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衍生文,雷×萧小短篇,高冷钓系萧老板,能接受的入。
晚来天欲雪,入夜寂无声。
房门忽然被敲了两下,那声响很轻,有些虚弱无力的感觉。
雷无桀睁开眼睛,看了那木门一会儿,他刚才练内功时冥想入定了,不确定这大晚上的是否真有人来访。
“砰!”
片刻后,房门忽然被踹开,一袭淡青色锦袍飘进门里来,衣摆往下是玉琢的踝,再下面是一双白皙、清瘦的赤脚。
雷无桀目光上移,见萧瑟长发披散,两手抱胸,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萧瑟?”雷无桀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
萧瑟语气不善:“我敲门为何不开?”
“害,刚才练功入神了,没注意,没注意。”雷无桀笑着站起来,上前将他引到桌边,扶着肩膀按在凳子上坐下:“坐坐坐。”
萧瑟还未开口,雷无桀便胸有成竹地猜测道:“你这么晚来找我,肯定是饿了吧?正好,我白天买的点心还没吃呢,这就给你拿来……”
“你以为我是你?夯货。”萧瑟面不改色地嘲讽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吃货。”
雷无桀拿着点心盒的手僵在半空:“啊?可咱们日夜赶路,还要抽空练功,确实很容易饿啊。”
萧瑟借着烛火的光,凑近端详雷无桀的脸,末了一眨眼,道:“那你吃,吃饱了,我有事让你做。”
“哦。”雷无桀在桌边坐下,将白天买的糕点塞进嘴里,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瑟。
总觉得这家伙跟白天有点不一样,是因为披着头发的原因吗?
似乎不像平日里那般冷漠,眼神多了几分温柔,以及……淡淡的哀伤。
两人相对坐在圆桌旁,一个大口吃着点心,一个静静垂目望着桌上那盏暗灯,小豆般的烛火摇曳,照着萧瑟苍白瘦削的脸,神色显得晦暗不明。
雷无桀吃了几块糕,偷偷瞄了一眼萧瑟,又倒了杯茶,三口喝完,摸摸肚子说:“吃饱了,你找我什么事啊?”
萧瑟抬眸看着他,嘴唇轻轻动了动,发出一个低低的音节:“冷。”
“啊?”雷无桀一时没懂:“什么……冷?”
萧瑟站起身,上前两步,带着些无赖的态度往雷无桀身上一靠:“我冷。”
“……”
雷无桀脑子飞快地转着,萧瑟刚才说找他有事,他以为是要他吃饱肚子出去干什么活,可萧瑟又说自己冷,那到底……用不用出去?
萧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身子一软,往他肩上倒去。
“你身上有火,给我暖暖。”
雷无桀猝不及防托住萧瑟,飞快地站起,伸手抓住他的双臂,只觉得触手一片滑/腻冰凉,心下一惊。
这家伙锦袍底下居然什么都没/穿!
这……这……这样穿能不冷吗?二月初的天气唉,真是作死!
“萧瑟……”雷无桀刚叫了声名字,便语塞了,半晌,轻轻摸了摸对方藏在锦袍底下的手,说:“你……你身上好冰啊,没事吧?别是着凉了。”
萧瑟闭着眼睛,低头靠在他怀里,答道:“没着凉……只是快死了。”
自从隐脉受伤后,萧瑟便时常觉得冷,即使是阳春三月,初夏端午,夜里睡觉也常被噩梦惊起,醒后浑身冰凉,很久都无法动弹。
他隐约感到,自己可能活不长了。
“怎么会呢?你别吓我。”
雷无桀傻笑着,两只手无措地举在空中,不知该放在哪里,悬了半刻,还是放在萧瑟背上,轻轻拍了拍。
萧瑟玩味一笑:“怎么就吓死你了呢?”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雷无桀很有眼色地拉开自己的衣领,将萧瑟冰凉的肌/肤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你若是冷,就来找我啊,我给你暖着,要是冷得睡不着,帮你暖被/窝也行。”
萧瑟贪婪地贴/着那片火热的胸/膛,呼出一口寒气,问:“真的?”
“真的真的,”雷无桀笑了笑:“你不是说我身上有火吗?举手之劳,还不得物尽其用啊?”
萧瑟不言语,将脸也埋在了他颈窝里。
雷无桀觉得这种拥抱似的姿势让他有点不自在,但思及当下的情境,也就没有推开,乖乖地任由萧瑟抱着。
总不能放任他着凉吧?明天还要一起赶路呢。
两人亲昵地贴了一会儿,雷无桀歪过头,嘴唇无意间碰到了萧瑟鬓边的发丝。
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莫名地脸红了。
“呃……萧瑟,现在好点没?”
萧瑟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懒懒地说:“去/床/上。”
“哎,好!你要跟我一起睡吗?”
“……嗯。”
雷无桀动作利落地抱起萧瑟跑到床边,将他塞进被子里,然后坐在床边脱掉外衣踢掉靴子,跑到桌边吹灭蜡烛,又一溜烟跑回来,朝被窝里钻去。
萧瑟不知何时把身上的淡青色外袍脱了,毛毛领子当枕头,一些青灰色的绒毛从他的发丝缝隙间透出来。
雷无桀忽然觉得,这副模样的萧瑟格外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找死!”萧瑟白皙光洁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打了他两下:“没大没小!”
“嘿嘿!”雷无桀得意地笑:“你现在可是有求于我,不能揍我。”
萧瑟轻叹一口气,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慵/懒地望着雷无桀,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一拖。
雷无桀丝滑地滚/进了被/窝里,和萧瑟并排躺下,周围的温度瞬间升高。他摸/了摸萧瑟的手,依旧冰凉,便往里凑了凑,身体跟他贴得很近。
“睡吧。”
好暖和。
萧瑟想。
跟梦里的情景很像。
只是这傻子没有一点疑心,哪怕自己光洁溜溜只披了件外袍,夜半三更来敲他的门,他也依旧没有一点怀疑。
或许,在雷无桀心里,好朋友抱在一起睡觉,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萧瑟不一样。
骄傲如他,在世人头顶上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有过一个朋友。
梦境里凇雾挂枝,铁马冰河。
萧瑟孤身一人,在满天大雪中瑟瑟发抖,他裹紧身上的狐裘,感到一种陌生的麻木。
积雪无声无息地埋到脚踝,身体无法动弹。
“萧瑟——”
雷无桀远远地冲他挥手,声音清亮无比。
那一声后,仿佛千树梨花盛开,空气都带上了和暖的春意和甜香。
“萧瑟,你要是冷就靠过来,我抱你暖一暖。”
萧瑟费力地抬起手朝他伸去,努力想抓住什么,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太阳一般炙热的炎气,那是他急迫地想拥有,想留住的温暖。
但是,抓不住。
他太冷了,冷得动不了了,连手都快抬不起来。
终究还是不行吗?
正伤心失望,一双铁臂箍/住了他的腰,萧瑟整个人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就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少年爽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所以,我过来了。”
萧瑟嘴唇颤抖,声如蚊蚋:“雷无桀……”
红衣少年拉开/领口露出胸/膛,紧紧地贴着他,炽热的体温暖着他的身体,也暖着他的心。
“现在好点没?”
萧瑟微微点头,抬眼盯着对方看。
雷无桀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脸颊泛起一片红晕。
萧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生怕一走神,人就不见了。
“你……不会离开我吧?”
雷无桀摇摇头:“怎么会?我们是朋友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萧瑟微微一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头顶树枝上的冰凌消失了,绿意弥漫四野,暖风拂过发梢,远处河流传来推冰的碎响。
……
诚然,萧瑟活了二十年多也没弄明白“朋友”究竟是什么,他只是用自己认知内的方式,留住想要的人。
但,或许这夯货会是个例外。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算我不留,他也不会走呢?
萧瑟轻轻转过头,发现雷无桀也没有睡着,毛茸茸的脑袋紧挨着他的,一双乌黑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
“看什么?”
雷无桀的胸/膛热乎乎地/贴/着他的,嘴角一扬,赞美道:“萧瑟,你真好看。”
“才发现啊?”
“唉……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雷无桀兀自幻想道:“如果你是女孩子,咱俩像这样睡/过一次,你就得嫁给我了。”
萧瑟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你倒是敢娶?”
“你要是女孩子,肯定是个大美人儿,我求之不得呢。”
“……可我不是。”
雷无桀语塞,半晌,喃喃道:“是啊,你是男的,所以我们只能当好朋友,好兄弟……”
这语气里怎么还有点遗憾的味道?
萧瑟转过身去,闭上眼假寐。
他不知道,雷无桀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盯了他很久很久。
身边有个大暖炉烤着,萧瑟渐渐放松,困意丝丝袭来,他感觉雷无桀从背后抱/住了他,炽/烈的暖意蔓延到全/身。
“萧瑟,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只穿个外袍就出门啊?”
“为何不?”
“因为现在才初春啊,会着凉的。”
“有你暖着我,怕什么?”
“可是……要是给别人看到了……多不好。”
“没人看,”萧瑟轻声呢喃:“只给你看,行了吧?”
雷无桀乐了,两条铁臂将他勒得更紧:“那敢情好。”
许久,萧瑟几乎真的睡着,忽又听雷无桀问他:“哎,忘了问了,你要是女的,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这样的男人?”
萧瑟背对着他睁开眼睛,神色平静,不见一点波澜。
“快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啊?”雷无桀有些失望:“不愿意吗?”
萧瑟无声地叹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
梦里什么都有,对,什么都有。
譬如,红烛花轿,天仙美人,巫/山/云/雨,白首不离。
譬如,某个小夯货兴高采烈地掀开盖头,看见的却是他萧瑟的脸。
想想就觉得有趣。
梦里多好啊,梦里什么都有。
或许,在他梦着自己的时候,这个眼里有光,身上有火的少年,也同样入了自己的梦。
fin
一发完短篇甜饼
已婚凡涛only
abo生子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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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老师我们会完成的。明天我会来一次学校的。”
就是英语差,这里的差,指和同年龄孩子持平。
这个问题,张涛和姜凡沟通过。
他觉得语言是要靠积累的,姜凡认可了他的话,却也提出了其他角度。
“英语他可能没有兴趣,但是语言只是载体,不喜欢英语,就换一种语言就好...
“英语他可能没有兴趣,但是语言只是载体,不喜欢英语,就换一种语言就好。”
“比如”
“拉丁语。我教他。”
“拉倒吧还是……别!继续学英语就好!”
张涛迅速摆手拒绝。自从学生时代被罚检讨没想到拉丁语朗读惜败陈希之后,姜凡一直有这样一个情结。以至于哪怕是在夜晚的时候过一些伴侣生活的时候,他也试过整场飚拉丁语。
当晚,张涛感觉自己在看5D片,听不懂,但是感觉很到位。
也是自那晚之后,张涛彻底对拉丁语ptsd。
当然这次老师来电也是和英语有关,马上就是母亲节了,老师布置作业,让小朋友们用十个和“妈妈”有关联的英语单词,来夸奖妈妈或者omega家长。
这次的作业,不是很难,大宝也顺利完成了。
按照惯例这种时刻,还是由较为平易近人的张涛去和老师谈话。当张涛赶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其实没什么,主要是其他小朋友写omega家长,都是flower,beautiful之类的词,你儿子写的……我们不太理解,我觉得可能有必要家长孩子之间需要加强一下沟通。”
张涛接过作业纸,上面写着一些单词,分明是:
best
whole
universe
space
planet
world
Mercury
Neptune
Solar
system
好家伙天文学大赏!
张涛很震惊,倒不是说内容,只是这些单词量显然是超越自家大宝的水平的。他和老师道过谢,转身走出办公室,就看见自家大宝委屈巴巴的眼神。
“为什么写这些啊?”
张涛拿着作业蹲下问他。
“因为要描述dady你啊!”大宝奶声奶气,但是理直气壮、沉着冷静。
“你这个感觉是在描述天文学的什么理论。是不是你爸教的?”
“是,但是……爸爸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小男孩小小嘴角抿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保守秘密,最终还是开口了
“我问爸爸怎么讲英文描述,爸爸写了字条给我我就是这样说……他和我说你是在这个宇宙里最爱我们的人,包括地球,水星,海王星,银河系里,哪怕是算上另一个太阳系,你也是最好的人。”
春夜晚风中的教学楼,没有彻骨的凉意。
尽管如此,张涛还是紧紧搂住了这个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小团子,大宝是个神童,却也像是所有孩子一样,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家人,其实,姜凡也是一样……但是似乎有什么不对.......另一个太阳系是什么鬼啊?
“等一下,另一个太阳系?这也是爸爸说的”
“嗯……不算是,这是我和爸爸一起看到的新论文”
“一起看到的?”
“对啊,爸爸说是睡前故事。然后这个是爸爸写的字条哦!”
也许是感受到了张涛脸上复杂的神色,大宝赶紧递上了大科学家姜凡的亲笔评价。
“YourMommyisthebestpersoneverinthewholeuniverseandspaceintheworld,includingotherplanetsliketheMercuryandtheNeptune,andalsointheothersolarsystem.”
看着十年如一日的字迹,张涛忍不住感动。
但是,为什么是Mommy啊?
Shift......
-END-
*ooc预警
*凡涛线番外/前文见合集
*ABO
*结婚两年后
姜凡正站在单元楼下。10分钟前,他刚把租来的车停好。
他居然真的因为这一点想法,放弃第二天订好的机票,开完学会就去租车,然后自驾8小时开回了家。
8个小时前,姜凡刚结束他这次的学术汇报。总体来说,这次出差体验还不错。峰会上的一些学术报告相当有趣,给了他不少启发。除了在外地待了4天以外,一切都好。
这个就是婚姻对人的规训,他到南京的第二天就深刻意识到了。倒不是张涛对他耳提面命了什么。生活在一起久了,出...
这个就是婚姻对人的规训,他到南京的第二天就深刻意识到了。倒不是张涛对他耳提面命了什么。生活在一起久了,出门才发现,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张涛给了他一身习惯。
原来家真的是宽厚慈悲的。
姜凡想到自己的用词,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曾经一度认为“慈悲”这个词只是宗教概念,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会用上。
看来赫拉克利特还是有几分高明。万物的本质都是变化的。就像15岁的他绝不会相信,25岁的他居然会因为感情选择和人相伴一生。
结婚的前一天张涛问他后不后悔,害不害怕。
当时姜凡回答的很诚恳:不后悔,不害怕。但是我猜你想问的是以后,未来是不可知的,现在的我不能替以后的我作答。
张涛哭笑不得的也很诚恳。
行李箱撞到台阶,闷响在楼道里转了个来回。
所以有什么可害怕、可后悔的呢?
姜凡在自家门口站定。
这房子是结婚的时候买的,3楼,坐北朝南,采光很好。住进来的那天他压着张涛到处做了一遍,到最后张涛骂人都是软塌塌的,不像现在。
“谁啊?大晚上不睡觉!”门里踢踢踏踏的一阵响。
姜凡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他可以想象,张涛穿着他那件毛茸茸的睡衣,睡意惺忪。
“……这么晚敲门。可别是看上哥了。我跟你说,我可有主了啊……”门口嘟嘟囔囔的抱怨声突然停了。
门噌地被打开,露出一个满眼惊喜的、毛茸茸的张涛。
“姜哥儿!”
张涛站在一室温柔的橙黄灯光中,整个人好像是被点亮了,但不让人觉得晃眼,只让人觉得软和。光是看着,姜凡就能想象出他的躯体散发着怎样的温度。
温暖的,柔软的,他的。
“嗯。回来了。带了特产。”姜凡说,“咸水鸭,还有点别的。”
张涛这才反应过来,姜凡风尘仆仆的,头发有点乱,手里除了行李箱,还拎了两大袋东西。他赶紧接过姜凡手里的东西,把他拉进屋。
“哎呦,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张涛用空着的那只手贴了贴姜凡的面颊。这两天降温,一直在下雪。姜凡的整张脸都被冻得冰凉,只有两只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张涛心疼得不得了,拿自己的脸颊凑上去贴了贴。“冻坏了吧。饿不饿?吃饭了没有?”
手里塑料袋咣当一声。
“还行。没有。”姜凡就着这个姿势紧紧搂住了张涛的腰。他把脑袋埋进张涛的颈窝,橙子的甜香混合着咖啡淡淡的苦味,一点一点包裹住他。
为了赶路,除了中午那一顿便饭,姜凡什么也没吃。路上一心想着回家,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胃在抗议。“没有吃。”他补充道,“饿了。”
倒是老实得很。
张涛又好气又好笑,用额头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笨蛋,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他轻轻一挣,从姜凡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我去给你下点饺子。”
“嗯。”姜凡脱下外套挂好,跟着进了厨房。张涛正从冰箱里拿冻饺子。这还是他出差之前,被张涛抓着一起包的。当时他问张涛为什么要自己包,这么麻烦。
“吃自家的饺子就说明回家了嘛。”张涛笑着看他,“你说是吧,姜哥儿。”
姜凡被看得愣愣的。
他们俩结婚了两年多,张涛还是不习惯叫他老公,只叫他姜哥儿。出于好奇,姜凡问过一次。
“为什么?”张涛偏过头,笑得有几分揶揄,“叫姜哥儿感觉更特别啊。谁都可以叫你老公,但只有我叫你姜哥儿。”
“姜哥儿?”张涛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叫你怎么不理我?”
姜凡这才回过神,“怎么了?”
水已经开了,张涛往锅里下饺子,随口问着:“我记得你那个学术会议今天才结束啊。不是明天的机票吗?你改签啦。”
“嗯,没什么。我就是想你了。”姜凡的声音很平淡,好像说的只是天气。
张涛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转过身看着姜凡,“不对。那个会就是今天结束的。快春节了机票哪那么好改的,你不会是自己开车回来的吧?老实交代!”
“嗯。”姜凡看着张涛,“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真是的……这得开几个小时!”张涛有点急了。难怪姜凡看起来很疲惫。刚才光顾着高兴了,这时他才注意到,姜凡一向清亮的眼睛里也有了几条红血丝。
但他依然看着张涛,眼珠错也不错。
“我想你。”姜凡说。
“那也不许疲劳驾驶!”
“想也不行!”
张涛被他看得没脾气,语调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哎呀,你就不能等几个小时啊……”
“但是我想你。”姜凡看着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姜凡偏了偏脑袋,“我难道不是世界第一有权利想你的人吗?”
张涛叹了一口气,凑过去狠狠亲了姜凡一口。
“都老夫老妻了,还问这个问题。”张涛红着耳朵抱怨,“你都是我老公了,还能不是我的世界第一?”
你看,确实没什么可怕的,姜凡心想。反正他和他的第一少年总能反复坠入爱河。
凡涛线TBC
文末碎碎念:果然压力大的时候就要写点甜的。祝我明天汇报顺利,祝你今天看得开心,晚安。
占tag致歉,很感谢大家对前两篇文的喜欢,可能有一点思路枯竭了,这个系列肯定还会更新的,就是接下来很想开一辆车或者搞一点别的什么东西,人设还是会继续延伸下去的,就是想听一听大家有没有什么建议或者喜欢的梗什么的想作为参考!
很感谢大家的参与,会一直保留大家的想法!
真的很感谢!
放假的头一天,薛珅从美国回来了,他说他等了三年就盼着撕一回书,跟着爽一爽,现如今终于到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张涛摸着鼻子损他:“你是等着来跟我们一块拍毕业照的吧。”
广播...
广播里声音响起:“亲爱的高三的同学们,我们即将奔赴高考的战场,请大家收拾好桌椅板凳,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离开校园,请相信,无论高考给你一个怎样的回答,你都为你的青春、你的人生提交了一份无悔的答卷。”
薛珅抱臂看着头上的广播:“最后的时刻,我总得回来和你们站在一起吧,虽然,我的确不用考试。”
张涛想跟他拥抱的心情欲言又止,我在一边损他:“可惜你炫耀错了,这个班里的人没人害怕考试。”
薛珅走过来冲我张开双臂,把我和张涛两个人一块挤到怀里,我知道他刚才梗着脖子是因为想哭,跟着张涛在一起久了,总要学会一点对方身上的细腻。
“加油吧,你们两个。”
“为什么抱抱不带着我”
陈希凑过来跟我们挤到一起,他的手搭在我和张涛的肩膀上。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几个人上次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薛珅离开那会,我们在树下躺在一起,现在感觉当初的一切都跟一场梦一样。
我们班没有撕书的习惯,看向窗外,哇啦啦的白纸蝴蝶一般在空中飘落,保洁阿姨冲着校长抱怨,校长只是在笑,安慰着阿姨说是一会让办公桌的老师都帮忙去打扫。
“憋了三年了,也该让他们疯上一回。”
一片纸落在阿姨身上,她忍不住说道:“我家小儿子,今年高二,明年这个时候也该高考了,大儿子已经考上了,一本,出息着呢。”
校长随着阿姨的心意附和了几句,带着几片飞到自己西装上的草稿纸回到办公室里。
蔓蔓从三楼上跑下来找张涛,请他回去到三班看看。
张涛拉着我一块过去,一进到教室里面,人就愣住了。
他一声不吭的握着我的手,几乎没有勇气面对那面写满了字的黑板。
“张涛,班主任说了,无论你在哪里,三班永远是你的家,现在高考了,他害怕你以后找不到家,所以呢——【欢迎张涛回家看看】。”
“老师。”
张涛已经算是在哽咽了,他握着我的手,手心在出汗。
“我一直害怕我不够好,我一直害怕我在给咱们班同学丢人,我其实一直很辛苦很害怕,老师,我不想说这些的,可是我没办法再憋下去了,高三真的好累啊。”
班里面隐约有了一些抽噎声,地面上一片狼藉,显然刚才他们已经疯过了。
对于三班而言,考上重点可能只是头几名的事情,前十之后,就要考虑一本还是二本,二十名开外的人,就要考虑民办还是专科。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原来高考也是一种竞争,我按着自己的方式生活,但是生活要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太多。
蔓蔓走到张涛的身边,她的眼圈通红,像是被眼前的一切所感动了:“小涛,你知道吗?一直以来,你都是班主任的骄傲,不是因为你进了尖子班,也不是因为你的排名和成绩,而是你是个很好的人,善良,坚持,你会对抗住所有困难的,张涛,你会成功的,我们也会,我们三班的同学都会成功的。可能有些人的成功不在高考,前两天我一直很怕,又怕又兴奋,我觉得这一切快结束了,可是我也知道,以我的成绩就算发挥的好,也只是去个二本。三模那时候我很怕,但现在我不怕了,我的成功或许在别的地方呢。”
“蔓蔓,谢谢你们的信,那封信让我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光,姜凡作证,能够在三班上学,能够认识三班这么一帮真心实意对我好的朋友,是我一辈子的福气,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
张涛说完,对着他们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我受邀当了摄影师,给他们留了一张大合照,放在三班班主任的手机里面,他说回去要发朋友圈,张涛坐在正中间跟他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些之前来找过他的熟人,我调着焦距,也想流泪。
张涛摸着脑袋只是笑,我也没吭声。
“高三都要结束了,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直面一下对方啊。”
唐河说完就没再理我们,拐着林小小一块回她家了。
离高考第一场考试还有54个小时的时候,我终于失眠了,我醒的很早,在家里的床上躺着,明天我们要去看考场和临近的酒店,我和张涛定了同一间,是张涛妈妈预留的,说是定都定了,赶在一起也方便。
我给张涛发消息,心想他不会回什么,但是他几乎是立刻就回了我。
“同桌,考试起那么早,容易精神不足的。”
唐河说的话一直在我脑子里面转悠,可是我又不敢现在就对着张涛说这些,他心里怎么想,有没有我想的那种意思,说出来他会不会多想,正重要的是,想这些会不会影响他考试。
我不敢说,但是我总是在想,几乎想了整整一夜,我想在之前问张涛要一个答案,其实可能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或许张涛也在想问我要一个答案,不然为什么他会这么快的回我的消息
可能我真的会为了高考而紧张,所以我真的想问。
而张涛比我反应的更快,他说:“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来,咱们出来聊会天吧,海滩上,我等你。”
现在是凌晨四点,我披着衣服骑车去找他,他已经到那有一会了,在海滩上用沙子写着我们俩的名字。
“姜凡。”
他用力的拥抱着我,几乎显得有些暧昧。
“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你先来。”
我们几乎是同时把这两句话说出来了,张涛低着头笑,似乎在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那我先说,姜凡,可能我之前从来没说过,你是我最好的同桌,最好的同学,甚至的最好的朋友,在此之前,我有很多的朋友。但是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我突然之间觉得要跟他有一些以后,他要去的城市我想去,他要去的大学我也想去,甚至他要拥有的生活,我也想参与。你别说话,我知道我有时候太贪心,要了一样就想接着要第二样,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可是我自私了,我太自私了,唐河说完之后这话就跟紧箍咒一样在我脑子里面一直在念叨,我想,这话应该不会耽误你考试,毕竟你闭着眼睛都能收到最好的那张录取通知书,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有这个想法了,有一次我还冲你发脾气,那不是冲你,那是冲我自己。同桌,真高兴我的高中是和你在一起的,我说完了,你现在可以审判我了。”
“我没什么可以审判你的。”
张涛把脸耷拉下去,沉默的用手指在沙滩上画圈。
“因为我和你想的一样,并且还比你更早一些,之前我没想过,现在我愿意想了,也愿意承认,张涛,要是你和我想的一样,咱们两个人现在伸出手来,把要说给对方的话写在上面,行吗。”
张涛犹犹豫豫的伸出右手,我把左手跟他的手对在一起,我们闭眼,在对方的手心上写字。
“我”字,一共有七画,从张涛转到尖子班来,一共大大小小经历了七次考试,两次期中,两次期末,三次模拟,现在马上要迎来最后一场,张涛的那个“我”现在不止有了他一个,还有了另一个。
“爱”写起来很复杂,复杂到写得时候你就不由得去想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和他一块笑的时刻,拉着他的手往前跑的时刻,喝酒的时候一块唱歌的时刻,看着他流泪的时刻,你只有珍惜了那些时刻,你才能够从里到外的明白张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看懂了一些,我开始大言不惭的说爱,而对方竟然回应了一个相同的字给我,我很想感谢。
“你”。
很多时候,你是我们用到的最多的一个字,现在我们拿这个字仅仅指向对方。
张涛握着我的手腕,没有抬头看我。我探过头去看他的眼睛,他果然在哭,睫毛上沾满了泪,我应该做什么,安慰还是拥抱,但是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掰过他的脸来寻找他的嘴唇。
接吻是一种什么感觉,第一感觉是有些热,因为自己的嘴唇上现在贴了一种和自己嘴唇构造一样的东西,第二个感觉是想要呼吸,所以只能被迫的打开对方的口腔让自己的气息能够过度过去。
我们现在在接吻,张涛的脸捏着有些软,连肩膀也有些软。
他现在终于肯睁开眼睛看我,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我感觉到从心里涌上来一股热浪,把我从岸边带回到海里,我像是大海里的一朵浪花,轻而易举的被海浪带走,但是我要留在岩石上面,唇齿溅起飞沫,岸边传来哨声,现在我也闭上眼睛,这是一场很好很好的梦境。
太阳从东边升起来,初升的时候,只是雾蒙蒙的亮,并不刺眼,等照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才从彼此的怀抱里面分开。
张涛不想看我,我也低着头不去看他,过了一会我们同时看向对方,兴致勃勃的大笑起来。
我们的初吻是在一个太阳很好的时刻发生的,它照耀着我们,就像也会照耀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那样。
回去的路上,我对张涛说:“不止是你想去我要去的地方,我要去的地方,也必须要你一起去。”
我们看考场,收拾东西进了酒店,一人躺在酒店的一张床上。张涛在看单词,说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同意,随口给他提了几个,张涛稍一愣神,然后对答如流。
数学公式他已经写得比自己的名字还要顺溜,张涛在本子上把这几年学得所有的公式都默写了一遍,整整默写了五张纸,他拿着给我看,感慨的说:“没想到这三年折磨人的东西,其实合在一起也就这几页内容。”
“同桌,你说今年的语文考试会考什么,咱们来压作文题目吧,放松放松。”
我笑他跟我学得太像,现在这种事情已经变成了张涛的放松方式了。
“我想着要和梦有关,未来的,大的,一场很大的梦,或者眼前的,小的,一场很小的梦。同桌,你平时做梦吗?会梦到什么”
“梦到和你一起高考。”
“这是现实,不是梦。我有一回梦见你了,梦见你坐在一个咖啡馆里面,咱们俩很久没见面了。我去点咖啡,然后跟你打招呼,你也站起来跟我打招呼。我的咖啡还没做好,所以我走到你身边跟你聊天,你的手上捧着一本科学杂志,天体物理那方面,你跟我说了几句话,我的咖啡做好了,然后我把咖啡打包带走,你继续埋下头看自己的书,然后我就被吓醒了。”
“我到那时候说了什么。”
“客气话吧,其实这个梦没有什么,就是咱们俩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远到我有些害怕。”
“我想,题目或许跟语言有关。”
“语言”
“一切吧,其实一切都跟语言有关。”
张涛窝在我身边不说话了,高考前的第一个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相拥而眠。
母亲看见张涛紧张,便只是笑:“姜凡能有今天的样子,很感谢你,小涛。”
“不不不,阿姨,哪里哪里,同桌才是帮助我最多的那个。”
“可是你让他有了人气,懂了珍惜,这可比几张高考试卷珍贵得多。”
“真的吗?”
真的,我抱着他的脑袋想要亲他,突然想起来视频画面还没断。
母亲在视频那头看着我们两个,她说:“等到事情完成的那一刻,你们可以去进行一切的选择。”
高考的第二天,我看着张涛进入考场。
张涛从考场出来,奔向我,我们在很多人面前拥抱,但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学校为了高考的学生开放了校园三天,我们几个人约定在学校的花园面前照这么一张相,照相的人都已经找好了,三班班主任特别愿意代劳。
考试结束,我们默契的不去提任何一句关于书本和考试的内容,任何人都不准提,惩罚是请所有人吃饭。
唐河的你那道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林小小捂住了嘴,她只好作罢,但是表情动作都像有东西在挠一样,林小小耳语几句,她便笑了,低声说:“那你晚上不许烦我。”
张涛瞪大眼睛看她们:“你们怎么白天聊这个。”
唐河回身嚷道:“我们低声谈怎么了,不让和你对答案,还不能我俩私下晚上回去说了。”
张涛连声抱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刚才聊得是这个。”
唐河大睁着眼睛看他:“你以为我们聊的是什么,你和姜凡绝对在一起了,说开了是吧,小涛你之前从来不这样的。”
薛珅碰碰我的胳膊:“在一起了”
“你不甘心”
“我说有点你会跟我打架吗?”
“今天不会。”
“一会我要跟他拥抱,你会答应吗?”
“他是他自己的,这你得问他,不过也不要抱太久了。”
薛珅在笑,他走到张涛面前,大大方方的问他要了一个拥抱。
我看着他们拥抱在一起,但并不吃醋。
陈希拿着手机东拍西拍,他说突然感觉到这个校园很新奇。他拿着手机,开始跟我们每一个人打招呼:“我叫陈希,现在我们来到了实验一班,在这里坐着的就是实验一班的张涛同学,作为刚刚转过实验一班的一名学生,想必张涛同学有很多话对着大家说。”
张涛配合的点头:“我叫张涛,谢谢大家的关心照顾,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小涛你配合一点,现在是你才刚转过来呢。”
“我刚转过来也有人很关心照顾我,我确实很开心,没说错啊。”
陈希啧啧两声又把镜头对准我:“这位是刚才那位张涛同学的同桌,姜凡同学,请问你对张涛这个新同桌有什么看法。”
“能认识他,是我高中最好的一件事。”
“好了,我们对姜凡同学的采访到此结束,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其他人此时此刻现在在想些什么。”
陈希拿着手机在人群里穿梭,录了很久才把手机放到裤兜里面。
三班班主任张罗着我们几个人怎么样才能最有美感的坐在一块,江老师和小小他们几个去办公室里搬来凳子。唐河林小小还江老师坐在前面,我们四个在后面站着。
林达蹭蹭蹭从楼梯上蹿上去,溜进学校里的广播室。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
广播里第一句传来的时候,我们都在往后看。
林达把脑袋垫在手背上,扶着栏杆往下看我们。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我们也曾历尽苦辛,到处奔波流浪。”
起初是唐河,然后是江老师,最后所有人都在唱,边唱边落泪:“举杯痛饮同声歌唱,友谊地久天长。”
三班的老师跟我们招手,按下了三二一的暂停键然后跑回到我们身边。
我们几个人在照片里面微笑,林达在楼上冲着下面比耶,景别很大,所有人都照进了这张照片里面,甚至连广播室里传出来的声音也照了进去。
朋友万岁,爱人万岁,友谊地久天长。
ps:写得很草,会修文。
我应该在一边坐了很久,直到张涛终于摇头晃脑的安静下来,父亲给我发来了一条消息。
“回来吃饭吗?”
我愣神片刻,手机又抖动了一下。
“你妈妈今天回家了。”
母亲常年在天文台工作,工作性质原因,我们常常聚少离多,父亲又因为各种问题时常留在实验室里,像张涛他们家时时能聚在一起吃饭,对我来说是件难得的事情。
我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心里期盼着母亲能在家里多待一会儿,哪怕就几天。
“有些事要处理,可能不在家吃饭了。”
张涛把试卷翻了一面,开始研究第二面的问题。
父亲回了句好,就再没其他消息发过来。
我开始打量起...
我开始打量起来张涛的整个卧室的布局,书架上的书不算太多,比较通俗易懂,书架最上面放着一些奥特曼的模型和铠甲勇士的变身器,他的房间不算整齐,但还算干净,各种各样的东西喜欢堆在一起,从这些东西里,很容易就拼凑出这个人。
张涛长出了一口气,拿着卷子走到我面前:“同桌,我真的是尽力了,太难了太难了,尤其是后面的题,根本超过了我的认知范围,你等了多久,要不要留在我家吃饭。”
我没说话,目光已经锁定了一道错题,整张试卷看下来,大约有七成的题目做了个大概,七成里面有一成几乎拿不到分数。
整张试卷大概能得到一半以上的分数,对于参加这种规格的竞赛来说,张涛目前的水平的确存在着一些有点难。
“多少分?”张涛抬头,满脸期待的看着我。
“挺好的。”
“真的?”
我点头,心里有了一种欺骗的感觉,于是我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对于之前的你来说,的确是进步的。”
“我就知道你会有下一句等着我。”
“是的,你缺少训练,关于竞赛方面的训练。”
“我知道,不过姜凡,我没想明白一点,为什么你非要我去呢,薛珅,陈希,沈杰,咱们班那么多同学随便谁去都比我强吧,都能拿到很高的名次,为什么是我。”
我没有办法回答张涛的这个问题,让张涛去参加竞赛是我个人的意思,多少带有私人情感和一意孤行的成分,事情的结果不外乎是成功与失败两种。如果选择薛珅,我相信他会和我配合默契的一路拿到金奖,但是这样的次数已经太多,我和薛珅都曾怀疑过奖项的意义究竟是肯定我们的成功还是仅仅标记着这是我们可以计入加分的一个事件。
一开始的时候,或许还有激动和兴奋,再往后就是平静与麻木,我想我们需要奖,但不是以这种形式。
选择张涛是因为他比我们都需要这种形式的肯定,就像沈杰那天说,没有竞赛奖的尖子生还能叫尖子生吗?可是我是不是在定义张涛,让他一定要向我们这条路靠近呢?一时之间,我心里很乱。
张涛看着我:“同桌,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想去吗?”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万一,因为我,咱们的比赛名次很差怎么办。”
“你想去看看吗?”
“有点。”
“好。明天早上六点,我来接你。”
“啊?”
“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缺少训练,大量的,系统化的训练。”
“靠!”
张涛恼怒的把我送到门口,那道目光似乎伴随我走了很远。
我到家的时候,母亲还没有吃饭,坐在客厅里面和父亲一起看书。
“凡凡回来了。”
母亲站起来拥抱我,她矮了很多,比我要整整低下去半个头。
其实母亲不算矮,她在上学的时候曾经参加过校篮球队,哪怕不穿鞋都有176的净身高。也许是因为我长高了,母亲过来拥抱我的时候,我很清晰的看到了她头顶的白发,她瘦了很多,骨头硌得有点疼,但依旧活力无限,拉着我给我展示她从天文资料馆带来的新研究。
我心里想着张涛和竞赛,面对母亲的炫耀只是兴致缺缺的搭话,她一眼就看出来我心思不在这上面,脸色一变坐到沙发上,一脸审视的看着我:“凡凡,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
“不是学习,生活上面的。”
“我听你爸说,你们班最近转来一位新同学?”
“嗯。”
“和新同学关系相处不融洽?”
“还行。”
我又补充道:“挺好的。”
“遇到什么事情记得要说。”母亲又添了一句,我知道她是愧疚于自己对我的生活缺少参与,于是添一两句聊胜于无的问话,父亲在一旁静静的翻书,并没有打算上前来帮上两句的意思。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爸,你编过的有关数学竞赛母题总结的那本书在哪?”
“书房吧,你自己找找。怎么想起来看那本书了。”
“一个朋友,要参加竞赛,想从基础的看起。”
父亲合上书,对我说的事情来了兴趣:“之前没有竞赛经验?”
“等我给你找找。”
父亲在书房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一本薄薄的红皮册子。
“手稿。”
我接过去,大致翻阅了一下,很适合张涛现在的进度。
“是给你那个新同学借的吗?”
父亲不经意间问了一句,我心里却开始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应付着答了句算是吧就躲进屋里,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乱七八糟,浑身面临着一种即将被戳穿的震颤。
然而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他们谁也没有刨根究底。
手机又在震动,是张涛发来了两条消息:“同桌,你睡觉了吗?我起得早,明天我叫你。”
“我先睡了,晚安。”
“准备睡了,晚安。”
我回他。
张涛没在回我,想是应该已经睡着了。
“喂?姜凡?醒没醒?”
“醒了,你困吗?”
“花坛路碰面?”
“行。你吃早饭没。”
“还没有。”
“那正好,我妈今天多做了一份,我给你拿着。”
“好。”
当我到学校的时候,张涛已经骑着自行车拎着手提袋停在食堂面前了。
他冲我招手:“姜凡,这呢!”
“看,我妈蒸的,包子,你吃什么馅的,蛋黄的,豆沙的还有青椒豆腐的。真的,我妈一听说给你带,又给我多塞了两个,咱俩能吃完吗?”
我看了袋子里的包子和豆浆,心里暗想:有点悬。
“没事,吃不完给他们分了,薛珅和陈希说不定也没吃饭呢。”
“能吃完。”
“豆浆,你的。你喝不喝甜的?有一袋是没加糖的。”
“无糖吧。”
“给。”
我们在食堂里面,大口大口的嚼着包子,青椒豆腐的,有点辣,豆浆虽然无糖,但是好喝,张涛从口袋里面给我递了半截卫生纸,我忽然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竟然有那么近。
“你是说,这道题,不该用这个思路去解释?但是我没明白。”
“很简单。你把这个题看成是这个例子的变形。”
张涛咬了一口豆沙包,边吃边看例题。
其实这样对脑子不好,因为消化与吸收对于张涛而言,这并不是能够一起运行的系统。
但是,我也不想去纠正他。
此后的一个星期里,我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张涛每天的晚安告别与早安唤醒以及张涛母亲为我准备的捎带手的早餐。
“明白了吗?”
“是不是这样会清晰一些?”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好,下一组。”
我和张涛在六点钟的食堂碰面,然后就是一个多小时的题目纠缠,然后我们忘却一切来听课,他还在担任着2班的数学教学。
有时在放学后的图书馆,有时是教室,有时我也会去张涛家里,他的母亲永远那么热情的招待我。
我们大声辩论,时常争吵,前几天里,张涛经常为了一道题做不出来而沮丧,现在他的心情稳定了很多,或许这有赖于那句:
“别扯淡了,那只是一道题而已,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你做错了,那又怎么样。”
张涛抬头看着我,我知道他难受,他磨蹭了一个小时,他以为自己可以了,但是思路全都错了。
我很想安慰他,但是他缺少的并不是安慰。
“只是一道题而已,”
“姜凡,你知道吗?这两天我甚至都觉得,我行了,我只要肯用功,说不定也能和你们差不多,甚至有可能稍微追上你们,但是为什么我就这么容易被打回原形啊,我还是不行,为什么我就是看不出来呢。”
张涛看着我,他的眼神让我伤心。
“你在进步,张涛。你想想你一开始看见这种题的样子,你现在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我叹了口气,安抚着他坐下来。
“其实,你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姜凡,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做这些?”
“你不想一起吗?”
“谁都会是比我更好的选择。”
“你不是选择。”
张涛瞪大眼睛看着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刚才说了什么,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有些口干舌燥,不知道该如何找补,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张涛也没有继续问。
上课预备铃恰如其分的响起来了,我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第一节课一整节课我都没有听进去任何一句话。
下了第一节课,张涛的朋友们过来找我,准确的说,来找张涛,我认识其中的一个,之前在门口见过几面,和张涛聊的很开。
他们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发觉张涛不在,便要问我。
“这时候,应该是普2数学刚下课,我和你们一块过去吧。”
我和他们走在一起,刚才还在嬉闹的他们都不怎么说话了。
我试图摆出来一副友好的表情,但他们似乎不是特别领情。
“涛,我们来看你了!”
普2和普3虽然是一字之差,但却隔了两栋教学楼,张涛正在给学生讲题,看见他们不免有些喜出望外,连说话都语速都加快了不少。
“我们回头接着说,小曼,你们怎么来了。”
“张涛,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那个小曼的女生伸出手指捻了一下张涛的脑门,气哼哼的拿出来一根钢笔。
“明天,你生日!这你都忘。”
“对啊,我们是来商量这次你生日去哪吃饭的。”
张涛一拍脑袋,如梦方醒:“最近太乱了,太乱了,咱们上次去哪吃来着,是不是尤记烧烤店?”
“我觉得那家不好吃。”
“我觉得不够辣。”
“还好吧,我感觉挺合适的。”
我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忽然发觉张涛身边真热闹。
我倚着护栏看他,不经意间,我们的目光又撞在一起。
“姜凡,要给我过生日吗?”
我抬头看着他:“好啊,可是我礼物还没有买好。”
“你来就可以了。”
我又因为张涛在笑,他走到我的身旁,下意识的和我站在一块问道:“姜凡,你说要不要喊不喊薛珅他们?”
“诶,对对对,薛珅大神!”
小曼又一次兴奋起来:“涛,你能不能把他请过来,我有一个朋友,真的很崇拜他。”
我听着他们欢呼雀跃的讨论,薛珅要是知道,只怕又得表面谦虚内心自大起来。
果不其然,薛珅听见张涛这么一描述,立马变成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声称自己一百二十倍的乐意前来,并且还加上了一个平时没事干,凑热闹最往前的陈希。
“祝张涛十六岁生日快乐。”
包间里面,灯光昏暗,大家闹哄哄的祝张涛生日快乐。
话音刚落,一整块的蛋糕便糊在了张涛脸上,连同他的衣领上也沾上了一层奶油。
唐河用劲最狠,她还在生气——张涛过生日她竟然不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
“张涛,咱俩好歹也算是有点交情,你过生日这个事情,竟然是姜凡问我给你选啥礼物我才知道的。你说你,是不是非常过分。”
“是是是!我过分。”张涛在包间里面,边跑边躲过唐河的攻击。
“很气人。”唐河继续愤怒。
张涛原来的朋友们似乎也认识唐河,只不过唐河的事情在他们那里被谣传成了苦追张涛的漂亮学妹,今天亲眼看见这种情景,还以为是那种关系的打趣,于是吹口哨和叫好,在旁边恨不得闹个锣鼓喧天,简直一应俱全。
“对对对,我气人。”
“张涛,我怎么觉得你在阴阳我。”
“我冤枉,真的,我问过姜凡,要不要叫你。”张涛尽力解释道。
“他没有,他撒谎。”我在一边添油加醋。
“你心里没我这个朋友。”唐河似乎真的很伤心,她这句话声音很轻,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够听到。
“诶诶诶,唐河,唐河,你别生气,”张涛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唐河站在那里,听他把话说完。
“对不起,唐河。”
“没关系。”
唐河眼角有泪,像是要哭。
我和张涛都没见识过这种场面,而唐河似乎不愿意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去哭,她只是声音小了很多,退回到一边当着唱生日快乐歌的背景板。
“唐河。”
张涛凑近她的身边:“我很抱歉。”
“你不用抱歉。”
“你别生气了。”
“张涛,你真可恨。”
“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你知道吗?我根本就没生气。”
“我觉得你在生气。”
“我是伤心。”
唐河抬头看着他,也看着我,我们都被这眼神刺伤了。
张涛拽着我的袖子,低声问道:“怎么办?”
我看着周围,薛珅和陈希在接受着小曼和她朋友的膜拜,其他的人在喝酒划拳,唐河待在包间的角落里面刷着手机。
我走过去:“唐河,跟我们出来一下,行吗?”
她梗着脖子看着我们:“怎么了?”
张涛没说话,递过去两节抽纸。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无理取闹了,是吗?”
“不是。”
唐河笑了,眼角还噙着泪:“你认为我是一个不能为朋友的快乐感到快乐的人?”
“你确实想过我?”
唐河的目光直视着张涛。
“想过。”
张涛点头。
“那就好。”
唐河又说道:“我是真心实意的和你交朋友。”
“我知道,我很感激。”
唐河又看着我:“别多想啊。”
“我多想什么。”
我打量着她,恶狠狠的反唇相讥:“林小小没多想就行。”
提到林小小,唐河脸上忧郁的表情一扫而空:“小小才不会因为这点事在意,她从不嫉妒。”
“包括,你约男生出来,还专门来给人家过生日。”
我这话一出来,唐河的眼神就从伤心变成了鄙夷:“没想到,你的目光竟然这么狭隘。”
她接着说道:“这是原则,做人的原则,就是觉得谁顺眼就和谁交朋友,然后真诚的对待人家,如果我这么对待一个女生,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对,我是恋爱,不是贩卖。”
唐河愤愤道:“这话真是又倒牙又气人。”她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被我眼神狠狠暗示,唐河沉默的瞪我,表示她永不妥协。
薛珅朝这边走过来,手搭在张涛的肩膀上。
“生日快乐,小涛。”
我总觉得这目光让我不太舒服。
生日宴会,无非就是混乱和酒精,夹杂着各式各样的KTV流行歌曲。
可供选择的无非在于那几首毕业金曲和友谊万岁的颂词,我们很热闹的把那些词唱过,在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之后,我在门口等待着张涛。
“姜凡,我其实今天挺高兴的。”
“嗯?因为什么?”
“很多吧,因为很多人陪我一块过生日。其实还有个原因,你猜。”
“你说吧。”
“因为唐河。”
“哦。”
“别不高兴。”
“没不高兴。”
“我觉得她在跳出世俗的框架看待规则。”
“怎么讲。”
“讲不出来,记不记得唐河说过,她没有朋友,或者说,几乎很少有朋友。”
“记得。”
“我之前没想明白,现在我想,可能人只愿意接受自己理解范围内的事。”
我点点头。
今天是个晴朗的黑夜,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姜凡?”
“嗯?”
“我有点紧张。”
“为了比赛?”
“是。”
“害怕什么?”
“太多了,我也说不清。”
“张涛。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一定要选你。”
“有点吧。”
我看着他,很想告诉他,这其实没有为什么。但是我最后还是编了个理由给他糊弄过去:“因为爱因斯坦给我托梦说,你可以。”
张涛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我说:“诶,姜凡,你学会开玩笑了。”
我调整我嘴角的姿势:“是吗?”
“又开始装了是吧。累不累啊你。”
透过路灯的光,阴影走在一起分分合合的,那天我们走了很久。
竞赛的那天早上,张涛拉着我非要去吃食堂的一个油条两个鸡蛋,我照办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其实比赛满分是三百分。
ooc预警
——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早晨,如果要说有什么地方是特殊的话,或许这就是高中生三年高中生活中最长的一个假期,国庆假期。
但从睁开眼睛开始,尖子班的每个人都觉得今天一定是恶作剧一样的日子。
如果说要举一个例子的话,那就是在他们进入校园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班级里面出现了几个穿着打扮很时尚的大学生。
原本有一些大学生会过来看一下尖子班的情况,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可问题就在于那些大学生和他们长得是一模一样的。
现实世界里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简直就像是鬼故事一样。所以无论是天才还是普通人,第一反应都会是震惊,甚至有一些不理解现在自己的处境。
想的更深一层的话......
想的更深一层的话,就会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不是正常的。
“你们是谁?”
但天才至少是天才,相对于张涛应付这种情况。他们应付起来更加冷静一些,无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必要的交涉肯定是故事的开头。
“啊,看来这不是做梦,我们还真是回到了当年。”
但那些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年纪却比他们看上去要更成熟一些的人,却没有直面的回答他的问题。
两边第一个说话的人都是姜凡。
“唉,过去好几年了,我都快忘了,姜凡你在高中的时候原来打扮的这么老土。”
一个体型瘦高,穿着实验服的男人这样说着,他其实算是成熟一点的薛珅,只不过性格上比现在的高中生还要开朗很多。
“哎,要不是靠中途打扮,你估计你到大学还是会穿着那一身黑衬衫,白衬衫,黑色长裤,然后戴个眼镜。”
“对呀,明明我的性格比你开朗多了,但是张涛就是更喜欢粘着你一点。哎,是不是因为高中的时候你们是同桌啊?要不然现在我直接改变一下呢?”
成年版的薛珅这样说着,快步上前来到高中的自己面前郑重的拍了一拍高中的薛珅的肩膀,说道:
“等待会儿上课,你就立刻去找班主任,说你要和张涛做同桌,听见没?”
“等等,你们是谁呀?我们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大家都长得这么像了,还需要再让我亲口说出来吗?”
成年版的陈希在一旁看着他们,似乎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高中时期的自己还是天真的有些愚蠢。
“我们就是未来的你们,你们也就是过去的我们。”
成年版的姜凡最终直接这样说。
“你们真的是未来的我们吗?这是不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情节。”
“现代人弄出的教材和知识有多么浅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都是尖子班的学生了,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成年版的薛珅笑着打趣着面前稚嫩的自己。
“在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那为什么你们提了好几次张涛的名字?”
一直很沉默的高中时期的姜凡突然问出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或许他从这个时期就开始格外注意张涛,只要听到对方的名字就会不自觉的继续想下去。
“你觉得我们会在什么时候才会对某一个人这么在意?毕竟我们是一个人,如果你有答案的话,那也会是我的答案。”
成年版的姜凡这样说。
成年的天才和高升的天才其实本质上都还是一样的。他们的情绪波动和最关心的人也都是一样的。
“你爱他。”
“不,是我们爱他。”
姜凡压低了声音告诉面前的自己。
“你要一直留在离他最近的那个位置,千万不能松懈,这个世界上觊觎着张涛的人多的就像是水草一样。”
“……我真的会爱上那样普通的人吗?”
“你觉得他真的普通吗?”
“……我不知道。”
“现在的你当然是不知道了,可是未来的你就会知道了。”
成年版的他们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个人会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彩蛋是成年的天才们遇见高中的张涛】
要高考的家人们加油哦!>3<
#成年以后的事情,张涛年龄设定在23岁,是一个上完大学准备继续念的人生赢家。在上大学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真爱,事业爱情双丰收。
#在收获爱情的同事,人们往往可能会遭到女方家人的反对,挺巧的张涛也是。
#只不过是因为女朋友一家大到她舅舅小到他的弟弟都是自己的前男友。ntr预警。
...
“姜……凡?”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张涛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先是一愣,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没敢直接看过去,心就是被狠狠钉住了一样,脚下生了根,根本动弹不了,诡异尴尬的气氛在屋内不断蔓延开来,三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张涛的右手不知所措地紧紧抓住姜烨烨的衣服,他颤颤巍巍地拿着他原本精心准备的礼物袋子,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眼神躲闪拼命在心里念叨着肯定是假的,说不定是自己眼花了呢,怎么可能是姜凡呢……绝对不可能的。
绝对。
姜烨烨看着张涛低着头有些懵逼,她温柔地顺了顺张涛的头发,以为张涛是紧张到不敢说话,嘛……总的来说她就是喜欢张涛这个点,毛茸茸的手感让她勾起嘴角笑了笑,头上传来阵阵温暖炽热的温度让张涛耳根渐渐泛红。
“咳咳咳——姜凡让我来容重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张涛!”姜烨烨戳了戳旁边的张涛,一瞬间张涛感觉自己的腿都站不稳了,一个踉跄,姜凡抬了抬眼镜眉头一皱,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张涛害怕地心都在颤抖,滚烫的血液仿佛在倒流。
姜凡。
那是被他毫无理由甩掉的前前前前前男友。
姜烨烨还以为姜凡可能只是觉得突然,毕竟自己的亲姐姐瞒着全家在下个月就准备领证却在上个星期才告诉一家人。说姜烨烨很随便吧,但是她是奔着结婚去的,按照姜烨烨的性格父母也拗不过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大白菜莫名其妙地就这样被拱了。
“怎么你们认识吗?”姜烨烨有些好奇张涛怎么知道姜凡的名字,毕竟她这个弟弟在学校说出名吧但除了实验室的几个人也没多少人亲见过他,硬是要说不出名的话但想必全校都听过姜凡的传闻,学习智商超级高在20岁就直接在学校得到导师认可并加入研究队,还有就是情商……和智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认识。”姜凡喝了一口水,眼神控制不住的还是被张涛吸引。
那原本是属于他的小狗。
姜烨烨熟练地牵过张涛的手,把手举起来在姜凡的眼前晃了晃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戴着一模一样的戒指。
——全文走彩蛋
*CP:凡涛交往见家长,含珅涛cb向
*硬控天才的张涛在姜家发生的故事,团宠张涛,嘴硬心软的姜爸爸,美丽温柔的姜妈妈,打酱油的宠妻姜凡
正文:
(1)
张家的晚饭在张母的精心烹饪下,总是让张涛这个傻儿子胃口大开,可此刻他却觉得实在味同嚼蜡,吃的比百岁老人都要慢。
张母奇怪且担忧地盯着儿子,问:“小涛,你是换假牙了吗?”
“暑假好不容易回了次家,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张父同样放下了碗筷,严肃的面容中竟然透露出了一丝丝的呆意。
张涛叹口气,摇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说:“其实是……姜凡之前邀请我去他家里,说是他父母想要见见我。我、我一直都还没有回复。”...
张涛叹口气,摇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说:“其实是……姜凡之前邀请我去他家里,说是他父母想要见见我。我、我一直都还没有回复。”
在姜凡大三那年,他终于是鼓起了勇气对张涛不是很“深情”地告了白,毕竟你不能奢求一个前半生一直在理性的物理中徘徊的人有什么浪漫的事情,但是那段告白时候被周浩拍下来的视频至今还挂在大学的dy号的,在大家看来,二人已经是还没有领证的合法夫夫了,可事实上,姜凡成为了张家的好儿婿,但张涛至今依旧没有拜访过姜家。
张母不懂张涛在担心些什么,她看过姜母的照片,是一个高智商的温柔的人,只好给儿子舀了碗老母鸡汤,说:“小涛,你去呗,帮我们向小凡的父母问句好……要不你把你外公家的土鸡蛋带给他们?”
(2)
于是,上鸭子赶架的张涛抱着一篮子的土鸡蛋,坐上了薛大总裁的迈巴赫。
原先姜凡是准备自个儿来接的,但因为钱教授那有个紧急的实验需要他,在张涛反复确认自己也可去的之后,姜凡还是不太放心地嘱托薛珅送下张涛。
见张涛苦着张脸,薛珅却是觉得又可怜又可爱,在等红灯的时候用指节刮了下小涛的鼻梁。
弄的张涛像个小猫一样炸了毛,瑟缩了一下,叫道:“干嘛!”
“这么紧张?”薛珅扯出了一个满含揶揄的笑容,让张涛送了他一个白眼,“不过也是,见姜凡的父母,于你而言,不就是见公公婆婆吗?”
张涛怒瞪口呆,脑子没能转过来,因为姜凡温柔,对他并不算太强势,至少比以前傲娇的谢宇要好上许多,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公婆”这种概念。
薛珅呵呵一笑。
“丑媳妇怕见公婆啊,”薛珅说,他细细打量着张涛极其清秀的眉眼,说:“不过……咱们小涛漂亮,不用怕。”
(3)
姜母算是独自一人与家里的保姆共同带大了姜凡,姜父工作很忙,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需要他满世界的乱跑。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小时候拢共没见过几次亲爹的姜凡,性格与志向却越来越像姜父。
从小到大,姜凡从来没有表现过对除了物理学以外的任何事物的兴趣,少年太过于冷静淡然,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撩起他心中的涟漪。
但这一切仅限于张涛出现在姜凡的人生中之前。
姜父不懂姜凡的执念,对于张涛的爱意在五年中不降反增,在理智的父亲看来,张涛虽好,却只能算是个乖巧聪慧的青年,长得不算是最漂亮,头脑也不是最顶尖,但是姜凡与他做过同桌之后就再也不能将他忘记。
姜父其实不是不明白,当初他与姜母也是这般恋爱,相知相守一辈子,只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姜凡不仅仅在头脑这方面比姜父强,恋爱方面也是比亲生父亲强上不少。
姜父接过了张涛手中递来的土鸡蛋,还有一盒上好的绿茶,张涛还没有进屋,他看着张涛的眉眼,只觉得儿子看上了张涛或许真是色令智昏。
(4)
薛珅一会儿还有董事会要开,在张涛“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信步离开,根本不顾及好友张涛的急切挽留。
“小涛,快进来吧,把鞋子脱了,听说你要来,还特意给你买了双很适合你的拖鞋。”姜母微笑着指了指地上的一双毛绒兔耳粉色拖鞋,满满的少女感,这是她对张涛的好意,与姜父不同,张涛这孩子她一看见照片就满心欢喜。
到了这时,张涛原先紧张的情绪也消失了,他微微一笑,接过姜母的拖鞋,一点没意见地穿上了。不得不说,张涛的脚在男生堆里算不上大,又因为不常常运动,高中时候跑一千米也是硬生生跑了下来的,露出的纤细脚踝绝对是赏心悦目的。
让姜母不禁开始羡慕起张涛的母亲,也对张母更加的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母亲能教导出这般“柔软”的孩子。
“小凡常常提起你。”姜母挽着张涛进屋,将自己的丈夫落在了后面,“说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如今看起来还真是……若你也是我儿子就好了……你与薛珅的关系看起来也很不错?”
张涛点点头,“我高中刚进尖子班的时候还不适应,是姜凡他们帮我的。”
“大学适应吗?快毕业了吧,有想好以后怎么办嘛?”
“郑教授,哦就是我们物理系的负责人,让我和我的另外两个同学以后跟着他去科研院……”张涛停顿了一下,就听姜父问道:“哪两个同学?”
“周浩和李想,您应该认识。”
姜父点头,还算是比较靠谱的两个人,倒也不用害怕这个傻小子张涛被人骗了。
其实以张涛他们的年纪是不够格的,更不用说这三个人里还有一个甚至没有成年的周浩,但是郑教授又坚定地表示绝对没有问题,有他这个后台在根本不用怕。
姜父又皱起眉头,他走到张涛身边,突然捏了下他的肩膀,又不是很“满意”,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竟然这么瘦?肯定是因为挑事,姜凡又不在张涛旁边看着他,只顾着大学里的事情,懒得吃饭了。
“伯父?”
张涛直接懵了,身体都僵硬了。
姜母哪里看不出来丈夫在想些什么,瞪了丈夫一眼,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教训到:“干嘛!你这个人能不能注意点有点情商,人小涛未来是你儿媳妇,等会儿小凡回来了可要生气了!”
儿、儿媳?
张涛咽了下口水,感觉自己要“嫁入”姜家这件事已经是人人理所因当的事情了,可怕的是本应该对这件事反应最大的自己爹妈却是两个天然呆。
姜凡,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好想你啊——
后续看彩蛋(小涛攻略全家姜凡回家震惊)
下一篇是泥塑小涛,穿旗袍梗,喜欢的可以蹲蹲哦~
霸总却又敏感害羞的姜凡x笨蛋又主动追人的张涛
双向奔赴,为对方吃醋的小故事。
最后张涛黏在姜凡身上,得意心想:他对象还得是我呀!
“同桌,你看看这题数学要怎么做呀?”张涛拿着练习册,凑过来问道。
“我看看。”姜凡冷淡地扫了两眼题目,“这个先画图,再用函数解就好了。”
“谢谢啊。”张涛讪讪对姜凡说道,“你真厉害。”
“没事。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知道你为什么不会。”
姜凡还是以怼死人不偿命的态度说道。张涛基于在尖子班待了已经三个月有余,因此面对同桌的学霸发言,他也基本能做到无动于衷。默默地拿回练习册。...
姜凡还是以怼死人不偿命的态度说道。张涛基于在尖子班待了已经三个月有余,因此面对同桌的学霸发言,他也基本能做到无动于衷。默默地拿回练习册。
姜凡很习惯这种与张涛相处的日常,张涛每天都有新的问题凑过来问他,而他给他简单解释几句。看他皱起眉解题的困惑模样,看他棕色的瞳孔在窗外阳光下的折射,看他微红的白皙脖颈。
他也享受被张涛隐微依赖的感觉。尽管张涛可以说是他们尖子班的团宠,陈希、薛珅都对他保护有加。但是张涛心底还是更依赖自己多点,每次有难题的下意识,还是会用眼神寻找自己的所在之处。
虽然他确实很保护这个新来的笨蛋同学。但是外在言语上还是一样不留情面,该怼还是不留情地怼。他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张涛也从来没表示出什么意见。
然而最近新来的一个转学生,还是从德国回来读书的混血儿。数理化几乎满分的成绩,一进来差点把薛珅的第一名都给夺了,导致薛珅的竞争感大大被激发,卯起劲开始认真学了。
而这个转学生虽然成绩牛X,对人态度却很好。在他们一群尖子班冷酷学霸里面,转学生德希是最平易近人的那个,每天笑嘻嘻地给他们打饭呀,还留下来帮他们做值日,因此这些学霸也不好意思释放过多对他的敌意,彼此之间还算保持和平状态。
张涛属于尖子班唯一的普通学生,本来就感觉和这地方格格不入。因此当人生地不熟的德希一进来,张涛就天然主动地释放出了对他的好感和善意。
张涛很努力想拉拢这个转学生德希。
毕竟让他在这个地狱模式的班级读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新来的同类,还是牛逼大神,肯定要好好把握好机会。
张涛信心满满对自己说道。
此后姜凡很明显地察觉到,张涛开始经常不待在教室了。两人中午要么就在外面食堂一起吃饭,要么就是傍晚时候去图书馆学习。
姜凡身边的位置空落落的。
平时要讲话,也只好和薛珅、陈希讲话。是有意思,但也缺了些什么似的。无聊。
姜凡外表冷酷,内心也颇有底线。因此不会将自己失落的那种情绪表现出来。只是看见张涛回来时,难免又多怼了他两句。
毕竟人家德希外貌长得又帅,纯纯混血儿的外表,笑起来颇为迷人又和煦。张涛这种笨蛋,肯定会觉得人家比较好亲近,哪里管是谁对他才是真正的好呢?
姜凡闷闷不乐地想着。
想着自己平时给他做那么多物理题,还写了不同的解法,自己不用复习,就是为了见他一面,才在大冷天回来学校图书馆陪他复习。
现在喜欢这个徒有其表的少年。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姜凡越想就越郁闷。
就他那点数理化的成绩,自己也不是比他差。张涛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才会天天乐意跟他处?
其实张涛最近过得也不怎么好。
他一开始只是为了在尖子班多一个和自己亲近的朋友而已。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同桌姜凡好像生气了。
姜凡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神色,这也是他喜欢姜凡的冷酷气质的原因之一。
然而姜凡的细微情绪变化,张涛还是能够察觉出来的。
他明显觉得最近几天,姜凡气场不对。然而具体说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又想不通。
本来他跟这些学霸就是有代沟。人家看他清清楚楚,他看人家却云里雾里。他也不奢求自己能够看懂姜凡内心到底想什么。
但是这种若隐若现的紧绷感,和姜凡有意躲他的态度,还是让他相当苦恼。
他又不可能直接去问姜凡发生了什么。只好一个人自己瞎猜。
猜来猜去也只能上知乎搜索问题:我的同桌突然疏远我,为什么?
下面有很多解答。其中一个就是,可能对方有对象了。
张涛一寻思。糟了,那不无可能。姜凡本来性格外貌就是女生的菜,他也没有眼瞎到看不出来每次姜凡在台上说话时,底下一片女生那种惊羡崇拜的目光。
直到最近还有女生偷偷来他们教室,趁姜凡不在,要给他抽屉里塞情书。
因为找不到姜凡座位,还是张涛不情不愿地帮那个女生把情书塞在姜凡抽屉里。
虽然事后等那女生一走,张涛就一种醋意,气得想把那情书给扔了。但是又怕姜凡万一是喜欢人家呢?这样会骂他。于是又只好委屈巴巴地把情书塞到了姜凡抽屉里,最角落的位置。
期待姜凡没有发现它。
所以姜凡虽然是母胎单身,但是再怎么寡淡,也禁不住这样三天两回的别人追求吧,说不定看中哪个女生顺眼的,就干脆在一起了。
张涛是越想越气闷。心里头堵堵的。夜晚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草。要是知道姜凡这么容易被追到。那他当时就不该犹豫的。直接卯起劲来追,说不定两人还成了。
张涛真是悔得仰面哀嚎。惹得下铺的陈希都忍不住出声:你发什么神经?都半夜了。
张涛那是一个醋。他心想不能就这样算了。至少得知道对方女生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好看与否。
校园一年一度运动会。下午大家都两三人结群,各自活动去了。
张涛甩开了陈希和薛珅,想必张涛现在应该在跟那个女生待在一起,于是他偷偷地就找了过去。
刚到操场,姜凡突然就来了。
“姜凡?”虽然自己想做坏事,但是迎面看见对方,张涛自己心虚了起来。
“嗯。”他应了一声,说,“我有事找你。”
“什么?”
张涛一脸困惑地跟着姜凡来到了校园操场背面的角落里,那里没什么人。他一路还在假设无数种可能,然而都没有一种是姜凡这个无所不能的学霸,所需要他帮到的忙。
难道是让他去帮他去打印室搬两堆卷子回来练习?
姜凡站定。两人在校园的阴凉角落处。
翠绿的枝苗从墙面探出了头,夏日校园一阵嗡鸣的蝉声,还有空气中清晰的味道和闷热。
“咋了?”张涛有点不安。他和姜凡毕竟也一个多星期没有单独这样相处过了。有点尴尬。
“给你的。”姜凡将自己手里的礼物盒递给他。张涛这才看见他手里原来一直有这样的礼物盒,真想打死眼瞎的自己。
随即他打开了礼物包装。
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束玫瑰花。
姜凡有点不好意思。以至于声音都比之前更为生哑:“那个,情人节想给你送个礼物。但又想不到送什么。所以路过校门口外面的花店,就刚好看见了这个。想着或许玫瑰的话语能够表达我此刻的一些心意吧。于是就送给你了。”
姜凡以张涛从来没有听过的滔滔一大段解释话语。掩盖了他的紧张和局促不安。他也是第一次追人。他也是会怕的。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现在在张涛那里,突然就变成了小心翼翼。也会生怕有那么一种可能,张涛觉得自己不够好该怎么办?不喜欢自己该怎么办?
张涛捧着玫瑰的手,都在微颤。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该对姜凡说些什么话。
“那个。没事我先走……”
姜凡面对自己的笨蛋同桌,刚想溜之大吉。
“别走!”张涛突然上前抱紧了他。
姜凡:“……”
“你别走。”
张涛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呼吸他身上暧谧又有点冷冽的味道,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他发现自己也如想象一样,沉溺其中。
姜凡的局促不安,从他镇定而此刻凌乱得不成样的呼吸节奏,就已经很明显了。
他握紧了拳头。
然后伸手轻轻,搂抱了一下张涛的腰部。
还,意外地很纤细。
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脑子里突然就多了一些其他的想入非非的想法。
然后尬到他自己,手都不知道该往张涛身上哪里放才好。于是只能僵在半空。
张涛抱完,抬起头,就像一只温柔的可爱狗狗,“姜凡,我问你啊。”
“咋了?”姜凡应道。脸上虽然没什么反应。耳尖却已经红了。
“你,没有对象吧?”张涛虽然明白答案,却还是有点担忧不放心。
“嗯……”
姜凡没有理会张涛挂在自己身上的姿势,只是搂了搂张涛的细腰,让他往自己身上更贴近:
“现在有了吧。”
(完)
●原作:《当我转入尖子班》
●ooc预警,轻松无脑小甜饼向
●含原创人物,私设如山
●是跨年礼物,讲的是一个关于「爱和离别」的故事
●全文2w+,一发完,含陈希/姜凡/薛珅x张涛
总有一个人在爱,而另一个被爱。
——阿加莎·克里斯蒂《尼罗河上的惨案》
张涛在进入尖子班的一个月里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天才,过度学习是可耻的,被唾弃的,因为对这群怪物来说完全没必要。多才多艺...
张涛在进入尖子班的一个月里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天才,过度学习是可耻的,被唾弃的,因为对这群怪物来说完全没必要。多才多艺是入门条件,要有各式各样的叛逆是被打进骨头刻在肺上的至理名言。
不过他性子好,哪怕成绩一直倒数也没气馁过,不管对谁都一副开朗的笑脸,至少他的同桌姜凡就没见他和谁生过气。他有时候也热心地过头,只要别人有难事就愿意主动伸手帮个忙,也不管别人到底需不需要他帮。
总之,用姜凡的话来说,他这位同桌就是个「和其他人不一样,一眼就能看穿」,或许后面还要再加上一句国民homo说过的话,“值得我对你有好感”。
张涛最开始和班上的男生玩的很开,后来和班上仅有的几位女生也在不知不觉中聊开了。
能在一班的女生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其中最怪也和张涛聊的最来的是个叫季长青的女生。季长青人如其名,是个给人温润感觉的漂亮女生。黑长直的头发一直到腰,说话声音又粘又软,吐字总是带着点黏腻的暧昧感,很好说话,笑起来很漂亮,看的书很多,从《痴人之爱》到《地下室手记》均有涉猎。总结一下,简直就是张涛理想型的现实复刻。
张涛不好意思说的是他对季长青一见钟情过,当时他刚转进尖子班不久,对班上的人都不太熟悉,季长青作为英语课代表站在讲台上说要收作业。张涛当时还没弄清楚班上这群人根本不写作业的真实状况,屁颠屁颠地交了英语作业,得到的交换是季长青惊喜地捂着嘴的夸奖。
张涛被她夸的不好意思,红着耳根回了座位,少男怀春地戳了戳自己的同桌。姜凡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回座位看书的季长青,又看了眼刚刚经历了一见钟情戏码的张涛,最终只是说了句“她叫季长青,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
张涛沉溺于自己的小世界里,没看到姜凡眼里的同情和叹气。
这份感情张涛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也不知道有谁能告诉,他没谈过恋爱,但有些基础的东西还是懂的,比如说他和季长青之间的差距太大,季长青生竞化竞都拿过金奖,而他连一张完整的竞赛卷子都做不出来。
就像张涛曾经预测过的,这份感情在沉默中萌芽,最终也在沉默中被狠狠地扼杀了。
起因是陈希又在英语课上看言情小说。好巧不巧,他借的小说就是季长青的,下课之后季长青来问陈希看完了吗,陈希挠着头说没呢,才刚看到一半。季长青就顺势在陈希前面的座位上坐下来了,张涛的眼睛一瞬间不知道看向哪里,只能把自己再次埋进物理的题海。
偏偏姜凡的毒舌技能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触发了,指着张涛的最后一道大题,“第一步开始就错了。”
薛珅也从前面转过来,自动铅笔在他手里被转出残影,探着头也凑过来看张涛的英勇战绩,看完也笑着点头说确实从第一步开始就错了。
张涛此时此地真的感觉自己像是作文里写的“不见天日的土拨鼠”,恨不得现在就钻出个地洞钻进去。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发生了,季长青也凑过来看那道题,女生洗发露的香味令他恍了一下神,直到姜凡嫌弃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再次勾回来。张涛甚至认真地想了想自己一天不搭理姜凡的可能性,最后判定为-2,多出来的两点是用来训斥他的不切实际的。
季长青也抿嘴笑了,嘴角两旁的梨涡浅浅的,“这道题的题型确实很难,简便方法只能用大学的知识点。不过我爱人给我讲过一道不算麻烦的笨方法,我可以给你讲讲。”
张涛先是为季长青给自己讲物理题的事实高兴了一瞬,然后才注意到她话里的“爱人”。
季长青正用一根细皮筋把头发扎起来,闻言笑盈盈地答道,“是我的女朋友,正在国外念大学,她在学物理。我最讨厌物理了,最开始的时候物理竞赛只考过五分呢。”
“那是因为你刚做完一道选择题就交卷出去买奶茶了。”姜凡在旁边补充道。
季长青腼腆一笑,“没办法,谁让那天奶茶店上新品呢。”
张涛也勉强地跟着笑了笑,觉得自己的脑袋随便晃晃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心碎的声音,他颇有些心不在焉地听完了季长青的方法,在季长青询问他听懂了吗的时候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薛珅把练习册转到他那里,“还是我换个方法来讲吧,你刚才说的方法可能不适合张涛。”
季长青也没坚持,反倒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我的方法不适合所有人,其他人的很多方法我也用不了。这种东西和感情一样真是奇怪。”
张涛没办法插嘴这种他没涉及过的领域,只是感慨了一句,“原来尖子生也会谈恋爱啊。”
“当然会了,尖子班又不是什么怪物聚集地。”季长青坐回陈希前面,黑色的漆皮皮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地板,“你原来的班上没有谈恋爱的吗,张涛?”
“有是有,不过他们都很怕被逮到,所以不太明显。”再说了,尖子班不就是一群怪物的聚集地吗。张涛在心里诽谤到。
季长青又笑了,是张涛很熟悉的那种甜腻的笑意,梨涡浅浅地像是融化着冰糖,“听上去真有趣,我还没试过那样谈恋爱呢。”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秀恩爱最主动的也是你。”薛珅插了句话。
张涛意外发现薛珅和季长青有点像,不是长相,而是他们的笑容里都带着让人心生好感的甜腻,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太过。
张涛的一见钟情彻底死在了那个枫糖色的午后,但他向来心大,这份无疾而终的感情也和以往考试失利后的难过一起被扔之脑后。他最后弄清楚了,他没那么喜欢季长青,最多只是多巴胺恰好在那时分泌得多了点而已。好感是好感,他没有把这份好感说给任何人,所以倒没必要为多巴胺负责。与此同时,他和季长青的友情却迅速升温,季长青有时候还会笑着对别人介绍张涛说“这是我的好闺蜜”。
张涛每次都只能尴尬地笑着应下这个称号。
一班人很少,高一刚开学的时候班上一共二十个人,整个教室空空荡荡的,和其他班后门口男生堆在一起塞满教室的情况好了不知道多少。一年多过去了不少人早就走自招或者竞赛被提前录取了,加上普通班的人来来去去了几次,最后人数基本稳定在十五个人左右。
人少的好处是地方大空闲多,坏处是老师能清楚地记得你的名字和长相,摸鱼和逃课完全是想都不要想。
但就算只有这十几个人,班里也常常闹翻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和想法,谁都不愿意听其他人的,讨论问题时讨论着讨论着就容易吵起来,男生之间还有可能火气上来就揪领子动手。
季长青这天下课又来找张涛聊天,薛珅和陈希都出去打球了,姜凡的羽毛球拍前两天被班上的一个男生不小心弄坏了,因此现在正在座位上看《人类简史》。张涛凑过去看了几眼,满页的专业术语,完全看不懂。
季长青刚和一个女生吵完,现在脸颊都是红的,张涛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会吵架。他是真的挺好奇的,毕竟在他看来季长青性格相当随和,并且那份随和里多少带着点和薛珅如出一辙的对人类的不在意。当然,后面的这点张涛完全没看出来就是了。
季长青拢了拢长发,“因为她居然不认可陀思的观点。她批判陀思在作品里大肆宣扬信奉我主观念,还贬低唯物主义论。我反驳说那是因为他受到的苦刑劳役,才导致他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了虔诚的基督信徒,西伯利亚本来就是苦寒的,如果太宰治跑到西伯利亚那种地方也会改变的。我没想和她吵的,结果后面发现她只是单纯地信仰所谓的'美与崇高'罢了。简直太无趣了。”
张涛听的一愣一愣的,一知半解地附和着点点头,姜凡转头看了眼他那清澈的眼神,心知他完全没听懂什么美与崇高,甚至有可能都不认识陀思是谁。
好在季长青也不为难他,并没有追求他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叹气一般看着张涛,“所以我经常会想,怎么会有你这么好脾气的人。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和别人吵架,别人和你观点不同的时候你也不会去争论,在这个浮躁肤浅的时代你这种人可不常见。”
季长青说话时常没有距离感,也从来不会吝啬夸奖,张涛就时不时会被她的一发直球打的措手不及。慢慢的张涛也就习惯了她的发言风格,只是习惯了不代表不会害羞。
为了掩饰自己被直白夸奖的羞涩,张涛添了句“我同桌的脾气也很好啊。”
这句话是张涛真心说的,姜凡是他在这个班上认识的第一个人。人的本性里多少都带着点雏鸟情结,姜凡就是他在这个班上的锚点,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位同桌虽然嘴巴毒舌了点,性格里却带着几分温柔和耐心来。
但季长青闻言却笑了,很不给面子的那种嘲笑,姜凡从书里抬头,面色不虞地看了眼还在笑着的黑发女生,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略显手足无措的张涛身上。
“张涛,你真的很让我惊喜。”季长青的笑意还挂在眼睛里,“夸姜凡脾气好的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我和他初中就认识了,你知道初中的那群人是怎么评价姜凡的吗,有说他高冷看不起人的,有说他是高岭之花的,还有人猜他是不是面瘫。上了高中也就是他和其他人的接触少了点,否则对他的负面评价可能得更多。”
“不会吧……姜凡他挺乐于助人的……”
“不一样的,张涛你未免也太甜了吧。你这种才叫乐于助人,像姜凡这样的,只是单纯地遵循法律和道德条律罢了,即使心里没有任何尊敬感,但为了融入人类社会才会做那些事情。你知道他怎么对待之前的同桌的吗……”
“够了吧。”姜凡皱着眉打断季长青的话。
季长青也没有生气,只是手指骨节轻轻敲着木质桌面,颇为好笑地看着面前一副不可置信表情的张涛和被戳穿了所以恼羞成怒的姜凡。
张涛还是不死心,试图挣扎一下,“陈希性格也很好。我们迟到被罚站以及去网吧被逮到的时候都是他陪我做检讨罚站的。”
“但你迟到和去网吧都是陈希害的吧,他只是在补罪而已。”
“薛珅人也很好的,他经常教我题,还在我没考好的时候安慰我。”
“薛珅更别说了。我和他做了十几年邻居,他是什么样的人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说起性格恶劣,他可是比姜凡还要高上一等的,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愉悦犯,如果有天他发现炸学校会很有趣,说不定第二天他就会开始自学制作炸弹了。张涛,别那么不可置信嘛,你身边确实是这样的一群疯子而已。”
像是想到了什么,季长青捂着嘴看向张涛,她的眼睛也是全黑的,黑葡萄一样的澄澈,“你不会觉得我脾气很好吧。”
“……”张涛没办法反驳,因为他刚才确实是打算说季长青的脾气也很好的。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发疯。”季长青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说自己的缺点,更像是在讨论哪家的甜点更好吃,张涛被她的话堵的一滞。
姜凡出言打断了这两个人无厘头的聊天,语气里带着张涛没见过的不耐烦,当然,不耐烦是对着季长青的,“够了吧,别把你的那套想法随便传给其他人,不是谁都能接受你那套理论。”
“这不一样,张涛很愿意听我说自己的理论呢,是吧?”
被两个人同时注视着,张涛的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在此刻说出什么一碗水端平的圆滑的话来,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我确实愿意听,因为大家都是朋友嘛。”
被姜凡瞪了一眼,张涛连忙又补上一句,“但季长青的想法确实有点……呃……太尖锐了?”
“我确实很尖锐,这点你说的没错,在很多时候我没有距离感,也没办法和其他人共情。”
“不是你的错……”
看着张涛手忙脚乱想要安慰自己的模样,季长青被逗笑了,顶着姜凡不善的表情揉了下张涛的头发,不算软的短发,像摸小狗一样的感觉。
离上课还有七八分钟,陈希和薛珅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三个人之间不对劲的氛围。陈希对人们之间的尴尬向来没什么实感,因此先一步走到张涛桌子旁打破这份令张涛难熬的尴尬,薛珅不紧不慢地把自己和陈希的乒乓球拍放到后面收好,才又慢悠悠地走到他们旁边。
“你们在聊什么呢?”陈希好奇地问。
“在说你们的坏话。”季长青捋捋头发站起来,完全不在乎自己说出了什么让人愣住的话,她敲敲张涛面前的桌面,清脆的声音让其他人的视线再次聚集到了张涛身上。
“周末来我家玩吗,我家里有个放映室,可以用来看电影。”
小市民张涛听到放映室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当上帝给你打开一扇窗的时候,也会给你打开一道门”。
“可以的,我周末没事。”
姜凡闻言皱了皱眉,“你周末不去图书馆学习了?”
“本来就是因为周末没事干才会去图书馆的。”张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为自己的不热爱学习。
“……我可以……”
姜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长青打断了,她用那副姜凡看不顺眼的甜腻笑容看着张涛,“既然不放心的话,那姜凡你周末也来好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最后姜凡在沉默中同意了。
“那我也去吧,人多才好玩,不是吗?”薛珅也笑着加入了对话。
“你周末没有钢琴课?”季长青瞥了眼他虚假的笑容,很理解为什么张涛说他们俩的笑很像,毕竟都是一样的假笑,能不像吗。
“没有,钢琴私教请假了。”薛珅面不改色地撒谎。
季长青也没兴趣去探究这是不是真话,她只觉得现在的场景有趣的很,一群疯子被爱恋冲昏了头脑,抢着去接触一个什么状况都没搞懂、完全避开了爱恋的火花的人,这种飞蛾扑火向光自焚的景象简直是罕见,因此她也不介意让这场火烧得更大一点。
她笑盈盈地看向陈希,“陈希,你也来吗?人多才好玩嘛。”
看着薛珅强撑着笑的表情,季长青只觉得开心,难得能看这家伙破防的样子,还是被自己的借口破防,想想就让人开心。
“我就不去了,我周末还要看三本言情小说呢。”陈希状似遗憾地拒绝了。
季长青本来也就不是真的想邀请他,所以也不介意他借口敷衍的拒绝,只是装作遗憾地摆摆手,“那周天上午十点见,地址我会发到你们的手机上的。张涛,别迟到了哦。”
张涛原本还在想明明才是周二,为什么要说“周天见”,直到一连几天都没在学校里见到季长青的身影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是周天再见。
但张涛给季长青发过去的消息也都是“已读不回”,他有点担心季长青一个女生独自在家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于是还特意去问了和季长青是邻居的薛珅。
薛珅被问的时候完全没有惊讶的情绪,像是早就料到张涛会来问他一样。不过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又不和张涛明说,把单线条的张涛绕的一愣一愣的,直到姜凡来解救他才结束了宛如猫和老鼠翻版的剧情。
“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张涛还是不放心。
虽然从早到晚本来就一直都亮着就对了。
张涛还想再问几句,话还没从嘴里滚出来就被姜凡拽着袖子打断,姜凡把手机屏幕摆在他脸前,“最近外面不太太平,你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小心点。”
手机页面上显示的是几条近日来高中生频繁失踪的社会新闻,夸大的标题和半真半假的文字配图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他刚想开口问问姜凡家在哪儿,是不是和他家近点,最好两个人还能顺一段路,陈希就从旁边凑了过来,“张涛,要不晚自习下课我和你一起走吧,我家和你家顺路。姜凡他家在城的另一边,薛珅家和你家也不顺路。”
姜凡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一眼,被提到的薛珅也从书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努力为自己争取和拖姜凡下水两个选项中犹豫了零点一秒,然后果断选择了后者。
“是啊,陈希还练过跆拳道,这样再好不过了。”
张涛看上去完全不相信这个“练过”真的只是简单地练过,“……不会是黑带吧。”
“你怎么知道的。”陈希傻笑着挠头。
他就知道!
由于得到了晚自习下课后能和张涛一起回家的身份,陈希难得没有在晚自习上玩手机,认真听课的样子把新来的代课老师都吓了一跳,下课后还小心翼翼地来问陈希是不是他讲错了。陈希顶着个藏都藏不住的明媚笑容胡乱夸了代课老师的讲课方式一顿,把代课老师吓得够呛,落荒而逃。
张涛却难得有些走神,手指在季长青的朋友圈划来划去。季长青两个小时前刚在朋友圈发了几张图片,里面有花有草有猫,聊天界面却还孤零零地没有回复,只有张涛最后发的那句绿框的“你还好吗”。
好在今天已经是星期五,看在明天就要放假的份上老师也放松了晚自习的课程,就连物理老师也稍微放慢了讲题的速度,再加上自己同桌虽然臭着脸但还是保证他会给自己讲题,张涛走神也走神的心安理得了点。
北方的冬夜很冷,高二下晚自习已经接近十点了,整座城市像是总会到来的太阳一般一半正在步入沉睡,一半正在缓缓苏醒,张涛告别了一个又一个以前班上的同学,和陈希一起并肩走在不甚明亮的一排排路灯下。
“你真受欢迎。”陈希比张涛高上小半头,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看到他的侧脸。暖黄色的灯光下张涛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陈希的视力很好,他也能清楚地看见张涛暴露在冷空气里泛红的鼻尖和藏在围巾下的耳朵,随着呼吸在轻微地起伏着,像是一片片有生命的乳白色山丘。
张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往手心哈了一口气,以此来缓解手指的僵硬,白气缕缕升起,蒙住了他在夜色下变得模糊的面容,“你也很受人欢迎啊,班上的人都很喜欢你。”
“那你呢?”陈希垂下眸子,浅色的眼眸藏在阴影里不可见,他看着张涛的样子,心血来潮地问了句注定得不到想要回答的问题。
“啊?”张涛疑惑地反问,没理解陈希想问的是什么。
“我问,那你喜欢我吗?”
张涛愣了一下,认真地皱起眉头思考起来。即使知道张涛对他并没有任何超越友情的想法,陈希的内脏也在这一瞬被狠狠揪起,等待着面前之人不久后的残酷宣判,清醒且沉沦。
“你会带着我一起去网吧玩,还会陪我一起罚站。我不会打篮球,是你一点点教我怎么打的。我的语文不好,也是你教我怎么写作文怎么做阅读理解的,否则我的语文肯定还是班上的倒数第一。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是啊,怎么可能不喜欢。有这样一个好朋友,怎么可能不喜欢。
应该知足的,朋友比情侣更长久,网上不总是这么说吗。该知足的。
但为什么内脏像是被填满了冰渣一样僵硬,今天晚上怎么能这么冷,胸口为什么在痛。为什么而不甘心。
陈希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热气,像是垂死之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般漫长而清醒,他的声音像是刚从南极的冻土里扒出来一样沉默,随声附和道,“那太棒了。”
漆黑的天幕上炸开了一道绚烂的火光。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张涛看向那处的绚烂,陈希在张涛的眼睛里看到了那束烟花。
暖橙色的焰火划破漆黑的夜幕,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深不可测的穹顶,随即在最高处绽放出一朵巨大的橙色焰束,在那一瞬间照亮了一方的天空,流光乍现,美丽的宛如假象。
张涛兴奋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拽着陈希的袖子,脸上还带着还未褪去的激动,陈希恍惚间觉得那束烟花没有消失,它只是跑到了张涛的眼睛里,“你看到刚才的那个烟花了吗!是橙红的!和你的头发好像!”
陈希闻言一愣,他倒是没在意那束焰火是不是他头发的颜色,但无所谓是不是,张涛说是那就是了。
“没想到还有人在城区放烟花。”
“反正就一束,应该没事吧。”张涛真情实感地为放烟花的那个人担忧了一会儿,转念又想到了别的事,“陈希,你要不要许个愿,我看网上的烟花视频上都有很多人在许愿,听说很灵的。”
陈希忍俊不禁地看着张涛认真的模样,“这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只是人们的希望而已。去爱永远不会看到第二次的东西,在火焰与狂喊中去爱,随即毁灭自己。人们就在这一瞬间活着,所以他们才会珍爱转瞬即逝的东西,像是流星,像是烟花,并且把自己的祈愿寄托在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张涛被他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我还以为只有姜凡会说这种哲学的东西呢。”
“他啊,大概只会给你介绍焰色反应的原理。”
张涛被逗笑了,也赞成地点点头。
陈希就这么看着他笑,冬季,每年的冬天都是这样,每个夜晚都是这样,连续十几年相同的这个节候,路旁常青树的叶子在窸窸窣窣地摇曳,他可以生动地感受到自己肺里迅速地交换着刺骨的寒意,寒意在他的肺里萦绕,汲取着所有热量。前年、去年,他都如此孤挺在这般的冬夜之中,仿佛造物里萎色的一点黄斑。如今,这黄斑因张涛的一抹笑点醒,晕开使他全枯。
“张涛。”
“嗯?”张涛抬头和他对视,那双眼睛里的焰火盈然不灭,一两颗火星不小心溅到陈希的身体里,顺着肋骨在身体里跳动。
“我说,■■■■。”
烟花在这时候升起来了,橙红色的焰火划破天际,噼里啪啦的声音遮住了陈希的声音,但它的两位观众都没来得及欣赏它。
“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天边再次归于平淡寂静后,张涛抱歉地拽着陈希的袖子说。
陈希自然地把他冰冷的手连同自己的一起塞进棉服口袋,露出一个温顺的笑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说,烟花真漂亮。”
冬季,寒冷的刺骨的冬,陈希趁机握着张涛的手,感受着焰火在肋骨间的跳跃,这个冬天或许会很不一样。他出门邂逅了烟花,撞见了结伴的两只流浪猫在奔跑,一片常青树的叶子落到了他的肩膀上。这个冬天或许会很不一样,他有些说服自己不要在乎结果了,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伟大的生命和美好的爱可以见证和体验,无论结局是否如意,他都见过张涛眼里的橙红色烟花,感受过焰火在胸口炙热的跳动。
他想,他大概是没救了。他居然觉得就算张涛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张涛不像他生命前期出现的那些简单易懂的东西,真即是真,假即是假。这个人以一种不怕头破血流的方式横冲直撞地一脚踏进了他的冬天,带来了火种。
这样就够了。
陈希握着张涛的手,慢悠悠地在他身旁并肩走着,浅色眸子里倒映出张涛的侧脸。
约定像不可抗拒的冬天一样如期而至。
“小伙子,不能因为年轻就穿这么少啊,小心年纪大了得老寒腿。”
张涛一边道谢一边拔腿往里跑,虽然已经迟到了,但能快点还是得快。
开门的是姜凡,他同桌今天穿了件灰色羊绒大衣,配上黑框眼镜显得他比在学校里更加冷漠和不近人情。扑面而来的暖气扑了张涛满身,张涛带着不好意思和心虚跟姜凡打了声招呼,后者看着他衣着单薄地站在门口皱了皱眉,伸手他一把拉进别墅,木质雕花大门在他的身后嘭然关闭。
姜凡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灰色的棉拖鞋递给张涛,和他脚上的那双一样的颜色款式,只不过张涛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
张涛放包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个被摔烂了的小提琴,显然是被人砸烂的。他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抬头对上姜凡的目光,后者朝他摇摇头,示意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低头再次看向那个小提琴,沉默着,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沉默中脱了轨,绿皮火车从老化的轨道上离开了,火车尾气蒙了他满脸,他只能无措地沉默地看着脱轨的绿皮火车驶向望不见边际的白桦林。
他摇摇头,试图把小提琴和绿皮火车从脑海里甩出去,小心翼翼地从小提琴上跨过去,跟着姜凡一起进了客厅。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从客厅里能看见厨房的全部模样,季长青不在客厅也不在厨房,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的薛珅正在厨房里泡水果茶,他看到张涛来了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房子里开着地暖,电视机里放着当下流行的综艺,嘻嘻哈哈的声音把冷清的别墅装扮地热闹了几分。
“季长青呢?”张涛几步走到薛珅身边,帮他把几杯果茶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在楼上,说是一会儿就下来。”薛珅颇为无奈地耸耸肩,“是路上堵车了吗?”
“没有,我坐公交来的,结果公交车一直没来,我就晚了半个小时,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张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目光心虚地放到果茶上。
“6。”姜凡端了杯果茶到侧边的沙发上坐下,以一种老干部的姿态慢悠悠地喝着茶。
薛珅递给张涛一个安慰的眼神,给他递了杯果茶,“外面温度很低,你穿的也少,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姜凡喝茶的动作一顿,面色不虞地和心满意足地笑着的薛珅对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炫耀之意。
讨人厌的伪君子。
这就是他对薛珅和季长青两个人没好感的原因。
季长青在三个人聊天的时候轻悄悄地下来了,动作很轻,走路像猫一样没有声音,把正在喝茶的张涛吓了一跳,差点把茶喝进气管。季长青也被他的大动静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张涛一边咳着一边连连摆手说没关系。
张涛平静下来后才看清了季长青现在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感觉季长青瘦了点,黑眼圈也很重,所以哪怕化了精致的妆容也挡不住浓重的黑眼圈。她穿了条卡其色长裙,外面只搭了件薄款的乳白色羊毛开衫,看起来和这个寒冷的冬天完全不相搭。张涛原本以为因为害怕迟到所以急急忙忙地套了件外套出门的自己已经穿的很薄了,直到和另外三个人相比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是最怕冷的。
他把保安大爷塞给自己的暖宝宝转塞给季长青,季长青收到暖宝宝的时候一愣,然后笑着收下了,“这多不好意思,来做客还带礼物。”
张涛不好意思地笑笑,端着玻璃杯小口喝着果茶,结果被姜凡的一句话说的差点呛死,“你喝的那杯是我的。”
张涛深觉今天时运不济,早知道今天出门之前就看看黄历了,上面说不定写着“忌出门”几个大字。
薛珅重新泡了杯果茶递给张涛,状似无意地替他解围,“你们是同桌,而且大家都是男生,用一个杯子也没什么。”
“是啊,没什么,姜凡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吧。”季长青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帮腔。
“……”姜凡沉默着。
“没事没事,我和姜凡可是好哥们,怎么可能在意这个。”张涛连忙赞同。
姜凡瞥了眼幸灾乐祸的两个人和完全没有察觉的张涛,心里的烦躁几乎要涌上喉咙。
张涛一梗,想到了进门时看到的那把几乎成了两半的小提琴,想问的话在舌尖上滚了两圈最终却被咽进喉咙。他不是心理医生,没立场去过多地探究别人的悲痛,人类需要假装和逃避,就像需要食物和酣睡一样理所当然,他只能装作视而不见。薛珅和姜凡也没有异议,或者说他们俩都不是很在意在哪儿看电影,看什么电影,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和谁一起看电影才是首要问题。
季长青挑了几部电影,问其他三个人得到的回答也只是“都行”“随便”,她为他们毫不掩饰的敷衍翻了个白眼,最终挑了一部她没看过的日本电影,《还会与你相见三次》。
季长青自己坐在单人沙发上,张涛坐在姜凡和薛珅中间,两个人一人抱着一个抱枕,看到煽情处落泪的也是他们俩,姜凡和薛珅像是被Ti糊了脑,Fe完全缺失一样神色平静地看完了整部电影。
男主能够看见和别人一起相见的次数,女主被他感染后也拥有了这个能力。哪怕从最开始就知道了注定要分开的结局,男主也义无反顾地想和女主拥有羁绊。在仅剩最后一次相见次数后,男主给女主留下了纸条,纸条上说他想珍藏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但下一次见面时,女主已经结婚成家,两人只是在各自的车上相视了一眼。
张涛却不赞成,“我还以为会有奇迹发生,男女主最后能在一起的。”
“张涛,虽然以前就说过,但我还是想再说一遍,你总是在某些方面拥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单纯。”季长青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她却是笑着的,“奇迹,听上去真美好。两个人还能再相见就已经是美好结局了,现实中有很多人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和心爱的人见完了最后一面,以至于没有来得及好好告别。”
“你太悲观了。”张涛反驳道。
“但事实是,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季长青似乎哽咽了一下,但她是笑着的,加上客厅确实昏暗,因此张涛也没法确认那是不是他的幻觉。
“张涛,如果你和一个人相遇的时候就知道终有一天会和他不再相见,你会选择和他交往吗?”
张涛听到问题后愣了愣,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不知道,我没想过关于离别的问题,在看这部电影之前我一直以为离别这种事情离我很远,或者可以说是没有太大的实感。分开就分开了,终究会再次相遇的,我是一直抱着这种积极的心态面对分别的。但要是因为害怕分别就拒绝相遇的话,不就和顾城说的一样吗。'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那样未免也太可惜了吧。”
“缺乏逻辑,完全是感情用事。”姜凡评价道。
“但我很欣赏哦,张涛说的话很有哲理性呢。”薛珅笑着说出和姜凡相反的评价。
哲学家张涛不好意思地笑笑,季长青就这么在黑暗中默默旁观着他们三个人略微有点幼稚的互动。
“我之前听过一种说法,任何一种环境或者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爱上了他。那么像张涛你这样乐观的人,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爱上了一个人啊。”
“哎?”张涛被季长青的话说的一愣,薛珅和姜凡也从互相拌嘴的状态转回安静,目光或明或暗地注视着张涛。
“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之前的朋友也说过我对感情很迟钝来着。”
“看来你那位朋友说的很准嘛。”
季长青拿纸巾小心地避开眼妆给自己擦干了眼泪,动作带着点笨拙的不熟练,她起身拉开窗帘,昏暗的客厅顿时大亮,大把大把泛白的光晕透过冰冷的玻璃前仆后继地钻进客厅,“我们出去吃饭吧,去吃火锅。”
薛珅无奈地朝张涛耸耸肩,“我和她认识这么久,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张涛点头表示理解,他抬头看向姜凡,可是是刚才看电影的时候他们离得很近的原因,张涛觉得他同桌的这身冷酷精英穿搭此时也变得温暖了不少,“同桌,你也去吗?”
“去。”姜凡推了下眼镜,黑色瞳眸里染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你们随便逛逛,这个房子里有不少有趣的东西呢,我上去换身衣服,外面太冷了。”
“随便翻东西不太好吧。”张涛犹豫地开口。
季长青无所谓地耸肩,“没关系,我爸妈常年出差,有时候过年都不回来,整个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也经常会请同学回家玩,除了卧室没有哪儿是看不了的。”
一个人住啊……张涛环顾了下偌大的别墅,冰冷的雕花的墙,冷色调的家具,无人时吃人般的死寂,都在昭示着“孤独”两个字。
他只在客厅周围转了转,姜凡和薛珅以前来过季长青家里,因此只是跟在张涛身边陪着他四处看看。
张涛在一个角落的书架上发现了一整个书架的《小王子》,各种语言各种包装的,光是立体书就有将近二十本,足足有一整个书架。
“季长青喜欢《小王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脑残粉,她还有一个柜子专门用来放《小王子》有关的周边的。”薛珅的声音里带着不易被察觉的起伏,他顿了一下,“不过都是她女朋友给她买的。她当时一听季长青喜欢就一次性买齐了,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季长青。她一直这样,季长青说喜欢星星她就去买陨石,季长青说喜欢玫瑰花她就请人在后花园里种了一院子的玫瑰,什么颜色的都有。她完全把季长青的幸福当做自己的幸福了,没出息。”
“你很羡慕吗?”姜凡从书架里抽出一本立体书,随手翻开了一页,玫瑰花在两人的注视中缓缓升起,鲜艳的花瓣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我和太阳一起升起”,玫瑰花的下方有这么一句摘编。
“是有点,”张涛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我周围谈恋爱的人都没有这么上心的,他们好像只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一样。但季长青不一样,她是被爱着的。人只有在感觉'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就可以自由尽情地展现自我'的时候,才能真正地感受到爱,我是这么理解的。”
“干嘛,说我坏话呢?”季长青依旧没有脚步声地走过来,看到他们在看《小王子》,就着张涛手里的那本翻到一页,指着一句话念道,“我喜欢这句话,'我当然是爱你的,没能让你感觉到,是我的不对。请原谅我。'”
张涛没听懂她话里的揶揄,但薛珅和姜凡却听懂了,纷纷脸色一沉。
季长青对他们的吃瘪很满意,转头问张涛,“你看过《小王子》吗?”
“看过,不过只看过中文译本。”张涛如实回答。
“没关系,那就够了,要是没看过《小王子》会留下遗憾的。”季长青从书架里挑出一本书,塞到张涛怀里,“送你了,我最喜欢这本立体书了,中文译本,插图也很漂亮。”
“哎?为什么给我,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季长青只是朝他笑笑,没有直面回答,笑的不舍又洒脱,转而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拉住张涛的衣袖,“你还没见过我家后花园的玫瑰花吧,姜凡和薛珅他们都看过,你也来看看。”
“这么冷的天,玫瑰花也会开吗?”
“一直有人照顾着,而且这种玫瑰很抗寒,冬天在室外也能活。”
季长青带着张涛去后花园看玫瑰花,姜凡跟了两步,最后又停下了脚步,选择留在客厅里等他们回来。和姜凡的犹豫不同,薛珅端着果茶一直站在原地,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白花花的窗外,浓重的云朵层层叠叠,低水位地压过天空,走过半个冬天,空气干燥。快下雪了。
玫瑰花很漂亮。
张涛从匮乏的语文词汇量里勉强找出几个形容词,最后却都觉得不合适,只有“漂亮”两个字才能形容他此刻的震撼。
“我很喜欢在后花园晒太阳,最好是带着一本诗集,看着困了就小睡一会儿,这是我觉得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所有的诗里我最喜欢的是玛莉·伊莉莎白·弗莱的《化为千风》,你读过吗?”
“你会喜欢的。”季长青笑着注视着院子里的玫瑰花,声音轻轻的,像是下一秒就会被轻风吹走一样温柔。
Donotstandatmygraveandweep
Iamnotthere,Idonotsleep
Iamathousandwindsthatblow
Iamthediamondglintsonsnow
Iamthesunlightonripenedgrain
Iamthegentleautumn'srain
Whenyouawakeninthemorninghush
Iamtheswiftupliftghtrush
Ofquietbirdsincircledflight
Iamthesoftstarsthatshineatnight
Donotstandatmygraveandcry
Iamnotthere,Ididnotdie
或许是冬天的原因,火锅店里人很多,但正因为火锅所拥有的特殊含义,这股热闹的氛围也多少增加了热闹和喜庆,让人的幸福感也提升了不少。
季长青在来的路上就定好了单独的一个包间,此时正在挑饮料,拿着张饮料单子头也不抬地问其他三个人,“你们喝酒吗?先说好,我不喝酒,我发起酒疯来没人能哄的了我。”
张涛有些震惊,“玩的这么大的吗,我们都还没成年吧。”
季长青闻言笑了,“这怎么了,之前薛珅逃课去玩老虎机,还赢了不少呢。”
薛珅喝着白开水,谦虚地说,“没什么。”那姿态像极了做竞赛题时被夸奖后的表情,完全如出一辙。
张涛更加震惊了,他再次体会到了他身边到底是怎样的一群怪胎,他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正在悠闲地调蘸料盘的姜凡,“同桌,别告诉我你也会玩老虎机。”
姜凡瞥了他一眼,张涛敢保证他正在心底嘲笑自己是个弱智,“我不会玩,也没喝过酒。”
“果然我们俩才是正常高中生!”
薛珅挑挑眉,对此不予置评。
季长青还在挑饮料,随口说道,“谁家正常高中生高一就保送啊。”
张涛顿时颓废地瘫在椅子上,“果然这个屋里只有我一个正常高中生了吗。”
“那就不要酒了。”季长青把选好的饮料单交给服务员,转头问向张涛,“你吃冰激凌吗,我给你带一个。”
“……冬天吃冰激凌吗?”
季长青面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冰激凌不就是该冬天吃吗。夏天吃冰激凌会化掉,黏腻腻地会滴到手上,春天和秋天又没有那个氛围,况且冰激凌,这个名字一看就属于冬天啊。”
“不健康。”老干部姜凡如此评价道。
“……”张涛觉得他有点被季长青说服了。
“去吃吧,难得放纵一次。”薛珅笑着说道。
姜凡不赞成地看了明显兴奋起来的张涛。
季长青觉得现在的场面很有趣,很像慈父严母外加一个单纯的儿子,而她就是那个宠着孩子的小姨。不过这种话不能说,否则互为情敌的两个人怕是得用眼刀把对方杀死。
看别人被说教的样子很好玩,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平时学校里有人吵架她都会在第一线吃瓜。以前被说教的人都是她,现在没人能说教她了……
对哦,没人能说教她了。那个总是很纵容她,但遇到原则性问题却会坚持,哪怕她撒娇也不为所动,能一直说教她两个小时的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那个人总是对她说,“我不会离开的”,但最后食言的人还是她,当然,这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她想,一切都是因为她太贪心了。她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父母一年到底回不了家两次,整栋别墅里只有她和保姆。后来照顾她长大的保姆也辞职了,除了定期做饭打扫的钟点工外,她没见过其他人主动走进这栋别墅。她不该奢求太多的爱,尽管那个人一遍遍地对她说,“你可以多要求一点,因为我爱你”,她还是不敢。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因为那个人还是消失了,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她觉得连接心脏的血管被堵塞了,否则胸口怎么可能会这么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急于从身体里破洞而出一样,哪里都尖锐地疼着。有噪音不断地鼓动着耳膜,电流声噼里啪啦地打乱了心跳的节奏,她手抖着从口袋里摸出几粒早就从锡箔板上拆下的胶囊药片,想趁没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吃掉,但没能拿住杯子。玻璃杯摔碎在地上,打破了几个人勉强维持着的平静场面。
张涛坐的离她近,第一个听到玻璃杯被打翻的声音时就转头看向了她。
他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季长青明显不对劲的状态令他手足无措,“你没事吧?”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这是废话,求助地看向坐在他们对面的姜凡和薛珅。
两个人也被吓了一跳,但明显比他更镇定点,薛珅给她倒了杯水,让张涛混着药片给她喂下去。
季长青吃完了药就开始咳嗽,泪水从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咳嗽得椎心泣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眼泪沾湿了衣领。张涛再次看见了那辆轰隆隆驶过的绿皮火车,白色的尾气喷了他满脸,他在绿皮火车上看到了车上唯一的旅客在咳嗽着哭泣,大滴大滴的眼泪抛洒在尾气中。
他不知道这辆火车最终要驶向何方,或许就连火车自己都不知道它将去向哪里。它只是向前走,无所谓目的地,直到前方是一片悬崖,把它连同旅客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季长青慢慢地停止了咳嗽,她闭上了眼睛,张涛看不见她黑色的瞳眸,看不懂她的神情,只觉得她仿佛被悲伤压倒,连声音都虚弱地像是从刺骨的西伯利亚传来,“抱歉,我扰了大家的兴。”
“怎么会呢,你健康才是我们希望的。”张涛急忙安慰道。
季长青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轻轻地看向他,蓦然笑了,很艰难的笑容,“谢谢你,张涛。”
她说完之后又闭上了眼睛,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抱怨道,“我以前一直听别人说,'都会好起来的……'陈词滥调惹的祸。怎么可能好的起来。痛苦会停止,新的人会出现,但缺口永远不会消失。那份特殊性不会被抹消,任何人都无法填补。”
薛珅从沉默中开口了,张涛从来没见过一向对一切都随心所欲的薛珅露出过这种悲痛与埋怨交织纠结的表情,“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去旅游。”季长青说着说着好像把自己逗笑了,只是那份笑意里也带着脆弱,像玻璃一样纤细的脆弱,“去哪儿都好,我一直没怎么出去过。没有什么计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末了她又添上了一句,“别担心。”
虽然她没有明说,张涛却隐约明白那句别担心是说给他听的,他想上去调解两句,却被姜凡拉住手。姜凡冲他摇摇头,神情一如他进门时踩到那个坏掉的小提琴之时。
薛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不发一言,最后摔门而出。张涛心急地给姜凡递了个眼神,然后对季长青打着哈哈说,“我出去买瓶水,一会儿就回来”,就跑出去追薛珅了,总要有个人陪在情绪崩溃的人身边。
张涛是在街角的一个无人的角落找到薛珅的,他跑到的时候薛珅正在抽烟。街道空旷无人,只有浓厚的云朵压着低水位飘过,风从左耳灌进右耳,张涛气冲冲地夺下薛珅嘴里的烟,恶狠狠地用脚踩灭,为这乱成一团的局面和什么都不清楚的他而生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是未成年?抽烟?薛珅你真是厉害,平时看不出来你还会抽烟……”
薛珅不发一言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张涛抬眼撞进他满是难过的眼睛里,动作一滞,宛如溺死在平静无波的大海里。
薛珅朝他张开了双臂,看起来像是在拥抱着满怀的冷风,“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张涛没有任何犹豫的撞进了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细微颤抖着的身体。
薛珅在他耳边轻叹,“拥抱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动作。用双臂碰触另一个人,包围另一人,与他相连,顷刻之间,在没有神灵的苍天之下,两个人就能在生命的洪流中合二为一。”
张涛更用力地抱紧了他,薛珅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这下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他的声音闷闷的。
薛珅沉默了一瞬,“季长青的女朋友坐的飞机失事了,飞机在美国的一个海湾坠毁,一飞机的人都没有幸存的。我也是今天上午刚知道的,你和姜凡来之前我还和季长青吵了一架,她不想活了,她觉得那个人会死全是因为她的任性,否则那个人就不会坐上那架飞机。”
张涛沉默着,他没办法以旁观者的立场去若无其事地安慰,安慰是最廉价最无需投入的,他只能把自己身体的热量多分给这个苦难的旁观者一点。
“我和季长青从小就认识,我们的父母都很忙,他们的爱只在给予我们大额的生活费上稍有体现。我和季长青从小无恶不作,整个小区的孩子都被我们捉弄过,后来上学我们也一直是一个班。一个童年缺失父母的人会活的很悲惨,张涛,这样的人是不完整的,年幼的阴影是一剂隐形的催长药,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和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了。我过早地看清了很多残忍的事实,也看清了家人和自己的全貌,季长青比我懂的更早,她告诉我,这是一个隐秘而残忍的轮回。”
“然后她遇见了那个人,就像内在腐烂的玫瑰花遇见了它的小王子一样,她遇见了自己的爱情。她说世界上没有奇迹,但这件事本就是个奇迹,那个人几乎填满了她童年的所有缺口。这是个很难做到的事情,一个童年缺失的人一般来说都不够幸运,否则他们的童年也不会这么难过,季长青算是走了大运。她家别墅里几乎到处都是那个人存在的痕迹,就像她的灵魂也是被那个人补全的一样。”
“张涛,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待着,是会把人逼疯的。一个小孩坐在窗台上,身边尽是乱扔一气的玩具、被推倒的积木高塔、眼珠凸出来的洋娃娃。屋里很黑,房间里的空气慢慢冷下来,暗下来。这里没别人;他们都走了,不见了,但你仍可以听到他们的言语声渐渐消失,踢踢踏踏的脚步的回音,几声遥远的笑声。窗外的庭院里空无一人。黑暗从天而降,轻柔地弥漫开来,像黑色露水般落在一切物事上。那种寂静是最让人难受的,稠密,几乎肉眼可见——阴寒的暮光、钠蒸气灯的昏暗灯光都已沉入黑暗,灯光只能照出几英尺远。没有任何事发生——黑暗的蔓延止于家门,所有的喧嚣渐息,归于静默,就像热牛奶冷掉后凝成的那层厚厚的膜。房屋映衬在天空的背景里,渐渐失去了鲜明的边缘、分明的棱角,那种轮廓似乎能弥漫到无限远。”
“张涛,孤独是能杀死人的。”
张涛拍着他的后背,动作很轻,像是在安抚一只随时有可能逃走的胆小的动物,“你还有我,还有姜凡,还有陈希,季长青也还在。薛珅,没事的,你不会再孤独了。”
薛珅笑了,“张涛,季长青说的没错,你的脾气真的好过头了。但陪伴这种誓言,可是不能随便许下的。”
“我会努力做到的。”他的眼里满是认真和坚定。
薛珅的呼吸一滞,“加缪在《加缪笔记》里说,这个世界的悲惨和伟大就在于,不给我们任何真相,但有许多爱。荒谬当道,爱拯救之。张涛,谢谢你的爱。”
“我没有爱你,”张涛认真地摇摇头,“爱你的应该是你自己,薛珅,你应该先爱你自己,别人才能爱你。”
薛珅能感受到张涛平稳的呼吸和身体接触时传来的热量,冬天的空气里没有水汽。张涛站在干燥的空气里,对他说“你要爱自己”,他把薛珅从那个漆黑一片的房子里拉出来,擦干他满身的孤独,摇晃着他的肩膀,“走啊,我们一起向前走”。
他是该向前走了。就像七岁生日那天,季长青翻过他家的墙头,穿过后花园敲开他家的窗子,把他从一片漆黑的别墅里拉出来,“一个人过生日有什么好玩的,姐姐我带你去游戏厅玩。”
“……谢谢我的大哲学家,我知道了。”
那场火锅还是没能吃成,薛珅也还是不愿意和季长青说话,张涛和姜凡把季长青送进出租车,黑发女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他们挥手,她的眼眶还是红的,“张涛,我会给你寄明信片的,别忘了经常和我联系。”
“应该是你先回我的消息。”张涛也朝她挥手。
“知道了——张涛,再见——”她的声音融进风里,泪水是咸的,夹着窸窸窣窣的风声穿进张涛的耳朵,模糊的声音听不甚清。
她一说再见,张涛就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刺痛了一瞬。
他恍惚间想起今天上午在季长青家看的那部电影,电影里男主面对一次次的离别也会是这种心情吗,哪怕知道终究会分离,还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相遇。女主看着男主离别的背影时也会是这种心情吗?期待着相遇,却又害怕用掉最后一次相遇的机会。
他有点理解为什么季长青说电影有个“美好的结局”了,不知是否会再次相遇的故人,无法制止的离别,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离别的事实。真正的离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昨天了。他意识到,他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季长青了。这个意识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
张涛第一次清楚地弄懂离别的真正含义,在他正和无数人相遇的年纪。
他疲惫地吐出了口气,缥缈的白气在空中飘荡,他和薛珅在路口道别,然后和姜凡一起并肩走在路边。
他慢腾腾地向前走。眼神盯着脚尖,低声问道,“你也知道吗?”
姜凡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能猜出来。”
张涛抬起头来,让风吹过他略微有些干涩的眼角,他不解地问,“为什么相爱的人总要被迫分离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爱首先不是同一个特定的人的关系;它是一种态度,一种性格倾向。这种态度、性格倾向决定了一个人同整个世界的关系,而不是同一个“爱的对象”的关系。如果一个人只爱一个人,而对其他人漠不关心,他的爱就不是爱,而是一种共生性依恋或者是一种放大的自我主义。只要两个人在交往,那就会有分离的风险。《小王子》里也说了,和人建立起羁绊的时候,同时也要承担着流泪的风险。”
“是啊,但为什么没有奇迹呢。”张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哭了,“姜凡,不是有神吗,为什么奇迹没有发生呢。”
“神是不存在的。”姜凡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光线下投出一片阴影,“有神无神并不值得争论,但在命运的混沌之点,人自然就会忽略着科学,向虚暝之中寄托一份虔敬的祈盼。迄今人类最美好的向往也都没有实际的验证,但那向往并不因此消灭。”
张涛抬头看他,泛着泪光的眼睛和他对视,“你说的话和陈希一样,'去爱永远不会看到第二次的东西,在火焰与狂喊中去爱,随即毁灭自己。人们就在这一瞬间活着。'陈希是这么说的。”
“……”姜凡的回答是沉默。
张涛又笑了,他的笑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是啊,没有神,只有我这样的傻子才会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不是的,”姜凡的语气里带上了着急,他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与思维方式总是让他在遇到问题时先想解决方法,而不是安慰一个情绪低落的人。
但张涛是个例外,所谓例外的意思就是,他的一切选择都可以为了张涛打破再重组。
姜凡从小学到现在有过很多同桌,无一例外地他都很讨厌他们。当然,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他,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自从他的那个尖子班的同桌转走之后,他的同桌就变成了那些普通班转来的学生。不同的人来来去去,有的只待了一天,有的待个十天半个月,最长的也不超过半个学期。他和他们的交集一直少的可怜。
但季长青说的没错,他和薛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会为了融入社会人群而做一些符合道德和法律的事情。所以他会在那些同桌问题的时候出于人道主义给他们讲题,也会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对他们智商和能力的鄙夷,毕竟那些人不会也不敢去找老师告状。
最开始他也以为张涛会是这群随时可以被替代的人群中的一员。笨拙,没必要的努力,有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普通地扔进人群里也不出众,这是姜凡对张涛的初印象。
但这个同桌出乎意料地给他带来了惊喜。无论是他真的在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一点点努力进步,还是每次被他的刻薄发言评价却笑嘻嘻地应下,姜凡都会觉得他这个同桌不似常人。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最好也不过是一对相交线,在短暂地接触后变会逐渐分离。但他却在这短暂地相交里动了心。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教科书上没有教他什么才是心动,人为什么会心动,从古至今人们一直在谈论爱,却始终没有给爱一个标准的定义。他只知道一件事,他喜欢张涛。
哪怕知道他们有永不相见的概率,姜凡还是想为这心动负责。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是宿命。不管爱得多狂烈,不管曾经共享多少時刻平静宁和的“接近”,事情的本质就是这样。每次任由自己贪婪地需要对方,任由自己享受对方所供应而正能满足自己需要的爱,就觉得自己像自杀飞机,快速俯冲的快感与浪漫热情之后,就是爆破的灰飞烟灭。
他说过的话一般不会收回,但这次他心甘情愿地打破惯例,“奇迹,也是可以存在的。”
雪,纷纷扬扬地下了。
明明一分钟前还干燥的天空,现在却飘着鹅毛大雪,张涛把自己的围巾缠到只穿了件羊绒大衣的同桌身上,此时也没心情管奇迹到底会不会发生了,只想着先找家店躲一下雪,否则姜凡绝对会感冒。
一向冷静的姜凡此刻却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固执地站在原地,他握着张涛瘦削的手腕,目光炯炯地撞进他疑惑的目光里,“张涛,奇迹是存在的。下雪了。”
下雪了。
“初雪时许愿,会被神听见的。”
张涛想张嘴笑他,但一张嘴就有一团雪塞进嘴里,让他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他的眼睛在雪里显得格外清澈,“愿望……可以说出来吗……”
姜凡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张涛陪他在鹅毛大雪里站着,街上的其他人在匆匆忙忙地离开,或是忙着回家,或是忙着和他们擦肩而过。这两个见证了奇迹的人忙着在初雪里郑重其事地许愿,向不存在的神明诉说着人类的祈求。
“我希望……”张涛艰难地吸了一大口气,“我希望季长青能够幸福,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心想事成。我祝所有人都能美梦成真。”
雪下的更大了。
张涛拉着姜凡的手,两人一同穿过无数的奇迹。瞎子睁眼聋子复聪白骨复生,他们一同走过只属于他们的奇迹。
●
张涛最后在一本外文诗集上读到了那首《化为千风》,此时距离季长青和他失联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从最开始的慌张失措到现在已经能平静地拿出季长青以前从世界各地寄给他的明信片来翻看了。
他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有人问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写日记了,他笑了笑,只是回答想留个纪念。
纪念什么?张涛自己也不知道。
最后他也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了,那种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如同卡在胸口的鱼骨,不致命,但就是卡着,而且会越卡越深,卡得越深,胸口越疼。后来别人问起他写日记是为了纪念什么,他只会笑着回答,“纪念离别”。
“听上去像是村上春树一样的回答。”对方这么评价道。
陈希某天看见他又拿出《化为千风》在看,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诗。
“因为喜欢,所以喜欢。”张涛正色道。
陈希气的要挠他痒痒,张涛怕痒,笑着把他推开了,“因为我喜欢这首诗的意境,这首诗同时写了死亡,爱和离别,我觉得很神奇,所以才会多看了几遍。”
陈希不信,但张涛看快上课了就把他推回了座位上,也没打算再多和他解释。
坐在窗边的同学躁动起来了,他们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下雪的声音。
“又下雪了,今年的雪好多啊。”
“下雪不好吗?我最喜欢玩雪了!”
“好神奇,像是奇迹一样。”
张涛看着窗外纷纷扬扬飘下的雪花,耳边响起女生轻轻地低语声。
请不要站在我的墓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我并没有睡去
我是激扬起的风,千丝万缕
我是雪地里的钻石,熠熠生辉
我是温暖的阳光,亲近着稻谷
我是秋季里的细雨,轻轻柔柔
当你清醒于早晨的安宁
我奔放着飞升的激情
在鸟儿幽静的盘旋中
我有是释放温柔的朗朗群星
请不要在我的墓前悲泣,
我不在那里,我并没有离去,
我不在那里,我并没有离去。
———————全文完———————
最开始只是想写点“张涛意外发现班上有谈恋爱很沉迷的人,结果发现他周围的人都想和他谈恋爱”的俗套故事,结果写着写着就牵扯上了死亡和离别。立意是不是更深了我不知道,但我很心疼季长青和薛珅就对了。
在写这篇文最大的感触就是“我的文风真的变了啊,变得好怪”。文风这东西一向是令我搞不懂的,前两年我写文极其多样化,今年写的少看的多,结果自己上手写正文的时候就变成这幅既不搞笑也没有很正经的文风,很怪,但也挺有趣的。
这篇写的很长,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在想究竟能不能写完,写出来的东西也和最开始构思的剧情相差很多(虽然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构思的是什么了),不过现在的剧情我也很喜欢,就当给自己的新年礼物了,希望新的一年也能有奇迹发生。
新增了一个彩蛋,在回礼里,粮票就能解锁,是季长青在旅行期间寄给张涛的一封信。因为觉得回礼的格式很适合写信所以特意现写了一个彩蛋,没看过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
“什么?你不愿意和老同学聚一聚吗?”
【实在对不起啊同桌,我舍友他眼睛发炎了没人照顾,我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挂水吧】
“所以你就要把我一个人丢在餐厅?”
姜凡知道自己有些不讲理,但他就是不想讲又怎么样?张涛明明在高中的时候那么依赖他,但现在却因为别人一再的避开他。
【诶呦,你别说的这么委屈嘛,搞得我负罪感挺强的】
住在一个屋子里几年,关系又好,他怎么可能把人丢着不管,周浩那边因为实验的问题也没法照顾人。
【这样,这次算我的,你尽管吃好不好?下次,下次我保证陪你吃饭】
连带着面前的红茶都洒了不少,茶餐厅的甜香气一点点也感染不了他。
因为张涛不要他。
“先生?您没事吧?”
服务员注意到因为没端稳被烫红手背的姜凡,上前关心,带着银边眼镜的青年只是摇头示意自己很好。
但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好。
“来,这是皮蛋瘦肉粥,我还买了虾饺。”
但是那眼睛红的吓人,张涛担心,问过医生以后也觉得还是先挂水免得炎症更严重。
此时他们的处境好像对调了一样,一直被大佬带着走的张涛一句话就能让李想乖乖坐好,看着小桌板上面摆开的晚餐。
李想觉得张涛有可能把自己当成了隔壁儿科的那些小孩一样。
“来,多少吃一点,你这水要挂到大半夜呢,晚点周浩也会过来的。”
张涛笑着,心想他们宿舍关系真不是一般都好。
李想看了看面前的食物,微微抬眼看着张涛,直到张涛自己反应过来。
“张涛,我右手不方便。”
张涛这才注意到温柔的护士小姐把吊针打在了右手上,要是动的话说不定会回血。
“这样啊,那你先喝粥吧,勺子左手也可以用。”
“可我想吃虾饺。”
李想有些得寸进尺的要求。
但张涛是个粗神经,觉得兄弟提的要求不难做到,于是就拆开筷子,一边夹起来一边说:
“那行,我给你夹一个大的,这家虾饺可好吃了。”
李想眼中带笑的看着那虾饺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嘴唇微微张开,却在下一秒神色立刻阴沉下去。
“这虾饺是真的好吃。”
急匆匆赶来的周浩直接把张涛手抓起,诱人的虾饺就送进了他嘴里。
“诶,周浩,这是给李想的晚餐,再饿也不能和病号抢吃的啊。”
张涛下意识的说出声,李想唇角勾起,但周浩神色却低沉下去。
周浩装作伤心的靠在墙面上画着圈圈。
“早知道你偏心他,平时零食也是先给他再给我。”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周浩。”
张涛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好好好,你们俩我都喜欢行不行,你快也找个地方坐下,我那饮料你先喝点,我待会也要买饭吃,到时候给你也带一份。”
“那可就说好了。”
周浩立刻阴转晴,像个乖巧的大狗一样在李想身边坐下,状似意外的拿起张涛剩下的那瓶饮料,是味道不错的橙汁。
他就是故意在李想面前仰头喝了几口。
“真好喝,可惜你现在喝不到。”
“他个病号还喝什么饮料。”
张涛不理解他们话语中的暗潮汹涌,正准备继续夹起虾饺,就被李想伸出左手拦住。
“嗯?你不是想吃吗?”
张涛疑惑。
“不用了,这盘虾饺,先给某个饿死鬼吃。”
面前的张涛根本不知道,他的完美舍友妒忌的快要疯了。
哨向,白切黑。
他说:“你的要求,自然是要满足的。”
初印象.
薛珅一直不算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
从高中阶段开始,他就是那种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背地里一点儿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会放过的狠角色,该拿的竞赛奖,该得的比赛名次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放弃。
同样的,他看上的人也不会轻易松手。
姜凡算得上是个二十四孝好同桌了,对那个新来的同学可谓是发乎情,止乎礼,明明一脸的嫌弃冷淡,给张涛讲题那是一点也不含糊——薛珅看着那个愣愣的直点头的家伙,觉得姜凡这个傻/逼是不是莫名奇妙发了情才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好傻的样子……
就那么看着,薛珅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拱了拱,他低头一看,一只狼狗使劲...
就那么看着,薛珅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拱了拱,他低头一看,一只狼狗使劲的把它的鼻子塞进自己的手心,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来舔了舔。
唔……
薛珅用一种俯视的姿势看着这只傻狗,像是他自己的精神体一样常眯起的眼睛瞪得很大,那只狗分明看体型和样貌都是小型狼狗中的佼佼者,但是偏偏生出来一种看着像柯基的眼神。
下课铃应景的打了起来,张涛满世界的找他的精神体,薛珅默默站起身,冲向了卫生间。
他有洁癖。
【这是一个讨厌的玩具】
薛珅摸着自己的竹叶青,恨恨的想到。
放点短的
张涛曾经的同学们来看他了。
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风声,普通班的几个同学从食堂的小卖部里买了点东西就来看望张涛了
其实大多数是女生,毕竟在普通班的时候张涛就是低配版的姜凡,男生们是不乐意和一个学习那么努力成绩那么高的人勾肩搭背的,而张涛脾气好长得也符合小奶狗那种样貌,自然而然被班里的女生相中了,当他考去尖子班后,真的有不少小姑娘也是暗戳戳尝了一把失恋的苦
毕竟一年过去了,感情说淡,同学间也就淡了,曾经难...
毕竟一年过去了,感情说淡,同学间也就淡了,曾经难以启齿的感情现在也能当做玩笑一般说了出来,无非是马后炮罢了:“小涛啊,我们曾经也为你争风吃醋过呢......”
被打压的太久,张涛都忘了昔日自己多么风光了,仅剩的一点傲气和冷酷也在各种奇葩同学的打磨中消失殆尽,闻言他有些不好意思,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但是最终做出来和薛珅一模一样的动作——摸了摸后脖颈,笑了两声:“是吗,还有这事儿啊?那你们应该来尖子班看看,我跟你们说啊,我同桌和我的朋友们,像是薛珅,陈希,他们魅力都可大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绝对是一顶一的....”
“我们不喜欢这种高人一等的学霸们,我们就喜欢你这种平易近人的”
女孩子们继续逗他,张涛嘿嘿两声,其中又有八卦之人问道:“这尖子班怎么一个女孩子都没有啊,天天和一群男的在一起,小涛你不得找个女朋友调节一下……”
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打断了
“哎呀,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我”
“麻烦让一让,你们挡着我的座位了”
站在外围的女生神色一僵,这才发现刚才闷不声站在自己旁边的几人不是同班同学,而是张涛现在的几位同学
“同桌?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今天有班内的乒乓球比赛吗?”
姜凡不太管其他人的目光,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无聊的翻着大学课本说:“我本来就不太感兴趣体育项目,你提议的你不来,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好像确实是我建议的……”张涛有些许的尴尬,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吵的他头疼,他有些神色焉焉的趴在课桌上
薛珅坐在他前头,看见这幅模样就伸手递过了一杯热水,但是被接过去之后也没有喝,对方只是把他放在手里暖着,薛珅也不恼,转头笑眯眯的问那些普通班的学生:“张涛真的很不乖啊,他以前在你们班也是这样吗?”
“不乖……?”
女孩子们彼此间看了一眼,有些迟疑的开口重复确认:“不乖是在……形容小涛吗?”
“是呀!”薛珅的完美笑容看不出一丝纰漏,但是莫名其妙就感受不出一丝开心的情绪:“难道你们不觉得吗?跟他说了好几遍先吃饭先顾及自己的身体,你看他听过吗?”
女孩子们脸上漏出一丝调侃,还有个人打趣张涛:“难怪不找女朋友呢,兄弟比女朋友还要亲近贴心”
“不是兄弟”
一旁刷题的姜凡突然抬头反驳,搞得张涛他们都是一愣:“不是兄弟……?”
“嗯,不是兄弟”姜凡肯定
女孩子们发出一阵嬉笑,一溜烟儿的跑了,硕大的教室瞬间就剩下张涛和他的朋友们
陈希挑挑捡捡:“张涛,你朋友们是不知道你有胃病吗?这些零食刺激性这么大,吃了还不得进医院……张涛?张涛?”
水杯被捏的指节发白,刚才都在生闷气的几人这才注意到张涛的不对劲
“shift……”
张涛疼的有点视线模糊:“我可能不吃零食也需要去一趟医院了。”
莫名其妙的冷圈加一
庆祝白月光回归
现在回头看,高中的日子,其实也不赖。
一山不容二虎,尖子班一下子塞进那么多虎狼,最开始都恨不得彼此去死才落得个清净,结果后来发现,肉食动物的凶性就得靠着相互撕咬才能激发,姜凡如今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个单独备给他的教室里,偶尔的发呆,眼前不再跳动着那一串串的字符,反而是曾经班里人的身影,一幅幅的过临死前的走马灯一般。
最后的最后,总会定格在有那个家伙的一张画面里。
姜凡掏出手机,社交软键里的人不少,单独置顶的却只有一个群聊和一个联系人,他点进那个「我们尖子班一家都是人」的群,最后的聊天记录在前天,张涛拿他们的照片P表情包,惹得炸出来一伙...
姜凡掏出手机,社交软键里的人不少,单独置顶的却只有一个群聊和一个联系人,他点进那个「我们尖子班一家都是人」的群,最后的聊天记录在前天,张涛拿他们的照片P表情包,惹得炸出来一伙人包括老班热闹了好一阵。
姜凡翻着,不自觉的想笑,他又点进了“学习小狗”的聊天里,这个聊天记录就久了,半个月前张涛发了个他获奖的截图,说:“同桌,这人好像你。”
姜凡向来懒得回复那些群发的祝福,即使是张涛发,他也不想回,只是鬼使神差的点进去看了一眼,想知道这人会选什么样的祝福词,结果细看下发现这话完全是对方一点一点打的,因为个中还有错别字不说,通篇“同桌”“同桌”的叫,看的姜凡心脏乱跳——怎么和小孩儿一样,他想,他的世界还是那么诚恳。
姜凡想了想,发了句“你也是”。
张涛立刻回了个“狗头”emoj,问:“你还没睡啊”
他看着自己满桌的实验器材,没说实话:“守岁。”
“哈!我也是!”
姜凡于是收起了手机,谎言的作用下,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一刻与自己所种的絮果同频。
陈希发了个动态。
那人回了他个“?”
陈希又回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待傻子,陈希不会动他的脑子。
点赞的人很多:但没有张涛。
姜凡给陈希发:“生日快乐”
对方迅速回话:“今天不是我生日,傻逼,昨天才是。”
“你客套一下会死么?”
“你死一下我就客套客套。”
姜凡不回话了,他也发了个动态,不配文,就是新年祝福。
点赞的人很多,但没有张涛。
他们都把他屏蔽了。
姜凡理科生,善言辞,评语犀利,却难露温情。
理科性的爱,要么一腔热血轰轰烈烈,一杆真球恨不得对人脸上;要么兜兜转转避而不见,轮回百转用兄弟情掩饰到底,他悄悄的去张涛的大学找过那人,站在路边,唾弃了一下自己至少不应该这么愚蠢,却在低头一瞬对上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绿色眸子。
姜凡笑了,笑的冷冰冰的。
是你啊,毒蛇。
他们两个人望着对方,一转头却发现汹涌的人潮中再也搜寻不到目标,姜凡愣在街头,突然释怀而莫名其妙的笑了笑,打消了最后一丝念头。
要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去了啊,张涛。
千万不要被变成俗人呐,小涛。
我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姜凡想,“爱”这种情绪,谋者自降,恶者缴枪,天神奇了,人类一百年内能研究透么
或许永远不能了。
听说有人托关系想找他借实验材料。
不借,姜凡说。
别那么着急嘛,介绍人眨眨眼,四十多岁的人了,愣是装俏皮:小伙汁,我可在你的手机上见过他哦,万一是熟人,给个冷脸多不好呀。
姜凡张张嘴,憋出来句“6”,所以,那人说,你们见见。
俏皮大叔走了,姜凡坐在位置上,没起来,他在想,这位老师和他也不过点头之交,又能看见手机里什么照片?
手机应景的震了震,随着一条消息的弹出而亮起了锁屏画面,那是高中时期张涛拉着他拍的搞怪特效照,对方吐着舌头,自己则是一脸无奈,两人头上都顶着一对儿小狗耳朵。
姜凡不会让别人随意看见自己的手机,里面机密太多。
但他无法阻止锁屏亮起,更无法防止他人看见这张狗狗照。
姜凡感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那就见见吧,他又略大声的重复了一遍,那就见见吧。
四周空荡荡的,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说起来母校了,一中自然是出类拔粹的皎皎。
只是再优秀的学校,天才与疯子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尖子班的最后几名总是在不断的更换,旧的“玩具”甚至会在第二次考试考砸而刻意逃离这里,对于这些人的是走是留,姜凡他们从来不阻止,如此也好,他们下手有度,从未像上几任尖子班的学长学姐闹出大乱子,过于不知轻重——校长对此表示满意,老班也是,姜凡对此却只是冷冷一笑。
只是上几任蠢而已。
毕竟连情绪都控制不住的人,不配被称为天才,只能说是一群批皮的疯狗罢了。
当然,姜凡冷漠的想,哲学角度来说,看问题要看主要矛盾,自己或许没有资格去评判他们。
因为这一届尖子班后面再也没换过人,学长学姐也没有见过那个人,不是吗
这样想着,那种隐密的得意又不理智的燃烧起来了。
“同桌,姜凡。”
似乎听到了那人唤自己的声音。
姜凡脸上露出一丝克制的笑道,他看向门口,适当的表露了情绪:“张涛?”
我就说吧,物理是一门美好可爱的学科。
删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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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写了好久了,总因为尺度原因…我把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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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雨夜,清细的雨丝将花草树藤都拢进一片烟雾之中,空气中浓重的潮湿味道和着清幽的花香颇有些沁人心脾的意味。
青石铺就的古老巷子有些湿滑,旁边掩映在墨绿色青藤之间的青瓦屋舍将橘色的灯光铺在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身上。
他撑着把同色的伞缓步走在黄昏的雨巷。
伞缘的雨水汇成细密的雨帘,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耀眼的红发披在宽厚的肩膀上。被雨水浸湿的发尾还在不经意滴下水来。
男人在巷子深处一处毫不惹眼的宅子门口停下来。
他收了伞,在门廊长檐的遮挡下,拍了拍身上的水,...
他收了伞,在门廊长檐的遮挡下,拍了拍身上的水,而后燃起一支烟。
烟雾徐徐,男人眯起了双眸。迷蒙的天青雾色,让他想起那人被欺负后的眼睛。
片刻,男人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按响了门铃。
朱漆大门打开的时候,男人已经将烟掐了,对着微凉的空气哈了两口气。似有些介意嘴里尚未散尽的烟味。
“徐先生?”
管家老闫严峻到刻板的脸出现在门口。他对于徐湫的不期而至没有露出任何有情绪的神色,只是把他让了进来。
“我来看看他。他怎么样了?”徐湫在管家一丝不苟的帮助下脱了大衣,接过女佣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头发。
“林先生最近身体还不错,心情也很好。”管家先生一板一眼地阐述着林洲彦近况。
徐湫点点头。
不过想想现在通讯发达,只要他想,总有办法和外面联系,不可能真的远离都市的喧嚣,徐湫才作罢,不过还是威胁到,只要他看到他的身体还是那么病怏怏的,那就把他关起来,让别人找不到。
对这明明是关心却恶劣的表达方式,林洲彦已经习惯了。他表示自有分寸,不会让自己更糟糕了。
看似低调的大门里,其实颇具规模。这是徐湫为了讨林洲彦欢心斥巨资盘下的,又花了大价钱修整,只因为他曾在林洲彦的办公室里见他的目光在这栋宅子的拍卖信息上多流连了几眼。
所以,当林洲彦第一次跨进这所宅子的时候,虽然语言上斥责了他乱花钱,但神情确是恬静的。
徐湫得意。
徐湫自古意昂然的长廊里穿过藤青竹翠花木葳蕤的庭院,来到幽静的后院。
这里是林洲彦独居的地方。
林洲彦的居所在几株紫竹的掩映之下。
徐湫用管家给他的门卡刷开了门。门厅客厅里都灯火通明,倒是卧室门下露出一片暗影。
徐湫轻轻推开他卧室的门时,林洲彦正斜靠在床头假寐。纯白的薄被只盖到了腰际,被子下显出两腿修长的轮廓。他上半身裹了件烟蓝的丝绸睡袍。因为斜倚着枕头的缘故,雪白的膀子和深凹的锁骨都露出来些。
徐湫喉结动了动,将目光从那里挪开。
林洲彦听到些微动静,睁开了眼睛。
“湫?”他声音里带着含着睡意的绵软。
徐湫温柔地笑道,“怎么不好好睡?冻着怎么办?”
林洲彦揉了揉眼睛,嗔道,“几月了,还会冻着。我又不是纸糊的。再者,我也没完全睡着,不然晚上就睡不着了。”
“睡眠还是这么差?”
林洲彦经常吃大把的助眠剂才能入睡,大夫说是过度劳累加之精神紧张所致。
“已经好多了。”林洲彦慢慢坐了起来。
见他仍带着睡意的慵懒模样,徐湫忍不住过去在他唇上印了下,林洲彦也神色如常地接受了。
是呵,他已经不抗拒徐湫出现在他身边很久了。甚至是习惯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徐湫摩挲着他细滑的柔荑道,“我想抱你一会儿。”
林洲彦何尝不知他存了什么心思,未言语,只轻轻拉了他一把。徐湫便脱了衬衣长裤,挨着他拥入怀里。
徐湫带着薄茧的双手似不着意地在光滑的肌肤上游离,嘴唇时不时轻蹭着他莹白顺滑的长发。如同院中的池水,本寂静无波,然风过柳梢,树欲静而风不止,惹得层层涟漪荡漾开去…不多时,房内的气氛变得缠绵起来。
林洲彦转过身来,微微抬颌回应了他。如水般的眼眸中泛起一片滟潋的水光。
“湫…”林洲彦喉结滚动,声音似有些沙哑之意。
徐湫伸出手指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微阖的双唇向下探去。林洲彦略一侧脸,将那细长手指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徐湫双目泛红,呼吸都有些凝滞了。
徐湫胡乱向床头柜摸去,好像在寻找什么。
林洲彦轻嗤了一声,“我又不是你,我是来养病的。没有那个。”
这反而取悦了徐湫,他轻佻地捏了林洲彦湫的下巴,笑道,“这么乖呀。”
继而起身道,“我去买。”
林洲彦阻止了他,“这条巷子偏僻又深,这周围也没有这样的商店。”
“就…”他咬了下丰腴红润的下唇,垂下眸子避开徐湫的目光道,“就地取材吧。”
徐湫扬了扬眉,有些取笑道,“我还以为小姑父只喜欢清心寡欲呢…”
林洲彦双颊微红,垂眸避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徐湫满屋逡巡了一番,最后从林洲彦的妆台上挑了几种润肤的乳液膏脂混合了用掌心托来。
他撩开林洲彦的薄被,将手探了进入……
林洲彦坐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肩膀,半阖了双目,微湿的秀发都贴在了脸颊上。
“怎么这么主动?”
林洲彦斜睨了他一眼,“我不主动时,你也没有放过我。”
“没办法,谁让我一看到你就把持不住了。”徐湫笑道。
林洲彦停下,伸手将滑落颌下的汗珠拭去。
林洲彦没有说话,随着他慢慢躺了下去。
徐湫开始还顾及他久卧病榻,留了几分力气,谁知愈是在那处流连就愈是欲罢不能。最后还拉了他立于景色宜人的窗前……
林洲彦迷离的目光落在几株被雨水欺负得直不起腰的兰花上,柔弱的花瓣瑟瑟萋萋,努力将自己收拢,可是哪里抵过雨水一波又一波的侵袭,眼看着只剩残香一片…
兰花上好像有暗蓝色扑闪。林洲彦睁大眼睛,那原来是一只迷失在蒙蒙雨雾中的蝴蝶。
“蝴蝶,好漂亮…”林洲彦尽管声音暗哑,仍忍不住道。
“嗯?”徐湫循了他的手指看过去,也看到挣扎的漂亮物件。
“凤蝶,”徐湫随口道,“麝凤蝶。你还有心思管这有的没的呢?”
“你认识?”林洲彦回头看他的目光露出几分惊奇。
“你专心点吧。”徐湫拍了拍他。
之后只听得林洲彦呜ye之声…
徐湫看着他两扇漂亮而的蝴蝶骨,时张时翕,情盛之时的脊沟里,晶莹的汗珠蜿蜒而下,如同那只雨中形色艳丽的蝴蝶般。
徐湫没有忍住,俯身轻吻那脆弱而灵动的蝴蝶,惹得一阵颤栗。
春时喜雨,入夜好风,绿植皆获得滋润,只可怜了那淋透的蝴蝶。
林洲彦轻叹。
他有些疲惫,冷不防被徐湫将他湿透的睡袍剥了下来。
“累得澡也不想洗了?至少换换了衣服吧。”徐湫将另一件干爽的睡袍给他披上。
林洲彦懒洋洋地享受了他的服务。兀自半躺下来,阖了双目小憩。
他听到徐湫开了卧室门,不知去做了什么,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再次出现在卧室的徐湫浑身又被雨淋湿了。
“你干什么去了?”林洲彦问道。
徐湫神秘地一伸手,一只艳丽的蝴蝶摇摇晃晃飞出他的手里。
林洲彦揶揄道,“我还以为你对谁都不会怜香惜玉呢。”
徐湫笑道,“小姑父这是嫌我不够温柔了嘛。”
林洲彦懒得再理睬他。
徐湫嬉笑着轻吻了他的额发。
林洲彦不知道,徐湫幼年喜欢昆虫标本,所以认识的颇多。8岁上曾捕获过一只他们这里少见的麝凤蝶。徐湫被那只艳丽的蝴蝶所吸引,喜欢得不得了。
晚上回家后,却发现他所有的标本都被砸碎了,那只新得的蝴蝶早已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徐湫懵了。只是祖父冷冷地告诉他,不要走太多感情寄托在别处,否则会有很多弱点,会被别人利用。
徐湫平静地说知道了,悄悄哭了一场,从此不再对各种昆虫多看一眼。让自己学会心如止水,装腔作势。
21岁的徐湫被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绝色美人吸引了,从此无法忘怀。他压抑不住与他亲近的念头,无视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无视了亲情的羁绊,想尽了方法留他在身边。他把自己最强势的占有和最温柔的一面都留给了那个人。
这一次,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
林洲彦,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的麝凤蝶。
End
ps:在展览上看到这种蝴蝶,觉得好漂亮。漂亮得极具侵略性。有种白切黑的美艳感,很是惊艳。然后联想到某人,一定也在遇见林大美人时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才有的诸多想法。
设定在程浩知道自己被骗后,和费可的一次重逢。
程浩上天入地翻地皮式找人,终于找到了这个骗子。
————
长达五分钟的寂静后,费可忽然起身,走到程浩面前,单膝跪下。
程浩看着他伸手过来,就要解他的裤扣。
他不由得蹙眉:“干什么?”
费可微垂着眼,手上动作不停。
“用哪里?”
程浩望着他浓密的发顶,还是忍不住伸手,掐着费可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这算什么?讨好?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别报警?”
费可的嘴唇微微一抿。
“不是,哥。”
“我知道的,你如果想报警,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精明如程浩,又怎么会听不出。
心中的烦躁将将升腾起来。
费......
费可就忽然一侧头,做出一个挣扎的动作。
那柔软的嘴唇极快地擦过程浩的掌心。
程浩只觉得像是过电一样,身体极为细微地一震。
费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这一点异样。
他低头,飞快地扫了一眼程浩紧握的拳头,和那已显变红的位置。
他微微一侧头,眼神柔软真挚。
“嘴?”
程浩的心先是突的一跳。
然后就立刻往下一沉。
如果是从前,程浩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那他应该会很喜欢费可这样主动。
就好像真的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年轻人。
虽然像是什么喜欢啊、真情啊之类的说辞,以他这个年纪来说,早就不该信了。
那是毛毛躁躁的小孩们才会卯足力气追求的东西。
他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又浸淫商场多年,其实深知利益才是最要紧的。
可是他又何尝不清楚。
但凡曾经,他能稍微对费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那他也不至于被骗成这样。
骗心骗肾又骗钱。
哦。
他还带着女人回来,借着他告诉他的世面,在他的房子里,用他的床,和别的女人滚在一起。
被骗两千万的愤怒,不过只维持了当时的那一时半刻。
但是这件事。
却让程浩如鲠在喉,不管是坐立行走,他都极容易自己去幻想那种画面。
他不是什么很注重忠贞概念的人,从前养过的一个小男友,劈腿之后,他也只是笑了笑,甚至还给了一笔分手费。
他不觉得有什么。
小男友却一边狼狈地穿裤子,一边顶着一张窘迫到紫涨的脸,嗫嚅着说。
“谢谢程总。”
“对不起,真的……谢谢你不追究,谢谢你这么大度。”
大度吗?
或许吧。
他工作繁忙,日程挤满,不是很有心力去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他一向觉得,损失已成,及时止损就行。
没必要再去消耗自己的情绪。
结果现在。
他既没亲眼所见,也知道费可是个骗子。
可是他却时时刻刻都在幻想、在反刍。
真是可笑。
被骗两千万,竟然比不上他知道费可在和他同居期间,竟然还和别人上chuang的愤怒。
程浩只觉得一股心火突突地往上冒。
费可已经非常乖顺地低头,用牙齿咬着那个小小的拉链。
虽然程浩也喜欢不同类型的体验,但是从前,他很少要求费可做刻意讨好的事情。
费可还年轻。
年轻人嘛,总有点锐气。
他那时仰赖他生活。
如果他提要求,费可一定不会拒绝。
可是谁知道他是不是委曲求全呢?
程浩那点老奸巨猾,放在谁身上都行,就是不舍得放在费可身上。
然后。
他就被费可背后捅了一刀。
结结实实地。
——可笑。
程浩想。
拉链滑到一半,就有些阻滞住了。
费可稍微有点急躁的模样,试图转个角度,继续往下拉。
程浩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将他反压在沙发上。
“你当我吃这一套?”
费可一时有些猝不及防,胸膛被挤压,他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微微侧转过脸,眼神宁和地看向程浩。
他那模样,就好像在问。
“你不吃吗?”
显然,聪明又识时务的费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没眼色的话。
他沉默几秒后,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好吧。”
“哥,你可以当作是道歉,也可以当作是我想要。”
“现在,你要罚也好,要骂也好,我总该提供一点发泄的出口。”
“你也并不是对我没兴趣,不是吗?”
程浩的手微微一僵。
他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平复那种翻涌的不平之气。
明知道他可能还在骗他。
明知道他嘴里的话,完全都是虚情假意而已。
可是程浩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拒绝。
或者说,不愿意拒绝。
他恨恨地说。
“你和女人睡一起的时候,有想过我吗?有想过今天吗?”
……到底还是问出口了。
程浩懊恨了一瞬间。
防止再次被费可拿捏住,程浩径直伸手,从费可背后绕前,撕扯开他的衣扣。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
“发泄的出口?你最好说到做到。”
程总盼着再被骗的故事乛乛
之前的事情程浩不太想再提了,说白了就是自以为是个成熟的猎人,却成了伪装成猎物的更高端猎人的猎物……算了,钱他还能再赚,算了算了。
再想下去会郁郁而终的,反正自己还有钱,也还不算老,还能继续光鲜。
这几乎成了程浩这些日子的静心大悲咒,每当内心出现波动就念一念,然后努力工作,搞得公司最近气氛都不一样了,底下的职员都被折腾的出气多进气少,不知道这位副总最近犯了什么病。
犯了什么病?程浩一脸苦笑,被骗后遗症,意难平综合征,相思……综合征?
程浩在心里脑补过无数次费可突然出现的情景,他设想过自己把他胖揍一顿?...
程浩在心里脑补过无数次费可突然出现的情景,他设想过自己把他胖揍一顿?声泪俱下地控诉他?冷漠地转身离开不理他?都不是,程浩反复审视自己的内心,觉得自己还是想把人带回家。
想明白这点的程浩在心里狂扇自己大嘴巴子,但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就像现在,程浩边在心里扇自己,边看着身边突然出现的费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费可倒是冷静又淡然,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没有躲避程浩的注视。他盯了程浩一会,像是确认一下他的情绪状态是否稳定,最后露出了含义不明的微笑,喊了声哥。
该死!可恶!无耻之徒!
程浩忍耐,警惕,反复告诫自己,最后……还是把人带回了家。
除了肌肤之亲之外,费可也一如既往地为他做早饭,为曾经弄丢的金仔铲屎洗澡梳毛,穿着毛茸茸的拖鞋和家居服抱着冒热气的水杯迎接晚归的他。
时光仿佛倒流,又回到了费可第一次出现的样子,费可没怎么解释,而程浩竟然也没问(连金仔都没有对他多喵一声),两个人心平气和地演了一出现实主义滑稽戏剧。
程浩不知道费可在想什么,他也懒得想这些了,因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一切充满平静的癫感。
一个月后,费可消失了。
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程浩的一千万,但这次他淡定了许多,甚至发现费可真的消失的时候都没像上次一样摔东西了。
钱还可以再赚……还可以再赚……还可以……
救命啊,程浩想知道谁还能救救他,自己好像走火入魔了。这一次费可消失,他甚至都不生气了,简直还在希冀他还会再回来。
这正常么?我该去报警还是干脆去精神科挂个号?程浩纠结片刻,决定继续努力工作。
于是手下的人继续叫苦连天。
费可离开后的生活像机场的传送带一样,又长又慢又曲折,程浩独来独往地生活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大都市,一个人出门又一个人回来。很奇怪,遇到费可之前这是他很多年的日常,现在却不习惯了起来。
程浩隐隐有些希望费可哪天还能冒出来,但每当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又会把它掐断。首先,自己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其次,他相信费可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指望着还能那么容易地骗到自己第三次了。
费可有多了解自己呢?他是否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死心塌地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他会不会回来再骗自己一次?又或者费可其实已经忘了这些,拿着骗来的钱逍遥快活地度过余生去了?
揣测再多都没用,费可的段位比自己高多了,程浩吃着自己匆忙准备的冷冰冰的白人饭,把叉子狠狠地戳向一片生菜。
叮的一声,门铃响了。
他还没放下叉子就走去开门,并没有过多的期待。
程浩提提踏踏地慢慢走着,腰塌着背弯着,和白天的精英男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他懒散地拉开门,嘴里还叼着那片生菜。
灰色卫裤,白色上衣,慵懒的搭配却遮不住这人的清隽气质。似乎刚剪过的短发倔强地半站着,额头好像有一层薄汗……面前的人还年轻,如果不认识的话会觉得这男孩看起来既聪明又干净。
程浩难以置信,程浩目瞪口呆,程浩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该说是老天有眼?……还是瞎了眼?
他心里现在有两个小人。
小A:呵,他还真敢回来。
小B:哇,他回来了!
小A:啧,也就你这样的冤大头能让人家一次又一次地骗。
小B:这次可以不再离开么?
费可在看着他,现在空气都安静了,程浩感觉自己可以听到费可大脑转动的声音。
半晌,费可举起手里的东西,“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程浩看着费可,他应该又在观察,在权衡,在判断自己的处境吧。这句生日快乐中,能有十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一的真心么?
呵,我不会再白白地被骗,事不过三,你该知道的。
我会让你刻骨铭心,哪怕再次离开也会深深地记得我。
程浩感觉到心里的两个小人开始斗殴,而小人B逐渐占据了上风。
他哗地把费可拽了过来,给了他一个狠狠地,深深地,生菜味……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