衍,眼神又是一寒,他大概是想到明日成亲,又转而缓下来,没有多说了。

我连忙溜了。

9.

令我咬牙切齿的是,荆辰逸安排了两个侍卫看守我,应该是防止我明天之前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气死了,但我又不能明目张胆反抗。

不过门口这俩人倒是阻止了晏语嫣前来找事。

想到原本的合作伙伴可能变成敌人,我这脑壳子就隐隐作痛。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行人弄醒。

洗澡换衣熏香挽发。

那嬷嬷厉害的很,我困得直打瞌睡,她带着一帮子人毫不被影响。

我勉强清醒,看着铜镜里容光焕发,漂亮妖冶得像一条美丽的九尾狐的自己,不免欣喜,哪有女子不爱美。

只是,“嬷嬷,侧妃成婚,可穿正红”

就算我再不懂规矩,也知道古代正室才可以穿正红色衣服,更别说婚服这么重要的东西。

嬷嬷面不改色看我:“时辰到了,太子妃。”

太,太子妃!

*拯救低血压系列~

*复仇虐渣心疼渣男是倒大霉的开始

王诗琪没想到自己三十岁的生日,竟然以这样狼狈的结局收场。

“还坐着干什么?赶紧把那裙子脱了。”朋友们还没走完,丈夫韩明就迫不及待地下令道,“明天你把这裙子退了,能退多少是多少。”

“这裙子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退掉?”王诗琪眼睛看向桌上的蛋糕,上面的蜡烛马上就要熄灭了,那左右摇摆的火焰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以为你穿件上万块的裙子,你就是公主、女王啦?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韩明说得大大咧咧,似乎并不觉得这些话有多么伤人,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眉头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

“你以为你穿件上万块的裙子,你就是公主、女王啦?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韩明说得大大咧咧,似乎并不觉得这些话有多么伤人,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眉头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王诗琪,你到底怎么了?这才结婚几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屈辱感兜头而来,王诗琪涨红了脸浑身发抖,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丈夫,感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身上的裙子是某奢侈品牌最新产品,她也是犹豫再三才决定狠心买下,作为自己三十岁的礼物。

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很任性,但她一直很节俭,从未有过不理性的消费。她已经三十岁了,流逝的岁月加重了她心中的不安感,这条裙子不过是想给自己逝去的青春一丝安慰罢了。

然而直到今日她才通过这条裙子看清楚了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她远配不上这样昂贵的裙子,在丈夫眼中,她不过是一个无需打扮、不能追求浪漫的已婚妇女罢了。

当她穿上好看的裙子,准备接受朋友们的祝福时,丈夫却因为得知裙子价格不菲而大发雷霆,根本不给她留一丝面子,弄得场面尴尬至极。朋友们也只好先行离开,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

“在你心里,我就只配穿地摊货是吧?”王诗琪沉默许久,才颤抖着开口道。

“关键是我们的经济条件允许你这样奢侈吗?一条裙子小半年的工资都没了,你觉得你这是结了婚的女人该做的事情吗?”

韩明争论起来有理有据,“咱们现在还欠着房贷、车贷呢!不仅如此,刨去咱俩的吃喝拉撒,还有双方父母的赡养费,最关键的是咱俩都三十了,该要个孩子了,这以后孩子又是一笔巨额开销,这样算下来,你还敢说你没做错?”

“我就这一次而已,我想给自己的三十岁留个纪念不行吗?”

“留个纪念拍张照片不就行了?”韩明越来越烦躁,声音也越来越高,直接站起来道,“你三十岁想留个纪念花上万元买一条裙子,那你四十岁是不是也想留个纪念买点什么?你无非就是在找借口而已,我真没想到你会变得这样虚荣。”

“我虚荣?”王诗琪艰难的用手指着自己,瞬间眼泪充满眼眶,她强忍着委屈道,“韩明,如果我真的爱慕虚荣的话,我还会嫁给你吗?”

王诗琪觉得委屈,想当初两人结婚的时候,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领了证以后就在乡下摆了几桌酒席算是结了婚。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就只有韩明,两人的家境都不好,所以他们连结婚这样的终身大事也要仔细算计一番。

能省则省,就连接亲也不过是韩明骑着自行车将连婚纱都没有的她接回了家。

王诗琪既然愿意这样简单地嫁给他,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么多。她内心对拥有韩明的未来充满了向往,根本从未在意过物质生活。

两人是大学的时候确定的关系,那时候韩明愿意吃馒头咸菜来节省钱给她买礼物。毕竟是年少爱幻想的女生,任谁不喜欢另一半送的昂贵礼物呢?可是王诗琪却每次都把东西退掉,换了路边十几块钱的小饰品,认真道:“像我这样的女生,就这种东西最符合我的风格了。”

一开始韩明听了还会反驳她说,以她的条件明明能拥有更好的。可她哪里在意,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强调最平凡的才是最好的。

后来,韩明便不再送她昂贵的礼物,渐渐的,也就没了礼物。

那时候王诗琪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以当时的条件来说,他们能好好吃饱饭就不错了,真的没太多金钱来耍浪漫。

就这样,从这里开始,韩明再也没有送给她任何礼物,也不再在意所谓的仪式感,有时候王诗琪发出感慨时,他还要不客气地说她矫情。

或许真的是她做错了,本来只是不愿给爱人增加经济负担,却不想对方当了真,并且还变得如此斤斤计较,让她苦不堪言。

或许三十岁的意义只有女人之间才能够理解,因此朋友们都很赞同她任性一次,给自己一件奢侈的礼物,只有男人们怨恨地指责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可就算今天没有这条裙子的事情,王诗琪也是难过的,因为韩明压根就不记得她的生日,看见蛋糕的时候还有些不耐烦地对她说:“又忍不住吃甜品啦?到时候减肥失败可别嚷嚷!”

王诗琪强忍着没让情绪爆发,一心想让自己的三十岁生日变得快乐,可事实并未能如她所愿。

想了这么多,王诗琪的头都快要炸了,她很快就想问问自己,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嫁给了韩明?而韩明又是非真的爱过她?

“你到底在哭什么啊?”韩明突然开口,显然是耐心耗尽,他抓着头发蹙眉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说着起身回了卧室,彻底没了动静。

王诗琪坐在沙发上,感觉到脸上精心画的妆容已经花掉了,她去卫生间卸妆洗脸,然后穿着她昂贵的裙子出了门。

王诗琪庆幸自己还有个家可以回,父母一见到她高兴得合不拢嘴,母亲更是连忙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拉着她问:“不是说不来了吗?”说完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问,“韩明怎么没来?”

王诗琪不想将这件事告诉父母,所以随口扯了谎道:“他临时被老板喊去加班了,所以就我自己来了。”

“这样啊。”父母并未生出疑虑,一人替一下的给她夹菜,满脸笑容地对她嘘寒问暖,就像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一般。

想到这儿,王诗琪刚刚消散的悲哀再次萦绕心头,她回想往事,竟然发现,韩明曾经也是爱过她的。

算不上多么轰轰烈烈的情节,无非就是会替她挑去碗中的大葱和香菜罢了,然后将她爱吃的饭菜多点一份,也会为了她偶尔跳起的馋虫奔波数十里,排上几个小时的队,然后献宝一般将美味送到她面前。

那些平凡的细节,是她愿意随他度过漫长岁月的关键。

就算时至今日,韩明也会在自己空闲的时候替她分担家务,让她没有那么辛苦,也是因为这样,朋友们都对韩明称赞有加,认为他算得上是一个好丈夫,而听着众人的夸赞,她心里也是认可的。

“妈,我这条裙子两万三。”忽然,王诗琪开口道。

母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离她远了一些,然后皱眉道:“什么样的裙子能两万多啊!”

“奢侈品牌,两万多算便宜了。”

王诗琪听着母亲的教诲低下了头,或许真的是她做错了,不该如此任性。

“两万多就两万多呗。”父亲开口满不在乎道,“自从认识了韩明,看看咱们闺女都委屈成什么样了?凭什么别人都能穿贵裙子,我闺女就只能穿那几十块钱的破衣服?韩明那小子当初是怎么承诺的?我怎么觉得咱闺女自从嫁给了韩明,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呢?”

一番话将王诗琪的眼泪又勾了出来,她偷偷摸摸地抹着眼泪,母亲见状揪心道:“这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话说得太重了?”

父亲直言道:“肯定是韩明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了,我就说琪琪一进门这脸色就不对。”

王诗琪在父母的逼问下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她就是不明白,“就算真的是我的错,他有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吗?”

“他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母亲劝她,“这结婚后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你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别太把这件事往心里去,不然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王诗琪不太赞同母亲的话,因为结婚这么多年来,她好像从未看清过韩明,有时候感觉他很爱自己,可有时候又觉得他根本不在乎自己。

在这种不确定中,她仍固执地认为,如果韩明真的爱她,她应该是能够明确感觉到的,就像两人恋爱时那样。

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感觉不到了?

王诗琪原本是想在娘家待几天的,但是不巧婆婆突然住进了医院,她也只能放下满心委屈,前去看望照料。

韩明见到她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好像平常一样,熟练地指使她干活,伺候婆婆。

王诗琪觉得不好受,可仍旧按照他的吩咐照做了。毕竟这是在医院,而且生病住院的是他的亲妈,他有点情绪也很正常。

王诗琪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生怕一时因韩明的态度不善而发火,让老人跟着担心。

“我听韩明说你花两万多买了一条裙子?”婆婆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件事,“那裙子你退了没有啊?”

王诗琪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一般,满脸通红的低着头道:“还没来得及退。”

王诗琪被婆婆堵得说不出话来,韩明在一旁忙工作,闻言插嘴道:“妈你别跟着发愁了,我之前已经说过她了。”

“唉。”婆婆却根本不愿就此罢休,她两眼含泪道,“这次就算了,以后可别干这样的事情了,不然这个家还怎么继续往下过啊!”

王诗琪根本没想到一条裙子竟然会带出这么多的麻烦事,尤其是当韩明告诉她,婆婆也是因为她花两万买裙子的事情才会昏倒的,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一般。

负罪感让王诗琪哪里还敢把那条裙子留下来,幸亏她没舍得把标签拆了,所以还能退。只是当她看见店员那鄙夷的眼神时,还是不自觉地红了眼。

韩明是陪她一起来的,见她满脸不开心,“咱们做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就咱们这个条件,你穿两万多的裙子有什么用?只要你不是从百万豪车下来的,别人就会以为你的是仿品,是山寨。所以说,真的没必要。”

王诗琪的心更痛了,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谁紧紧扼住了喉咙一般,呼吸不畅。

韩明却还继续说:“我一直觉得你挺好看的,就算不化妆,不打扮也好看。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说到底你想变得漂亮好看不也是为了给我看吗?”

听到这王诗琪才抬起头看他问:“难道结了婚的女人就没有让自己变得美丽的权利了吗?”

韩明叹气,“光美丽有什么用?你今天要是吃不了饭了,你还会在乎美不美丽这件事吗?”

王诗琪却摇头说:“可我们现在并没到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步啊!”

韩明显然耐心再次耗尽,“你这是跟我强词夺理。作为成年人当然得有一些忧患意识吧?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道理还要我跟你教?”

韩明说完不再理她,自己大步离开了。

王诗琪气不过,自己站在原地想等韩明回来哄她,可韩明开了车自己离开了,期间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就好像是在说:“你自己留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夫妻没有隔夜仇。

饶是王诗琪再怎么气不过,但最终还是回了家,所幸韩明似乎也没有要继续跟她争吵的样子,已经做好了饭,好像是在等她回来。

然而当王诗琪怀着复杂的情绪洗完手准备上桌吃饭的时候,韩明却冷冷地开口说:“等我妈回来再吃。”

“咱妈今天出院吗?”

“嗯,她不喜欢在医院里待着,所以提前出院。爸去接她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韩明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

合着并不是专门在等她回来吃饭啊!

王诗琪拿着筷子的手瞬间变得冰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下筷子,然后起身离开,最后钻进了被窝里。

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婆婆来叫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做了什么梦,以至于眼角还带着泪。

“裙子退了没有?”婆婆又在关心这件事。

王诗琪赶忙道:“退了。”

“那就行。”婆婆紧张的脸瞬间变得喜悦,过来招呼她说,“别睡了,快来吃饭。”

王诗琪全身乏累,把脸往被子里藏了藏,小声道:“我想再睡会,你们先吃吧。”

这时候韩明走过来拉婆婆,随意地看了王诗琪一眼道:“不用管她,等她饿了自己会吃的。”

婆婆闻言便没再坚持,嘱咐了一句她赶紧吃饭后就跟韩明去餐厅吃饭了。

房门被重新关上的那一刻,王诗琪蒙上被子闭眼睡觉,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她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渐渐的也哭累了,再次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似乎有人将她搂进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王诗琪习惯性的朝对方怀里靠了靠,却猛然惊醒,她睁开眼,见韩明正沉沉地望着她。

“还生气呢?”韩明轻声细语道,“别生气了,一切都过去了。”

王诗琪被他温柔的神态弄得有些脸红,问:“咱爸咱妈呢?”

“吃完饭就回去了。”韩明问她,“饿了吗?”

王诗琪还没说话,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她顿觉没面子,将头塞进韩明的怀里说:“饿了。”

韩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起身去将她拉起来道:“就知道你该饿了,赶紧下来吃饭吧。”

王诗琪顺着他的牵引在餐厅坐下,韩明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上来,在她准备开吃前,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条项链给她,“迟到的生日礼物。”他讨好地说,“收下了这篇就算翻过去了。”

这银质的项链镶了一颗很俗气的大水钻,款式十分老土,但因为是在韩明手中,所以变得高级了许多。

爱情滤镜真是可怕,王诗琪在心里默默道,就这种项链免费她都不见得会伸手要,但因为韩明,它似乎比那些奢侈大牌还要昂贵。

“谢谢老公。”王诗琪满心欢喜的让韩明为自己戴上,心里决定不生气了。因为她突然想到之前做的那个梦,是她和韩明离婚的梦。

在梦中,韩明叫嚣着要和她离婚,而她却百般求饶无果,两人离了婚后,她更是因为有过婚史而再也无法找到归宿,孤孤单单的过了一辈子。

她根本从未要和韩明分开,现在看来,如果两人关系破裂,最难过的人肯定是她。

韩明只是太为他们的未来考虑罢了,并非不爱她。

毕竟,生活还得继续,她也不能做个恶俗的小心眼的人。

一番心里建设,王诗琪终于将自己劝慰成功。

生活能继续下去的,在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前,王诗琪是这样天真的认为的。

这天韩明公司组织聚会,基本上成家的人都会带上自己的另一半,韩明自然也带上了王诗琪。

为了不给韩明掉面子,王诗琪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并且将那条项链小心翼翼地佩戴上。

这条项链虽然不昂贵,但这是韩明婚后第一次送她的礼物,象征着他们之间的爱意,王诗琪满怀期待地跟着韩明去了酒店。

并不算多么豪华的酒店,但也不是王诗琪平时敢轻易进来消费的档次,她和韩明落了座以后,便安静地等着其他人的到来。

这期间有人走过来给他们夫妻俩打招呼,一个女人挽着丈夫十分开心地对韩明道:“谢谢你送的生日礼物啊!真是让你破费了,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女人说着拉起丈夫的手,两人手上都戴着一条精致的手链,很明显是情侣款,王诗琪能一眼看出这东西价格不菲。

“说什么呢,别这么客气,好朋友之间送点礼物不是应该的嘛!”韩明说得大方,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王诗琪的眼神。

作者/辞悲郁

「清洋,你放开我。」

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我悲戚地看着眼前这个眼角泛红的男人,他的脸渐渐和几年前稚嫩的人重合。

低沉的声音传来,手上的动作却未松开半分:「地上凉,到我这来。」

01

我叫洛初,我从来没有想过阔别几年,眼前的宋清洋已经从少年变成了一个男人。

他冰冷的手指在我的肌肤上引起阵阵战栗,我因为无法控制自己而痛哭出声:「宋清洋,求求你别这样。」

可是他却不愿意,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眼里深藏着怜惜、想念还有恐惧。

我拒绝他的要求,甚至激动得干呕出来,眼底的冷漠把他刺激得难过。

下颚上的疼痛袭来,宋清洋掐住我强迫我跟他对视。

「我只是把你当弟弟啊!」

「弟弟」

宋清洋...

宋清洋终于开了口,是很好听的低嗓,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我的脸上、身上。

我侧过脸,不再看他脸上疯狂的神色,那种让人窒息到死亡的感觉,让我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产生了一丝害怕。

「弟弟会这样看你吗弟弟会这样触碰你吗弟弟会这样跟你躺在一起吗」

他低过头来,嘴唇落在我身上,像是终于找回了失落已久的珍宝,他惹得我不断尖叫,像是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处。

事后宋清洋紧紧地抱着我,不愿意松开一丝禁锢,他的喘息声在我的脑海里回响,给静谧的空间营造出了几分遐想。

他说:「初初,不要离开我了。」

记忆里的少年,会初初姐初初姐地叫我,会在晚上等我回家,会给我做饭,会在疲累的时候给我献上羞涩的笑容。

我始终都把他当作弟弟看待,可是少年从未这样想过。

所以在回国后的第一次见面,他便无所畏惧地强行把我「绑」入了这间在郊区的别墅。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半个月来,除了定时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和宋清洋之外,我没有见过其他活人,我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这座房子里,四周被高高的电网围住。

「初初,在看什么呢。」

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手,宋清洋的头抵在我的肩头,在我的脸上偷了一个吻。

「想什么我在想,当初温顺乖巧的人为什么现在会变得如此残忍。」

他眼里的眸色暗沉了下来。

我们互相沉默着。

他说,他不能听话,因为如果继续顺从,那么我就会像那年一样,把他丢弃掉,丢得干干净净。

那时,他把我的护照藏了起来。

我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年,他哭着摇头,求着我不要走,手里死死地护住那本红色的证件。

我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的举动,说:「宋清洋,给我。」

我身体一颤,思绪被拉回,深刻地感受着他的欲念,他对我执念超乎了我的想象。

「宋清洋,你除了那档子事情之外,还能想什么」

「你走了四年,一千四百六十个日夜,三万五千零四十个小时,这都是你欠我的,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看过去,宋清洋一点都不加以掩饰他神色中对我的贪婪,他痴迷吻着我的所有,让我觉得所过之处一片灼热。

02

宋清洋对我的态度是温水煮青蛙式,他对我很温柔,但一触碰到他的底线,他就会发疯,他说,他在我的身上从来就没有过安全感。

我只是觉得恶心,可笑!

我凭什么给他安全感我巴不得他永远都没有安全感,永远一个人独活,永远得不到自己爱的人。

我终于跟他爆发了第一次争吵,因为我在他不在的时候试图逃跑。

他脸色阴戾地掐住我的脖子,我脸色通红呼吸不上,直到翻了白眼快失去意识,他才松手。

我按住胸前大口大口呼吸,眼泪不断从眼眶掉落,他冷冷地站着看着我:「初初,记得这种感觉,我当时就是这样的难过窒息。」

我从来都不知道宋清洋可以这么狠。

事后他拿着药膏回到房间,我却因为害怕而不自觉后退,他脸上闪过后悔。

看着我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红色指印。

他好看的眼眸里尽是心疼。

或许他在难过,他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颊,从我的视线往下,可以看见他白皙的肌肤,我此刻竟想张口咬上去。

他动作轻柔地给我上药。

我抬头冷冷地看着他,表情讽刺:「你这是什么是心疼是愧疚」

「如果清洋你还认我当年对你的恩情,你就应该放过我。」

「我当初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我当时有了秦衍,你明明也知道的。」

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因为我最后一句话,因为我不爱他。

我也因此被他的对待痛叫出声,宋清洋体内暴虐的因子就此被激发出来。

宋清洋只是摸了一下我的脸,但我的身体却忍不住害怕地颤抖起来。

我忽然想起,几年前,我向大家介绍秦衍是我男友的时候,他堵在我的门前,一双哭肿的眼睛看着我,问对于我而言,他究竟是什么。我回答的是什么

我说:「宋清洋,我只是把你当我的弟弟。」

很明显宋清洋也记起了这一段回忆,他咧开嘴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我天真。

他白皙纤瘦的手温柔深情地穿过我的发梢,皮下显出的青筋表达出主人此刻的不满。

我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脸靠近我,他的笑容开始逐渐放大,与此同时跟着忐忑不安的还有我的心。

他一下下地抚摸着我,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自己觉得很可怜,他对待我就像对待一只宠物而已。

「初初姐,别试探我的底线,我也是会生气的。」

因为这一句初初姐,我忍不住打了冷颤。

谁也不知道当初我为了让这个高冷的少年叫我初初姐,花费了多少的心思。

因为我白了脸庞,他不再开口激我,而是把他做好的饭端上来,味道和几年前的如出一辙。

在三个人的出租屋里,宋清洋是经常做饭给我和宋枝枝吃的人。

宋清洋拿着勺子,将饭递在我的唇边,微笑着看着我,我抬眼看他,撞进他的眼眸里。

「我自己可以吃。」

话音刚落,我便伸出手要从他的手里拿过来,可他纹丝不动,大有一种跟我耗的意思。

终究是我败下阵来,因为我不知道宋清洋会不会突然发疯,然后抓着我的头发强行喂食。

他喂得很慢,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笑意看着我吃饭。

「初初真乖,如果可以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他是真的想要永远地困住我。

03

宋清洋每天下班后都会回来,亲自给我做饭,给我洗澡,给我穿衣。睡觉会有晚安,起床会有早安吻。

他活成了别人家男朋友的模样。

我有时候会问自己,是不是爱上宋清洋了。可是下一秒就被我否定了,我恨不得拆他的骨喝他的血,以前多疼宋清洋,现在就有多么的怨恨。

如果没有那次的荒唐,我真的会把宋清洋永远当作弟弟疼爱的。

也许宋清洋也知道我一个人在别墅里很无聊,他这一次过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了一条狗。

我不知道它的品种,可我觉得它很可爱,身体小小的,却异常的乖巧。

在面对宋清洋的时候,我更喜欢逗狗儿玩。

他总是一脸难过地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背影。

我知道只要我不触及宋清洋的逆鳞,他会一直对我温柔体贴,明明是我比他大,可他把我照顾得面面俱到。

我不知道他还会偷看我的手机,明明被他拿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了。

他指着照片里面的男人问:「他是谁」

宋清洋咬着牙,愤怒地问我,他黑色的瞳孔仿佛升起一簇火焰。

手里抱着小狗,我惊讶地盯着那张照片。

那是我在国外的男朋友,我也老大不小了,不可能在国外一个人生活,此刻宋清洋手里面的照片正是我们两个的亲密照片。

我突然想到那年,他看见我和秦衍的照片,也是这样含着泪质问我「他是谁。」

我最后在宋清洋的房间里,发现了秦衍剪烂了的照片。

两个人的合照,秦衍的部分被剪的稀碎,我当时想不通,一个阳光的少年怎么会存在如此暗黑的心思我现在知道,他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恶。

我抬头看着他,声音颤抖着:「你应该知道的。」

我不信,宋清洋没有把我们的聊天记录看完,按照他这种多疑嫉妒的性格。

得到我的回应,宋清洋脸色更加难看了。

房间里淡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身影打在我的身上,快要把我吞灭。

他发出了一声哽咽,红着眼望着我,我白着脸看着他缓缓跌坐在我的脚边,像是快呼吸不过来了,也许嫉妒让他变成这个模样。

这次是他仰着头看着我,他拉动我的裙摆:「初初姐,求求你看看我,你的眼里,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

我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当初,也是相信了宋清洋的伪装。

我因为他的深情而感到恶寒,我摇头,想要跑,我要想离开宋清洋,可是他怎么会轻易让我离开。

我被宋清洋绊倒在地,手腕撞到旁边的桌子上面,立刻红肿了。

宋清洋站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初初就不会示弱吗软弱的女人更能够得到男人的心疼呢。」

他看见了我的恐惧,他无视我的恐惧。他伸出脚踩在了我淤青的手腕上,他嘴角露出阴森寒冷的笑意,我头皮开始发麻。

我疼得几乎蜷缩了起来,可是也不愿意开口求饶。

见我沉默的样子,他喘着气,继续跪在我的脚边,虔诚地看着我。他捂着自己的脸,好像是在啜泣。

随后他的头靠在我的头上,敛去了冷漠,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他像只被抛弃了的幼兽,在等待别人的救赎。

可我不是那个人。

我只会激起他刻在骨子里的偏执欲和破坏欲。

我讥讽地看着宋清洋,他也阴沉地看着我,他突然将那部手机拿过来,用着无法忽视的力道,我的手机被砸在我的身上,最后落在我的身边。

我静静地看着他,手机被牢牢捏在手心里。

我突然噗呲一声笑出来:「宋清洋,如果我拒绝呢」

04

或许没有想到我会拒绝,因为我在这里,除了逃跑之外,对他要求的事几乎有求必应。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

宋清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着我点点头,来势汹汹地将我强行带到厨房里,我被他压在桌上,看见他拿着刀指着我。

我抿着唇,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再隔几厘米,它就可以插进我的身体,用我的血液滋润它,绽放出妖冶的姿态。

刀刃对着我,宋清洋表情很奇怪,他也许在等着我的服软。

可我已经绝望了,哪怕我知道我应该是哭了,却异常清醒地跟他对视着,我说:「宋清洋,那你就杀了我。」

与其每天被绑在这儿,我还不如找个解脱。

他好像是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极限,反而过来亲吻我的眼角,我因为害怕想要后退,他失措地看着我。

「初初,跟他分手。」

他还在纠结。

「我不。」

不是分不分手的问题,我还有我自己的坚持。

最后还是我赌赢了,宋清洋不舍得,他红着眼看着我,此刻的氛围降到了零点:「你就那么舍不得他吗」

他咬着唇,直到把唇给咬破了,血出现了,我也没有说一句话。

不远处的狗儿跑了过来,围着我的周围转。

不知是否被刺激到,宋清洋抓着我的头往他一旁的水龙头处摁压,很快水浸没过了我的头。

我口鼻呼吸之处全是水,我的手拍打着水花,快窒息而死时他才松开我。

他唇上的红色让他看起来病态了几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宋清洋竟然捡起了那把刀对着自己。

「宋清洋,你要做什么你把刀放下。」

不一定会伤害我,可我心里隐隐有着预感,他会刺向自己。

委屈又难过地看着我,宋清洋的眼里蓄满了水,他嘟着嘴告诉我:「我舍不得伤害初初,可怎么办,我这里疼。」

那把刀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到心脏的部位。

「我这里好疼啊初初,初初不要我,那我也不要我自己了,也许这样,初初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

「初初,我要占据你的所有,包括你的心,任何和你亲密的男人,我都要亲手去抹掉他的存在。」

「我已经定位到那个男人的位置了。」

疯子!

我自认为很好的定力在这一刻被宋清洋给击溃,折磨我不说,连我身边的人也不放过。可看他异常认真的脸,我又害怕他真的动手。

他笑得很好看,直勾勾的将刀子往自己的身上插进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扑了过去抱住他,我将那把刀夺过来狠狠地扔开,他的左手不断地流着血,滴在洁白的地板上面。

他喜悦地抱着我,激动得吻着我的头顶。

「初初,我知道你不会放任我不管的,就像当年一样。」

我痛哭流涕着,那年我和宋枝枝亲自把他从他家暴的父母手里救出来的。

我背着比我高大、浑身滚烫的他到附近的医院里,他睁开眼便扑过来叫我初初姐的样子,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不止是让他保重生命,我还害怕别人受到伤害。

宋清洋低下头,温柔扫过我的颈项,安心的看着我,还不忘提着要求。

「初初姐,跟他分手,好不好。」

我认命地闭眼,咬着牙:「好。」

对面传来了好听的男声。

05

但我更不愿意理会他了,他无论如何取悦我,我都和他说不上几句话,只顾着逗弄手里面的狗子。

可是有一天起来,我找不到这条狗了,我找寻了别墅里所有角落,我用他最喜欢吃的东西来引诱,都再也没有听见过它的声响。

可他只是得意地拿出手机,我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按照这个情况下去,我没有办法联系到外面。那我就会按照宋清洋想的一样,在他的掌控之下存活着,沦为他的附属品。

宋枝枝是在一个下午过来,她开门进来的时候我们两个看见对方,都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

「你去问你弟弟。」我理了理我的秀发

我和宋枝枝,以前是好友,我们毕业后就合租了一套房子留在这个城市打拼。

我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所以她提出让宋清洋暂住进来的时候,我也没有拒绝,可是谁能想到,防火防盗当闺蜜,这句话是真的。

宋枝枝抢了我男朋友,捉奸在床,想一想也真是恶心。

也是知道宋清洋对我的想法,宋枝枝只是叹了口气。

「初初,你不该回来的。」

不该回来吗我从来不知道做人还可以如此厚颜无耻,我掀开眼皮看她,我大约明白,我逃跑的绝佳机会又来了。

当初也是宋枝枝知道了我和宋清洋的事,她谴责我,虽然我回击回去。但我也明白,我比宋清洋大了4岁,他还小,所以我选择出国离开他们。

「不该回来宋枝枝你知道的,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人是你。」想起那段被男友和闺蜜背叛的日子,真的很难过,「怎么,我回国打扰到你和秦衍的好日子了」

她睁大着双眼,看我一脸的嘲讽,喝了口桌上的白水。

「秦衍死了。」

「你走后不久,他去潜水,设备出了问题,最后在海边发现了他的尸体。初初你知道吗」

宋枝枝看着我,自嘲可怜地说:「秦衍根本不爱我,他甚至想去挽回你,他跟我在一起,也是贪图一时的欢愉罢了,清洋毕业庆祝那天喝多了,是我勾引的他……」

算了,我不想听婊子和狗的故事。

见我一脸的抗拒,宋枝枝也知道我不想再聊起这段往事,可是秦衍死了,这是我万万没想想到的。

我的眼神宣泄出一丝难过的情绪。

她抓住我的手,神色急切地说:「初初,我认真的,离开清洋,不然会毁了你们两个的。」

「初初,清洋他……已经变了。」

我们对视着,互相寻找对方眼神里的信息,我反握住了宋枝枝的手,她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睁大。

06

在门锁打开的时候,宋清洋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我和宋枝枝在沙发上撕打的情景。

茶几上的杯子已经被我扔在地上砸了稀碎,我揪着宋枝枝的发,她背对着宋清洋呆愣地看着我。

得让宋清洋放心啊,阔别多年,我怎么会如何心如止水地面对她

宋清洋过来把我们两个分开,他将我掩护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

宋枝枝瞪了一眼我们,伸手理着自己的头发:「你给我的钥匙,你忘啦!」

「给我。」

说话少,做事却狠,自己姐姐都可以做到如此。

宋枝枝走后,宋清洋回抱着我:「你没事吧。」

可我一把把他给推开了,他迷惑不解地看着我,像一个迷惑的宝宝,我忐忑不安地看着宋清洋:「秦衍死了,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他神色停顿了一下,将手腕上的纽扣给解开,松开了束在脖子处的领带,水顺着他性感的喉咙流下来。

「一个死人而已,难道你还在惦记着他」

又吃醋了。

我转过身不理他,宋清洋看不见我脸上的神色,不知道宋枝枝会不会帮我。我闭着眼,希望宋枝枝能够带我离开。

宋清洋冷笑看了我一眼,神色冷清地说:「我姐跟你说了什么」

「说什么当然是让我离开你了。」

「那你怎么说」

我听见身后东西落地的声响,我报复的心思啊。

「还能怎么说,我肯定会离开你的……」

我转过身,宋清洋从保温袋拿出来一碗汤,打开的时候还冒着热气,他亲切地叫着我:「初初,过来喝汤。」

什么我不解地靠近,汤的香味窜入我的鼻息,我下意识地问:「这是什么」

「你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我走过去,想些我的那条狗,不知道宋清洋把它搞到哪里去了。

【把狗子给我,我太无聊了。】

宋清洋不在,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会憋坏的,真的。

宋清洋没有言语,眼神盯着我手里面的碗,也不说话,光是那个眼神,就足以让我窒息了。

!

「啊——」

我轻呼着,我看见宋清洋坐在我对面笑着。

因为他的笑容,我脑海里面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我立刻冲到洗手池边呕吐了起来,呕到最后眼泪都流了下来。

宋清洋声音却无比的轻快:「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初初,你不该这么敏感的。」

「初初,你看我多么的大方,我会同意让这条狗陪着你,不过,它是要付出代价的。」

「宋清洋,你就是个魔鬼,你怎么不去死。」

至少这一刻,我真的想要宋清洋去死。

宋清洋伸出手,食指划过他红润的唇,精致的下颚线仰起,他便过来。

他咬着我的唇,想要炙热的感受我的存在,他对我说过很多次,只有跟我紧贴着我接触着我的时候,他狂乱的心才会有片刻的平静。

我开口一把咬在他的肩膀上面,他仿若失去理智一般,我们两个人互相不断的在纠缠着,眼泪不断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他停了一下,随后更加疯狂的。

他抱着我:「都是你逼我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变成你的唯一我才是你的一条狗,我都快被你逼疯了你知不知道!宝贝,我爱你,这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了。」

「所有人都可以想着离开我,唯独你不可以,不要提起所有人,不要关心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宝贝,只有我,你只有我,这世界上也只能有我,我不会让其他人存在的。」

宋清洋大力地抱着我,仿佛要把我融入到他的身体里去。

我呜咽着,听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喘息声。

*罪臣之女x实权真太监

*虐文!虐文!!纯古言虐文!!!

*结局he,却虐得心肝疼,看完直接emo,慎入!

皇帝给我赐婚了,赐婚的对象还是他眼前的红人——大太监苏禾。据说许多老太监都喜欢与宫女对食,然后变着法儿折磨人。嫁给他,我想,我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苏禾被薛尚书的纨绔儿子给掳走那天,我正在茶楼听书。

说书先生正说着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如何清君侧,将那些叛党余孽剿灭个干净,又是如何将其他皇子给踹下台。

我还在感叹着当今圣上是个狠人,楼下突然一片嘈杂之声,夹杂着一二尖叫与惊呼。

我侧过头向下看去,正看见一顶极为眼熟的小破轿子停在路中央,一旁骑在马上的是一华服公子,那...

我侧过头向下看去,正看见一顶极为眼熟的小破轿子停在路中央,一旁骑在马上的是一华服公子,那公子眼疾手快,一把将轿子里的人给拉扯出来,将人提溜上马,不顾那人的怒骂之声,横鞭一抽马身,绝尘而去。

这人啊,一身宫中内侍穿的衣服,身影纤细修长,柔若无骨,看着甚为熟悉,隔得较远,我便踮脚提裙又将身子往栏杆外探了探,那人似乎心有灵犀般,隔着老远朝我看来。

原本已经没有力气,像死鱼一样挂在马上的人忽然一个挣扎起身,不仅磕着了那公子哥的牙,还朝我用那尖厉不已的声音大喊:“眼瞎了吗?快想办法救你祖宗!”

果真没猜错,这就是我那便宜夫君苏禾。

我装作没看到他,利落转身,接着坐回椅子上喝茶听书。

此番这么一闹,可谓是群情激愤,这不,连那说书先生也开始讲起了苏禾的八卦。

只听那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敲,悠哉悠哉道:“薛尚书的小公子心仪皇帝身边的宦官苏禾并非秘事,此人是个纨绔,时常出入乐坊妓院,早就将那苏禾给传成了神仙般的人物。”

这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苏禾。

薛公子曾跟他父亲入过一次宫,那时他父亲正被皇帝问着话,而他眼睛不知该往哪放,无意间便瞥见屏风后的人,身影窈窕,正在案前为皇帝研墨。

那公子哥出宫后是这么形容的,气度闲雅,怡然姿态,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偏生那一头浓密墨发只用一根簪子挽起,窗半开,有微风初起,发尾飘摇。

后来惊鸿一瞥,佳人绝代风华,君子之态怡然。

这薛公子被勾走了魂儿,还声称,这人就是皇帝身边的内侍苏禾。

我当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苏禾是有几分姿色,但却是个极尽烂俗之人,不知是这薛公子眼瞎还是如何,竟然说出此等话来。

在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我时,我不慌不忙站起身下了楼。

回去前还不忘将从苏禾那顺来的几样宝贝拿去当铺换了银钱,回府后又声称苏禾傍上了贵人,将苏禾府上的下人打发个干净,然后我便收拾了细软,打算趁苏禾身陷囹圄自顾不暇之时逃跑。

于是,我就这么与苏禾那顶小破轿子撞了个正着。

来人从轿子上下来,一甩衣袖,衣衫不整,眼尾还是红的,嘴边各种粗俗不堪的话,从那薛公子的父母一直问候了人祖宗十八代,边骂边与背着包袱的我对上了眼。

我们大眼瞪小眼许久。

我第一个反应是将包袱藏在身后,而苏禾在我有动作时便立马朝我扑来:“臭娘们,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你我可是圣上亲赐的姻缘,你敢逃,信不信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

他的声音是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这么发火朝我吼时声音也愈发刺耳。

只是这人也就这点能耐,嘴上说得好听,事实上我一把拽住了他要揍我的手,然后悠哉悠哉地给他理了理衣服:“夫君,抱歉啊,今天没人做晚膳,我以为你这次被掳走就回不来了,府里的下人全被我给打发走了。”

苏禾脾气不太好,但他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

这是我跟他成婚许久得出的结论。

此时,这人被我给气岔了去,好不容易缓过来,正将他那身被撕扯得不像话的太监服给脱下来换常服,准备带我去酒楼吃饭。

我则坐在他一贯坐着的美人榻上喝茶看月亮,还不忘磕着瓜子催促他:“你给我快点,我饿。”

随着苏禾的一声“滚”,一个花瓶就这么从屋里飞出来。

我险险躲开,而里面的人还不忘抱怨:“供你吃供你住,你还给我蹬鼻子上脸?”

苏禾并没有让我失望,他今天能成功从薛公子那逃出来,是因为薛公子对自己梦中情人的幻想完全破灭了。

苏禾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看上去还年轻,若真掩去他的太监身份,似乎勉强还像个正常人。

奈何一身太监习气极重,会翘兰花指,笑起来阴森森,音调也尖厉,偏偏拂尘不离身,走着那小碎步,腰身盈盈而握,谁看都知道,这不是个男人。

于是在苏禾叉腰骂了一通还用拂尘甩了薛公子一脸后,薛公子成功赔着笑将苏禾连请带扔地给赶出了尚书府,这才让苏禾有机会抓住想要逃跑的我。

此时,苏禾穿着他那身乌漆墨黑的常服,束着头发,阴沉着一张脸出来,衬得他一张脸挺白,虽说苏禾一向是这般痨病鬼的模样,但这么端着脸,也倒有了那么一点君子如玉的架势。

做菜这活儿本该是我来做的,成婚第二天苏禾就要求我当他老婆的同时当他的厨娘。

在我成功烧了三次厨房后,苏禾才去请的厨娘。

我这一身技艺无非是好吃懒做和败家。

苏禾讨厌嫌弃我,我也知道他想休了我,可这是他从圣上那亲自讨的姻缘,若休妻定然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他恨,他怨,他怒,他骂,最惨的是厌恶我到极处还得想方设法地喂饱我。

他在前面扭着他的腰走着,我在后面跟着他,不防皇城的夜市上人极多,他走得也快,没多久就没了影儿。

这时我反倒被人给拦了下来。

来人是风月坊的常客,那年我家被抄,女眷大多被卖进了这些歌舞坊中,我还有点小姐脾性,仗着长得好,卖艺不卖身,结果被这么个大爷给打了一巴掌,拽着头发要我接客。

虽说我后来遇到贵人暗中相助安稳过了一段日子,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头皮也跟着紧了紧。

这人上前就拽住我的手腕,大笑着道:“怎么,宋家心高气傲的小姐,不肯接客就算了,现在还嫁给了一个不是男人的东西?”

我呸了一声,想甩开这无赖的手,却被他抓得越紧,手腕快被折断了。

“给我松开手,小心我夫君告到皇上那儿整治你。”我这么一个姑娘家,也就只敢在苏禾面前逞威风。

这人是有名的无赖,打死过人,也玩死过姑娘,偏偏家中父亲巴结上了朝中官员,几箱银子送过去,让此人依旧无法无天。

于是时隔多年,我又要再次被他给拖走时,苏禾那拂尘结结实实抽了恶霸一脸。

“咱家的娘子,是你能碰的?”苏禾叉腰问。

苏禾难得有那么点男子气概,我当即躲在他身后嘤嘤哭泣:“妾身当年还在风月坊时,就是此人欲对我行不轨之事,下了狠手般的打我踹我,还硬是要逼良为娼。”

我哭得入戏,眼前也暂且瞧不清晰,似乎看到苏禾的影子颤了颤,我自然哭得更为凄惨。

谁都知道,苏禾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苏禾在皇帝李瑾还是个皇子时就在其近身伺候,奈何只是个区区宦官,登不上台面,并未被李瑾重用,自从苏禾在宫乱中救了李瑾后,李瑾才注意到身边还有这么个忠心的奴才,虽允他住在宫外,却依旧时常传召他近身伺候。

不管谁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但这恶霸也许脑子真的不好,并不明白苏禾是个怎样的人物,狞笑着骂:“一个没有根的玩意,要什么老婆?”

他一巴掌就扇向苏禾,苏禾体弱,就这么被人狠狠扇到地上。

“没有用的阉人。”恶霸呸了一声就要上前拽我走。

我看着苏禾被打得半天撑不起身子来也吓傻了,哆哆嗦嗦地要去扶苏禾起来。

苏禾却忽然笑了,他吹了声口哨,在恶霸快要碰到我时,四方皆被巡查营的兵卫给围住。

那恶霸被狠狠制服在地。

苏禾被我搀扶着起来,整个人阴恻恻得不像话,他这时候声音却带着哑问我道:“你觉得宠臣应该是怎样的?”

我没管他发疯,而是轻轻碰了碰他被打肿的脸:“疼不疼?”

他斜我一眼,而后看着那些兵卫,做了个轻抹脖子的动作,瞬间在所有围观百姓的惊呼声中,有血花飞溅,而苏禾拽过我的袖子一步步离开。

他恍若刚才的事儿没发生,拉过我被拽红的手腕,揉了揉:“想去哪儿吃?”

现在想想,我嫁给苏禾那日,正是皇帝薨逝,三皇子李瑾登基的第一个年头。

没有红妆十里,只有一顶看着就寒酸的轿子,从后门抬向宫外不远处的一座偏院。

那日偏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我的怨气同那暗沉沉的天空一样。

原因无他,我要嫁的人,是一个无根无权之人。

我与此人并不认识,只知他在宫乱时保护了当今圣上,护驾有功,只求了一座宅子以及一个娘子。

我就这么从风月坊的姑娘成为了一个宦官的对食。

许多老太监都喜欢与宫女对食,然后变着法儿在床上折磨人。

嫁给他,我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我在花轿里抽抽噎噎哭了起来,遮脸的喜帕被我随意扯开,面上的妆也哭花得彻底,我还完全不在意地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

直到花轿停下,“轰”的一声砸在地上,幸亏坐得稳,才未一个趔趄跌出花轿,那些抬轿的下人自是不想与一个内侍扯上分毫关系,疾步退下,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掀开轿帘,这儿正是一处窄巷,显然未被抬进院中,我已经可以想象,一个涂着白粉,满脸褶子,说话尖声细气的老男人狞笑着把我从花轿里拽下来的画面。

当下生了逃跑的心思,便也再顾不得哭。

我闷头就从轿中跑出,不想,外面也有人要进来,我于是便这样撞进了那个穿着喜服的男人的怀里。

我看都未看,含着泪一巴掌就给扇了上去:“什么腌臜东西,给我放开你的脏手!”

这人轻啧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尖细,音色却温温凉凉:“娘子,这规矩是不是从来没好好学过?”

我抬头,恰撞进一双温润如水的眸子里,来人一身红色喜服,鬓发高束,面容白净无须,凤眸薄唇,长相偏柔和,一手拿着拂尘,一手轻揽着我。

与我想象中的老妖怪并不一样。

他继而拂尘一甩,端得一身仙风道骨,在我觉得他还算端雅俊秀时,他却在下一刻低头,兰花指翘起,掩在嘴角笑得阴阳怪气:“咱家……这就教教娘子。”

我与他成亲那天,他所谓的教我规矩,并不是对我做什么乌糟事,就只是让我跪在小祠堂里背了一夜《女诫》,然后在第二天扭着他的细腰,打着哈欠一脸看蠢货的眼神用他那刺耳的声音道:“昨天规矩怎么学的,给为夫备早膳啊。”

他悠哉悠哉地坐在椅子上要我背《女诫》,背错一处就用拂尘打我手心。

太监就是太监,打人没什么力气,我却为了满足他那可耻的虚荣心,每被打上一下,就泪眼汪汪地号上一嗓子,直到最后,这人将拂尘一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人?”

我偷偷给他翻了个白眼,而他似乎看不到般,哼着他的小曲儿,逗着鸟架上的画眉鸟,极不耐烦地朝我挥了挥手,让我滚下去。

苏禾喜欢折磨我,不过不是在床上,只是单纯地用言语折辱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没救的蠢才,得了大缘分才被送到他身边当他的娘子。

现在想来,跟了苏禾以后,我这日子也算极为好过的,他除了骂我,不痛不痒地用拂尘抽我手以外,当真待我还挺好。

我与苏禾从未同过房。

但如今,是苏禾救了我,我自然不大过意得去,半夜进了苏禾的房间。

苏禾这时墨发披散,穿着白色的里衣,正半靠在床头,见到我来,他眉毛扬了扬:“怎么?看我死了没?”

我小声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禾一向体弱,站久了头会晕,风一吹就得风寒,晚上也时常失眠,总会出来逗他的画眉鸟来扰我清梦。

更何况如今还被人给一巴掌扇在地上。

他摇头,不耐烦地推了推我:“没有,你可以滚了。”

“明天你该怎么跟皇上交代?”我这才问出了藏在我心底许久的话。

我只是关心他,不想苏禾却理解错了,他哼笑一声:“你也别想着皇上治我的罪好让你有机会逃跑,你也看到了,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苏禾在我眼里除了脾气暴躁点,一向是无害的,我可以威胁他,变着法地欺负他,就连今日他被人掳去,也顶多是嘴里骂得凶了点。

我便一直以为,苏禾就是个软性子。

但苏禾为了救我,仗着自己是宠臣,罔顾国法,当街杀了人。

若今日苏禾不在,亦或是我从未嫁给苏禾,指不定我哪天就会真的沦落到要用身体伺候人的下场。

我一屁股坐在了苏禾床边上,还不怕死地让他往里面挪挪,此时夜色下观美人,偏偏真有种薛公子所说的风雅姿态来。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唤道:“夫君啊。”

他不耐烦偏头,而我凑上前硬是要掰过他的脸,我凑到他耳朵前正想说些什么,这人似乎以为我要亲他,满脸惊恐,一脚把我踹了下去,然后裹紧了被子,大骂一声:“下流!”

这是我第一次,被我的夫君,一个太监骂下流。

第二日,苏禾入宫许久未归,那些文臣大抵因为这天下太平,总得闹腾出点事情,于是借苏禾恃宠而骄,当街杀人的由头,一群闲得没事的死老头早朝的时候齐齐上奏要皇上严惩苏禾。

苏禾到底是犯了天家规矩的,我心下不安,在临近黄昏的时候便守在了宫门前。

我就是在那时候遇见当今相爷江离的,那人穿着官袍,双手笼在袖里,正缓步走出宫门,忽然就在我面前停住脚步:“宋莞?”

我父亲当年门下只收了江离这么一个门生,后来我父亲遭人诬陷,锒铛入狱,到头来反而是江离成了这一朝之相。

在我心里,这个位置,本该是另一个人的,只可惜……当年他锋芒初露,一身疏狂傲气,却堪堪折在最好的年纪。

我在愣神间,江离忽然问:“夫人为了苏禾而来?”

“你可知他如何了?”我没有称呼他为我的夫君,毕竟……在外人看来我跟苏禾的婚事始终是场笑话。

江离的神色有一瞬怔忡,而后道:“我让宫人带你进去寻他。”

他继而转头吩咐宫人,给我带路,我道谢以后,跟着宫人踏入了朱红宫门,而身后又响起了江离的声音:“夫人自老师离开后流离坎坷数年,如今也算尘埃落定,在下只想劝夫人一句,执着于过去,不如珍惜眼前之人,有时候,遗憾与残缺并非苦痛,反倒是一种完满。”

我心下疑惑,然而宫人的脚步太过仓促,我没办法停下问个明白,只来得及回首看了一眼,江离的青色官袍在风中飘摇,他轻轻点头致意便上了宫外马车。

他们这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向来看不起宦官之流,可江离的话里并无任何轻视之意。

他称呼我为夫人,甚至提醒我让我安心跟苏禾过日子。

江离这人,要么是多管闲事,要么便是与苏禾认识。

只是这其中真相为何,在我瞧见了苏禾以后,我再也想不起来去深究了。

我是在一处偏殿中找到苏禾的。

在那之前,我正与皇帝李瑾撞了个正着,在我随着宫人匆忙跪下行礼时,少年帝王忽然低头瞥了我一眼,对着身旁的宫人轻嗤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小禾子闲得没事才同朕讨老婆,空惹一身是非。”

他踹着道边的石子,怒气腾腾地走了。

完全没有个皇帝的模样,活像谁欠了他钱一样。

他毕竟才十七岁,与先帝的杀伐果决并不相同。

彼时,苏禾在殿中跪着,他背着我,一向喜欢微弯着腰的人,身子如劲竹般跪得笔直,内侍独有的黑色纱帽被他放在一边,青丝垂落于地,竟有种说不出的矜贵孤高,我看着这背影却恍然与记忆里的某个故人重合。

苏禾听到脚步声,头都未回,只犹自用我从未听过的清亮音色道:“臣累了,不想干了,皇上就拟个旨,让臣离开……”

他话未说完,只因为他转了头,正与我的视线撞上。

于是这位大爷眼神倏然变了,用一副想杀人灭口的架势看着我,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尖厉:“不好好在家待着,来这凑什么热闹?”

继而他想站起,却因为跪得太久,起来后又是一个踉跄,便直直朝我摔了来,于是苏禾结结实实将我抱了个满怀,他身上有股子书墨香,极好闻,我偏头间就能瞧见苏禾白玉般的耳朵已然泛了红。

我正觉有趣,于是接着轻拍他的背安抚他道:“夫君,我怕皇上惩治你,见你许久未归,便私下来宫里寻你的。”

我难得对苏禾这般好言好气,而苏禾的耳朵反倒更红了。

这人啊,吃软不吃硬。

在月上柳梢之前,我到底如愿把苏禾带回了家,依苏禾的意思,皇上查得那恶霸身上有数件人命官司,也知道他是个祸害,于是并没有惩治苏禾。

这世上的善恶与是非,并不是靠真相来分辨的,杀了人,在他人口中那便是杀了人,便是这世间罪人。大多人不去了解其中过程,只愿相信自己看到的。

苏禾若真的只是个恃宠而骄的内侍,作为帝王定然不愿落人口舌,又怎会轻易地就放过苏禾呢?

而今日江离的一番言论必有深意,若他不是脑子坏掉祝我与一个宦官百年好合,那便是……苏禾也许真的是能照顾我一辈子的人。

哪怕他不是个男人。

我父亲曾是当朝御史,我便也带了点心高气傲的小姐脾性,即便流落风尘,也不愿委身他人,更不愿和一个太监过一辈子。

我以前一心想着逃跑,但如今我终于意识到我离开苏禾,空留一身肮脏骨气,到底是活不长久的。

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与苏禾之间的关系。

于是,我在院中叫住了正要回房的苏禾。

“苏禾,你给我过来。”我叉腰,气势十足。

“你什么态度?”他转头吼我。

我也不再扭捏,上前就拽过他的衣领:“我叫宋莞,今岁二十六,也算是个老姑娘了。”

他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而我若无其事地接着道:“我并不是你随意求来的风尘女子,我父亲曾经是御史,犯了事儿被砍了头,我才被送到风月坊。”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未曾婚配,也未曾将自己轻易许给谁过,有过一个喜欢的人,可惜这人死得早,没来得及给我留下任何念想,我孑然一身,无旧友故亲。平日虽然对你凶了点,但你要知道,我也曾是个婉约贤良的闺中姑娘。”

说到这,月华静谧,院中红枫却依旧艳艳,苏禾蓦地笑了,眼睛弯得像月,光影在其中明灭,他再开口时,声音缓慢而清晰。

“嗯,我跟你如今近况相似,无父无母,无权无势,也没什么才华与能力,我就剩一个虚职,凭着当年救主,讨得一个家和一个嫌弃我的娘子。一心想着带着这么一个脑子算不上好的娘子离京,隐去自己是个阉人的事实,抱几个孩子养着来了此残生。”

而后,便剩一片静默,我嫁给苏禾的这一年里,我们甚少如此心平气和地讲过话。

我与他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在长久的对视中,我们看着对方倏然笑开。

其实我同他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都是被这世间遗弃的可怜人罢了,如今我重新让他认识我,我亦重新认识他,往后可能真的要相偕着过下半辈子了。

苏禾昨天在宫里说的那番话似乎不是闹着玩的。

他说他想离开,今天便真的让我收拾院中库房里的赏赐,让我全拿了去换钱。

苏禾曾经在宫变的时候救过皇上,如何救的我并不知道,但是在那之后,皇上不仅赐了宅子美人,还给了苏禾许多赏赐。

我曾进去瞧过几眼,大多是些珍宝古玩,尽是俗物,苏禾是个守财奴的性子,看顾着这些宝贝看顾得紧,按他的话来说,将来被皇帝嫌弃了,他还得靠这些来养老。

今日我去了一趟,那儿许久未有人涉足,到底落了灰。我未曾想过,会在里面发现几块上好的砚台,一些山水名画,市面上已然寻不到的书,这些都是文人儒生喜欢的东西,尽数夹杂在一堆金银器中,便显得没那么起眼。

直到我在里面寻到一支青玉雕刻的梅花簪,那是我亲自所刻,也是我当年赠给陆清河的,后来陆清河被赐死,他府上被宫中侍卫搜刮了个干净,如今这支玉簪碾转之下,竟是被皇帝赏赐给了苏禾。

曾被我视作珍宝的东西如今被他的新主人丢弃在不显眼的角落,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伤。

苏禾回来的时候,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他进屋后坐下,对着我便翻眼睛:“杵在那作甚,还不给我过来。”

我回身,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簪子:“把这给我。”

“你想要你就拿去玩儿吧。”苏禾神色如常。

而我上前给他倒了杯茶,便在他身旁坐下。

“我年轻的时候,雕了支梅花簪,送给我心仪之人的。”我怅然出声。

苏禾听到这便忽然将簪子抢了去,拿在手心把玩着,继而他便阴阳怪气地笑出声:“那可真巧,你……”

我知道他又要说些不着调的话来讥讽我,但他并未有机会说出来,因为我哭了,我眼前一片模糊,继而有泪大颗大颗落下。

他这时候也忘了要骂我,拿出块帕子给我擦眼泪:“宋莞,你哭起来可真丑。”

说的话依旧不中听,但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而我下意识就抱住他呜咽出声,他身子僵住,我则哭着道:“他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男子,他早慧,也自负,曾经一心为官,想着开创一片盛世清明,我爱慕他的一切,可如今却已经记不起他的模样。”

“你曾经喜欢的人多好,便显得你现在嫁的人有多不堪。宋莞,我知道,你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再好不过的男子,今后便瞧不上任何人了,嫁给我这么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总归是受委屈了。”

他再没出言讥讽我,反倒是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我,然后将他夺来的青玉簪还塞到我手上,“还给你,你别哭了。”

苏禾在深秋之时,生了场病,拖住了他要离开的脚步。

彼时红色枫叶早就堆满了院子,一场大雨纷扬落下,而苏禾又被李瑾给扣在宫里,这一扣就是三天。

我托江离去打探消息,江离把人带回来时,苏禾身上已经全湿了,回来就发起了高烧。

江离说他跪在皇帝寝殿外整整三天,就为了求一个自由身。

我到底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苏禾到底是什么人,他跟皇上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那日入宫,不管是李瑾调侃的语气,还是苏禾说的那些不想干了的混话,都不是君王与臣下间该有的。

作者/花下客

原标题:《一生痴绝处》

*两个竹马的追妻修罗场

*万人迷女主X表面高冷其实卑微敏感深情男主X表面温柔其实偏执腹黑妖孽男二

答:难以启示,他俩貌似搞在一起了。我和高冷竹马已经结婚了,可温柔竹马回国第三天,高冷哥要跟我离婚。

韩弛回国的第三天,肖予泽就跟我提出了离婚,真是一对狗男男!

我真的很想问一下我父亲:要是早知道韩弛会跟你亲生女儿抢老公,你当年还会不会带他回家?

带老公,回娘家,给情敌接风?我是得有多大的病...

带老公,回娘家,给情敌接风?我是得有多大的病才能干出这种傻逼事!

所以我压根没和肖予泽提,只说我要回娘家一趟,晚上不在家吃饭了。

其实我说这也是多余,他忙得脚不沾地很少在家吃饭。偶然又碰上我外出,我俩一年到头也一起吃不上几顿饭。

肖予泽听我说完,没像平时一样利索地应答,而是少见地沉默了几秒。

手机中传来他轻浅的呼吸声,同晚上躺在我旁边睡觉时差不多,缓慢而沉稳,我却意外地听出了几分犹豫,忽而福至心灵。

“你该不会是原本也打算约我吃饭的吧?”

果然,他慢吞吞地开口:“今天不太忙……你上次不是说想去试试新开的那家泰式餐厅吗?”

那家新晋的网红餐厅最近十分火爆,去打卡的年轻人特别多,我在网上看到要提前排很久的队。肖予泽既然这么说了,必定是已经安排好了,应该是有些麻烦的,但他从来不会刻意说起这些。

这么好的机会我却没有口福了,一念及此,我又在心里把韩弛骂了一顿。

“那下次吧,你不忙的时候一定告诉我,我提前去排队,就不用麻烦你操心了。”

肖予泽没说话,似乎还是不太高兴,我也觉得抱歉,只能掐着嗓子哄他:“好不好嘛老公?”

我从小到大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第一次这么扭扭捏捏,他恶没恶心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这么想回去吗?”

肖予泽顿了顿,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更不高兴了。

“想啊,想吃我妈做的糖醋鱼了。”

“那……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这放在往常可是我求之不得的事,眼下却是万万不行,连忙拒绝:“不用了,你好不容易闲下来,就回家好好休息,我吃完饭就回去。”

对面又没了声音,半晌,肖予泽低声说了一句,轻得像叹息更像是自言自语:“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我起初没听清,再追问时他就换了话题:“记得买点东西,别空着手。”

我愣了愣,回信息给他:“多了吧,平时我也经常买的,爸妈也不缺。”

“多出来的钱买小蛋糕吃。”

好吧,在肖予泽眼里我永远是个吃货,哪怕我已经二十六岁高龄,还是个嗜甜如命的孩子。

其实我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爱吃小蛋糕。

虽然我每次生气他都能用小蛋糕把我哄好,但那并不是因为小蛋糕有多好吃,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他。

可惜,他从来也不明白。

肖予泽从小就出类拔萃,上学时是风云人物,毕业后是青年才俊,接手他家的公司后更是手腕了得,带领公司蒸蒸日上,去年还被评为了“省级杰出青年企业家”。加之他本人又相貌英俊气质出众,称一句“天之骄子”也当得起。

唯有一点不好就是死脑筋,认定的事从来不会轻易改变,或者说不知变通。

比如总是开很远的车去同一家店买同一种小蛋糕给我。

再比如,娶我。

韩弛像吃了防腐剂一样,三年不见,眼角的纹都没长一条。站在门口等我,笑眯眯的,伸手接过我的背包时,还顺手在我脑袋上抚了一把。

我看着他弯月样温柔的眼睛和美玉般光滑的皮肤,还有鼻尖一颗小巧却风情万种的痣,酸成了一只柠檬精。

天哪,一个男人为什么生得这么美,还腰细腿长,笑起来像千树万树梨花开,偏偏又自成风骨,媚而不娘。

我发誓,就这一秒,我可以理解肖予泽,我要是男的估计也得被掰弯!

垂首间又忍不住摸摸自己腰侧的赘肉,难怪肖予泽看不上我,有韩弛珠玉在前,我充其量就是两颗鱼目。

韩弛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谷饶好像胖了些,挺好的,以前太瘦了。”

我冲他龇牙笑笑,他也跟着笑,又加了句:“很可爱。”

韩弛总是这样夸我,从他十四岁来到我家时起。

他父亲和我父亲是老战友,感情甚笃,转业后回到各自的老家生活,联系便渐渐少了,但年少时一起流血流汗的兄弟,总是放在心里的。

哪怕父亲后来事业有成,周围从来不缺和他称兄道弟的人,他也还是会在逢年过节时拿出在部队时的合照,喝着酒看到泪眼婆娑。

我十二岁那年,父亲出了一趟远门,回来时眼睛有些肿,后头跟着一个瘦高的男孩,自己提着硕大的行李箱,整个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看见我时也是呆呆的,并不出声。

那就是韩弛了,我第一次见他还以为他是个小哑巴。

他母亲在他幼年时车祸去世,父亲又患病也于前几日故去了,家里的亲戚都自顾不暇,不愿帮着照顾他,父亲便把他接了回来。

“咕咕,你不是总说一个人无趣嘛,这次爸爸给你带回来了一个哥哥陪你玩,开不开心?”

我狠狠点头,当然开心了,这小哥哥长得还很好看呢!

可没过几天我就后悔了,韩弛这人不是一般的无趣。

叫他不答应,说话也不理,给他好吃的也不要,连上学都不跟我一起走。

简直就是一个不识好歹的怪咖。

父亲同我说,他只是失去了父母又来到了全然陌生的环境,有些慌张有些孤单罢了。

我试着理解了一下,还是很生气。

先不说我爸妈,我对他也很好啊,连最喜欢吃的巧克力都愿意分给他一半,后来被我在他柜子里找到,扔在最里面,都融化成了一堆。

我跟肖予泽吐槽的时候,他却戳戳我额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就知道吃!”

说完见我鼓着腮帮子瞪他,又无奈地摇头,哄着我去蛋糕店买了两块蛋糕。

他从来不吃甜食,另一块是给韩弛的。

我跟肖予泽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他家也是做生意的,比我家高好几个层次那种。

但他身上并没什么所谓富家公子的纨绔,嗯……顶多就是目中无人一些。

偶尔对我言语奚落、敲我脑门捏我脸蛋,并且缺乏同情心,是我在路上看到流浪的小猫小狗时,会一脸嫌弃把我拉走不让我碰的那种。

韩弛大概是他唯一一个才初识就心生恻隐的人。如果我足够机灵,当时就该发现这不寻常的苗头。

而不是以为他“忧我之所忧,急我之所急”,一边感叹他仗义,一边兴奋地捧着蛋糕往家跑,临到家门口还摔了一跤。

韩弛刚好开门出来,看到我趴在地上还高举着盒子,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然后就被我感动到了,他似乎终于说服了自己,从他那不知名也看不到的壳子里走了出来。认真地吃了蛋糕,第一次叫我:“咕咕,谢谢你,以后我会保护你的,至少再也不会让你摔倒。”

语气郑重又温柔,目光专注且真挚,怎么说呢,有偶像剧那味儿了。

各位看到这里,是不是以为我即将面临“竹马或天降”这种经典又痛苦的抉择?

那你们属实想多了。

我的竹马和天降都不按常理出牌,他们两个竟然看对眼了!

后来我想,这大概就是某种命中注定,就算我很早就洞悉了也无能为力。

就像最终打开韩弛心门的,不是我的巧克力,而是肖予泽的蛋糕。

许久未见,我和韩弛并不生分,我爸妈更是喜笑颜开,不停地给他夹菜。

韩弛端着碗照单全收,大口大口地吃着,吃到最后,眼角都红了。

倒不是撑的,他出国三年,哪怕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都没回来,心里自然是有愧疚的。

他倒了杯酒,起身敬我爸:“叔叔,我回来了,以后这个家我和你一起扛。”

我爸欣慰地点头,重重拍他肩膀,语带哽咽:“好,韩弛,你是个好孩子,叔叔也算没辜负你爸的嘱托……”

眼看着两人就要上演煽情戏码,我撇撇嘴:“行了行了,爸你是不是还得抱着他亲两口啊?”

韩弛“扑哧”一声笑了:“叔叔你看,咕咕吃醋了。”

“哎呀我都多大了,以后别叫我‘咕咕’了,听起来跟老母鸡似的!”

这下全家都笑了,悲伤的气氛一时被冲淡了许多,我默默松了口气,从小就受不了矫情的伤春悲秋。

韩弛又和父亲聊到了三年前我家生意失败濒临破产的事。当时他刚出国留学,听说后立刻要退学回来帮忙,父亲发了好大的火才把他唬住。

除了不想他错失名校的好机会之外,更是因为多他一个人也于事无补。

谷家缺的是钱,断的是资金链,不是任何一个人靠一腔热血就能拯救的。

父亲想起曾经那一落千丈的困苦绝望,至今还心有余悸,于是对肖予泽家越发感恩戴德。

当年的最后关头,是肖氏集团给我爸的公司注了资帮他东山再起,条件是我要嫁给肖予泽。

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因为太过难以置信,连着问了三遍才确认——是的,肖予泽要娶我。这个认知在我脑中转了好几圈,才倏忽落到心里,重重一沉,将急速澎湃的心跳也一并压了下去,而后迅速涌上无尽的酸楚,将我整个人淹没。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打湿了我手中那张和肖予泽的合照。因为房子被抵押拍卖很快就要搬出去,我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第一个记得要带走的,就是这张照片。

后来我将照片上的肖予泽折起,只将我单人的一面装进了钱夹里,以至于后来他无意间看见时,甚至没想起我旁边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虽然不知道肖予泽是怎么跟他父母说的,但我大概能够猜到他要娶我的理由,总归不是因为爱我。

是的,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他对韩弛的心思。当时韩弛大二,我和肖予泽都快十八岁了。

我去韩弛的房间里拿他给我的礼物时,在书桌上看到了被一大摞参考书压在最底下,只露出一小半的情书。

没有署名,也没有露骨的词语,但仅仅是我能看到的几行之内,字里行间都充满着写信人的情意,克制而真切,似乎他已经喜欢了这个人太久太久,又困于某些现状而迟疑不决,独自挣扎。

那字迹我太熟悉了,它们出现在我的笔记本、试卷、练习册、改错本等一切我能用到的东西上……甚至在高中某次放暑假时还冒充我父亲给我签了《安全责任告知书》。

一笔一画像是被肖予泽亲手执笔刻在了我的心尖上,每一道痕迹都让我惶恐不安,手却还颤抖着想要将那张纸抽出来看得更多。

刚一碰到就被慌忙冲进来的韩弛一把按住手,又顺便碰倒了那摞书,将那张薄薄的纸藏在了最深处。

他面色苍白,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额头甚至冒出了几颗冷汗,嘴角勉强勾起:“……我刚跟你说错地方了,怕你找不到……我来给你找。”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就垂下眼睫装作嫌弃的样子:“你这桌子乱死了,本来还打算给你收拾的,既然你来了就自己弄吧。”

将真实情绪快速隐藏的办法,还是肖予泽教我的:“如果你不想被人识破,就绝对不要直视对方的眼睛;如果你不想受伤害,就要先一步装作不在乎。”

当时我还笑他少年老成又傲娇,总是把心事藏得很深,有话不直说,装模作样倒是很有经验。

他则用同情又无奈的眼神看着我:“真希望这世上再也没有缺心眼的傻子!”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跑走了,我气得三天没理他,最后还是他买了小蛋糕来向我道歉。

是了,肖予泽也给韩弛买过小蛋糕的,以后一定还会买,但我却不一定能再拥有了。

一念及此,我那颗因为撞破秘密而惊诧无措的心才后知后觉地泛出刺痛来,一阵比一阵更剧烈,直到最后必须把自己缩成一团才能缓解。

大脑迟钝地转动着,却也没觉得有多惊世骇俗。

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我喜欢的人喜欢了别人罢了,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我只是失恋了。

又想起平时他们两人勾肩搭背的样子,偶尔还背着我说悄悄话,韩弛上大学时,每次肖予泽都要跟着一起去送他,连看电影或者去露营我们都是三个人一起。

我一直以为他是陪我的,原来是为了韩弛。

这样想想,我可真是个缺心眼!肖予泽早就点过我了,只是我太傻听不出来。

原本我和肖予泽打算一起报韩弛那所大学的,眼下我自然该识相一些,便背着肖予泽偷偷改了志愿,选择了一所和他俩南辕北辙的大学。

肖予泽拿着通知书找上门来时,我正在吃蛋糕,还是那一家,但是我自己买的。

“谷饶你什么意思?”

他气恼地瞪着我,眼中满是不甘,明显是觉得被耍了,这应该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

我胸口抽痛,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蜷缩,面上却满不在乎:“没什么意思啊,就是不想去那了,我更喜欢我报的这所大学。”

肖予泽瞬间沉默,似乎被什么突然捂住了口鼻难以发声,许久才嗤笑:“也是,你从来都是三分钟热度,上一秒还喜欢的东西转头就能舍弃……没什么是你舍不得的,你向来没心没肺。”

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阴阳怪气,但直觉那不是什么好话,便梗着脖子嚷:“那才不怪我,还不是因为那东西不够让我喜欢!你看小蛋糕,我就绝对不离不弃。”

肖予泽避开眼不看我,只是死死盯着桌上的蛋糕,忽然抓起来一把捏碎,咬牙切齿的:“那它可真是荣幸!”

说完就摔上门走了,我骂他都来不及,气得我眼泪直掉——我还没怪他把我当傻子呢,我还没来得及说出我的情意和心伤呢……或许当时我就已经有了预感,那些话可能永远都不能说出口了。

就这样,我俩相识多年来的第一场冷战来得如此猝不及防,那些细小的隔阂,隔着距离和岁月一点一点累积加深,到想起时才发现已经成了鸿沟。

我们站在彼此的对面,没人主动先迈出一步,不是怕跌落,而是怕对方不愿再伸出手。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韩弛却三番四次地偷瞄我,还抢着送我出门,显然是有话跟我说。

“肖予泽对你好吗?”

我犹豫了一下:“……挺好的。”

其实我说的是实话,肖予泽对我一直很好,可以说是予取予求,只不过我觉得不太适合在韩弛面前说,好像炫耀似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似乎并没有在一起,又或者是偷偷在一起过,最后还是分开了。

我曾经明里暗里地探过韩弛的口风,他对肖予泽的表白始终三缄其口。要不就是怕我们接受不了,要不就是肖予泽剃头挑子一头热。

我个人认为是前者,因为他并没有羞恼地撕掉那封情书,且他身上肖予泽的痕迹还是很重的。

当然不是搞黄色的意思,而是说他的生活中经常出现关于肖予泽的东西。

一支笔、一本杂志或者一件外套一个背包,我总能准确区分出那些物品的所属权。

肖予泽是个过分长情的人,他喜欢的东西和风格几乎没变过,与韩弛喜欢的却大相径庭。

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他们之间到底怎样相处的,当然也不会傻到直接去问。

我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口无遮拦或者没心没肺了,因为那个总是宠着我给我兜底的人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想来我应该是长大了,在肖予泽离开我以后,被迫长大了。变成了他从前期望或赞许的模样,懂隐忍、知进退、能很好地伪装和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变得有些像肖予泽了,可惜他却再也不会回头欣赏。

我从来没有跟韩弛打听过肖予泽的消息,这大概是我做过最坚定和勇敢的事。

不论我的喜欢多么深重,对于不喜欢我的人来说都只是负担,我还想保留最后的尊严,尤其是在肖予泽面前。

何况还有韩弛,他们算得上是我最重要的两个人了。

我思来想去,能做的只有祝福和守护,所以我嫁给了肖予泽。

他需要一个妻子,需要一份社会的认同和人前的体面,我都可以给他。至于私底下他们两个人是要再续前缘还是各奔东西,我也不会管。

当时的我强迫自己将心意深深埋藏,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就当是为了报恩。

但是我忘了,人永远都是贪心不足的。当我成了“肖太太”以后,又开始想做真正的肖太太。

直到韩弛回来,直到肖予泽提出离婚,我才恍然一惊,从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惊醒过来。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梦里贪恋地拽着肖予泽的衣角,醒来后掌心却空空如也。

肖予泽是个过分绅士的人,或者说他与我之间早就隔开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像是覆在机器上的防尘膜,虚虚实实的总是看不清内里,说话办事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是了,我们本身也就更趋近于合作好伙伴,各取所需罢了。

要是这样说来,肖予泽实在是个很大方的伙伴,他给予我的离婚条件几乎可以说是宽纵。

当天夜里,他裹着一身寒意进门,我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起身接过他的大衣挂在玄关,看到他目光在旁边的羊绒围巾上停顿了几秒,僵硬地转过头去。

那是我回来时,韩弛怕我冷给我系上的他的围巾,肖予泽应该是认出来了。

我心中一沉,想着赶紧说些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还没开口就听到他问:“晚饭吃得怎么样?”

“……嗯,挺好的。”

“有没有吃到糖醋鱼?”

“没有……”

我妈做的一桌子菜都是韩弛爱吃的,我像是垃圾堆里捡来的。

肖予泽低笑一声:“还是我给你做吧!”

他变戏法似的从冰箱里取出一条鱼,之前分明没有的,看来他应该是已经回来过一趟了。

我靠在厨房的门上看他,脊背舒展腰身劲瘦,双腿修长而有力,依稀还是曾经陪着我走过朝霞和夕阳的那个少年,下一秒就会回过头拧着眉催我快点。

每当那时,我就会像猴子一般连蹦带跳地窜上他后背,紧紧搂着他脖子,叽叽喳喳地喊着让他快跑。

他每次都会先不耐烦地甩我两下,然后认命般地背我回家,攥住拳头用手腕挽着我膝窝,从不逾矩一丝一毫。

“谷饶,你整天这么疯疯癫癫没分没寸的,我看以后谁敢要你!”

被他这么嫌弃,我也不甘示弱:“用不着你担心,我爸不是给我带回来一个干哥哥嘛,搞不好以后就是我们家女婿。”

肖予泽脚步一顿,忽而把我扔了下来,语气生硬:“那让他背你吧!”

我被摔了个屁股墩,愤愤地起身,骂了他两句就走了。忍不住回头时,看到他还站在原地,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暮色昏沉又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以至于后来想起时都是一片空白。

他的眼中曾有过失落吗,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韩弛?我已无从得知,只是明确地记得,自那天以后,肖予泽再也没背过我。

直到如今,岁月将他磨砺得更加成熟沉稳,却依旧赋予他炙烈的少年之气,挺拔卓然如松柏。而我的灵魂已经苍老,变得胆怯,再不敢像从前那般冲着他撒泼耍赖。

连从背后抱他一下都没有勇气。

肖予泽应该是吃过饭了,自己一口也没吃,只是坐在对面帮着我挑鱼肉,专注而沉默。

我垂头吃着,眼眶渐渐酸热,这样的情景真是久违了,我太过怀念,连心肝都疼了,美味的糖醋鱼也吃出了几分苦涩。

“肖予泽,你糖炒得太过,发苦了。”

虽然屈指可数,但从前肖予泽也是给我做过糖醋鱼的。他一个大少爷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不知跟谁学了做糖醋鱼,也只会做这一个菜。

手艺实在算不上高,我忍不住提出了许多建议,他都会点头答应,并在下一次加以改进。

可这次,肖予泽没答话。

我有些心慌,絮絮叨叨得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了些什么:“盐也放少了,醋太多,还有鱼头,下次可以留下来炖汤……”

肖予泽打断我:“谷饶,我们离婚吧。”

作者/流云断

「姐姐,别乱动!」

李程一搂着我的腰将我禁锢在他怀中,在我耳边低声呢喃,「我是你第几个男朋友?」

我被他专注地眼神看得一阵脸热,故意掰着手指逗他,「一、二、三...」

直到感觉到放在我腰间的手越来越近时,我才适可而止地坦白,「你是第一个。」

李程一原本阴沉的面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他脸凑近,吻过来,「也会是最后一个。」

我第一次遇到李程一,是在我一年前任教的幼儿园里。

我没有在意,以为是年轻爸爸,毕竟现在早育的不少。

第二天那个年轻爸爸就来了我的办公室,他约莫二十几岁上下的年纪,长着一张不太好惹却又很好看的一张脸,眉毛很浓,额头的头发撩了起来,露出标准的发际线,浅浅的双眼皮,挺直的鼻梁下,是肉桂色的薄唇。

我只在新生家长会的时候见过小姑娘的妈妈,是一个清丽优雅的美丽女人,只是相对来说,好像比这个男人的年龄要看上去大些。

难道是,姐弟恋?

我走上前去,拿出一个人民教师应该有的态度,主动和他握手:「小麦爸爸好,我是小麦的老师。」

听到这句话,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眼睛似乎抽搐了一下。

「树树老师,他不是我爸爸。」小麦奶声奶气地嘟着嘴,很不客气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他是我那个早婚早育的爹生下来的纨绔子弟。」

「......」

小麦不是普通的孩子,虽然只有五岁,但是说话的口气像极了大人,懂的也比其他孩子多,此话一出,我差点笑喷出来,余光却看见一旁的男人的脸色呈现猪肝色。

完蛋了,我差点在学生家长的面前失态。

我蹲下来,用手轻摸了一下小朋友婴儿一般柔嫩的脸颊,说道:「小麦,先去玩积木好不好,老师要和哥哥单独说话。」

「树树老师不喜欢小麦了,要告小麦的状吗?」小朋友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可怜。

我摇了摇头:「才不呢?树树老师会让哥哥多陪陪小麦。」

小麦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可怜巴巴的眼神变得瞬间明亮起来,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指:「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小小的办公室里,我泡了一壶茶递到男人面前,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眉头却还是蹙着,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小麦哥哥。」我打开了话匣,「对于小麦在学校的种种表现,我觉得......」

他终于开口,只是事情的发展远在我意料之外,我赶忙站起来解释:「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嗯?」他抬眸,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我。

「小麦在学校这样是有原因的,我看平时都是家政阿姨来接她回家,在学校里,她也总是一个人,我想,她应该是缺乏家人的陪伴,想在学校里引起老师和同学的注意,才会和其他小朋友有冲突。」

他不说话,我继续说下去:「小孩子出现异常行为,都是有原因的,不应该随意责怪,而应该了解事情的本质,不然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

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眼神聚焦到我身上,瞳仁黑得发亮:「我爸妈都在国外工作,小麦这孩子硬是要和我住,我还要工作,没有办法照顾好她,是我这个哥哥的失职。」

我看了看他年轻的脸,也觉得他挺不容易的,二十几岁出头的年纪就要在平衡工作之余带一个奶孩子,像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不由得对他们心生怜悯。

「那小麦回家吃饭呢?」我问了些题外话。

「要么就点外卖,要么就还是家政阿姨做,但是,那个家政阿姨做的菜实在不敢恭维,我又太忙,实在没办法再找一个,再加上小麦认生得很,家里没雇什么佣人。

难怪小麦平时在学校里吃饭狼吞虎咽的,像被饿了三天以上。

「那小麦平常做手工作业?」

「哦,她自己在家捣鼓的。」

难怪小姑娘平时的作业都惨不忍睹,我都说过要家长帮忙一起完成,毕竟小孩子拿剪刀是非常危险的。

「那要不然,我帮你带带孩子?」我就这么说出口了,随后又反应过来有点不妥,解释道,「我也有个弟弟,小时候都是我带的,如果你放心的话,我可以帮忙接送小麦,顺便给她做饭,陪她做完作业再回去,反正我下班后也没什么事。」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

其实事情可多了,幼儿园的事情一大堆,还要准备教案,每天照顾孩子累得精疲力尽,随便一天下来嗓子都快喊哑了,可是偏偏我又是个热心肠的老好人,我只恨自己这该死的善良。

可对方不知道我心里的小九九啊!

他一屁股从那与他190身高不相符的迷你小板凳上站了起来,非常激动地双手握着我的手,眼里全是真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太感激我们许老师了,我会按照市场价格付钱给你的。」

……

当天下午孩子们放学,那个男人果然没有过来,等孩子们都走光了,我牵着小麦的手走出去。

路上有同事向我打招呼:「歆舒,小麦今天怎么跟你走啊?」

「哦,她家里人有事,我顺路送她回去。」我随意编了个理由,不知道为什么,告诉她们真相我总感觉局促,好像是什么偷偷摸摸的事。

「小麦,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叫啥来着……」小姑娘竟然若有所思了一下,「对了,叫李程一。」

地址是……

红树湾富人区别墅!!!

我不由得瞥了瞥小麦,她正在流着口水盯着前面摆摊鲜红色诱人的冰糖葫芦,穿着姥姥款式红绿色大马甲,脸颊两侧两坨高原红,鼻子下面是一条鼻涕印。

这李程一是怎么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养成这样的……

小麦的家的确很豪华,她熟练地用指纹开了锁,我扫了扫四周,突然觉得我多事了,这样的家庭请个什么样的保姆不好,米其林厨师也给你请过来,还用我这个一个月拿三四千工资的社畜来掺和吗?

想我当时居然还可怜他……

小麦不太懂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硬是拉着我跟她做游戏,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拉布拉多摇头晃脑地跑过来,瞬间将我扑倒在地,用力地舔我的脸。

全部都是口水,弄得我身上黏腻,小麦却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合不拢嘴:「树树老师被阿布扑倒喽!树树老师被阿布扑倒喽!」

孩子的笑声在这空旷的家里回荡,甚至还有回响,只有一条狗陪着她,那她平时岂不是很孤单。

我突然来了动力,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今天晚上就做老师的拿手菜给你们吃。」

把孩子哄睡着,已经是晚上八点,这个别墅很大,风震得窗户来回晃动,颇有些阴森诡异,像是柯南里时常会发生案件的灰色古堡。

我悄悄走过去,应该就是李程一回来了吧,可就在我刚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幽魂一样地窜过去,吓得我两脚一跳,全身心地像个八爪鱼一样盘在了那个进来的人身上。

「许老师原来怕狗。」

李程一被我勾着脖子,白净的脸上是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而他的手,正端端地放在我的屁股上。

几乎是一瞬间,我的脸红得发烫,大脑不听使唤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脸,直到整整半分钟,我才意识到我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

虽然很明显被占了便宜,但好歹是我自己跳上去的,理亏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怔怔地狡辩:「我没有怕,就是突然有个黑影窜出来,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扬眉,倚在门边,一脸看好戏般地看着我,「以为是鬼啊。」

「鬼没看见,色鬼倒是有一个。」我还是过不去,直言要提这茬。

他不屑:「可我记得是许老师自己投怀送抱。」

我噎住了,佯装没听见,看了看手表,假装惊讶出声:「都这个点了呀!不好意思李先生,我要回家了。」

「你要怎么回去,骑上你心爱的小摩托吗?」他笑得甜甜的,我却只感觉到瘆人。

「对呀。」我不和他顶嘴,只觉得他和白天办公室彬彬有礼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心里骂骂咧咧,表面却毕恭毕敬,「小麦已经睡着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就在我掠过他准备开门的时候,这货的声音又响起来:「小麦睡着了,可我还没吃饭诶。」

于是,我又迫于资本主义的压迫之下,煮了一碗鸡蛋面给他,他吃得津津有味,连汤都喝光了,最后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尊贵的嘴:「味道不错,许老师手艺挺好。」

还用你夸。

「李先生,你家这么大又这么有钱,完全可以找好几个保姆照顾小麦啊!」我提出了心里的疑问,快点,快点说以后不用再麻烦我了。

可是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完全不上当,好欠揍地说了一句:「许老师是想言而无信吗?这可不是一个好老师应该做出的表率哦~而且其他保姆小麦都不喜欢,只喜欢树树老师。」

他完全堵住了我的后路,我真想啐他一脸。

「可是李先生,现在真的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的啊!」我哀求道。

他打开包里的笔记本电脑,一手打着字,另一只手随意指了指一个房间:「我们家以前家政阿姨就住那里,现在她搬走了,许老师方便的话可以住过来。」

什么!我没说我要住在这里啊!

「不用了吧,我自己骑车回去。」我摆手。

他倒没有拦我,只是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看,嘴里冷不丁蹦出来一句:「这里偏山区,听说附近还有野狼出没,蛇或者蜘蛛什么的更是数不胜数,许老师不害怕的话我也不勉强。」

你就不能送我回去?一点也不君子。

我心里骂道,却不敢表现出来,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恶魔!我好心帮他,他居然恩将仇报。

「我没带睡衣。」我缴械投降了。

他嘴角上扬,若有似无地一笑:「右边房间左边第一个抽屉,里面的睡衣随便拿一套。」

我点了点头,走进去打开那个抽屉,入眼的却是一件又一件的情趣睡衣,布料少得生怕多遮一点都费一笔钱,我瞳孔放大,几乎愣在那里。

「李先生,你是不是经常带女人回家?」我拎着那零碎的布条,举到他面前。

按理来说这种事我不该过问,只是小麦还在家,这样的行为对小孩子的影响似乎不太好。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看到有个不明物体在眼前晃动,颇无奈地扒下来,直到认清了面前的东西,震惊的表情像是第一次见。

呵,再装,再装纯情小男生。

「这什么啊!这不是我的。」他矢口否认。

我点头:「这确实不是你的,这布料给你也遮不住什么。」

「我艹,这真tm不是我的啊!」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在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家里住了一夜,也没什么特别的,第二天早上起来,李程一已经走了。

桌子上留了早饭,是三明治加上一瓶热牛奶。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风平浪静,我的生活除了多出来一个下班后的兼职,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倒是李程一回来的次数变多,小麦的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平时要是太晚,我就干脆住在别墅,房里也多出来了几套我的换洗衣物,李程一总是嫌弃我在外面晒的海绵宝宝睡衣,吐槽说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我才不理他,我就喜欢。

我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生平第一次和一个男孩子接触,偶尔也能从中看到他可爱的一面,譬如他很聪明,全是特殊标记的文件他都能看得懂,但是手工很差劲,唱摇篮曲还经常跑调,诸如此类等等……

每次他回家,会带两人份的蛋糕,我和小麦一人一个,我切了一半给他,他说自己不喜欢吃甜食,却还是吃掉了。

我认为他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他觉得我傻里傻气满头热情,虽然彼此看不顺眼,可是一天不见却又想得难受,搞得我差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抖M。

原本以为我们这样普通的合租关系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那一天。

我正在小麦床上给她读《白雪公主》,李程一突然走了进来,他没穿衣服,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腹肌,我除了爸爸以外没看见过男人没穿衣服,不由害羞地撇过眼睛。

「干嘛啊!」他不满。

我捂住眼:「辣眼睛。」

「这样的你还辣眼睛。」李程一似乎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材被侮辱了,不太高兴。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揉了揉一旁小麦的脑袋:「小麦说是不是,辣眼睛。」

「辣眼睛,辣眼睛。」小麦拍着手起哄。

「小没良心的,帮着她欺负我是吧,我才是你哥。」李程一咧着嘴笑,用手挠小麦的胳肢窝,小宝贝被他逗得咯咯大笑,我也觉得高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盯在李程一的脸上。

原本看得挺不顺眼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几分孩子稚气,连不太好惹的粗眉毛也柔和了几分。

孩子笑完,有些累了,闹着要李程一和我一人一边陪着她睡,迷迷糊糊地嘟囔:「哥哥是爸爸,树树老师是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小麦。」

「谁是她(他)老公(老婆)。」这次倒是默契,我俩几乎异口同声。

小姑娘急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大眼睛闪闪的:「树树老师不是小麦的嫂嫂吗?」继而又转到李程一那里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哥哥不喜欢树树老师吗?」

「喜欢喜欢,你快睡觉好不好。」我抢过话题哄她,只希望她早点睡。

好不容易将熊孩子哄睡着,我也有些累了,推开自己的房间门就准备休息,就在这时,一只手抵住了门板,我感受到后方传来一股热气。

那是一种男性荷尔蒙的味道,清冽却又炽热。

我回过身,李程一就站在我身后,他的样子有点奇怪,额头有细小的青筋微微凸起,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刚刚说的那个是不是真的?」

「哪个?」我不解。

「就是……你说你喜欢我。」

「那个啊!哄小孩儿的,要不然她怎么甘心睡觉。」我有些慌张,急着否认。

「呵,哄小孩的。只是这样而已?」

什么叫只是这样而已?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一向只是喜欢捉弄我,现在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看到他的目光黯淡下去,自嘲般地轻笑一声,我竟然在这个恶魔的眼里看到深情这种玩意儿,还有抑制不住「突突」的心跳声。

是他的,还是我的?

那天之后,李程一似乎主动避开我,我也没理由找他,乐得清闲,只是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些什么。

当然我也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李程一真的对我有意思,他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好,说不定游历花丛多了,偶尔也想吃些路边的小野菜换换口味。

我想起来那些抽屉里的情趣内衣,更笃定了心里的想法。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除夕,小麦前几个星期就被父母接到国外一起过年,整个别墅显得特别空旷冷清,而李程一因为工作原因,没能跟小麦一起走。

小麦走了,我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整理着东西准备回家,却撞上了从外面刚回来的他,他身上落了雪,眼里透露出疲态,他睨了我一眼,看了看我手上的行李,轻轻问了一句:「走了?」

没有往日的言语嘲讽,我才想起离我们互掐的日子已经过去很远了。

「嗯,快过年了嘛!我就先回去了,新年快乐!」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没说出口,最后硬生生憋出来一个字「好」。

打开别墅门走出去,外面的雪下得纷纷扬扬,新闻上说近来航班无法运行,彻底断了我回乡的念头,我回头望了一下那豪华却空旷的别墅。

成年人的世界,尽是孤独。

而李程一,也好像很孤独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冲动,想推开那扇门,将里面的人拉出来,就像他将我从孤独中解救出来那般。

其实很开心不是吗?

就像是在异乡有了家人,每天回家不用面对满屋子的失落与孤寂,有一盏为你亮起的灯,有一碗为你准备的饭菜,有一个在等你的人。

就在我要打开那扇门的瞬间,李程一也刚好从里面走出来,像是电影里心电感应那般,他也看见我,俊朗的脸上透露着秘密被撞破的不好意思:「雪天路滑,你一个人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去。」

「李程一。」

「嗯?」

「跟我一起过年吧。」

也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空调开了适宜的温度,窗外的六边形雪花晶莹剔透地落在前挡风玻璃上,慢慢融化成水珠,一滴滴淌下来,李程一开着车,手指纤细修长。

其实李程一除了脾气坏了点,其他方面算是无可挑剔,光是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就足以让万千女孩为之心动。

当然,这个想法在他一如既往的毒舌下悉数打破。

「你就住这?」他果然说了,很不耐烦地拖着行李目视着前方和他的豪华别墅比根本微不足道的小楼房,「这是危楼吧。」

「爱住不住。」我刚要反驳回去,他却已经如闪电般走到大门口:「快点啊!许老师,你家是哪一楼?」

「……」

握着手机的我,气得都要爆出青筋来了。

李程一太过高大,连进门的时候都鞠着躬,我让他不用行此大礼,在他给我白眼的同时,递给他一双小粉红兔子棉拖鞋。

哎呦,和他那张臭脸一配,还有点反差萌!

「我去,你家也太小了,我干嘛放着好好的别墅不住来这里?」

「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左手边可以请回啊!」

「哪有客人刚来就赶客人的道理。」

「可您不是不乐意住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个仅仅四十平米的家也变得颇为热闹起来,这种感觉熟悉到我近乎快要忘记那个夜晚,他压着门框,委屈巴巴地问我:「你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我洗完澡出来,李程一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看得很入神,目不转睛,我瞥见他的脚,很宽很大,骨节分明,像白玉一样,唉,长得好看的人脚也好看。

我坐在他身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问道:「第几个节目了?」

「不知道。」

可是你不是一直在看?

我没有跟他争辩,而是从厨房端了水果过来,自己尝了一个的同时也喂到了他的嘴里,他很自然地用嘴接过,随即像是感受到不对劲似的转头盯着我。

天哪!我在做什么!这不就是间接接吻了吗?我脑子昏掉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强调我吃水果嘴巴没有碰到叉子,之后又像是解释不出什么的在嘴里念叨:「真的没有。」

这时候的李程一,脸红得像要滴出血,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扫过,结结巴巴道,「你...你下次不准在男人面前穿成这个样子,不对,你就不应该跟陌生男人共处一室。」

我一脸疑惑,我穿个裙子难道就是不守女德了吗?我低头一看,脸瞬间涨红得如同碗里的小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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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了九年,等来他和我姐姐衣衫不整躺在一起。我冷笑着向得逞的姐姐行了一个礼,句句恶毒:“愿太子妃早日薨逝,我愿如姐姐一般,算计亲姐妹的夫君,做太子殿下继室。”

“今太子体乾降灵,袭圣生德,教深蕴瑟,气叶吹铜。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姜家扶政有功,匡国有义,实乃真臣也。又姜家女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其与皇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女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太监宣读这道圣旨的时候,我刚刚九岁,正跪在地上偷偷捻着袖子里的暗扣玩儿,并不清楚大人们的心思。

母...

母亲将我抱到太监脚下,跪承旨意。我懵懂接过沉甸甸的圣旨,按父亲一早教过的意思道了句:“谢主隆恩,臣女必不辜负陛下好意。”

然后便是众人的欢笑声、赞叹声、祝贺声,声声清亮的女声里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声:“泽儿你看,这便是父王为你寻的太子妃。”

“皇上万安,太子吉祥。”我跟着众人一同参拜金灿灿的那一对儿父子,站起身来时藏在了母亲身后,不敢逾越半分。

太子妃人选落定大概是一件十分值得庆祝的事情,皇上带着一干妃嫔和我的母亲去紫宸殿商量宴会,留了我与太子在凤栖宫独处。

“等你长大了,孤就娶你。”这是宋睿泽与我说的第一句话,带了些清寒的冷意,不庄重,不温柔。

“娶我?就是生辰礼吗?生辰礼为什么不是今日送?我长大?是我十五岁时的生辰礼么?”我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怯生生盯着他佩戴的貔貅玉玦瞧,那玉玦上的金线璎珞可真是好看。

“是啊。”半晌后,他让宫女将我抱到椅子上才轻轻回答。

“没有大人在,你怎的还坐得这般端正?给你,吃吧。我不会告诉大人的。”我用力挽起袖口确保不会沾到新衣服时才放心地拿了一块桂花糕给他。

“孤也是大人,你不怕孤么?”他想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却突然笑了,拈起我手里的桂花糕放在嘴里。

“你不像其他大人一般老,而且初识就送我生辰礼,虽然……虽然有些晚。”我也急忙往嘴里送了一块桂花糕,绵软甜香,唇齿馥郁。

“扑哧……难不成你嫁给孤时就也老了么?”他又笑了,然后挥手让宫女下去给我拿蜜糖。

听见嫁、蜜糖三字,我心里咯噔一下,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瞟着眼问他:“你是傻子吗?”

“何出此言?你不知孤是谁么?”他有些不悦,狐疑地看着我。

“你是太子啊,可我姐姐要嫁的小侯爷还是傻子呢,他还爱吃蜜糖……”我小声念叨着,想起了姐姐时常皱起的眉眼。

“怎么,孤竟比不得小侯爷了?你看看这诏书上,写着孤的名号。”他摊开皇上赐我的圣旨,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要我念。

“姜家有规,女子九岁开蒙,我今日刚九岁,还不识字呢。略略略……你不过长我几岁而已,都没有我大哥高!还要笑话我。”我跳下椅子朝他做鬼脸,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

“孤教你识字。”他扶了一下没站稳的我,明黄袖子上蹭了糕点屑,牢牢捉住我的肩。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有点发白的脸庞,问:“你真的不是傻子啊?”

大约是他不愿再和一个小孩子玩,便寻了由头回东宫,让宫女带我去御花园走走。

甫一入园,母亲就带了焦急的神色将我拽在怀里问我有没有行僭越之事。

“母亲不是说,只是不能跟皇上皇后过分嘛……又没有说太子……”我噘着嘴低下头,搓着手不敢看母亲。

“母亲也没料到皇上会带太子过来啊,我们快点出去吧,你父亲在永定门外等我们呢。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母亲贴着我的耳朵说了这番话,让乳母抱了我跟着太监往出走。

回家后,父亲让我连夜进了祠堂上香,然后将我提前勾画的课业——武艺、画技、道法、筝艺一一勾掉,重重写下“权谋”二字。

我噘着嘴不敢跟父亲耍脾气,回到母亲的院子忍不住哭出来:“母亲,你看父亲,连画画都不让我学了……呜……”

“婉蓉,不是不叫你学,只是你更该学些别的。你是未来的太子妃,更是未来的皇后。咱们家的孩子开蒙迟,不要紧,母亲会教你,请最好的先生教你。”母亲轻轻擦拭着我的眼泪,半哄半安慰。

“太子说了,他要教我写字。”我突然想起宫里的事,认真地对着母亲说。

“母亲要教你的第一桩事,便是有关于男子的许诺。男人的许诺万不可当真,他们只是随口一说,你若是当了真,便也赔了许多真心和时日。”母亲拉着我进内室,边走边说。

“为什么呀?”我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只好跟着她进内室。

也许,母亲是有先见之明的,男女之道第一件便这样教我。

不过母亲的“先见之明”不是在我九岁时应验,因为定亲宴后,太子便与皇上说了,每逢休沐便来姜府教我识字。

皇上为掩天下人口舌,便下令择朝中适龄小儿与我共听太子授课,每逢休沐,午时一过即去姜家听课。

我很是欢喜,因为太子悄悄与我说过,他可以带我们一起玩乐。

我的姐姐却并不欢喜,因为她与她要嫁的小侯爷,也要来园子里听课。

“妹妹,你命可真好,太子肯为你这般,唉……我……呜呜……”姐姐总是很爱哭,从小侯爷傻了的那一天开始。

“姐姐,没事,回头我去问太子。有没有办法治好小侯爷。”我拉着姐姐的手为她擦眼泪。

后来的很多个日子里,很多事都实现了,唯独治好小侯爷这件事,怎么也办不成。

我们也都习惯了这样,大家不再追着小侯爷和我姐姐玩笑,因为太子皱起眉头的样子很可怕。

他第一次皱起眉头是因为我没有生气,没有为他纳侧妃的事生气。

“一个女的而已嘛,又不是傻子,长得也挺好看的,她来姜府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你有什么不愿意的?”我见他总不笑,提起他要纳的女子。

“你不气孤纳旁人?”他搁下笔问我,轻轻皱起眉头。

“皇后娘娘说,太子妃理应贤德大度,理应治家有方,理应和睦恭顺,理应……哎呀,理应……”我仔细搜罗皇后娘娘以前教过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后半句。

“莫要背了。你这样时刻谨记母后的话,孤应该给你起个小字。嗯……良谨,对,就是良谨。”他又拿起笔,端端正正写下两个字。

“我不背我说什么啊我……哼……婉蓉谢太子殿下赐名。”我小声嘀咕了几句,瞅了瞅字又想起娘教的礼仪。

“扑哧……孤都说过多少回了,只有咱们二人的时候不必拘着礼。况且,你这礼也拘得不对啊,哪有自己夫君给起小字行奴婢礼的……”他说着说着声音便越来越小,咳嗽了两声去拿笔筒。

“不拘礼就不拘礼,你给我乱起名字,我也要给你取个名字!咦,你的耳朵怎么那么红?”我顾不得他前一句说了什么,只顾瞅他红得发亮的耳朵。

“咳咳……良谨,你要给我起什么名字?说来听听。”他转过身去拿高架子上放的纸。

“小花,我要叫你小花。”我从凳子上跳下来去拽他的衣角,想起他衣襟上有我最喜欢的梅花。

“这……可以换个名字吗?”他继续翻找架子上的纸张。

“你都说了要我取名字给你了,小花小花,我就喊你小花。”我使劲拽他的衣角,大声喊着小花。

“听我说,良谨与小花,不能让别人知道哦,这是我们的秘密。只有在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能喊。要么……要么我就告诉你父亲你今日不守礼数。”他蹲下身来将我的胳膊拿开,得意地看着我。

“你……哼,你耍赖……小花小花臭小花!”我气冲冲地推他的金冠,要他给我带合蜜坊的桂花糕。

“良谨良谨香良谨。下次来就给带,带一百块好不好?”他站起身来正了正金冠,掏出一块桂花糖。

甜丝丝的味道萦绕在唇齿之间,那时我虽然看不懂他的忽怒忽喜,却也觉得甜蜜而温暖。

也许定了亲的小儿女,都是这般,温暖无邪,熏人欲醉。

他似乎也是如此,总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姜府,甚至一句天气寒冷也能成为他送姜家奴婢良马的理由。

父亲常抚着我的发说:“你福气好,有这样的好亲事。将来出嫁了,要多多扶持你姐姐。唉,你姐姐命苦……”

“父亲教诲,婉蓉记下了。”我恭恭敬敬地行礼,面上不显露任何神色,生怕父亲下一刻便斥责我的礼数城府不好。

十三岁那年,我有了葵水,急急奔去东宫告诉他我长大了,他可以娶我了。

“良谨,你这样过来也不怕让人笑话了去。”他好像很爱脸红,听完我的话便不停地喝水。

“你的弟弟们都唤我小嫂子呢。小花,你什么时候娶我啊?”我夺过他手里的杯盏,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头一次见你,我便说过。”他扶我坐下,面上更红了。

“你前些日子还说我有了葵水便是长大呢。”我一着急又拽了他的衣角,死死拧在手里。

“良谨,别闹了。你又不是没有学过我们成亲的礼数。”他看穿了我的小把戏,递给我一块桂花糖哄我松手。

“你过来,我告诉你我都学过什么……”我拿了糖向他勾勾手,等他俯下身来时迅速亲了亲他胭脂色的耳畔,然后跳下凳子便跑。

我前日,刚刚学了,这便叫闺房之乐。

回家的马车里,丫头君梅不住地说我胆子太大了,我捂了她嘴不叫她说出去。

回家之后我便腹痛不止,母亲命人把了我的脉然后斥我行为无状,我皱着眉头跪地听训。

这太子妃可真是不好当!好在……好在太子是他。

夏日里没有冬日寒气,月事一过我便又可以在皇家的宫宴走动。

皇后娘娘生辰宴,我与太子皆去陪侍。三巡过后我与他便悄悄退了出去,这是我们的秘密,每一次宴会都有我们独处的时光。

“小花,你还想不想听我都学过什么?”太液池里的假山堆里,我笑着看他微红的脸庞。

“良谨。我教你些新玩意儿。”他俯身轻轻含住我的唇,仔细描绘。

我如遭雷击,在他细嫩软滑的唇舌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我……我闷死了……呼……”很久很久以后,他才肯放开我。

“我放开你,你也放开我。”他轻笑,指了指他的衣角。

“你……你……”我依旧用力拽他的衣角,想着刚才的一切不知所措。

“原来,良谨也会脸红啊。”他又俯下身,我急忙松开他的衣角向后退,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那一晚,我几乎没有睡觉。一会儿想他胭脂色的耳畔一会儿想他温暖的唇舌,想着想着,我便想起了他的两位侧妃,是不是也曾与他唇齿纠缠。

第二日我便顶着乌青眼又去了东宫,这次我没去找他,而是让管家带我去了后院。

“贱妾拜见姜二小姐。”两位侧妃知礼地问安,挑不出一丝错。

我淡然高坐,与管家探讨那壶碧螺春,既不叫她们起来也不与她们搭话。

“姜二小姐好兴致,贱妾去年冬天收了些松针雪水,拿来配这碧螺春是再好不过了。”娇媚些的那个侧妃到底受不住,脆生生开了口。

“管家,你管着前院,可知贱婢无故回话,是什么罪名?”我并未理睬先开口的侧妃,将茶碗一推发难于管家。

管家乖觉,让另一个安静的侧妃伴着她去后院嬷嬷那里领罚。

我轻抿一口茶,等他回宫。

“良谨,你也不怕让人拿了笑柄去,这般任性。我总是护着你也叫姜大人见怪。”他还未换下朝服,提了两盒桂花糕给我。

“小花,你是不是亲过她们?”我推开合蜜坊的袋子与他赌气,不争气地流下眼泪。

“我知道,你是太子殿下,国之储君,理应为国分忧,理应为君佐政,理应建功立业,理应早纳妾室……理应……”我闭着眼默念皇后娘娘教过的一切。

“良谨,不要背了,不要背了。你知道,那一套是太子与太子妃要守的规矩,我们不要,不要……”他突然抱住我,轻轻拍我的背。

“我们不就是太子与太子妃吗?”我拽住了他的衣角轻轻摇晃,不大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们是良谨和小花,小花和良谨。”他紧紧拥住我,默默良久。

从此,我明白了太子妃与良谨,可以不是一个人。

太子妃须得恭顺和善,贤良淑德,而良谨却不用。

斗转星移,花开花落,很快我便十四岁,只差一年之数,我便可以嫁给他。

母亲收拾了宫里的赏赐,寻了最好看的正红要我绣嫁衣。

母亲说,嫁衣上的凤凰与喜帕上的鸳鸯须得我亲手绣好。

在宽大的裙摆之下,我偷偷以与料子同色的丝线,绣了上百朵“小花”。

我想,大婚那日,要亲口告诉他,从此以后我每件衣裳上都有他。

姐姐也在绣她的嫁衣,我们常在一处做针线。她却不像我这般欢喜,绣着绣着便用银针搔搔头,深深叹一口气。

直到嫂嫂从南疆回来,说哥哥带了口信,姜府万不可与恭肃侯府结亲,姐姐脸上才稍带欢喜。

恭肃侯与哥哥同在南疆,为国之战事操劳。如此一来,怕是他们之间有所不合。

父亲总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轻易退了姐姐的娃娃亲。姐姐将原本的嫁衣绞了个破破烂烂,脸上再无悲戚的神色。

我无心管顾姜府琐事,只一心绣我繁复美丽的嫁衣。

冬日天短,我总爱让君梅早早燃上灯,照着明黄与大红交错时的熠熠生辉。

那晚灯火正盛时,他突然破窗而入,立在绣屏前。

“你疯了!让别人看到了可怎么好!”我霍地站起身来也不敢喊门外的侍女,自己走到窗边关好窗户。

“良谨,我很想你。”刚刚走至绣屏前,他便拥住我,轻轻抚我的发。

“你、你、你……让别人瞧见了,可要被笑话死了!这里可是我的闺房!”我推开他,心跳个不停,他从未这样来过我的闺房,今日是要……我看了一眼嫁衣脸上发烫。

“不会的,我让人引开了你家守卫,给你院子里的丫头闻了迷香。我想你了。”他再次拥住我,比上一次还要紧。

“你真是不知羞,明日宫宴还怕见不着吗?堂堂太子半夜里来人家闺房里做这些下三滥的事儿。”我靠在他的胸膛戳他的腰,嘴上不饶他心里却是软成了一摊水。

“良谨。你穿上这嫁衣,给我瞧瞧。”他放开我,轻轻摩挲还未绣好的嫁衣。

“你……你……嫁衣还没有绣好呢,就算我绣好了还要交呈礼部那边再行完善,现下穿上是什么道理。”不肖想,此刻我的脸肯定红透了,连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他没再说话,将衣裳取下来递给我,又将我推进内室放下帐子。

我踌躇了一阵,又放下床帐换上了嫁衣。换好后我往唇上点了一层朱红的胭脂,将散着的头发用发簪全部簪起,拉开帐子走向他。

“良谨,真美。”他牵着我的手,从头发看到绣花鞋,看着看着,他竟流下泪来。

“你怎么了?”我松开他拽住了他的衣角轻轻摇晃,又用手绢给他拭泪。

“因为良谨太美。”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抓住了我为他拭泪的手。

“哼……太子妃嫁衣向来有礼部的规制,所以我便偷偷在裙摆处绣了小花,届时你寻人偷偷地在你的喜袍里子上绣上良谨。如此便不是简单的太子与太子妃成婚了,而是小花与良谨成婚!我原本准备明日对你说的,谁知你……”我不再管他的泪水,兴冲冲说着大婚时的情景。

他低头吻住我,泪水滴在我滚烫的脸颊上,愈显冰凉。

吻着吻着他打横抱起我踏入帐子里,头一次来葵水时有嬷嬷教过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贴着他的胸膛不敢睁眼,任由他将我放在床上,为我脱下鞋子。

很久以后,他依然只是躺在我身边抱着我,冰凉的泪水濡湿了粟玉枕,我递给他手绢,趁机开口:“小花,你看过春宫么?”

“良谨,不要说话。”他将我紧紧箍在怀里,声音越发嘶哑。

在他温暖的胸膛里,我很快便沉沉睡去。第二日醒来时他已经走了,濡湿的枕头还未干,我偷偷笑他是爱哭鬼。

冬日宴,百官可携亲眷,分前席与后席。前席男宾在皇帝居所紫宸殿,后席女宾在皇后居所凤栖宫。

天子亲赐宴,冬日里的清冷被宴会的热闹驱散,整个皇宫都是热络的喜气。

酒过三巡后,我在结冰的太液池旁来回踱步,疑惑他今日为何还不派人来与我传信。

正思量间,府里的丫头跑来慌张地说寻不见姐姐了。我让君梅跟着她一同去寻,自己走回凤栖宫禀告母亲。

我出去前还熙熙攘攘的凤栖宫,现下只剩了些零零散散的宫人守候,大太监告诉我皇后带命妇们去看冰花了。

我一路寻过去,却瞧见命妇更衣的地方围着一堆人。我走过去之后那些人都噤了声,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给我。

我看到了他,和姐姐……

满室慌乱,姐姐在哭泣,他苦着脸。他们衣裳不整,跪在皇后面前听训。

“白日宣淫。”

“被人下药所害……”

“太过荒唐,请示皇上赐婚。”

所有人都在怜悯地看着我,我心中混混沌沌,只听见了零星的几句话便心口一痛晕了过去。

高热七日后我方醒来,醒来后君梅告诉我,皇上给太子和姜婉莹定了婚期,腊月初六。

我犹不信,欲起来去拿我的嫁衣,却又重重倒下,只能哑着嗓子叨念:“嫁衣,嫁衣,我的嫁衣……”

“大小姐命人取走了小姐的嫁衣,说婚期紧张把小姐的改改她穿。”君梅紧紧握着我的手,哀哀流泪。

“叫大夫,给我开最好的药,去,快去。”我怎么使力也起不来,甩开君梅的手让她去找大夫。

姜婉莹与太子酒后睡在一起被人撞见,引宴会众人去瞧,惊动皇后申斥,最终皇上出面,以赐婚保全皇家与姜家的颜面。

那……我呢?

我蜷起身子颤抖着思虑冬日宴上的事,事情越捋越顺,我越想越害怕。

他……不会娶我了。

“妹妹醒了,快把药趁热喝了。”姜婉莹端起药来递到我手边,我从未见过她笑得这般舒展。

“姜婉莹,我的圣旨呢?”我打翻药碗,愤恨地瞪着她。

“妹妹记差了吧,那哪里是你的圣旨,分明是姜家的圣旨。皇上亲笔写下太子妃为姜家女,姜家一门二女,何时只剩你一人了?如今皇上已给我与太子哥哥定下婚期。”她低眉浅笑,那一句太子哥哥唤得甜如蜜,软如棉。

我扑起来扇了她两个耳光,奈何手上没力气,差点身子一软栽了下去。

“妹妹何苦这样啊,姐姐和太子哥哥也是被奸人所害。吃下了脏药才……呜呜……”她提着绢子拭泪,楚楚可怜。

“婉蓉,这不关你姐姐的事,是宫里的瑞嫔犯错……总之,你父亲会再给你寻好亲事的,你好好将养身子。”母亲将姜婉莹拉开,为我拢了拢头发。

她们走时,姜婉莹趴在我耳边说:“药是我从瑞嫔那里偷的,当真管用。”然后她又笑着站起身来对我行了一个礼,高声道,“谢妹妹成全。”

“姜婉莹,你不配做太子妃,你不配!”我抄起枕头砸在地上,又急又怒。

“婉蓉。”母亲转头嗔怪了一声,拉着姜婉莹出了门。

往日时光一一浮上心来,他教我识字,姜婉莹与傻小侯爷陪伴我们的时日最多。

那时候,我在笑,他在笑,小侯爷在笑,唯她一人苦戚戚练字。她单独对着我们时,便是唤一声妹妹,再唤一声太子哥哥。

原来,她在那时就已存了这样的心思么!

此刻,他会想我么?会顾及我么?

小花会,太子殿下不会。

太子殿下只是需要姜家女做太子妃而已,小花却需要良谨,只要良谨。

我紧紧抓了锦被咬唇思虑,思虑我该如何揭穿姜婉莹,又该如何见到他。

腊月初六很快,姜府上上下下都笼了一层红,太子殿下需亲往姜府迎太子妃入主东宫。

我强颜欢笑,着浅紫披风跟在送嫁看新娘子的宗亲后面。

“二小姐,得罪了。夫人吩咐你今日不便在这里。”我正欲上前,便被母亲身边的两位嬷嬷拦住。

“急什么,我只是与我姐姐添妆说吉祥话儿,起来。”我拿起架子扒开众人,往姜婉莹的嫁妆盒子上搁了一把剪刀。

“愿太子妃早日薨逝,我愿如姐姐一般,算计亲姐妹的夫君,做太子殿下继室。”我冷笑着行了一个礼,句句恶毒。

人群中有轻蔑的嘲讽响起,那两个嬷嬷托病搀我回了房。

姜婉莹,我不会让你好过!

她再不好过,也已成为太子妃。

没有人会知道,那一夜的我流了多少眼泪。

这本该是我与他的良辰吉日啊,为什么?!为什么?!姜婉莹,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夫君?!

我不听任何人的劝说,亦不让任何人靠近,我只想听听,他怎么说。

我以为他会来,可自从出事那天我远远看过他一眼,便再没见过他。

阴森森的寒风在深冬的夜里越发讥诮,今年的腊月,可真是冷啊。

大年宴,皇后亲传我入宫拜见,母亲特来我房里交代,最终点点头将姜家传世玉环系在我脖子上。

我若稍有差池,父兄便无法再护着传家宝了,姜家也便没人再接这传家宝了。

我入凤栖宫时,姜婉莹在,他也在,得脸些的妃嫔命妇,都在。

所有试探我都一一小心应对,不出半点儿差错,不露半分脸色。

“到底是本宫亲自调教出来的孩子,不娇气,去见过你姐姐、姐夫吧。”皇后娘娘揽我入怀又将我推往他们桌前。

姐夫?我从未想过会用这般称谓唤他。

“妹妹陪姐姐、姐夫坐坐吧,这果子酒不醉人,里头还添了桂花蜜,妹妹喝一点。”姜婉莹忙碌而热络,又是让人给我搬椅子,又是让人给我倒酒。

我狠狠掐着手心不说话,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他目光躲闪,始终不敢正眼瞧我,片刻后便去了皇后跟前儿侍酒。

伴君如伴虎,这是皇后娘娘教我的第一个道理,姜家侍奉皇家多年,自是不能毁于我手。

皇后娘娘很满意我的反应,赏赐了好大一堆东西,又派了宫里的马车送我回姜府。

“良谨,你瘦了。”他像从前许多次一样,藏在马车里,压着声音拍我的肩。

“小花……”我立刻伏在了他膝上,呜呜咽咽,边哭边捶打他。

“等我回来,三年后我要娶你,娶你做我的太子妃,做我的皇后。”良久之后,我不再捶打,他才紧紧抱着我,一字一顿开口。

“那……姜婉莹怎么办?”我抬头刚好撞上他阴沉的眼眸,在夜明珠的光泽里越发可怖。

“她既算计我,不管结局如何,都是她应得的。”

我紧紧攥住他的衣角,用力摇了摇。

“良谨,你记着,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爱你。小花与良谨,永远都是相爱的。”他又滴下一颗泪,眸子里的雾气挡住了阴沉。

大御有不成文的规定,历届太子,需监军三年,辅政三年,方算圆满。

他刚刚大婚,是时候去监军了,三年之数,便是他回来的日子。

他让我等他,我便等他。

因为他说,小花与良谨,永远都是相爱的。

我接着看以前我学的那些太子妃之道、皇后之道。父亲的书房里,有好几书架的权谋册论,我总是拿了那些史书权谋一一翻看。

父亲自太子去南疆监军后,便事事顺着我,只求我能喜乐顺遂,自是随我看书。同处书房,偶尔也会提起一些朝堂故事。

我与父亲这般,很像小时候的大哥与父亲。

乱翻史书,闲谈谋论,很快我便十七岁,身量变得很高,头发变得很长。

他回来了,将大哥也从南疆带了回来,他们再也不会走了。

只是,姜婉莹病了,病得很厉害,面容蜡黄,身体消瘦。

我想起小花提起她时的眼神恍惚有些心悸,不会是小花把她变成这样的吧?

“愿太子妃早日薨逝,我愿如姐姐一般,算计亲姐妹的夫君,做太子殿下继室。”

他们大婚时,我曾那样诅咒过,如今好似要应验了,我却高兴不起来。

“良谨,你怎么了?”他抚了抚我的长发,别上一朵红色的腊梅。

“小花,是你么?她那样,是你做的么?”我拽住他的衣角,向他靠近。

“她自己的身子不争气罢了,我堂堂太子,何苦用那下三滥的法子。”他拥我入怀,轻轻喟叹。

“我大哥的性子好像有些变了,也不在家里住。你们同在南疆共事,你劝他多回家……唔……”他的手轻轻插进我发间细细摩挲,温柔地吻着我的唇,堵住了我还要说下去的话头。

“良谨你看,我的衣裳上有你。”他帮我整好头发之后,掀起一片衣角,上面用与衣同色的丝线绣着良谨二字,丑而大。

“这莫不是你自己绣的吧?”我想着他拿针线的样子,忍不住笑将出来。

“莫要笑了,我练了许久呢!你的衣裳上都没有我。”他红了脸颊,戳我的脑门。

“我的衣裳上也有你呢。小花。”我翻起裙角给他看梅花,细细碎碎。

我又开始绣鸳鸯,想做一个荷包给我们,挂在大婚后的床头。

可鸳鸯还未绣成,家里便又出了事。我大哥回来了,是真的大哥。

原来,他从南疆带回来的大哥,是假的。

大哥断了一条腿,容貌尽毁。大哥说他差点回不来,大哥说他用了三年之数改头换面才得以回家。大哥说宋睿泽剥了他的脸皮,将他丢在南疆石山谷底。

大哥说嫂子是宋睿泽的人,早已不能再信。大哥说宋睿泽丧尽天良,亲手将妻子送于闽南苗人玩弄。大哥说姜婉莹中了南疆的不治之毒。

大哥说宋睿泽要谋死姜家。大哥说宋睿泽对皇上有不臣之心,急于取而代之。

“宋睿泽与我姜家,不共戴天。”大哥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是恨意深切。

那……我与他呢?也得不共戴天?

宋睿泽,你既要谋死姜家,又何必,又何必对我百般挑逗!

“婉蓉,我不管你与竖子孽情多深,你要记得你是姜家人,他能谋死姜家,早晚也会谋死你!”父亲扫过我暗沉的脸色,直白地提点我,讥诮阴鸷。

我松开紧扣桌角的手,看了大哥一眼,竭尽全力忍着泪道:“女儿九岁承教,若像寻常小女儿一般只知儿女情长不辨是非黑白,也当真是白读了那些书。”

父亲将大哥藏在密室,交代我与母亲万不可露了马脚。

隐忍不发,暗中摸索,韬光养晦,一击必杀。

我知道父亲定是忍不下子女受的这般屈辱,他不会让东宫好过。

母亲让我带着碧娘入东宫,用催死药解姜婉莹的不治之毒。

催死药,会让人回光返照,也会让人提前……

终究,我没有心软,备好一切去东宫找宋睿泽。

“良谨,你很久没有过来了。”他站在朱红门下向我伸出手。

那双手,剥下过大哥的脸皮;那双手,碰过嫂子的身体;那双手,搅弄风云要置姜家于死地;那双手,翻雨覆雨要取皇上而代之。

“良谨。”他见我怔怔盯着那双手不出声,便提高声音再次唤我。

“我想去看看姜婉莹。”最终我也没有走过去,只是同他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姜婉莹的双眼深深凹陷了下去,双手如同嶙峋的枯木,被褥下有一股一股的恶臭。

她很糊涂了,只是双目无神地说着“别过来”,并不认得我是谁。

我支走了本就懒散侍候的丫鬟,让碧娘给她吃药,又将脖子里的传世玉环解下放在她手里。几乎是瞬间,她便双目清明。

“快,快,快让父亲防备,大哥是假的……”

姜婉莹告诉了我很多事,与大哥所说一般无二,桩桩件件都是他在削减姜家与皇上的实力。

末了,她用力将我拥进怀里说:“妹妹,当年,瑞嫔是他的人。”

瑞嫔?

就是我十四岁那年有脏药的那个妃嫔,姜婉莹偷的就是她的药。

瑞嫔是他的人。那么,无论她偷与不偷,他们都会吃下那药,他们都会睡在一起被发现,他们都会……大婚。

这是一早就布下的局,无论如何都会天衣无缝。

呵,事发的前一晚,他冒险来我房里陪我,竟是这般缘由么?

他与姜婉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姐姐,你受委屈了。”沉吟片刻,我还是唤了她一声姐姐,无关乎原谅,只是可怜她而已。

只有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却像过去了一辈子那样长。酸甜苦辣,人世百味,我们姐妹一一尝过,到最后一刻便是所有苦味都弥漫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待她又恢复那般行尸走肉的样子时,我抹干眼泪冲院门外跪着的两个婢女大发脾气,发泄够了才又回到他的书房。

“良谨,我命人择了好些桃花树,等开春时移到东宫来。我们大婚的时候就能开,取‘桃之夭夭,宜室宜家’之意,如何?嗯,我们一定要在春日里大婚。”他提笔画了满纸桃花,春意盎然却灼伤我的眼。

“良谨,你怎么哭了?”他搁下笔又一次向我伸出手。

“为何我不能早早嫁于你?明明你第一次见我就说要娶我的啊。”我伏在他的肩头放声哭泣,话里三分真七分假。

“良谨放心,我会给你全天下最好的大婚,我们不按礼部的规制办,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的大婚礼上放很多很多桂花糖……唔……”我踮脚吻上他的唇,第一次主动攻掠他的唇舌,肆意狠厉。

老天爷可真是爱玩笑,将所有事情都变成了轮回。

此刻的我们多么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一个絮絮叨叨说着大婚,一个忧心忡忡想着分离。

可我是真的没想到,他处理姜家是如此干净利落。

我才把姜婉莹说的话都转述给大哥,爹便一脸愁容到了密室。

“东宫的人给皇上呈了密折。奏我居政有功,事事躬亲。怕是明日皇上便要架空我了,若是放在从前,我或许会赞他体谅我年老帮我分担政事,可如今……”父亲捋着胡须沉吟。

“他哪里是要什么分担,他恨不得大权独揽,天下人只听他一人才好。”大哥打断父亲,怒气冲天。

“年后东宫才开始监国辅政,这才刚刚开始,算不了什么,沉住气。”父亲再次开口,挑眼看我。

“女儿愿以情爱之名拖住东宫,为姜家打探消息。”我低下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怕也拖不住。父亲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儿家,可东宫,也绝非儿女情长的善类。”父亲又捋了捋胡须,道出真言。

是啊,他若儿女情长,会有今日的姜家么?

姜家一子二女,只剩了我一人还算康健。

宋睿泽,不管你是太子还是小花,终究是太过凉薄无情。

“二妹,是大哥没用。护不住大妹还要你去以身试险。”大哥摸了摸脸颊,连连叹气。

“小妹必不敢忘东宫对姜家做了什么,必不敢忘大哥与姐姐遭遇了什么。”我再一次起誓,泪盈于眶。

我频频来往于东宫与姜府,求他好好照顾姜婉莹。我对他说我顾念昔日姐妹之情,原谅了当年姜婉莹的做法,在她西去后想顾及她的颜面晚些成婚。

“良谨,你,近来,很不像你。”他将手指按在我唇上,一双阴沉的眸子似要将我看穿。

“你可记得你为何给我起小字良谨?”我趴在他怀里,心里阴阴想。

当年你谋姜家时面对我,也是这般吧。目光躲闪爱流泪,总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宋睿泽,我们可真像,一样的能隐忍,一样的能欺骗。

年后刚刚开朝,“大哥”就被升了禁军统领的职,东宫翰林院学士分权中书舍人,父亲成了名存实亡的宰执。

看起来,东宫与姜家密不可分相互扶持,可内里,早已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夏赋刚刚收上来的时候,更是有人奏请抄没姜家,理由是东宫辅政后户部便多了几乎一倍的税收,可各项业绩均与往年相同,那一倍税收竟像凭空出来的。由此可见,姜丞相多年来竟敢这般侵吞赋税。

据说“大哥”当场便解刀戴罪,痛哭流涕,太子更是一再求情在养心殿外足足跪了两日。

他们这般“情深义重,知错就改”,父亲不得不输,被革了官,散尽家财,只余了一座萧条的姜宅。

“良谨,你不要太过伤心,岳父只是……只是一时糊涂。我会好好供养姜家,断不会让你吃亏的。”他假惺惺地劝我,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说,人心之毒究竟可以隐藏得多深。我侍奉在侧很久了,为什么看不清他在想什么?看不清人心的狠毒?”我闭着眼问他,真心实意地问他。

“或许岳父有自己的苦衷吧,一时行差踏错便回不了头。”他帮我按摩脑仁,不知我话中深意只当我为父亲伤心。

“良谨,你就要十八岁了。我何时才能将你接过东宫啊?”他再一次发问,竟带上了悲凉无奈的语气。

我猛然睁开眼,正瞧见他落寞的神色。

我不是十四岁的姜婉蓉,自然能够明白他再次有这般神色意味着什么。

虽然早已知道我不能嫁于他,但此刻察觉到他竟要再负我一次时,心内还是一怔,苦涩凄楚。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再一次娶了别人。

深秋萧条,皇上赐婚太子与新任中书令之女,为卧床的皇后冲喜。

他大婚那日我一个人坐在后院小池塘边对着满堂残荷哀哀流泪,回忆起从前。

“等你长大了,孤就娶你。”

“良谨你看,我的衣裳上有你。”

“我要娶你,娶你做我的太子妃,做我的皇后。”

“地上凉。”他来了,大红色的喜服与枯败的池塘格格不入,扶我起身给我拭泪,然后抱我回了房。

如今姜家失势,奴仆四散,他竟如入无人之境,轻车熟路。

“今日,不是你我大婚,去陪你的太子妃吧。”他为我倒了一杯热茶暖手,我不再流泪,只是很平静。

“过些日子,我会接你入东宫。”他又找出一件衣裳给我披上,也是格外平静。

“你若硬逼我随你入东宫,我会一头撞死的。”我最后一次拽紧他的衣角,摇了摇。

“良谨你……我会让你做皇后的。”他急于说话却又停顿,不敢看我的眼睛。

“小花。”我轻轻唤了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小花,我们走吧,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那里没有人知道你是东宫太子,也没有人知道我是姜家嫡女,我们只做良谨与小花。小花与良谨会忘掉从前的一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好不好?”

我再一次摇晃他的衣角,泣泪泫然。

“我们,逃不掉的。”他叹气,似是怨天尤人又似志在必得。

“小花,你只要美人,不要江山,可以么?”我依旧在摇他的衣角,只是更加急促。

作者/眸弋

我:“哥哥,打雷了,我好害怕!”

别人男友:“我看你在峡谷挺开心的啊。”

我男友:“我忙完就去找你。”

大学毕业那年,颜亦辰仍旧奔波在化工的康庄大道上,保研到了一所全国数一数二的学校。

而我,周小熊,则做了两个让老爸想把我抡死在墙上的决定。

第一个,是挣脱了他们的魔爪,跟着颜亦辰到了一个离家很远很远的城市。

颜亦辰几乎刚毕业就住进了读研学校的宿舍,我则在家跟老爸斗智斗勇了两个月,才成功出逃,在他学校旁边的小区租了一间不大的公寓。

刚下飞机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来机场接我的颜亦...

刚下飞机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来机场接我的颜亦辰。于是推着大小两个行李箱,一路撒丫子飞奔到了他身前。

颜亦辰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问:“化妆了?”

“对啊。”我答。

我正美滋滋地等着他夸我漂亮,结果他却抬起了手,用指腹在我嘴唇上蹭了好几下。

“哎呀你干吗?”我扭头摆脱他,“把我口红都蹭掉啦!”

他没有理我,反而上了另一只手,捧住我的脸直接亲了下来。

噗通……噗通……

过了很久很久,颜亦辰嘴唇离开后,低声说了句:“以后别涂口红了,里面有铅汞和羟基苯甲酸酯,而且,不好亲。”

一路到了公寓,颜亦辰帮我收拾了大半天,晚饭都没顾上吃,就被导师叫过去了。

“那你晚上还过来吗?”颜亦辰临走时,我拉着他的袖子眨着眼问。

“看情况吧。”

我发誓我是传统文化下教育出的好孩子,没有动半点歪脑筋,可是这句话,说出来会不会显得我太轻浮?

“哦,好。”我瘪瘪嘴,放他走了。

于是我像个等待君王宠幸的妃子一样,捧着手机望眼欲穿——两个月没见了,这才刚见,颜亦辰就又走了。

更悲催的是,两个小时后突然下起了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我不怕雷,但我怕因为雷和雨,今天就不能和颜亦辰吃夜宵了。

我语音跟闺蜜诉苦,“这和异地有什么区别?”

闺蜜怼我,“滚,我男朋友在澳大利亚。”

“可是我明明离他这么近,而且……而且还一个人住,他怎么就没有搬到我这里的一丁点儿意思啊?”

闺蜜想了想,说:“可能颜亦辰太佛系,你又没有胸,所以对你没什么欲望。”

这话儿我没法儿接。

思来想去,我觉得不能让别人嘲笑我,说你的男朋友怎么好像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啊?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决定主动出击。

闺蜜建议第一弹:塑造胆小人设。

“喂,颜亦辰,雷声太大了,我一个人害怕。”

“那你就这样和我说着话,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他那边有些嘈杂。

“好。”我暗喜。

“不会唱。”他拒绝了。

“那我给你唱。”我清了清嗓子,想都没想就张口,“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这里的山歌排对排,这里的山歌串对串……”

唱完后,我突然意识到刚刚塑造的孤独胆小人设就这么崩了,而且觉得那边更嘈杂了,还有好多人在笑。

“周小熊,我忘了告诉你,我在做实验,所以开了免提。”

那边笑声更大了。

他又加了句,“你遇见的这只燕子,话还真多。”

闺蜜建议第二弹:告诉他安全隐患,需要人陪。

第二天。

“喂,颜亦辰,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外面有个人影,你说要是坏人进来了怎么办啊?”

“别怕,我这就过去看看。”

我乐呵呵地等着他过来,结果一开门,一大队人马直接冲了进来,工具箱啥的要多齐全就有多齐全。

颜亦辰捏了捏我的脸,笑着说:“我看了下,确实有安全隐患,所以帮你换了新锁,装了防盗窗。”

闺蜜建议第三弹:回家的诱惑。

我把家里换成了粉红色色调,点上了香薰蜡烛,新买了高脚杯,外卖点了牛排,最后化了个斩男大浓妆,又换上了露香肩的小短裙,端坐在饭桌前等他过来。

八点,颜亦辰没来。

九点,颜亦辰还没来。

“颜亦辰,你还好吗?”我被自己吓得肝儿颤。

他却声音一如往常,“实验出了点问题,你先吃,别饿着。”

“还好没死……”我长舒一口气。

“什么没死?”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没什么。”我为自己巨牛逼的想象力感到羞愧,忏悔这么诅咒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就这么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十一点,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压抑许久的瞌睡虫,睡着了。

睁眼的时候,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桌上的香薰蜡烛已经燃尽,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颜亦辰开了门口置物架旁的小灯,正单手扶墙换着拖鞋。

屋里除了他那里,都是暗黑一片,恍惚间我觉得他像电影里加了特效光环的主人公,整个人都散着巨大的温暖。

颜亦辰朝我的方向望了过来,有些愣,然后缓步走近,隔着桌子突然朝着我俯过身。

我屏着一口气,心想来了来了,耍流氓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一定是因为我太美,勾得颜亦辰想入非非了。

传说中的“桌咚”吗?我该表现的娇羞一点还是热情回应?

他的脸凑得更近,我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心脏跟着恶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颜亦辰却是抬手在我眼角蹭了蹭,“黑乎乎的是什么?还有眼屎。”

说罢还嫌弃地撇了撇嘴。

我忽然一下就红了脸,拔腿逃到了洗手间,和镜子里这个花了妆的巫婆面面相觑。

周小熊,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蠢死。

那天晚上,颜亦辰看着我在床上躺好,又准备匆匆离开。

“天这么黑了,你要不要明天再走?”我试探。

“没事,我不怕黑。”他说。

“哎!我……我怕黑。”我叫住一只脚已经踏到卧室外的颜亦辰,欲言又止。

他又回到我身边,“啪”的一声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弯起食指刮了下我的鼻尖,“这样就不黑了,快睡吧。”

第二天,我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算命。

都说缘分天注定,我像受了蛊似的,觉得一定要找个高人算一卦,才能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颜亦辰拿下。

算命的说:“现在的小姑娘真可怕,求姻缘求复合的我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求婚前同居的。”

我被他说得满脸通红,这话怎么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欲求不满的小荡妇似的?

“你要是不会算,我就走了。”我佯装淡定,甩出这句话威胁他。

“别别别,小姑娘,我这就帮你算一卦。”他忙拉住了我的胳膊。

大师眼球向上翻,手指搓啊搓,嘴里嘟囔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告诉我说:“就在这周的周末,等到月亮升起来后,和他亲个嘴儿就好了。”

我问:“就这么简单?”

大师说:“对,就这么简单。”

鬼使神差地,我信了。于是给了他两张百元大钞,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颜亦辰要去青岛参加学术会议了,就在这个周末。

我恨啊,两百块钱才求来的大好机会,就这么被他的正事给耽误了!

于是死乞白赖地,拽胳膊抱大腿地,求颜亦辰也把我带去青岛吧。

他当然拒绝了,“你去了又听不懂。”

“我本科也是这个专业的,而且……而且我一直想感受一下,这种高逼格会议的气氛呢!”

“不带!”他甩开了我的胳膊。

三天后,我和他坐上了去青岛的飞机。嘿嘿,我就知道颜亦辰拗不过我。

到酒店前台后,已经傍晚了。我扭扭捏捏地凑在颜亦辰身边,手里把玩着身份证,想着好紧张好紧张,今晚就要和他共处一室了。

可颜亦辰却淡淡地跟前台小姐说:“两间大床房,谢谢。”

万念俱灰的时候,电视剧里刚好只剩一间的桥段恰如其分地出现了,我刚由悲转喜,却见他扭头跟同行的师兄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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