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尧不明白,明明几天前还和自己如胶似漆的林致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不爱就是不爱了,这又需要什么理由呢?子尧,我们好聚好散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互相不要再去打扰对方了好吗?”
顾子尧希望在林致眼中看出一丝开玩笑时的狡黠,但是林致是认真的。
“好。”
他没有对说什么,最好的爱是放手,他明白。
2
他们很快就办好了离婚手续。
林致回到了他许久未归的家,行李是乔殊帮着搬的,顾子尧想帮忙,但是林致拒绝了。
“林,你真的要和他离婚?...
“林,你真的要和他离婚?”
“嗯,我不能耽误他。”
另一边,夏予扬担心顾子尧思虑太深,一定要过来陪着顾子尧。
“哥,你一定要和林哥离婚吗?为什么啊?你们两个明明……明明以前那么恩爱……”
“他不爱我了,我不耽误他。”
3
顾子尧并不是没有想念过林致。
他每天都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那是南方,是林致家的方向。
林致即使离婚了也偶尔会有回音。
“他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刚习惯没有你的生活,你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顾子尧怔愣在原地。
是啊,离婚了还要去打探他的消息,不是打扰又是什么?
4
乔殊去厨房试了试水温,确定不会烫到林致后把水和药一并端给了林致。
“林,你还好吗。”
林致躺在卧室里,和着水吞下药片。药片苦涩难咽,却终究不抵林致心里的苦。
联系方式都删了有什么用?那串数字早已刻在林致心底。
林致打给了乔殊。
乔殊打开林致家的门,林致早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医院也是废了不少力气才把人从地府拉回来。
但是医生一番话却将乔殊浇个冰凉。
林致坚持要回家,乔殊这几日也就留在林致家里照顾他。
5
“哥,你真要这么做?”
夏予扬看着顾子尧。
“他这几个月给我回过话,他如果真的放下了怎么可能还会一直让小乔给我回话?我知道他一定是爱我的,可他又不让我找他,就算是恶作剧……就算恶作剧也该有个输赢的啊。”
“那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啊!”夏予扬长这么大第一次和顾子尧争吵。
“林哥真的不爱了,你放过他吧!你也放过你自己行不行?骗林哥你要结婚了,这样的方式真的很卑劣!”
6
“我要见林哥!”
“夏予扬你过来发什么疯?”
乔殊站在门口,看着怒气冲冲杀到林致家门口的夏予扬。
“林哥!你在家对不对?”
“夏予扬,别逼我对你动手。”乔殊红了眼眶。
“小乔,让扬扬进来吧。”
夏予扬这才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人早已骨瘦嶙峋,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但却挂上了病态的苍白。
“林哥……你……”
本来是想问问林致为什么不肯见顾子尧的,但是此刻夏予扬突然哑了火。
“扬扬,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答案已经很显然易见了,医生说我也就是这阵子的事情了,不要告诉子尧好吗?”
“林哥……”夏予扬突然有点想哭。
顾子尧并不知道他来。
“林致先生——这里有一封信件需要您签收。”
门口传来了声音。
林致拆开信件,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请柬。
亲爱的林致先生:
我是顾子尧,许久未见,我已遇见我的佳人,良辰已定,静等你的光临。
林致收下请柬,像对待亲弟弟般摸了摸夏予扬的头发:“扬扬,不要告诉子尧任何关于我的事情,知道了吗?这是我最后的夙愿。”
7
顾子尧为了让林致相信,真的办了一场婚礼。
“新郎,你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
“林,你挺住,医生马上到了。”
“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让一让!抢救室准备好了吗?”
“我愿意。”
“患者呼吸心跳骤停!请您做好思想准备!”
“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作为你的丈夫吗,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
“快!除颤仪!准备!”
“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
“病危通知书,请您签一下吧。”
“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
“通知家属吧。”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8
顾子尧再见到乔殊时,乔殊正一个人收拾林致的东西。
“他肯见我了?”
乔殊什么都没说,只是侧身递给了顾子尧一封信。
“亲爱的子尧,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化作尘土,长眠地下了吧。
子尧,很抱歉对你说出那句‘不爱你了’,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可是我不能不说,我不愿拖累你呀。
你也别责怪小乔和扬扬,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
子尧,我懂你的,或许你曾在我离开后,站在窗边望着南方。南风知我意,以后如果想起我了,就去等待南风的回答吧。
子尧,我希望你幸福。
子尧,我爱你。”
顾子尧突然明白了林致的用意。
信上的自己写写停停,顾子尧把心放在心口,似乎能够感受到写信人当时痛苦。
“顾子尧,林在死亡前还说了一句话。”
“他说:‘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THEEND
萧逸
“这位小姐,萧逸是不接受私下联系的。”工作人员拦住了你,你本以为一场赛事结束,你一定见得到他。
“就让我见他一面,我认识他。”你恳求道。
你失落了,但是很快眼睛又放光:“萧逸!”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团阴云笼罩在他的头顶。哪怕拿了含金量极高的比赛的桂冠,他也一点都不高兴。
见你还不死心,工作人员提醒了他一下:“萧逸,有位小姐说她认识你,你要不要——”
“我不认识她。”萧逸甚至没抬眼看你一下,戴......
“我不认识她。”萧逸甚至没抬眼看你一下,戴上墨镜就要走。
你心痛了一下,大叫起来:“萧逸,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萧逸略微顿了下脚步。可是他很认真地望向你时,眼底顿时充满了失望。“这位小姐,你别在这里守着了。对我对你来说,都很麻烦。”
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麻烦这个词来形容你。
你明明应该生气,可是你却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你跟他的差距。萧逸在他的世界里,依旧光彩夺目,是当之无愧的男主角。可是你连在自己的世界里,都只能靠漂亮、外向、有体面工作的人设同他交流。
这样的你,与他之间何止隔着一场时空的洪流。
“别太伤心了,萧逸他最近心情不好。”工作人员也觉得有些难过,给了你一张萧逸的写真。
可是你只尝试过一次,就知道这场恋爱你不得不结束了。
齐司礼
作为新来的实习生,被分配到齐司礼手下不知道是福是祸。若说他的业务水平绝对是最强的,但是当他的学生也得有强大的心理素质。
“诶,他还保存这个。”你乐呵呵地翻着以前你画的废稿,都画成这死样了,齐司礼还能跟宝贝一样收藏着。
却没想到他一挥手,直接将你手中的稿子夺过,语气冰冷拒人千里之外:“谁允许你动这些东西?”
你确实没分寸了一点,但是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你下意识道歉:“是我不好啦。”
他见你还是嬉皮笑脸,没有一丝悔意,气不打一处来。
“我会向公司说明,我教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齐司礼!”你怒极了,挑灯夜战好不容易通过了初级考试,才来到他的身边。
他怎么能这么轻轻松松就不要你。
“如果你以为你能替代什么人,那你就错了。”齐司礼口中的话语更像是凌迟,一刀一刀地剐着你的自尊心。
“我才没有!”你强忍着没有掉眼泪。
齐司礼撇开脸,语气依旧平静:“收拾好你的东西,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重重地关上了门。收拾东西的时候,你的眼泪才大滴大滴地落到纸箱上。一边为齐司礼辩解,说他肯定是灵力退化,脑子不好用才没认出你;另一边还是狠狠骂他,怎么就把你给忘了。
可是你在电梯里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时,不禁苦笑,哪怕是你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个充满魅力的设计师是自己吧。
而齐司礼爱了千年的,也是那么明亮开朗的人,从来不是你。
查理苏
跟查理苏在一起久了,你被偏爱得无法无天,因为你知道他从来不会对你生气。
你一定有办法让他爱上你,然后组建幸福美满的家庭。
所以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你用崭新的身份,以一个真实的自己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还是会喜欢你。
“听说,你就是这次跟我联姻的小姐?”查理苏礼貌地同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好意思,你恐怕要失望了。”
你愣住了:“你还没了解我。”了解那个真正的你自己。
查理苏果然还是查理苏,他知道在这场关系里,女性是牺牲品,所以一力承担全部的后果。
“等等,你还没听我说条件呢!”你试图像他之前那样说清跟你结婚的好处,先钓上来再说。
这才唤起了他眼底数不尽的暗芒和悲哀:“我发现,如果不是对的人,我连提出那些条件的心力都没有。”
你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自己盛装华服,还是不足以掩饰自己怯懦的灵魂吗?他爱上的,到底是你,还是那个为自由逃婚的未婚妻。
吉叔了然地看着少爷从宴会厅走出来。“少爷,你还是忘不掉吗?”
“吉叔,我不想让未婚妻以为这里没有人再等着她。”
夏鸣星
虽然说你的行为确实有点像私生,但是你跟汤圆是从小到大的情分,你堂而皇之地进出他家,也正常。
很久没人住的气息,房间空荡荡的。
“唉,我在期待什么,他这时候应该人在国外演出吧。”不过你还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还把空荡荡的冰箱填满了。
可是你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有人开锁进门。
“你是谁?”夏鸣星警惕地看着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可是他回来只是想充充电,不想跟别人起冲突,可你却擅自闯进他重要的地方。
“我——我没想做什么。”第一次真正跟他讲话,你呆得差点把舌头咬掉。
“可是你的行为,已经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困扰。”他言辞锋利,“如果我不是Jesse,你根本不会喜欢我,你喜欢的只是光芒万丈的大明星而已。”
你顿时委屈起来。“我真的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过来的。”
夏鸣星以为你是做了什么交易,脸上的笑容更冷:“哦,那不过是你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结果,关我什么事?”
对,关他什么事,你就这样来了,擅自进入他的世界,夺走了他的“姐姐”。
“这次我放过你,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陆沉
陆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喜欢独自坐在咖啡店等雨停。
可你偏偏没有眼色地凑了上去。陆沉戒心太重,又过分理智,你不知道如何解释这非常规的事件。
“可以请我喝一杯咖啡么?”想了想,还是把请他喝咖啡改成询问他能不能请自己喝一杯。
陆沉早就发现了你的存在,你眉眼为难、长吁短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向他走来。
“你是陆霆的人?”怒火不断地挑动着他的神经,陆霆可以无数次重伤他的身体,但不可以从心理防线瓦解他。
你是他最深的堕落与沉沦,也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有可能妥协的筹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他的软肋,所以通过你伤害他。
陆沉不愿意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了。
“我不是。”你愈发着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你怎么会这么想?”
陆沉的目光放远,语气却略微温和:“你很像她。”
“她很好?”你的心脏骤痛,拧紧一般。
“当然,她是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兔子。”陆沉说起来竟然带着笑意,“平时在我面前故作娇气,实际上是最勇敢的人。”
你苦笑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也会非常害怕。”
就比如你坐在衣着华贵、气质非凡的陆沉面前,生怕破坏了他美好的记忆,而你成为了那个污点。
“这种事,不会有答案了。”陆沉锁着眉,不过他很快收拾好了情绪,镇定自若地下逐客令,“这位小姐,你应该感谢她,否则我不会让你安然无恙地离开。”
你下定决心站起身:“你说得对,我是该感谢她。”
雨还没停,你也知道不会再有人为你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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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玄×师青玄,进来吃点抹了蜜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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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霭沉沉,湖边。
“明兄,明兄。”
身着黑衣的人似远似近,师青玄叫他,他却不应,甚至好像走得更快了些。
师青玄有些着急,不禁喊道:“明兄,等等我!你走得太快了!”
可黑衣人充耳不闻,师青玄有些气恼,也有些害怕。于是他跑着追了上去,一把拽住黑衣人的衣摆,道:“明兄,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把我落下了啊。这儿阴森森的,多可怕。”
黑衣人终于回头,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他猛地把衣摆从师青玄手里拽回来,冷冷地说道:“你要找的明兄不在这里。”
...
师青玄疑惑:“你在说什么?你不就是明兄?”
“我不是什么明兄。”黑衣人一字一句地说。
“那你是谁?”师青玄追问。
“你看看就知道了。”黑衣人忽地拎起师青玄的后领,将他拖拽到水边,按着他的头强迫他面向湖水。
这一套动作粗暴又令人猝不及防,师青玄有些错愕。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湖水里的东西转移了注意。
所有的光都已被黑夜吞噬,但他还是看见了——他看见无数只从湖底伸上来的手,争先恐后地想要抓住他。他看见森森白骨,看见暗无天日的牢狱,看见四个方方正正的骨灰盒,看见他哥师无渡的鲜血淋漓的头颅。
师青玄发出凄厉的惨叫:“不……不……不要!不是的,不……我不知道,明兄放开我!不对,你是……你是贺玄!”
“对,我是贺玄。”黑衣人平静地说。
衣领被松开,师青玄却一下子瘫倒在地。他感觉无力,匍匐在岸边吐了起来。他明明那么想吐,可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终究只是干呕。
“……贺玄。”
“别这样喊我的名字,”黑衣人脸上浮现一丝憎恶,“你凭什么活得这般好?而我却这般艰难!还不是因为你,偷了本属于我的东西!”
说罢,师青玄被一脚踢进湖里。湖水寒冷刺骨,就像贺玄方才看他的眼神,一层一层地,几乎把他的皮肉全剐下来。
师青玄没有挣扎。他不会水,但此刻面对死亡他安详极了。他就这样任由自己沉下去,沉进黑暗的湖水里,沉到白骨的怀抱中。
他应得的。
他欠贺玄的,本该如此。
“老风,老风。”
师青玄在半睡半醒间听到有人在喊他,挣扎了许久,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
“老风!老风醒了!”
周围一片吵闹,很快又变得安静,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师青玄一人身上。师青玄刚想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双唇干裂,嗓子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凑上前来,递给师青玄一个装了水的豁口碗:“老风,小心点喝,别割伤了嘴。”
师青玄慢慢起身接过那碗,却喝得急促,被呛了两呛,咳嗽不已。
众人见状,接碗的接碗,拍背的拍背,盖被的盖被。
平复了下来,师青玄终于道:“我竟然没死啊。”
他在笑。
老风果然是老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了还是这副德行。众乞丐心道。
见他没事,大家又七嘴八舌起来。
“那个钱家的二公子,真他娘的嚣张霸道,骑着马在大街上跑那么快,撞了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害得老风差点丢了命,吓死我们了。”
“老风你还活着就好,你要是死了,我一定饶不了那小子,别说是钱家,就是皇帝他老子,我也会给你报仇的!”
“嘁嘁嘁,别吹你那破牛皮了!别说皇帝,就是那钱家,咱皇城里最有钱有势的富商,也是你能惹得起的吗?”
“不就是有钱有势,有什么了不起!钱家那狗日的撞了我们老风,他就是没理!都说做生意的讲究诚信做人地道,那小子不讲道理,我不信他哥也不讲道理!”
“得了吧,瞧钱二公子那纨绔样,八成是他那一手遮天的哥惯出来的!”
众人热闹一阵,无非是痛骂那撞了“老风”却扬长而去的娇生惯养小白脸。师青玄卧在干草垛上,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没像往常一样插嘴。他太疲惫,伤也不轻,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了。
先前给他递水的那个乞丐看出他的倦意,打断了破庙里的热火朝天,道:“老风刚醒过来,还伤着,咱们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乞丐们听此言都闭了嘴,有些觉得待着无聊的,便晃晃悠悠地出了庙门,瞎溜达去了。很快,破庙里便没剩几个人了。
“木头,多谢了。”师青玄朝那乞丐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以示感谢。
木头原本不叫木头,这是丐帮众人给他取的名字,因为他性格太木。他比师青玄来得晚些,和师青玄关系较为亲近。
除了木头以外,屋子里还剩老赵。师青玄刚来丐帮的时候,老赵就已经在了,他年纪大,在丐帮里是非常德高望重的存在。
老赵替师青玄掖了掖满是污渍的破棉被,庆幸道:“风老弟,你可真是命大啊,被撞起来飞那么高还能活。”
师青玄盯着顶上的横梁,半晌,抬起一只手臂遮住了半张脸,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命好。”
“叹什么气,捡了一条命回来,应该高兴才是。”老赵语重心长道。
师青玄望了望窗外,只道:“天黑了。”
近来皇城阴雨连绵,乞丐们乞讨都不好讨,经常吃不到饭。师青玄昏迷多日,几未进食,如今醒来便觉饥肠辘辘。
既然活着,还是好好珍惜这条命吧。师青玄道:“有吃的吗?”
木头从怀里掏出半个饼递给他。
老赵道:“这几日不好讨食,也只有这个了。”
师青玄狼吞虎咽着那半张饼。老赵又道:“风老弟,这些天你好像一直在做噩梦,还总在喊两个人的名字。”
师青玄闻言动作一顿,含糊道:“哈哈这样么……我不记得了。”
老赵道:“好像是叫‘明兄’和‘贺玄’,他们是你的旧相识吧?感觉应该是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
重要吗?
命运都纠缠在一起的人,怎么不算重要。可命运的真相如此残酷,令他不敢说重要。
对明兄,不,对贺玄来说,他也是重要的人吗?哪怕是曾经。然而这曾经被师青玄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师青玄道:“算是吧。”
“那他还活着吗?”老赵问道。
师青玄想说他还活着,可转念一想贺玄都是几百年的鬼了。于是他犹犹豫豫还是答:“我不知道。”
“若是活着,那你们说不定还能有缘再相见哪。”老赵宽慰他道。
“若是死了呢。”师青玄说。
“若是死了……说不定人家做鬼来找你呢,哈哈哈哈……开个玩笑,风老弟你别介意,”老赵拍了拍他的肩膀,“令你如此惦念,应当是个情深义重的好人,真是羡慕呀……我老赵年轻时候就没交过几个像样的朋友。”
老赵站起身来,又道:“这地儿太小,木头,你晚上在这儿睡吧,夜里照顾好老风,我去别处和他们挤一挤。”说罢,他拍了拍木头,又拍了拍师青玄,离开了这狭小的破庙。
破庙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木头沉默寡言,坐在师青玄身旁发呆。师青玄窝在干草垛里,听着自己因伤痛而沉重的呼吸声,不知不觉再度陷入昏睡。
他又做梦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快要让人窒息,可他几乎每天都要体验一遍这样的感觉。只要一闭上眼,他就陷入黑暗里,溺在冰冷的水里。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他梦见他哥了。不是掉了头颅的师无渡,是完好无损的少年师无渡。
师无渡将他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后脑勺道:“青玄,别怕,哥在这里。哥会保护你。”
“哥……”师青玄哽咽着,将头埋在师无渡的肩膀上。
像小时候那样,他被疼爱他的哥哥一整个儿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多好的梦啊。
可当师青玄将头抬起来,却惊觉抱着他的是另一个人!
贺玄。
果然又是他。果然还是个噩梦。
师青玄等待着被他从身上推下。但他等了许久,贺玄还是没有动作。
虽说是梦,这个场景也太诡异了点。
“你……你干什么?”师青玄挣扎。
“别动。”贺玄的下巴抵在师青玄的肩膀上,说话的声音近在耳畔。
师青玄讪讪道:“哈哈哈那个,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这样子好像有点奇怪,哈哈哈……真是,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可贺玄没有理会,反而将他扣得更紧了。
师青玄有些茫然地想,梦见的总是阴森可怖的贺玄,如今却梦见了一次对他亲近的贺玄,虽然亲近得好像有些过分了,但总比阴森可怖的好。
“你是明兄。”师青玄道。
贺玄没有答话,似是默认。
“明兄……”师青玄叹了口气,开始自顾自地道,“明兄,我真的很想你啊。”
“我一直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这是真心的。我很怀念我们以前在一块的日子,但是,但是已经回不去啦……是我和我哥对不起你。”
“要是那时候我知道我哥换命格的事情,我一定会阻止他的。我和我哥害了你,害了你的家人,真的……对不起……”
“说对不起没有用,我知道,可是我欠你的,永生永世也没法偿还了……有时我在想,要是我们是普普通通的两个人该多好,没有乱七八糟的命格,没有仇恨,那样我们就还能做好朋友……我多想啊……”
啪嗒。有泪水落在贺玄的肩头。
“可是我没资格说这些……”师青玄伏在贺玄的肩膀上,控制不住地抽泣着。
贺玄的身体似乎有些紧绷,但依旧保持着环抱师青玄的姿势,力度丝毫未减。
师青玄就这样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地流泪。反正是梦,做什么都可以,师青玄心想。
许久,他哭累了,半阖着双眸,最后问道:“明兄,你以后还会来我的梦里吗?”
夜晚依旧沉寂。但在这个梦结束之前,师青玄还是等来了一个回答。他听见他的明兄说:“嗯。”
这一夜好眠。
师青玄受了伤行动不便,这些日子都是木头给他寻些吃的。一个人待在破庙里无聊至极,基本上都是在一边猜木头给他带什么好吃的一边等木头给他带好吃的中度过的。木头很争气,即使在最近乞讨一行不景气的情况下,还是能时不时给师青玄讨回来个鸡腿鸭腿什么的。
有次木头带回来鸡腿的时候,师青玄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笑着对木头说:“木头啊,你真好,总让我想起我从前的一个朋友。”
木头身形一滞,道:“什么样的朋友?”
“嗯……他很厉害,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他很讲义气,就算我做一些不太着调的事情,他也愿意陪我……总之他是很好的人。”
“是那位‘明兄’,还是那位‘贺玄’?”木头问道。
“是明兄,也是贺玄。他们……是一个人。”师青玄道。
师青玄有些发怔,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道:“欸,我说的梦话你怎么记那么清楚啊?”
然而一回头,木头已不见了踪影。
“又出去了吗……真快啊。”师青玄挠了挠头,卧回了他的干草垛上。
时隔几日,他又梦见了“明仪”。
他的梦里总是一片黑暗,他早已习惯。但他希望明兄出现的时候,能多点光,多点色彩。虽然没能如愿,但有明兄在,其实他也就没那么害怕黑了。
——原本他也不怕黑的。可自从经历了那件事,经历了哥哥的死,他就怕黑了。
“明兄啊。”
“嗯?”
“你离我近点,别站那么远。”
贺玄走过来,坐到他身旁。
“明兄,太黑了,我看不清……你还总穿黑衣服,就更看不清你了。你下次能不能换一件衣服穿啊,显眼一点的,比如白的绿的红的……算了算了,还是黑色最衬你,最好看。”
“咱们去皇城最好的酒楼喝酒吃茶开宴席吧,啊不行,现在我没有钱。”
“……花满楼,还是他们家的酒最好喝,明兄你还没尝过吧?很好喝的,可是我也很久没喝过了……”
贺玄听着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胡言乱语,偶尔简单回应。
视线逐渐在模糊,师青玄眨了眨眼,在意识消失之前,拽住了贺玄的衣袖。
师青玄道:“你别走,我有些害怕……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好不好?”
身旁人轻柔地握住他的手,缓声道:“好,我不走。”
师青玄的伤好得很快。
老赵感叹:“果然是年轻人哪,我这一把老骨头,要被撞成那个样子,估计早就活不成喽!”
另外一个乞丐却反驳:“年轻人也没有这般好身体的!上个月隔壁街的一半大小伙子,也是被钱家那个不长眼的撞的,伤还没老风这严重呢,照样一命呜呼。要我说,就是咱老风命硬,老天爷都眷顾着他!”
那乞丐惊奇:“老风,你这酒从哪里搞来的?”
“当然是木头带回来给我的,好喝极了,怎么,羡慕吧?”乞丐们纷纷上前,想要抢来尝一口,师青玄便一边笑一边躲闪那些伸来的手臂,在间隙里把壶底的酒尽数倒入口中。
“……真的很像花满楼的酒啊。”师青玄叹道。
正是日暮时分,那一轮滚圆的太阳正从天幕上落下,将大地都染成赤红色。看着那久违的太阳,师青玄逐渐感觉全身血液都热了起来。大约是之前伤太重,气血尽失,他近来总感觉疲惫,格外嗜睡。现在喝了酒,头有些晕,他就更想睡了。
师青玄踉踉跄跄地摔到干草垛上,含含糊糊地道:“别吵,我睡会儿……”
然后他两眼一黑,又跌进了重重梦境里。
一如既往的黑夜。
一如既往的故人。
“……明兄,我今天喝了酒,我跟你说,那酒的味道也太像花满楼了,但是木头应该搞不来那么好的酒。但能喝到味道很像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师青玄伸手去够地上的酒壶,拿过来倒了倒,却没有一滴酒流出来。他有点遗憾又有点懊恼地道:“没了……是我喝完了,对不住啊明兄,我应该留点给你尝尝的。”
师青玄又倒回干草垛上。破庙顶上有个大洞,月亮正从云层中穿过,投下一片柔和的光。
“不能喝酒,咱们赏赏月吧,明——”第二个字卡在了师青玄的喉咙里,月光照亮了他惨白的脸,也照亮了眼前人的面容。
是木头,怎么会?!
师青玄顿感惊恐,随即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很痛,不是梦。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炸开:木头就是贺玄的分身,一直潜伏在他的身边!!!
而他一直以为的梦,可能有些也不是梦。
贺玄是想杀了自己吗?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要杀早杀了。那他要做什么?
师青玄从干草垛上滚下,颤抖着声音说:“你……你别过来……”
可是“木头”却朝他更近了一步。
师青玄想要跑,但他忘了——他的腿瘸了,于是一个趔趄,他摔倒在地。
看着逐渐接近的“木头”,师青玄连忙连滚带爬,好不狼狈。可他怎么能躲过贺玄?
“木头”慢慢凑近了,蹲下来将手按在他的瘸腿上,师青玄感觉到触碰,身体一僵。
随便吧,要杀要剐随便,反正欠他的。师青玄闭上了眼睛。
可半晌,师青玄没有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他缓缓睁开双眼,正对上贺玄的目光。
此时贺玄已换成了他本来的面貌,那副师青玄最熟悉的模样。
也许他不是来要自己命的,师青玄心想。
“明……贺公子。”熟悉的面庞换上陌生的称呼,师青玄感到局促。
沉默许久,贺玄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当初贺玄将师青玄放到了皇城,大抵因为从前师青玄总嚷嚷着来皇城吃酒喝茶。明明一墙之隔的另一条街就是城内最繁华的地方,师青玄却将自己流放到这腌臜地,与乞丐为伍。
“这里不挺好的嘛,哈哈,就是脏了些,哈哈哈……”
贺玄打断了他尴尬的笑,沉声道:“这胳膊,这腿是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师青玄偏过头,看向了别处。
尽管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尽管他没有看着贺玄,但他依旧觉得贺玄的目光像刀一般锋利,他不敢面对,怕扎在他身上。
“你不必如此。”贺玄道。
“我自愿的。”师青玄垂下眼眸。
他自愿断臂断腿,自愿去赎罪。
比起贺玄遭遇的那些,他断臂断腿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他曾经想过死,死了一了百了,可他想到这条命是他哥的命换来的,他又不忍心了。
他应当活着。况且活着对他而言才是惩罚。
“你走吧。”师青玄道,“不用再来看我了。”
此时此刻,他才是真的清醒。
命运,对于他们两个人,都不过一个“玄”字。几百年来的陪伴化为泡影,如今一切都变了。
但也有一些微小的东西没有改变,只能藏在光怪陆离的梦里。
再平静的水面,有风经过也会泛起涟漪。于是困在漆黑水底的人,恨不彻底,也爱不坦荡。
月光再度被云遮住,夜空暗得深沉。
——————正文完——————
ps:
呜呜呜其实双玄真的好难嗑,不是bad,是difficult。他们之间隔着的,是贺玄原本的神格,是贺玄家人的性命,是师青玄无意的占有,是师无渡的头颅。这些不可能抹去,不可能消除。情谊尚在,但恨更难解。
*君吾×梅念卿,全文字数16000+
只要想起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
飘零的红瓣映在梅念卿的眸子里,悠悠停泊在他的眉眼间。
暗香浮动,往事越千年。
(一)
“太子殿下!”
闻声君吾停下步子回头,只见一名佩剑的少年朝他飞奔而来。
“怎么了,阿梅?这样着急。”
那名叫阿梅的少年停在君吾身前,喘了口气道:“……殿下这次为民除害,斩杀了那作恶多端的妖魔,深得民心啊!还有啊……国主和皇后听说了此事也非常高兴……”
君吾听了淡淡一笑,道:“身为一国之太子,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本就是我的职责。...
君吾听了淡淡一笑,道:“身为一国之太子,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本就是我的职责。想要天下太平,我想我做的还远远不够。”
作为乌庸国的太子殿下,君吾是天之骄子,是举世无双的太阳,他一出现,旁人便黯然失色。他是人间正道,是世界中心,是众望所归的君主继承人。他温柔善良,心怀天下,悲悯众生,也无愧于万民敬仰。
“哎呀,我不是要听你讲这个,”阿梅清了清嗓子,凑近了君吾道:“……国主和皇后想要为殿下筹备亲事,现在消息已经散播全城了。无数名门贵女都想要成为你的太子妃呢。”
君吾无奈道:“我还不想成亲,天下尚不太平,哪里顾得上。父皇母后倒是着急,先替我安排上了,回头你告诉他们吧……让他们不必为我劳心费神,就别安排那些女孩入宫了,免得浪费了人家的心意。”
“是,殿下。”
阿梅便立刻转身离开了。但他刚迈出几步,就被君吾喊住了。
君吾认真打量了一番一脸疑惑的少年,问道:“对了,你还比我大几岁,不也没成亲么?”
阿梅没好气地道:“我这不是为辅佐太子殿下拯救苍生的伟业而心力交瘁吗?!你没空,我哪里能有空?我发小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而我活了这么多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
君吾轻轻笑出了声:“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没成亲,我便也不急。”
阿梅不再理会他,嘟嘟囔囔地转身走了。
……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乌庸国那十七岁的太子殿下没有去和任何一位名门贵女相亲,而是整天忙于“拯救苍生”。皇城的人们对于他拒不相亲一事也不气馁,反而夸赞他一心为民,不耽于情爱。
阿梅并不在乎这些。他只觉得跟着太子殿下修行太无聊,于是一不小心沾染上了牌子戏,一打起牌来就浑然忘我,如痴如醉。
这不,他又拉着他的三个同门在后院的亭子里打牌,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阿梅!阿梅!”
君吾喊了好几声,也没见着人,于是穿过长廊来到后院,果不其然,阿梅又在和那三人打牌。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君吾走近,听到阿梅因震惊而颤抖的声音。
他太投入,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过来了。那仨人见了君吾,立马噤声了,阿梅却还在忘我地哀嚎。
“等等……怎么会这样!这烂手气——”
君吾顺势夺过他的牌,道:“手气烂就不要玩了。”
阿梅转头看见是他,一丝惊愕在眼睛里转瞬即逝,又一把把牌抢了回来:“我偏要玩!”
“烂牌也能打得好的。”君吾轻轻拍开他的手,说道:“让我来,能赢。”
梅念卿半信半疑地看着君吾:“你会打牌?可我以前从来没见你打过。”
“见你打牌打得多了嘛。”君吾落座,漫不经心地回答。
很快君吾就令阿梅刮目相看。虽然君吾是第一次打牌,但看着熟稔极了,且技术超群。不一会儿,君吾替他赢了这局牌。
“啊,赢了!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第一次赢牌!”阿梅欣喜非常,激动地拽住君吾的臂膀。
君吾安静地任由他拉着,脸上流露出自然而然的笑。
良久,阿梅才回过神,正襟危坐问道:“太子殿下,方才你找我什么事?”
翌日,打点好了行李,阿梅就随君吾上路了。俩人一起四处游历,一路斩妖除魔,阅遍无数风土人情。阿梅有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悠闲又自在。当然,要是有人能一起打牌就更好了。
“阿梅,你看。”君吾指了指一棵花树。
乍暖还寒,忽如其来了一场春雪。天地一片洁白,唯有点点红梅挂在枝头,是这素净世界中的一抹亮色。
“这是什么花?是不是开得太早了?”阿梅问道。
“你竟然不认得?——这是梅花啊。此时正是它开的时节,”君吾顿了顿,伸手掸去压在梅花枝头的雪,道,“君莫疑花开太早……”
“还有下一句么?”阿梅问道。
君吾摇了摇头,只是朝阿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不说话了。
既不说,阿梅便也不再追问。他捡起君吾搁在树下的剑,道:“走吧,时候不早了,天黑之前找个落脚点……这天可真够冷的啊。”
君吾瞥了瞥他,道:“你若冷,夜里可以同我睡一起的,暖和些。”
“我怎敢?”阿梅惊讶地看向君吾,像听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你可是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要是被国主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君吾弯起了嘴角:“怎么会?你不告诉他,他又怎能知道。”
天地苍茫,两个少年负着剑渐行渐远,说着笑着消失在纷飞的白雪中。
(二)
“太子殿下飞升了!”
“我就知道!太子殿下那可是天纵奇才,又心地善良悲悯众生,成神一点也不奇怪。”
“有了太子殿下的护佑,咱们乌庸国的百姓可就有好日子过啦!”
十七岁的乌庸国太子飞升成神,轰动了三界。乌庸国国主下令举国庆祝,全国各地都修建了太子殿下的宫观。一时之间,乌庸太子的信徒之多,香火之旺盛,令上天庭诸神望尘莫及。
可谓是,风光无限啊。
上天庭。
“师兄,今日的祈愿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啊?”阿梅打了个哈欠,眼下一片青黑。
“快了,还有八千八百八十八个。”
阿梅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飞升是好事,他点了我们四个做他的下属神官,可这也太忙了,信徒的祈愿根本处理不完,自打到天庭,我连牌都没摸过了。我真的好想——”
阿梅话音未落,君吾忽然走进殿中,带入的疾风打断了殿内的袅袅香雾。
“怎么了,殿下?”
阿梅伏在案前,仰头看向立在殿门口的君吾。他背着光,像一片单薄消瘦的影子,面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阿梅注意到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我做了个噩梦,”君吾忧心忡忡地道,“我看到乌庸的未来……一片火海。”
乌庸国内有一座火山,君吾的法力太强,预知到了火山爆发的灾难。
可火山爆发是无法阻止的,要想没人伤亡,就只能迁移。但火山侵袭的范围太大,不是一座两座城的事。
乌庸国的王公贵族们提出征伐他国,占领新的土地,君吾没有同意,他认为打仗就会流血,就会死人,跟天灾无异。但王公贵族们还是抢先派了军队出去,乌庸国军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君吾发现了此事大怒。他在战场上降神,惩罚了那些乌庸将士。
乌庸国的王公贵族和部分国民也很生气。他们去神殿质问太子殿下:“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需要更多的土地,逼不得已才去侵略别人的,难道有什么错吗?”
众人嚷嚷着要倒了他的像、烧了他的庙,但君吾顶住了所有的压力。他回复众人道:“如果乌庸国是被侵略的一方,我誓死捍卫,不让敌人踏进一步。但我们自己,绝不可以侵略别人。”
君吾恳请众人放弃征战,等他建成一个东西——通天之桥。他要建个通到天上的桥,把乌庸国的子民们送到天上避一避。
阿梅和君吾的另外三个侍从都支持他的做法,也坚信他一定能做得到,毕竟太子殿下向来做什么成什么。但整个天界听闻了此事都持反对态度。于是,君吾同时顶住了三方面的压力——信徒们和贵族们的不解和埋怨,诸天仙神的怒声连连,以及通天巨桥的法力消耗。
通天巨桥需要巨大的法力来建造,君吾无法分心,便不能顾及信徒们的祈愿。起初人们还感激他,可久而久之,当人们发现他没有从前那么“有用”的时候,就渐渐地不再供奉他。
阿梅很明显地察觉到近来太子殿下变得沉默了。他看得见君吾心底的痛苦,可也无法为他分担多少。
有许多个深夜,阿梅经过君吾的寝殿,却发现依旧灯火通明。白天君吾忙得不见人影,夜晚倒偶尔可以见上一面。
阿梅夜访君吾,已经成为了习惯。阿梅推开他寝殿的门,有时君吾正伏案沉思,有时在椅子上和衣而睡。
君吾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应当是需要有人陪、有人能说说话的,况且自己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更应该如此,阿梅这么觉得。
现在的君吾比以前沉默寡言了许多。因此很多时候是阿梅先挑起话题。
“嗯……好。”君吾含糊地应声,又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想看雪。”
阿梅大惊,心道莫非是累糊涂了?现在分明是盛夏啊。于是他斟酌道:“可是现在是夏天……雪要等到冬日才有,现在还太早。”
听了他这认真的话,君吾终于笑了,虽然这笑疲惫至极。他答:“我知道。”
他的目光扫过阿梅的脸,又落在桌上的那杯热茶上——那是阿梅刚才为他沏的。
君吾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柔和:“等这阵子忙完,冬天……你陪我去看雪吧。”
阿梅欣然答应,转而又问道:“殿下很喜欢雪吗?”
“……大概吧。”君吾缓缓地说,透过热茶朦胧的雾气,注视着身旁人的双眼。
少顷,君吾又道:“真怀念从前的日子,跟现在比,尚能称作无忧无虑。”
“殿下莫要心急。修通天桥虽然很难,但我相信殿下做得到。等事情告一段落,又能和从前一样了。”阿梅安慰他,努力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君吾“嗯”了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笑了。
眼前的人柔和,月色也柔和。宁静的深夜更适合谈话,字字句句格外扣人心弦。
窗外高悬的圆月倒映在殿前的方池中。然而夜风乍起,忽地将它搅得支离破碎。
(三)
火山爆发了。
求生的本能使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通天桥,然而意外发生了——
通天桥断了。
长久以来,君吾苦苦支撑着通天桥,然而由于信徒们的减少令他法力不再充沛,他终于支撑不住了。
无数的肉体,像蚂蚁一样从通天桥上掉落,被炙热的岩浆吞噬,在高温下灰飞烟灭,整个世界都被人们凄惨的叫声淹没。
人间炼狱。
惊愕,慌乱,无措,悲痛。君吾做事从没失败过,这是第一件。这一件,就要了无数人的性命。
为了拯救人们免于天灾,他用神力铸造通天之桥,顶着各方面的巨大压力,三年来不曾歇息。可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人们还是被岩浆吞噬了。到头来,他的努力就像个笑话。
他做错了吗?他明明是想拯救人们的啊。
神就该无比强大,神不可以失败。可他偏偏就是失败了。于是乌庸国众憎恶他、厌弃他,烧了他的宫观,推了他的神像,大骂他是个狗屁的神。
这时,天界的神官仿佛等待多时般出手了,略施小恩小惠便瓜分了君吾的信徒。他们对君吾说:“我们早就告诉你了,那样是不行的。你闯的祸太大了,我们不得不请你下去了。”
君吾表情木然,傻傻地问道:“那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帮我?”
那些神官没有回答他。
君吾被贬了。他既不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也不是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了。
阿梅和他的三个师兄弟依然跟着君吾,鼓励他不要灰心丧气,说他一定能够再次飞升。于是君吾重新修行。
火山还在持续爆发,乌庸国陷入前所未有的惨淡。难民,叛乱,入侵,可谓是内忧外患。君吾原先的信徒们全都抛弃了他,改信了别的神。
即便如此,君吾还是想帮助人们。
看着跌落到凡尘里的君吾,阿梅一阵心酸。他忍不住想:“如果太子殿下从一开始假装不知道梦里预见的未来就好了。如果他以‘这是天命所定,神明也无能为力’为由袖手旁观,到火山爆发后才像其他神官那样勉为其难地赏赐一点,人们也一定会对他感激涕零的。”
但他又想:“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他不会那样做的。”
是的,等待,只需等待。
等了没几天,君吾突然对他的四个侍从说,他找到了让火山停下来的方法。
“真的?殿下你是说真的?”
“是什么方法啊?快说说。”
四个人都很激动,期待他说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可等君吾说完,四个人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
“你是说用活人献祭?你听听说的是人话吗?”阿梅的大师兄拍案而起。
君吾麻木道:“我去挑选一些恶民,可以用这些恶民来献祭,把他们投进铜炉火山——”
“殿下,万万不可啊!殿下当初不愿乌庸出兵攻打他国,就是不想以命易命,如果现在选择用活人献祭铜炉,跟那又有什么区别?”阿梅的二师兄痛心道。
“恶民还不行吗?!恶民本就该死!”君吾争辩道,面上是阿梅从未见过的凶狠神情。
“太子殿下,你变了!你忘记了你的本心,你不是原来的你了。这活人献祭的方法恕我不能赞同!”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三师兄也锋言利语指责起了君吾。
阿梅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用活人献祭的法子确实不可取,可同门的话也太诛心。假如他们四个都站在太子殿下的对立面指责他,那这世上就真的没有人和太子殿下站在一起了。所以,一直沉默的阿梅没有选择反对。他只是说:“算了。我们别管这些了。天界也好,人间也好,全都别管了。真的……太累了。”
可没有人听他的。
大吵一架后,阿梅的三个同门都离开了。他们仨对君吾失望透顶,不愿再跟着君吾了。
他们走后,君吾一下子瘫坐在椅子里,虽然他面无表情,可阿梅觉得他悲伤又落寞。
他稍稍偏过头,半张脸都覆在阴影里。他朝着阿梅的方向,却没有直视阿梅,问道:“你走不走?”
从前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竟有一天会流露出这样脆弱又不堪的神情。那一刻他的模样让阿梅觉得,就算他真的把人投进铜炉献祭,他也能理解。
太阳在西沉,昏黄的光在窗台上缓慢爬动。这一秒,仿佛经历了半年。
阿梅道:“殿下,我不会走的。”
(四)
“殿下,你的脸怎么了?”
最近不知为何,君吾忽然把自己的脸遮起来了。君吾容貌俊美,从不遮掩脸面,也没什么东西能让他脸上受伤。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他把脸遮起来,阿梅很费解,也实在担心他。
君吾轻描淡写:“不小心被火烧伤了。”
“有没有事?给我看看——”
阿梅刚伸手想要解开君吾缠在脸上的布,他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没事,我敷了草药,不用看。”
说罢,君吾便加快步子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自他们的三个朋友离开,君吾就再没和阿梅提起活人献祭的事。他改了主意,在铜炉火山附近设坛,阿梅也和他一道,每日顶着众多流民的辱骂和乱石,修炼作法,试图压下火山的怒意。
有一天,终于有好事降临了——火山忽然停止了爆发。由于只有君吾一个人在这件事情上努力过,许多乌庸人以为是他压下了火山,一些人又开始重新崇拜他。君吾的修行之路也渐渐顺利,至少再没有人对他丢石头、辱骂他,甚至会有人朝他笑了。
但阿梅总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的有很多地方。阿梅觉得依据自己的了解,他的三个师兄不会全都真的一走了之全然不理。就算他们生太子殿下的气,也不至于也生自己的气,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他们怎么不联系自己呢?
但是,最不对劲的还是君吾。他一直用东西遮住自己的脸,有时阿梅都会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别人假扮的,因为他说话做事甚至性格全变了。他有时像从前一样和蔼可亲,有时又突然大发雷霆。
有一次,阿梅听到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把所有的镜子都砸了。也不知道把哪里弄伤了,地面鲜血淋漓。
更恐怖的是,阿梅经常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深夜里,君吾的房间会传出人声,就好像是几个人在说话吵架。可每次阿梅进去看,房间里却只有君吾一个人。去了几次后,君吾便让他不要进自己的房间了。
又一天夜里,阿梅再次听到那奇怪的声音,他突然发现,好像是他三个朋友的声音!
阿梅心道,难道是他们仨偷偷回来了?可是为什么要瞒着他?
于是,他爬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跑到君吾的房间里。奇怪的是,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戴着面具躺在床上的君吾。
阿梅站着听了一会儿,却发现那些声音竟是从君吾的面具下传出来的!
莫非太子殿下说梦话?因为太过思念朋友,梦里学了他们的声音?
阿梅犹豫了很久,还是走到君吾的床边,轻轻揭开了君吾的面具,然而他竟看到了他的三个朋友——
在君吾的脸上。
君吾的脸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利器的划痕,皮肉翻起,鲜血半凝。更诡异的是,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三张脸,三张和他们的朋友一模一样的脸!
那一瞬间,阿梅出了一身冷汗。
面具被拿开,那三张脸畏光似的都眯起了眼睛。待它们看清来人,都开始嘴巴一张一合地呼喊起阿梅的名字。
原先,阿梅觉得他见过的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几万人从空中掉下来烧死在火海里的场景,可如今他眼前的一幕却比那次恐怖千万倍。
他拿着面具的手抖个不停,整个人都僵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既害怕又恶心。
那三张人脸,或者说他的三个师兄,正急切地说什么,但似乎怕吵醒君吾,又压低了声音。于是阿梅弯下腰凑近了君吾的脸去听。
刚一接近,血腥味、草药味、腐烂味便混合着扑面而来。
“快跑,太子殿下他疯了!”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阿梅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仨走后,还是不放心君吾,于是偷偷返回找君吾。结果,刚好撞到君吾带了一批人往铜炉火山赶。他们这才知道,君吾根本没有放弃他的活人献祭计划。三人又惊又怒,想要阻止,和君吾打了起来。谁知君吾竟痛下杀手,直接把他们三个,连同那带来的几百人都投进了铜炉。三人怨念执念极深,于是魂魄用这种方式寄生在了君吾身上。他们仨仍日日对君吾喋喋不休,想要阻止他荒唐的行径。
听着他们讲述的这离奇经过,阿梅觉得既恐怖又茫然。太子殿下更恐怖?还是他脸上的这三张小脸更恐怖?现在知道了真相,该作何反应?该何去何从?
这个时候,阿梅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到了头上。他头皮一麻,慢慢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君吾已经醒了。
他和他脸上的三张人面,一共四双眼睛,全都直直地看着阿梅。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直到灯油滴落下来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君吾看着他看了很久,随后,叹气道:“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进来的吗。”
他慢慢从床上起身,缓缓道:“你不要害怕。他们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们背叛了我。只要你不这么做,我对你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的。你还是我最忠心的侍从,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话说的轻松。怎么可能让人不害怕?怎么可能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早就全变了啊。
若是他只是把“恶民”投进铜炉,阿梅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他竟然还把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亲手扔进了铜炉。多么丧心病狂!
阿梅愣愣地看着君吾,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对于君吾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回应。
君吾忽然站起身来自言自语:“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早就料到了。我变成这个样子,没有人会留下来!我可以一个人。我明白了,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我不需要别人!!!”
君吾发了狂,脸上的表情狰狞万分,他一只手掐住了阿梅的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嘴里不停重复:“我可以一个人,我可以一个人,我可以一个人,不需要别人,不需要别人不需要别人不需要……”
君吾的力量很强,阿梅知道这一点,从前也不是没领教过。若君吾是真的想杀他,他的脖子早断了。可他却没有立即死。
君吾一发作,那三张人面也开始在他脸上叫喊起来。君吾头痛不已,也叫喊了起来。两个人的房间却有五个人在狂呼乱喊,疯魔一般。
君吾一只手抱住自己的头,另一只手掐得更用力。阿梅眼前发黑,感觉快不行了。忽然,他的手在君吾的枕头下摸索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剑,睡觉的时候君吾就枕着它,这是他被贬后才有的习惯。
阿梅拔出了剑,寒光闪闪。
君吾哈哈大笑,双目血红,道:“你也想杀我吗?来,快刺我!朝我胸口捅!不差你一个!”
但阿梅没有捅他。他把剑横在两人中间,声嘶力竭地朝君吾喊道:“殿下!殿下!回来吧!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君吾将房间内所有镜子都打碎了,应该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那把剑剑锋雪亮,清晰地映出了他此刻的模样。
君吾忽地呆住了。
他手上的力道没有减轻,不知过了多久,他看着剑身上的自己,一行泪水从眼里涌了出来。
看到他这行泪,像开了闸般,阿梅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忽然有些后悔——剑上的倒影多么丑陋啊,为什么要让君吾看到这样的自己,提醒他他现在是个见不得人的怪物?
可是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做?
阿梅缓缓地从墙面滑坐在地,“咣当”一声,剑脱了手,也落到地上了。
良久,君吾忽地起身拉开门,风呼啸着卷了进来。他粗暴又迅速地将阿梅拖起来丢了出去,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滚吧。”
(五)
“然后呢?”
“他死了。”
“没有飞升?”
“没有飞升。”
年纪尚小的太子殿下似乎并不满意这个故事的结尾,他认真道:“国师,可我觉得这位乌庸国的太子殿下应该飞升的。”
梅念卿只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低头不语了。
那位乌庸国的太子确实飞升了。可梅念卿却希望他从未飞升过。真的,还不如不飞升,就像他编给谢怜的故事——一位善良勇敢又武艺超群的太子,努力践行着拯救苍生的梦想,没有飞升,平凡地过完一生死去了。
真的,这样就很好了。
成神,对于他而言,是深重的苦难。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间换了许多朝代。既提起君吾,那些沉睡已久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来。
他现在在哪里呢?过得还好吗?还……活着吗?
那时被君吾赶走,他几乎是麻木地一刻不停往前走,直到离开乌庸国。那之后没过多久,铜炉火山再次爆发,整个乌庸国都被埋葬了。一整个国家,就这样覆灭了。而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君吾的消息。那个人似乎和乌庸国一起被埋葬了。
他在人间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两百年。天界更代,原先的神官们都陨落了,渐渐换上新的一批神官。但这些不关他的事,他只想在人间游荡,远离那些神仙,混吃等死赖活。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仙乐国在举国欢庆中诞生了一位太子。说来也巧,他同君吾一样,诞生在荧惑守心之日。不知怎地,阿梅想去见一见这位小太子。
于是他便化名“梅念卿”,去做了仙乐国师。
仙乐国金枝玉叶的小太子叫做谢怜,是个聪颖又善良的孩子。
梅念卿看着他长大,亲自教导他。可随着谢怜一天天地成长,梅念卿发现,他像极了少年时期的君吾。
一样的心怀苍生,一样的骄傲勇敢,一样的温柔善良。
但是,他们绝不能一样。至少,不能太像。
“国师,国师!看!下雪了!”还没半人高的小谢怜手里捧着雪,欢喜地朝梅念卿跑来,打断了梅念卿的纷繁思绪。
一个没留神,谢怜差点被自己绊倒,幸好梅念卿一把扶住了他。
“殿下,雪太凉,小心冻伤了手。”
“啊?”谢怜抬起头,天真的眼睛望向梅念卿,“天寒地冻的,国师也不要总打牌啦,小心冻伤了手。”
梅念卿敷衍地“嗯”了一声。
“国师,雪为什么也叫雪花?”
“大概因为,雪片有六瓣,形状很像花。”
“可雪并不是真的花。国师以为,雪和什么花最配?”
国师未回答,于是谢怜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怜以为,雪和此花最相配。”说着,谢怜从袖口里抖落出一朵红梅。
“国师,您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梅念卿瞥了一眼,却答:“不知道。”
谢怜咯咯地笑了:“原来这世上也有国师不知道的东西。”
“我非神人,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梅念卿坐在廊下,伸出手接过檐外飘下来的雪。
谢怜坐在他身旁吟起了诗:“君莫疑花开太早,相思一夜发寒梅——”
梅念卿脸色忽地变了,惊愕地看向小殿下:“这是从哪学来的诗?”
“从一个宫女那儿看来的,她告诉我说要送给她的心上人……”
梅念卿的脸青白交加。
他的眼前浮现出少年时代和君吾一起游历四方,有一回他们站在梅花树下的情景。
“这是什么花?是不是开得太早了?”
“你竟然不认得?——这是梅花啊。此时正是它开的时节,‘君莫疑花开太早’……”
好像是有下一句来着,但是君吾当时没说。
相思一夜发寒梅。
心上人。
君吾他……他有病吧。
梅念卿未能有作出反应的机会,两人就分道扬镳了。一切都太晚了。
但其实,现下他知道或不知道君吾的意思,都没有区别了,因为都不重要了,即使君吾还活着,他们之间也已经横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缝,这轻飘飘的后知后觉的情感既无力也无用。
当天晚上,梅念卿竟久违地梦见了君吾。以前最频繁梦见他的时候大概是刚离开君吾那会儿,而上一次梦见他不知道是几百年前。
其实每一次梦见他,梦境都相似。
穿着白色道袍的少年跌坐在地上,那袍子很旧了,袖口都磨了边。他双手捂住脸,泪水不断地从他指间缝隙流出。
“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他痛苦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梅念卿的耳朵里。梅念卿连忙上前,一如以往每次梦境里的那样,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轻声道:“没事的殿下,没事的,不是你的错。被贬了我们也能从头再来,没关系的……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是你的错。”
那时候君吾刚刚被贬。三界没有人待见他,人们都当他是罪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墙倒众人推,哪管他从前做过什么好,统统被视而不见。神就不应该也不能犯错,失误也不行。
没有人能承担这样的压力,君吾也一样。到底他也只是个活了二十多年的年轻人。
他需要被肯定,需要有人坚定地站在他身旁。
这么多年,梅念卿时常会想:“如果那时我更坚定一些呢?好好劝导他,或许他就不会误入歧途,就不会对朋友们起杀心。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呢?明明是我对他说‘我不会离开的’,可最后却食言了。我确实恨他,恨他杀掉我们的朋友,可我也不是完全地恨他……”
但梅念卿也清楚,君吾根本不会听。他就是那么倔的一个人,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一定回头。
谁能想到当初那样美好的一个人,后来就变成了用活人献祭还对朋友下杀手的怪物了呢?
怎会如此啊。
梅念卿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又一次合上了双眼。可辗转反侧,竟未能再入眠。
窗外的雨下了一夜。
(六)
梅念卿完全没料到他还会再遇见君吾。
那立在神殿上的身影高大威严,相貌俊美,脸上没有人面。长的完全不像他,却让梅念卿觉得熟悉至极。
作为国师,有些大型祭祀需要和天界直接沟通,可梅念卿与天界的帝君打交道了几回之后,越发怀疑眼前的这位天神就是他。
梅念卿也换了样貌,但他不确定君吾是否已经认出自己。梅念卿装作不认识他,小心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然而对方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个人客客气气地相处,像真正的陌生人那样。
梅念卿觉得这样也挺好。但是终于有一天,他们都装不下去了。
谢怜一天天地长大,一天天地更加耀眼,也更像千年以前的那位太子殿下。梅念卿也尽心尽力地教导他,希望谢怜能够成为君吾想要成为的人,或者神,能够做到君吾做不到的事,用他的“完美”来弥补君吾的遗憾。
但是梅念卿逐渐发现自己错了——
太子悦神,谢怜救了从城墙上跌落的小儿,还极力反对用那小儿来祭天。他做的太惹眼,引起了君吾的注意。
君吾对谢怜格外青睐,多次对梅念卿说想要点谢怜去天界。可梅念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次次都婉拒了他。
再后来,十七岁的谢怜外出游历,遇到了残桥业火中的鬼魂。那鬼魂问他:“此间何间?”
谢怜笑答:“此间人间。”
但是这个答案并非鬼魂想要的答案,于是开战。一人一鬼几乎打得日月翻转,最终鬼魂败下阵来。
鬼魂消散以后,谢怜在桥头种下一棵花树,撒了一抔黄土,为鬼魂送行。
身为神武大帝的君吾路过,问他:“这是做什么?”
谢怜道:“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紧接着,谢怜就飞升了。
飞升后,君吾还和从前一样对谢怜青睐有加。于是梅念卿劝自己不要瞎想,可直到三年后——仙乐大旱,永安之乱,白无相的出现——桩桩件件,终于让梅念卿确认了一个事实:君吾根本不想让谢怜成为“完美”的他!
君吾一步一步,把谢怜推进深渊,让他经历和自己从前所经历的一样的痛苦,诱导他变成像自己一样的怪物。不,或者说,他要谢怜变得和他一样,这样才是最“完美”的,才能证明他是对的。
仙乐国战败,谢怜遭贬。梅念卿终于忍不住撕开了君吾的身份。
“殿下,永安大旱是你的手笔吧?”
“殿下,永安之乱有你在背后推动是不是?”
“殿下,白无相是你搞的鬼吧?”
梅念卿质问了他很多事,可君吾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梅念卿又问:“殿下,你到底想要什么?”
君吾终于回答:“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完全懂我,那就是仙乐。所以,我想要仙乐成为我最完美的传人。只要我成功了,他就永远不会背叛我。”
君吾立在神武殿最高的那层阶梯上,略略低头看着站在殿下的梅念卿。他一步一步走下阶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宇回响。
殿内灯火通明,可梅念卿却觉得寒冷阴暗。大概是因为心里的那盏灯灭了,尽管那盏灯原来只是一盏枯灯,虽苟延残喘,可终究有些光和热,但如今它是真的灭了,一点余温也没了。
不可理喻。梅念卿感到有些绝望,尽管他知道君吾不用动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他,但他终究没忍住和君吾吵了起来。
“就因为你受了那些苦,所以你要让他也全都尝一遍?仙乐是无辜的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忘了吗,你从前说过的那些话,你还记得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吗?”
“我不记得,也用不着你来提醒!!!”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杀他们三个?你……”梅念卿喘着气,情绪激动,“你可真是绝情啊,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不放过!如今又要坑害仙乐,你到底是要怎样?!是不是凡不顺你的意,你就要了他的命?你是不是也想把我杀了啊,啊?”梅念卿歇斯底里地朝着君吾吼道。
从上方投下来的阴影覆盖了君吾的眼睛,让人看不见其中的情绪。他倾身将梅念卿抵在墙上,咬着牙道:“是……我是杀了他们三个,可我从未想过杀你。”
梅念卿的眼泪从面颊上滚落,却是在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想杀我?可你的手在做什么?掐着我脖子是什么意思?”
君吾一阵恍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掐着梅念卿的脖子。他连忙拿开手,慌乱道:“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明明不想……”
“怎么,杀了人还能假装无辜是不是?你太可笑了。”
梅念卿转身要离开,君吾见状连忙拉住他绀紫色国师袍的衣角。可是那三张人面突然又在君吾脸上出现,闹得他头痛欲裂——原来它们根本没有消失,只是被君吾一直用法力压制着。现在君吾情绪失控,它们也发作了。于是一个泄力,梅念卿的衣角也从手中消失不见了。
神武殿里空荡荡,只剩梅念卿最后一句话的回音。
“你太可笑了。”
仙乐国破,谢怜带着国主皇后不知所踪。梅念卿也无处可去,于是又开始了他在人间的流浪。
他去了一趟乌庸国旧址,这一去不要紧,他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
上一代的神官并非自然陨落,而是君吾一人所为。他一个一个地屠尽整个天庭,又回到人间。他给自己捏造了一个人的身份,重新“飞升”了,新的神官无人知道他的过去。他把老神官们的骸骨埋在仙京地基里,建立起新的天庭。于是他成了坐镇三界的第一武神,神武大帝。
从残魄化为石怪的故友那里得知这些的时候,梅念卿的脑子“嗡”了一声。他没想到君吾竟是这样坐到三界第一的位置的。若说实力,君吾自然是很强的,可用这样残酷和暴力的手段,真真是找不出半点从前那个太子殿下温良纯善的影子了。
梅念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乌庸国。正值冬季,他一路走,想去看看年少时他和君吾一起去过的梅花林。
路途中,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逐渐掩埋了整个世界。纯白的一片——就像表面光辉灿烂的君吾,而纯白的底下,是怎样的一片荒芜贫瘠寸草不生,世人都已看不见了。
他走到他印象中那片梅花林的位置,却发现一棵树也找不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宽阔的冰冻河流。
千年已逝,沧海桑田。
是啊,山川景色尚不能亘古不变,何谈人心呢?
(七)
“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当初君吾听了这话,大抵觉得这是对他的嘲讽和侮辱。谢怜是无心之言,应该也想不到这是他噩梦的开始。
也不知道谢怜过得怎么样,如今在哪里,梅念卿想。梅念卿还是挺担心谢怜的,君吾狠起来难保会对他做出来什么。虽然君吾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谢怜死,而是想要谢怜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但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为谢怜“铺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可怕。
有天,梅念卿终于听说了关于谢怜的一点消息——仙乐太子又飞升了,不免有些忧心。毕竟现在天界是君吾的地盘,谢怜第三次飞升重回天界,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想去提醒谢怜,告诉他君吾的真面目。可是君吾盯谢怜盯得紧,他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于是他在乌庸国旧址留下了壁画,等待谢怜发现端倪。
时隔八百年,梅念卿终于再次见到谢怜。小殿下风尘仆仆,丝毫没了年少时的骄纵,但音容未变,还是一样的温和善良,梅念卿感到欣慰。
但谢怜的身边多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红衣年轻人,看起来和他亲密无间,还“哥哥”“哥哥”地喊。那可是绝境鬼王!一缠上身就永远别想甩掉。小殿下这可真是……
眼光倒是挺好,只是,只是,梅念卿有些懊恼,莫不是当初管他太严,所以才养成了一副不近女色的性子?哎,罢了罢了,男男女女其实无所谓的,只要小殿下喜欢就好。
可那年轻人看着就狡猾至极,心机深沉得不得了。自家小殿下又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梅念卿真的有些担心他会吃亏。
梅念卿告诫谢怜,当心那鬼王骗他。可谢怜一脸笃定,道:“三郎他不会的。”
被当面说,花城似乎也不介意,他淡淡道:“您想多了。我骗谁也不会骗殿下的。”
哼,狡猾。一个花言巧语,一个色令智昏!
君吾的真面目被彻底揭开,仙京战火弥漫。花城意外地非常靠谱,帮助谢怜带着众神官们一起躲避君吾的追杀。
铜炉山,最后一战。
君吾为三界第一武神,与之尚能一战的只有花城和谢怜。
君吾神情颇为不爽,道:“仙乐,你们两个是不是春风得意过头,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花城果然是年轻人,口出狂言,肆无忌惮:“为什么要把你放在眼里?”
梅念卿一听不禁汗颜,担心他激怒了君吾,于是喊道:“年轻人,说话不要太狂妄!”
可花城没有理会,甚至更加放肆起来,对着君吾道:“毕竟,说到底,你不过是个满心嫉妒的糟老头子罢了。”
这小子真是口无遮拦!给梅念卿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对血雨探花有点偏见,但梅念卿还是希望他能赢,不希望他被君吾伤到。毕竟要是输了,这里所有人可能都会被君吾灭口。战况焦灼,作为更加了解君吾的人,梅念卿忍不住插嘴指导一下花城。
君吾扫了他一眼,微笑着道:“当着我的面教别人怎么对付我,我不杀你,你胆子倒越来越大了。”
君吾战力很强,可也擅长攻心。梅念卿不知道仙乐国破之后谢怜做了什么,但他知道,君吾一定对谢怜做了什么坏事。
君吾有意地诱导谢怜:“仙乐,你在人间游荡自我麻痹太久了,久到你都忘记自己干过什么了。仙乐灭国后你都做了什么?你还记得,一个叫做无名的鬼魂吗?”
梅念卿看到谢怜的脸色一阵煞白,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花城一把抓住了他,道:“没事,殿下,不用害怕。”
“殿下,记得吗?你亲口告诉过我,风光无限是你,跌落尘埃也是你,重点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无论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这样温柔坚定的话让梅念卿一阵恍惚。他突然想起那个朋友们和君吾大吵一架后的傍晚,他也是这么笃定地说:“殿下,我不会走的。”
君吾显然也想到了,他嘲讽地笑了笑,缓缓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曾经,我最忠诚的信徒,最好的朋友们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梅念卿面色僵硬,君吾的目光投了过来,继续道:“但是,最后,你看到了。没有一个真正做到。”
听到他这样说,梅念卿觉得胸口仿佛装满了石头,沉重无比。他自知有愧,沉默地低下了头。
这是事实——他食言了。他愧疚,他后悔。
但紧张的战况不容得他多想。君吾被彻底惹怒,抓住了谢怜,把他往石壁上撞。小殿下本就身戴两道咒枷,没有法力,虽武力高强,终究难敌君吾,被撞得口鼻鲜血直流。
君吾神色平静,俯身靠近谢怜的耳朵,问道:“仙乐,头撞了墙,痛吗?”
谢怜没有回答,于是君吾又抓着他撞了一下,问道:“痛吗?痛吗?痛吗?”
他每问一句就把谢怜往墙上撞一下,表情纹丝不动,手上却发了疯一般,反复问他痛不痛。
梅念卿忍不住喊道:“太子殿下!”但没人知道他是在喊哪位太子殿下。
谢怜似乎终于服了软,鲜血淋漓的双手抵住石壁,咬牙吼道:“痛!”
君吾满意地笑了。他把谢怜放到地上,看了一会儿谢怜脸上掺杂在一起的鲜血和眼泪,忽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帮他擦拭面颊。
温柔又慈爱,疯狂又惊悚。
君吾对谢怜道:“你这个傻孩子,痛的话,为什么不回头?你以为墙撞着撞着,它就会自己倒下了吗?为什么不改变自己的方向呢?”
谢怜道:“不回头。”
“咚”地一声,谢怜又被打倒在地。君吾将他提了起来,似乎失去了耐心,道:“你一定要惹我生气是吗?再问你一次,改不改?”
“不改。”
君吾一直以来的温和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变得有些狰狞。梅念卿见势不对,连忙朝君吾喊道:“太子殿下!你从来不想杀这孩子的,你很喜欢他的!你说过的,你忘了吗!”
君吾冷笑:“是啊。若非如此,我就不会把这八百年来所有的耐心和宽容都耗在他一人身上了。他早就变成仙京的地基被千人踏万人踩了。”
说着他又暴怒地转向谢怜,再次把他提了起来。
梅念卿慌了,忙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殿下……小殿下他不懂事,你就饶过他这一回,算了吧!他总有一天会懂事的……”
可君吾听了他这话,笑的更冷了:“你以为我真的疯了吗?不要想骗我。你心里真的觉得不懂事的,不是他,而是我吧?”
梅念卿愣住了,君吾又道:“你一心栽培他,教导他,无非就是期盼着他能胜过我,这样就可以证明我错了你对了,你们对了。就可以抱着一个完美的乌庸太子的幻影来对现在的君吾扼腕叹息了。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梅念卿道:“我们从没那么想过!”
君吾却根本听不下去了,厉声道:“休想!我告诉你们,休想!没有人能胜过我!他更不可能!”狂笑几声,又拎着谢怜往岩石上撞去,边撞边喝道:“你改不改?改不改?改不改?!”
谢怜也疯了一样,抓着他手臂大吼道:“不改!不改!不改!!!”
就算撞得头破血流,谢怜也要哭着大吼:“就是不改!痛也不改,死也不改,永远不改!!!”
从前,梅念卿希望谢怜像他,又希望谢怜不像他。后来,谢怜是真的像他,但也真的不是他。
梅念卿不禁为谢怜感到骄傲,可也为君吾感到悲哀。
谢怜的鲜血滴落在地面,绽出一朵朵艳红的花。梅念卿怔怔地看着那血花,疯狂的撞击声和众人的惊呼声在他耳畔回响。泪水逐渐模糊视野,良久,他自嘲般地笑了。
心在无间,大抵如此。
(八)
君吾败了。
他败给一个出其不意的招数,败给一个忠诚信徒的信仰,败给一颗未曾改变的初心。
他茫然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病恹恹的。梅念卿奔过来,跪在他身旁。
“殿下啊。”
君吾只是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殿下,你败了。但你不是败给那些你恨的人,那些不配你低头的人。你是败给一个从来没有低看过你的人,一个输给他也不坠你自己的人。”
“所以……算了吧。”
“……回头是岸,殿下。”
“……”
君吾有些迷惘地问:“我败了吗?”
浅淡的阳光夹杂着细微的雨丝落在君吾的脸庞上,他看起来竟有一些如释重负。谢怜站在几尺开外的位置,静静地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君吾。
半晌,君吾开口问道:“那招,叫做什么?”
谢怜意识到他在问自己,举起袖子擦了擦脸边的血,答道:“胸口碎大石。”
君吾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闭上了眼,道:“漂亮。”
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梅念卿坐在一动不动的君吾身旁,对谢怜道:“殿下,你们走吧。”
谢怜问:“国师,你不走吗?”
梅念卿摇了摇头,道:“我陪一陪太子殿下好了。毕竟以前,我没有陪他。”
雨下的越来越大,冲刷着君吾阖眸的脸。谢怜站在旁边,静默一阵,把背上的斗笠摘下,盖在了君吾的脸上。
潺潺的溪水在山间流淌,郁郁葱葱的林子安静极了,只有鸟鸣声。梅念卿和君吾一路跋涉,君吾没有问要去哪里,只是跟着梅念卿走。
窄窄的小溪拦住了去路。梅念卿先一步跨过,转过身等君吾过来。
君吾站在原地,问道:“何处是岸?”
脚边就是岸。君吾道:“这是岸吗?”
梅念卿愣了愣,很快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朝君吾伸出一只手,微笑道:“是的,殿下。过来吧。”
于是君吾拉住他伸过来的手,跨过了溪流。他没再放开梅念卿的手,只是回头,望了望溪岸,像是告别。
他们翻越一座又一座山,终于停下。梅念卿问道:“殿下,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我知道。”
“还记得吗?我们以前来过这里,你十七岁那年。那时是初春,下着雪,梅花开得正艳。”
“我记得。”
“后来……忙着建通天桥那阵,我们还约好了冬日去看雪,但是……”
但是后来通天桥塌落,君吾被贬,不久就分道扬镳,到如今过了两千年,那约竟还没兑现。
于是梅念卿道:“我们去看雪吧。”
“可是现在是夏天。”君吾认真道。
“那就等到冬天。”梅念卿说。
“可是这片梅花林已经不在了。”
“那我们就再种一片。”
或许梅念卿至今也不知道,其实君吾并不是真的喜欢看雪,只是因为他喜欢看雪中的梅。不过,他也不是真的爱梅,只是喜欢一同赏梅的人,爱屋及乌罢了。
夏日的风带着草野的气息吹过来,君吾道:“我想起年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梅花开得正艳。”
四季更迭轮转,又是一年春。梅花开得漫山遍野,太阳晒得人暖洋洋。
几经流年洗礼,梅花树已长得高大粗壮。漫长岁月赐予它们经久不衰的生命力,但枝节也早已交错成理不清的复杂模样。
和风一阵阵吹起,梅花便簌簌地从树上抖落下来。
山顶的一棵梅花树下,君吾正枕在梅念卿的膝上,安详地合着双目,睡得安稳,一只斗笠静静搁在身旁。树影摇曳,梅念卿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子,替他挡去了过于明亮的光线。
忽地,一点残红落在君吾漆黑如墨的发间。梅念卿垂眸,抬袖,轻轻拂去那落花,怕惊扰了膝上人的好眠。
梅花纷纷,落了满山。
————正文完————
1.为使情节流畅完整,有些段落复制了原文,请大家见谅。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
低下头
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梅念卿实属美人。
为了去仙乐国当国师,他把自己的外表变的看起来服众,从青涩的小青年变为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没办法,世人总对看起来年纪大的人抱有更大的信任。
梅念卿细数自己一生,几乎都在兢兢业业的与天下第一人为敌,为敌,是他自己偶尔沾沾自喜的念头,事实上他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东躲西藏,像猫捉老鼠一般心惊,被抓到了唯有任人摆布。
最终,他还是被抓到了。
君吾缓缓走进大殿,身形颀长,面无表情,身上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每一步都仿佛残忍的踏在人心尖尖上,端庄肃穆,却心惊胆战。
他脚下踩着数不清的...
他脚下踩着数不清的枯骨。
梅念卿喉结干涩的滚动了两下,咽了口无声的唾沫。
太苍山大殿里熏香袅袅升起,氲氤缭绕,周遭一切都沁满了多年以来的香火气。殿外小道士洒扫的声音还不时传到里头。
常年受人敬仰的国师当下来,他还攥着一层面子,不肯放手,梅念卿尽量保持风度,冷静道:“太子殿下,你还是来了。”
梅念卿被君吾轻飘飘扫视他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
良久,君吾淡淡道:“你抖什么。”
梅念卿:“.......”
梅念卿白皙的脖颈弥漫上一层血色,他胸膛里面似乎有千言万语在翻滚,半晌他憋出一句:“没有。”
君吾往前走了两步,原本两人还是正常的距离,现在凑的过分近了,君吾投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住梅念卿。
梅念卿心下一凉,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要折在这了。
他看着君吾那始终挂着淡淡微笑的脸,语气尽量保持镇定,还是不免颤颤巍巍道:“太子殿下,快点吧,看在纠缠了几百年的份上,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
闻言,君吾眉毛微微一挑道:“为什么要杀你。”
“?”你当初这么干脆利落的把另外三个杀了,为什么不杀我?
他逼的越发过分,梅念卿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到了香案上,打翻了放着果子的小碟,骨碌骨碌往地下滚落。
君吾微微抬头看向上面的神像,打量了一下,沉沉道:“塑的和我差不多。”
梅念卿蹙眉不语,不得不说,他生的很有点风姿。
他极力的扭开脑袋,可是两人还是靠的极近,梅念卿忍不住细细战栗。
君吾转头,捏起梅念卿的下巴,在对方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道:“你日日夜夜看着我,没什么想法吗?”
“我恨死你了。”
最近解雨臣总感觉自己怪怪,看见黑瞎子就脸红心跳,尤其是他靠近的时候。
为了搞清楚这情况,解雨臣这几天一直在有意无意回避黑瞎子,躲着不敢见黑瞎子。
但有经常接触吴邪,胖子,小哥等人。
他要搞清楚,到底是他个人的问题,还是他对黑瞎子产生了不该有的小心思。
解雨臣站在吴邪旁边,和吴邪站的很近。
“这到底是什么?”
吴邪浑身僵硬,夭寿了,小花平时不这样的,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小花到底跟师父闹什么矛盾了?他都快被师父盯出个窟窿了。
不仅吴邪浑身僵硬,解雨臣也是浑身僵硬的。
身后的视线真的太灼热了,警告他在台上的时候经过总多人或打量,或欣赏,或贪婪的目...
身后的视线真的太灼热了,警告他在台上的时候经过总多人或打量,或欣赏,或贪婪的目光看多了。
但黑瞎子那直白,滚烫的目光还是让他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跟吴邪保持了一掌的距离。
解雨臣退这一步,在场的除了看戏的胖子,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其中包括沉默寡言的小哥。
小哥走过去,硬生生挤进小花和吴邪中间。
黑瞎子也快速跟上,站在了小花旁边,笑的很是灿烂的。
“花爷,您可是我的雇主,为了您的生命安全,我的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你不会介意吧?”
小花很想说自己介意,非常介意,但是很明显,黑瞎子那个不要脸的不会听。
四人挤成一团,只有局外人的胖子看的门清。
啧啧啧,没想到,倒斗的人都是出生入死的,产生点不一样的情愫很正常,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胖子很眼神逐渐慈爱,默默站远了点让他们好好相处。
这一路黑瞎子总是用各种理由粘着解雨臣,解雨臣想躲都躲不掉。
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让小花防不胜防,要不是还在墓里,他都想转身走人了。
这一路如影随形的跟随,直到出墓为止。
出了那个放满毒物的墓,黑瞎子就不粘着解雨臣了,好像保护他只是因为收了钱。
解雨臣生气,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个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起来。
他真的需要好好冷静冷静了,他感觉自己好像疯了似的,自己躲着黑瞎子,黑瞎子不粘着他了,他又生气。
咚咚咚!
解雨臣皱眉,“请进”
“客官,这是本店免费提供的茶水。”
“放下吧!”
服务员走出去,解雨臣不解的走到桌子前,他咋不知道店里有这玩意提供?
帮个月前他们也是住的这家,也没见有茶水提供啊?抠搜的很。
解雨臣端起茶倒了一杯,端起来闻了下,在摸了下茶壶的边缘。
砰!
“果然……”
解雨臣脸都黑了,他解雨臣八岁当家,隐形或光明正大的算计一点都没少经历。
这么明显的下药,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特么连茶壶旁边的药粉都没擦干净。
他倒要看看,那个玩意在算计他,居然敢给他下药。
他光知道下了药,但可不知道下的什么药。
坐在椅子上,解雨臣盯着茶壶,他要不要喝一口把人套出来?
万一是一口下去直接没的,那就尴尬了。
解雨臣下意识抬头看门,听到声音不是门传来的他转身,看见的就是翻身见来的黑瞎子。
“你怎么……”
黑瞎子扬了扬手上的药包,“茶你没喝吧?”
解雨臣白了眼黑瞎子,“这么低级的下药方式,我可不会中招。”
“还是花爷聪明,既然没中招,那我先走了。”
解雨臣皱眉,这人来一趟就是为了看他笑话的?
这一路小花都想不明白,黑瞎子到底发什么疯。
直到回到了解家小花投入了忙碌中都想不明白。
忙起来他也就顾不上那种感觉了。
解雨臣放下笔,看着又双叒叕翻窗进来的黑瞎子,解雨臣彻底无语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黑瞎子把窗关上,这是小花的书房,如果不是急事一般不会有人来。
黑瞎子掏出那包药,在解雨臣面前晃了晃,然后打开倒入了茶壶。
倒进去后,黑瞎子还端起来晃了晃。
“怎么?你想光明正大把我毒死?”
“这可不是让花爷喝的,这是让我喝的。”
解雨臣站起身,饶有兴趣看着黑瞎子。
“花爷,我觉得我可能爱上你了。”
解雨臣?
没等解雨臣反应过来,黑瞎子就把茶壶拿起来,猛灌了一口。
“你……”
“花爷现在跑还来得及。”
“这是什么?”
“花爷那么聪明,还看不出来吗?”
解雨臣沉默了下,“春……药?”
“嗯呢!我今天就是来把自己卖给花爷的,花爷喜欢吗?”
解雨臣上前一步,挑起黑瞎子的下巴。
“那我得验验货才行。”
“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内含花怜和双玄
ooc致歉,全文2700+,酸甜,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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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怜邀请师青玄来千灯观啦。
“青玄,桌上的水果你先吃着吧,”谢怜把几盘的水果摆在了石桌上,看着有些拘谨的坐在石板凳上低着头出声的师青玄招喝着。
谢怜看着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神色无声的叹了叹气,自从师青玄被贬下凡后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每一次他去找青玄的时候总能发现他有时候在无意识的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谢怜担心他的情绪,但又不能戳破或者刺激他,只能默默的时不时把人找来,有熟悉的人陪着的话总能好些。
师青玄此刻正在神...
师青玄此刻正在神游,过了少许他才反应过来,笑着对谢怜说,“哦哦哦,好的,谢谢太子殿下。”
谢怜多看了他两眼没有再出声,转身进了门帘,厨房里的灶台上立着修长的红色身影。
谢怜走了过去走轻声喊了一声三郎,花城往旁边挪了些让谢怜站在他旁边,手上的焖罐里面传来阵阵的饭香。
花城的厨艺其实不差,但谢怜不好意思拿自己的饭菜招待已为凡人的师青玄,便让花城代劳,花城没有拒绝,看在哥哥的份上可让师青玄占着便宜了。
许是感觉到了谢怜的情绪不高,便出声问道,“哥哥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不妨同三郎说说,兴许三郎能为哥哥排忧解难。”
谢怜欲言又止,看着花城认真的神色才悠悠出口,“青玄的状态不是很好,我经常见他发呆,眼神中充满着忧伤,我怕他...”
怕什么,谢怜没有说出来,但花城懂,怕他面对不了哥哥的死,面对不了贺玄之间的宿怨,面对不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花城没有再让谢怜说下去。
“哥哥无需担心,心结这种东西,你也帮不了什么,往事随缘,且看他的造化吧。”
谢怜点了点头,接着花城让他看着罐子里头的饭菜,自己转身出了门。
花城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他看到了在不远处石桌上的师青玄,他依旧在发呆,眼里带着无尽的悲怆。
花城走过去,踩在落叶上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在师青玄面前停了下来。
师青玄有些僵硬的抬起头,看向了花城,倒是有些意外。
“你不用这副鬼样子,如果你是觉得黑水杀了你哥哥你也怀恨在心,你依旧可以去报仇。”
师青玄听到他的话愣了愣,木讷的回答,“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怀恨在心还是没有想过要报仇。
花城看着他的眼睛,时而明亮却又时而灰暗,交替错杂,但却没有错过他眼里的那一丝痛苦,亲人之痛还是...
花城垂下眼眸,看到了他放在石桌上的那一把风师扇,目光在上面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骨灰,你扇子上面有他的骨灰。”
花城没有说他是谁,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如果你恨他,毁了风师扇,这世上再无贺玄。”
“你说什么?”
师青玄满眼的不可置信,骨灰?贺玄的骨灰为什么会在他的风师扇里面。
花城对上他的那双眼没有再说话,帮他是为了殿下,也算是为了黑水,其他的他也无权干涉了。
接着花城扭头进门帘,只剩下师青玄一人石化当场。
师青玄颤抖着手想要拿起那一把风师扇,颤抖着许久才抚摸了上去,沿着纹路一寸寸的抚摸,像是在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爱人。
许久,师青玄才拿起那一把扇子,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流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做啊。”师青玄想。
我是摄政王最喜欢的暗卫。
我这人忠心耿耿、武力高强。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耿直。
当摄政王在群臣面前为我如此开脱时。
“诸渊是我的暗卫,他的脾性,我最清楚不过。今夜天黑,雨又下得大,他并未看清那是国公,错手误杀,也是情有可原。”
闻言。
正被五花大绑捆着的我。
立刻抬头。
疑惑开口。
“啊?”
“没有啊。”
“一点也不黑啊。”
原本正要义愤填膺开口的老迂腐们。
瞬间哽住。
摄政王裴倾,原本正单手执着一柄折扇,优雅又从容地站在那里。
听我这么说。
他额上的青筋。
突的一跳。
他面无表情地抬眼,瞪了我一眼。
我隐约觉得。
他这一眼里。
应该...
应该是有什么意思的。
但是非常不巧。
在下。
最不会察言观色了。
能看出有意思。
和能分辨出是什么意思。
完全是两码事。
“天色倒是两说。”
“只是狂风大雨,现在还没有止歇。”
“如此天气,诸渊又要抓捕刺客,又要分神来护着我。”
“因此,他错将国公当成刺客,也是情理之中。”
老迂腐们又一脸愤怒地要开口。
此时,一道比他们更响亮的声音,直接响彻大殿。
“没啊,我一早就看准了,就是他,就是那个老匹夫!”
这道声音的主人。
不是旁人。
正是不才在下我。
老迂腐们。
再次哽住。
裴倾手中的折扇,被捏出了细微又可怜巴巴的“咯吱”声。
他面色铁青。
狠狠一眼,再次飞来。
哦。
这次我看懂了。
这次,他是想说。
“你快闭嘴吧你。”
我家祖训。
为人行事。
必须坦荡。
必须真诚。
必须无愧于心。
此时,裴倾面无表情地再次开口。
“他喝醉了,酒后冲动。”
“他的所行所言,一切都做不得真。”
我直接无愧于心地大喊。
“我没饮酒!”
“我没饮……唔!”
这次。
不等我喊完。
裴倾的剑侍,就在他的一个眼色下。
抄起一壶烈酒。
开始给我吨吨吨地灌了。
这个。
我是做暗卫的。
我只会杀人。
不会喝酒。
如此一壶酒丝滑地灌下去。
我只觉得脑子好像都被冲刷过一样。
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连跪都跪不直了。
我在混沌中看到。
那群老迂腐们,好像正在七嘴八舌地和裴倾说着什么。
一边说。
一边还会往我这边看。
……哦。
八成是强烈要求裴倾,赶紧把我赐死的吧。
无所dio谓。
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勉强支撑着自己,跪了不知道多久。
眼前忽然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一阵天旋地转。
我感到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好像有一双手,正在将我挟起来。
我迷蒙着呢喃了一声。
“父亲,是您吗……”
那双手微微一顿。
然后,竟然莫名用力。
一点一点,掐入了我的皮肉中。
我醒了。
我怎么又醒了。
喉咙里,被酒灼烧过的,火辣辣的感觉,依然没有消退。
我一边皱着眉头吞口水。
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然而,我刚刚一动,就瞬间愣住。
我的手脚。
竟然都被铁链,锁在了床的四角。
这里灯烛幽暗。
但是我能看出来,按照奢华程度来说。
这应当是裴倾的寝阁。
“啪嗒”一声。
我下意识抬头看去。
只见裴倾正坐在不远处,刚刚把手中合拢的折扇放下。
他的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
那神情。
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我愣了一下,刚想开口。
他就忽然起身,大步走到床前,俯身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我和你说过什么?”
我没回答,只是歪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的手忽而收紧。
“说话,元殊。”
元殊?
这个名字,的确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过了。
元家被灭门七年。
上下五十七口,无一幸免。
唯有我。
唯有一个我。
那时,裴倾还不是摄政王。
他不过是刚从敌国做质子回来,锋芒渐显的三皇子。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冒着巨大风险保下我的人,竟然是他。
这如何能想到。
我与他没有交集。
而我爹,甚至和他是政敌。
我实在想不通,他让我隐姓埋名,留在他身边。
是为了什么。
他既不落井下石地折辱我。
也不给我任何危险的任务。
与其说是暗卫。
不如说是给我一个可以遮掩身份的荫蔽。
他为了什么?
我并不知道。
在我尚且还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忽然开始发怒。
手上又用力了几分。
“说话!”
我被掐得一窒,忍不住咳嗽起来。
“殿下说,我需得活着,断、断不能……随意寻死……”
“你当我说话,都是耳旁风么?”
裴倾一向性情冷淡,且端方自持。
那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副模样。
双眼圆睁,眼睑血红。
简直像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我实在是疲惫。
家破人亡。
独留我一人在世间行走。
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的名字。
我的身份。
我的过去。
全是假的。
我真的早就活够了。
我只是太累、太孤单了。
我于是沉沉一闭眼。
“属下明知故犯,请殿下责罚。”
裴倾顿了顿,忽然冷笑起来。
“你以为你如此,就能激我杀了你么?”
他忽然俯身贴近我,声音阴冷。
“——想都不要想。”
“好。暗卫你既然不想做,那么,我正好缺一个暖床的工具。”
“反正你总归要寻死,那还不如物尽其用,你说是不是?”
他一边扯开我的衣服,一边发狠般地说。
“你当你是什么?”
“你以为就凭你,我就会对你……”
他并没有说完。
他的手紧绷绷地僵在那里片刻。
然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又似是痛恨,又似是痛苦的模样。
下一刻。
“嘶啦”一声。
我听到他对我说。
“张开。”
当你拿到医院的报告单时愣了一下,你怀孕了。这件事太过突然,你都没有做好准备,况且你也不知道陆沉想不想要这个宝宝。
你摸了摸肚子,那里现在有个小生命静静的等待着你的决定。小朋友会像你一点还是更像陆沉一点呢?你幻想着小朋友的长相,下定决心将他留下来。
下午你去公司就听到大家讨论陆沉早上回公司处理掉了很多高管。
上午就回来吗?怎么没联系......
上午就回来吗?怎么没联系你,是因为太忙了吗?你有些疑惑,乘上电梯去他的办公室找他。
“小姐”周严出现在你面前,他张了张口但似乎有些纠结。
“少爷……他受了重伤,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受了重伤?不是去出差吗?怎么回事?”
“一切都很顺利,回来的途中陆霆派人暗中偷袭,他们人数太多并且都是不要命的,少爷的头部受了重伤。”
你点点头,知道周严话里的意思,陆沉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你了,恐怕你去了也是吃他的闭门羹,说不定还会被他的疏离感伤害到。
“乖乖,我们等等爸爸好不好?”你摸着扁平的小腹,虽然你也很担心陆沉的身体情况但目前照顾好自己和宝宝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
你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又去超市里买了很多吃的以及日用品。
“周严,她对灵之戒是有影响这件事你知道对吧。”陆沉头也不抬的看着手中的文件。
“是的,少爷。”
“处理掉吧”
周严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他像木头般愣愣的站在那里“少爷,你真的不记得关于小姐的事了吗?”
周严不可察觉的晃动了一下身体“少爷……再等等吧。”
陆沉感觉到周严的语气带了些恳求,这是周严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陆沉烦躁的放下手中的文件“出去。”
周严迅速退出了办公室,并在私下给你发送了一个匿名邮件。
平静的生活藏着暗涌,你像往常一样下班,准备回家收拾一下,明天你就会飞往国外出差一个月。
一出门你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沉,他似乎在处理事务,你偷偷的瞄他,好像瘦了。见到他你就已经很开心了。
陆沉察觉到了你的目光,和那些宴会上所谓的千金小姐的眼神不一样,你的眼神中似乎带了些关心和欢喜。
他更烦躁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他没抓住。
“少爷,车备好了。”周严从走过来站在他旁边。
“嗯”陆沉转身朝着和你相反的方向走去,周严看了你一眼,朝你点点头,你也向他挥了挥手。
你转身回家,刚走进楼道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再次醒来你已经到了陆氏旧宅,陆霆站在你的面前似乎有些激动“我的好侄子一定会满意这份礼物的!”
你被关进了小黑屋,一片漆黑,你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
“陆沉……陆沉”你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陆沉,你可是陆家最有潜力的继承人,处理掉她,别让她成为你的绊脚石。”陆氏家主的声音如同刺耳的噪音传入陆沉的耳朵。
“是”陆沉麻木机械般的回应。
他使用自己的天赋,让你的理智在他的幻觉里一点点消失。
“好痛,陆沉……好痛”你感觉浑身如同被碾压一般,手上沾上了温热的液体。
“宝宝,我的宝宝”你痛苦的趴在地上,陆沉不会来了吧,你心中的希望一点点被浇灭,也许你也会永远的留在这里,你感觉自己浑身开始变得冰凉。
陆沉,再见了。
彩蛋感觉像be结局,但又感觉像“你”的自我解脱。
-如题,吃一口双师
-OOC我
教物理的顾老师太严肃,坚信沉默的努力总会发出声响,教学风格一向以精简为主。托他的福,一班学生虽然苦不堪言,但成绩却一直稳稳当当都保持在七十分以上。
不过让大家欣慰的是,物理后的第一或第二节课总会是小林老师的语文课,温温柔柔的妈妈,哦不,林老师谁不喜欢呢。
最重要的是,林致不占自习,哪怕他是班主任。
不过一班同学觉得现在有点不太对劲。
林老师身为班主任旁听一节物理课没什么问题,但顾老师这节课居然一反常态没叫人起来回答问题,而且老师你讲完每道题环视全班的时候都往林老师那边看一眼是在观察他有没有好好听你讲课吗?
上课十分钟...
上课十分钟左右时身为教务主任的柏闻从后门进来听课,顾子尧只分给他一个眼神,倒是林致冲着他笑了笑。
后排同学大着胆子瞄了一眼柏主任,惊恐发现他居然也对林老师点头微笑,课后有个女孩是这么说的,“柏主任对乔老师也很少板着脸,可能是什么美人之间的友谊吧。”
学生们能观察到的柏闻自然看得更细致,课后自然是要拿来调侃顾子尧的。
一班身为尖子班,各科老师并不在备课组,而是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柏闻在林致对面,林致在顾子尧旁边。
喝了口咖啡,柏闻放下杯子,“林致,以后顾子尧的课你别在班里了。”
“欸?”林致眨了眨眼,“今天听课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柏闻是对着林致说的,话却冲着顾子尧,“就是某人在我进门之后的三十七分钟里看了你六次,实在是影响课堂效率。”
顾子尧当然不是那种直白的人,看向林致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柏闻说完他也愣了一下,“我没有。”
一班同学觉得有点梦幻。
林老师突然生病请了假,前一天晚上告诉了班长,又特意说明留的一套卷子要收上来送到办公室去,但据英语课代表所说,她去给乔老师送作业时看见对面的顾老师在批语文作业。
一班全体同学在心里扣了个问号。
又是一节胆战心惊的物理课过去了,课间正当大家把希望的目光投向班长想让他宣布下节课不串课林老师留了自习任务时,班长默默推了推眼镜,“老师没说。”
预铃响过,顾子尧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来,“这节语文。”手上的卷子却已经交给学生发下去了。
那您来干嘛的,看自习吗?同学们又扣了个问号。
当他们低头看到改好的语文卷时,脑袋上的问号更大了。
顾老师虽然课讲得好,但他来讲诗歌赏析实在是,很神奇。
有人这么评价,“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激昂的顾老师。”
还有人这么评价,“感觉老师这几天更热爱语文,好怕他讲上瘾了抢了林老师的工作。”
在同学们的关心和男朋友的关照下,林致终于回到了学校,只是嗓子因为发炎还不太能说话。
然后一班的孩子们发现更梦幻了。
林致从早自习开始就一直捧着个保温杯,下课时能听出来嗓子有点哑,同学们正在担心,就发现亲爱的顾老师他上完第一节课没走。
本来做好了昨日重现的准备,但林老师居然踩着预铃进了班。
还真是昨日重现,一个讲课一个听的昨日。只不过主宾关系调换了。
其实顾子尧只是担心男朋友的嗓子状态而已。
然后林致好像理解为什么自己听课那天顾子尧会被柏闻调侃了。
朝夕相处的恋人坐在一旁,是真的会让人不自觉去看他,然后视线相撞。顾子尧不是他那样表情丰富的人,但林致依然能在他的眼里读懂很多。
林老师的嗓子还是有点脆弱,课讲到一半就连小蜜蜂麦克风都不管用了,前排的女生劝他休息,林致顿了片刻,给了顾子尧一个眼神,顾子尧点了点头。
一班同学:……林老师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懂了?
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林老师给顾老师让了位子,而顾老师连教案都没看,竟然顺着林老师的思路讲了下去。
看过教案的班长:果然厉害的人思维都是共通的吗。
实际上只是两位老师会一起加班写教案而已,在家里加班那种。
已经麻木的一班学子:嗯,林老师讲课很好,顾老师讲语文也很好,两位老师都很好。
终于下课,经常去办公室的一个女孩大着胆子上前,“林老师,再这样发展几天您不担心顾老师会抢了你的工作吗?”
林致嗓子好了点,闻言笑着喝了口水,转头对上顾子尧有些无奈的视线又转回来看向发问的女生,“那我就只好去抢顾老师的工作啦。”
-END.
彩蛋是我们林老师抢小顾老师工作(嘻嘻
你在抖音刷到了新梗,迫不及待想在他身上试一试。
「萧逸」
“萧逸萧逸,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攻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谁率先倒下谁就输!”
萧逸饶有兴趣看着你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一口答应。
你一本正经地说:“萧老板不必放水,全力防御吧。”
萧逸揉揉你的头发:“哟,我们家萧小五这么有信心?好,听你的,不放水。”
萧逸摆好防御的姿势,只等你扑过来。
“来吧,让萧老板见识一下萧小五的身手。”
你忍笑开口:“下车。”
萧逸身体一僵,滞在原地。
他的表情一片空白:“萧小五……?”
......
萧逸难得的窘困神情成功把你逗笑。
待萧逸反应过来这个游戏的真实玩法,你已经笑瘫在沙发上。
“好啊小坏蛋,跟萧老板耍心眼?”
萧逸欺身上前,将你笼罩在身下。
“哈哈哈哈哈哈萧逸我错了我错了,萧哥,萧老板,唔……”
「齐司礼」
“齐司礼齐司礼~狐狐宝贝~我最最亲爱的小狐狸~”
齐司礼狐狸耳朵一动,只听你山路十八弯的呼唤腔调就知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行。”
你选择性耳聋,“我们玩个游戏,相互攻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
齐司礼上下打量你的小身板,轻笑一声:“你确定?”
你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当然!我一定会赢!我先来!”
齐司礼嘴上不配合,身体却诚实地站直,准备迎接笨鸟の飞扑。
你:“你根本没有理解题目的含义。”
齐司礼:……他就知道。
你:“你又知道了?”
齐司礼无语转身离开。
你乘(不)胜(依)追(不)击(绕)跟上去:“你那点工资,请得起我吗?”
齐司礼停下脚步,转头盯着你。
你招惹完狐狸抱头就跑。
腰间一紧,你被尾巴勾住拉回来。
齐司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现在知道慌了?晚了。”
你:OMO玩脱咯。
「陆沉」
你将魔爪伸向无知无觉的小熊先生:“陆沉,我们来玩游戏吧。”
陆沉一如既往地宠溺:“很乐意奉陪,还是打手游戏和真心话大冒险吗?”
“nonono,”你伸出食指左右摇晃,“这是一个新游戏,内容是相互攻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看谁先认输。”
陆沉有些讶异于新游戏的内容,不过很快又做起兔子小姐的无脑激推:“我相信小姑娘的判断。”
“毕竟小姑娘很了解我的身体,不是吗。”
你小脸一黄,陆沉笑的太招人了:“禁止引诱对手!我宣布游戏开始!”
陆沉笑眯眯的:“那就请小姑娘手下留情了。”
“以后我应该不会再帮你了。”
陆沉:笑容消失。
你:噗
你捧着小熊先生的脸:“真生气啦?”
待陆沉反应过来游戏的抽象玩法,脸上出现无奈的笑:“原来是这种攻击方式。没有生气,我承认我被击倒了。”
你凑上去亲亲他的嘴角,“小熊先生不要气馁,这是安慰奖,再接再厉哦~”
陆沉表示输掉游戏的小熊先生需要更多安慰,在你的默许下他加深了这个吻。
你们之间的爱意日益深厚,从前跌跌撞撞的种种经历,已然成为可以随口提起的玩笑。
小熊先生在你的鼓励下不再胆怯,不再害怕失去。
因为,明日又是爱、希望和熹光一起降临的日子。
「查理苏」
“未婚夫,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游戏要求攻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谁先撑不住谁就输了。”
查理苏以为又是什么增进未婚夫妇情感的小游戏,满口答应:“正好让亲爱的未婚妻检验一下我最近的健身成果。”
你:“那我要开始咯。”
此时的查理苏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信说到:“我准备好了。”
“我就勉为其难和你定三年婚期吧。”
查理苏:?
看着查理苏的表情你差点破功,你清清嗓子忍笑继续:“你,不可以爱上我。”
查理苏:??
茫然的小鸟宝宝看起来很好蹂躏,你也这么做了。
“噗……我从来没说过是物理攻击,目前看来这次游戏是Charlie输了。”
查理苏握住你的手贴在脸上,在你的爱抚下重振旗鼓:“不愧是未婚妻,一下子就找到了Charlie最薄弱的地方!”
与其说是薄弱之处,不如说,与未婚妻有关的一切都是小鸟宝宝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夏鸣星」
鉴于夏鸣星的6G网速,你决定不给他反应的机会,零帧起手。
“汤圆快过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相互攻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
夏鸣星眼睛一亮,你知道他一定了解过这个梗了。
他正要开口,你捂住他的嘴一招制敌迅速输出:“与你无关。”
夏鸣星眼睛一闭变成夏鸣暗了。
你放下捂嘴的手,夏鸣星抱住你不撒手,一副委委屈屈小媳妇的样子:“姐姐你耍赖~”
你噗嗤笑出声。
夏鸣星假模假样叹了一口:“嘉宾夏鸣星遗憾离场。”
“哈哈哈哈竟既然你认输了,就乖乖接受惩罚吧。”
夏鸣星好奇望着你:“惩罚是什么?”
“亲我一口。”
话音刚落夏鸣星立刻扑上来。
“我觉得惩罚还不够……姐姐要狠狠罚我。”
【彩蛋是他们的反击。】
檐下雨声滴答,皇城被细雨包裹着,柔柔的,湿湿的。
破庙里的乞丐们围在一起怨声载道,这个没讨到钱,那个没要到饭。
一个白衣少年坐在小庙的檐下,背影单薄,风一吹,衣袍贴在身上能看到伶仃的瘦骨。
斜眼乞丐撇着嘴道:“喏,你们看那个小瞎子在这儿坐了两天了,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像是这儿有问题。”
说着,他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脸嫌弃。
另一个歪脖子老头儿......
另一个歪脖子老头儿叹口气道:“也是个可怜人啊……”
老头儿拿了自己仅剩的一个干硬馒头,慢吞吞走过去。
把馒头塞到少年的手里。
“孩子,吃吧…..”
师青玄握着硬馒头,呆在原地许久,突然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湿润。
他抓着馒头往嘴里塞,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决堤,泪水划过脸庞落下来。
哥哥死后,他被贺玄丢到了皇城,断了一只手和腿,被雨水一淋,发了高热。
在城墙下躺了两天。
自那次高热后,他的眼睛便看不见了。
拖着断腿在皇城中摸索了好久,才来到了这座小庙里,终于有了一个能避风雨的地方了。
庙里的每个地方都被乞丐们划好了地盘,师青玄不论在哪个角落里呆都会被赶。
沦为凡人后,要时刻遭受着身体上的折磨,肚腹中也饥渴难耐。
他眼睛看不见,没有人肯要他做帮工,有好心人见他可怜,扔给他几粒碎银子。
可下一瞬就被其他乞丐抢走,师青玄在地上摸了许久,什么也没有找到。
往日,师青玄风光无限,是在天庭一呼百应的风师大人,更有他哥师无渡的庇护宠爱,从不知苦难是什么。
现在,他终于能体会到贺玄当年的苦痛了。
突然,手里的馒头被抢走。
师青玄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眼前只是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
“哟,风师大人怎么这么狼狈啊,当年师无渡把你看的跟宝贝似的,现在他死了,你也变成了乞丐….呵….真是让人痛快。”
陌生的阴阳怪气的嗓音。
师青玄没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你是谁?”
那人嗤笑一声:“风师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不过跟你玩笑一句,我就被你的好哥哥,从中天庭赶到下天庭,还毁了我的法器,我永远都不会忘!”
师青玄怔了一下,努力回想….确实有这个人,当时他变成女相,被一个小神官开了下流玩笑,正巧哥哥听到了…..
那个人咬牙切齿,陡然凑近他:“你看我脸上的疤,都是拜你哥所赐,现在我终于能报复回来了。”
师青玄眼神空洞,漂亮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
那人顿了一下,用手在师青玄眼前挥了挥,没有反应。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师青玄你居然瞎了,一个又瞎,又残疾的乞丐,在这里又能活多久呢?。”
师青玄感觉那人离他很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
师青玄皱了皱眉,身体微微后仰。
癫狂的声音响起:“在你最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让你过得十分精彩,师青玄,我用神官的身份发誓,凡是对你好的人,他们都将下场凄惨,不得善终!!”
师青玄呆坐在原地,浑身发冷。
雨已经停了。
地上的馒头被捡起来,把脏污的外皮剥掉,露出白软的芯,放到师青玄手里。
老头子的声音沙哑:“是不小心掉了吧,我给你捡起来了,脏掉的地方去掉了…..”
老头子话还没说完,师青玄就猛地起身,摸索着把馒头塞回去。
脚步慌张,一瘸一拐地离开破庙。
后面老头子喊他的声音,他也充耳不闻。
不能拖累别人……他们对他的每一分善意都将变成一道道催命符。
不知走了多久,断腿处已经痛得麻木了。
师青玄找了个墙角靠坐下来。
他饿的没有一丝力气,闭上眼沉沉昏睡过去。
在梦里,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天庭,浸泡在玉泉中,喝到了清凉的泉水,湿润了干涸的喉咙。
一声女子的清脆笑声:“他还活着,是我把他救活了。”
师青玄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
嘴中确实有清凉的水,他轻轻咽下。
身边有女子的脂粉淡香。
“长得还挺俊俏的,不如带回家给我当夫君好了。”
师青玄猛然想起那个小神官对他说的话,他声音干涩道:“这位姑娘….你离我远一些。”
“啊,我长得也不丑啊,你不愿意吗?”
她凑近看了看师青玄,惊讶道:“你看不见啊?”
“没事的,你也不用干活,我养你就好了。”
师青玄被她大胆的话语弄得面红耳赤。
姑娘扑哧一声笑了:“算了,不逗你了,我叫婉娘,家住锦绣街,这些东西给你。”
一袋热乎乎的东西落入师青玄的怀里。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那姑娘就离开了。
米糕的清香从袋子里飘出来。
师青玄咽了下口水,却没有吃。
只是用干净的衣衫把米糕轻轻包住。
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向路人打听锦绣街在哪里。
就这样兜兜转转绕了一天,应该是黄昏了,师青玄闻到了城里炊烟的味道。
他朝路人给他说的方向摸着墙走过去。
却闻到一股淡淡的的血腥味。
他心头一紧,觉得有些晕眩。
不顾断腿,狼狈地朝前跑。
突然踩到一个泥坑,绊倒在地,师青玄的白衣变的脏兮兮的。
他赶紧爬起来,生怕晚一步就会酿成大祸。
他摸索到一个小院的门口。
扎手的篱笆围着院墙,大门敞开着。
师青玄喊了一声:“婉娘,你在吗?”
死一般的寂静。
血腥味却更加浓郁了。
师青玄慢慢走进去,穿过小院,来到屋子里。
刚准备往前走,就被什么东西绊到。
师青玄的手正好按在上面。
触手冰冷滑腻,带着血气。
师青玄打了个哆嗦。
破烂的衣裙,散乱的黑色长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婉娘的眼睛还在死死睁着,死不瞑目。
师青玄捂住脑袋,钻心刺痛。
怀中的米糕掉在地上。
染上了鲜红的血。
师青玄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没有接受婉娘的好意,那米糕他一口未动,究竟是为什么?
对了,都是因为他,是他害死了婉娘。
师青玄狠狠扇了自己一掌。
外头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还有妇女小孩惊声尖叫的声音。
师青玄连忙脱下外衣,盖在婉娘的身上。
“哎哟,作孽呀,这姑娘自幼没了父母,都是街坊邻居照看着长大的,这是惹了谁,竟然…..”
“这位….公子你…..”
师青玄把身上仅剩的哥哥给他的一块玉佩拿出来,放到婉娘的身边。
而后起身,向人们行了一礼道:“有劳你们厚葬婉娘。”
说完后,他跌跌撞撞冲出去,生怕他们会对他说出善意的话,再害了那些无辜的人们。
师青玄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但他却不愿意停下来,仍是在城里漫无目的的转。
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座小庙。
里面却没有乞丐们时而欢笑时而哭闹的声音。
安静地让人心发慌。
师青玄扶着一旁的柱子,干裂的木材摇摇欲坠。
身后有人喊道:“喂,别进去,危险,前两天这里起火了,整个庙里乞丐全被烧死了,里面的有些木头松动了,小心砸着你。”
师青玄站住了。
后面那人以为他是听劝不再进去了,便转身离开了。
却没有看到师青玄濒临崩溃的神情。
师青玄冲进小庙里。
闻到了烧焦的味道,这些乞丐们的尸体无人收走,依旧放在那里。
师青玄死死咬着嘴唇,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一声声的呜咽在破庙里清晰可闻。
师青玄神情恍惚。
原来自己就是个灾星。
害死贺玄一家。
害得哥哥惨死。
害了善良的婉娘。
害了这些只想平凡的活着的乞丐们。
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会有人因自己而死。
师青玄眼中流出了一丝淡红的泪水。
他跪在地上到处摸索着。
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碗。
他把碗狠狠掷在地上,捡起一个锋利的碎片。
决绝地划向自己的颈部。
在瓷片即将割开细弱的颈部的一瞬间。
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五条悟/虎杖悠仁/伏黑惠/七海建人
五条悟
你带着三岁侄女一起外出购置这两天需要用的菜品时,袋子突然裂开,新鲜的套着保鲜膜的西红柿也从里面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白皙修长的手指缓慢地触上它的轮廓,将它捡起时,在掌心转了一圈。
“抱歉,这是夫人掉的东西吗?”清冽温吞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谢……呃、悟?”
你下意识想道谢,顺着西红柿的轨迹向上看去,俊美年轻的男人鼻梁上戴着墨镜,身姿修颀地站在原地,逆着光,向你伸出......
你下意识想道谢,顺着西红柿的轨迹向上看去,俊美年轻的男人鼻梁上戴着墨镜,身姿修颀地站在原地,逆着光,向你伸出手来。
你没想到几年后还能在路上偶遇前男友。
“好久不见啦xx,话说,这孩子是?”分明是在问别人,但视线从始至终都没从你身上移开。
你还没开口,侄女就搂着你的脖子嚷嚷着“回家……妈妈……”
“欸——xx你结婚了?!”说着,他伸指微微拉低墨镜,露出霜白的长睫和湛蓝眸色。
你没法解释这是姐姐的孩子,因为孩子已经哭闹着要回家了,只好很抱歉地微笑:“今天谢谢你,悟,改天再聊。”
但对方却意外地热心将你们送上回家的电车。
你不知道的是,在你身后笑着道别的男人,在你转身后,立刻失去了所有表情。
五条悟走进了下一节车厢。
他在跟着你。
虎杖悠仁
怎么办。
怎么找都找不到。
你急得差点落泪,这公园附近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看到小侄女。
当时,你只是替她买了一个冰淇淋,但一眨眼的功夫,那孩子就不见了。
你握着手上的手机,正想报警时,突然听到旁边草丛窃窃私语的说话声,隐约还有熟悉的小孩子的笑声。
走近一看,果然是你寻找已久的侄女,你呼唤她的名字,蹲下身抱住了朝你跑来的孩子。
“呜呜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你心有余悸地紧紧搂着侄女,缓了一会,才想起要向那位一直在安慰侄女的好心人道谢。
“你好,很抱歉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对方说了句嗯,就没有再说话了。
你抬起头,看见他戴着口罩,也不和你对视,愣愣地看着你怀里的侄女,加上你一向脸盲,他的长相在你眼里像加了马赛克,只能看出对方似乎是穿了帽衫加简单的休闲裤。
“新婚快乐,xx。”那个男生突然说。
“啊?”你很是震惊,自己什么时候结婚了?
但在他开口的那一瞬,你终于想起来,这人不就是你的初恋前男友吗?
伏黑惠
想不起来当初分手的理由了,只记得你疲惫提出分手时,伏黑惠堪称冷漠的反应。
在那之后,你负气离开了高专,转而进入了一家私人医院当医生。
因为姐姐需要出差,不得已之下拜托你照顾她的孩子几天。
结果你带着孩子闲逛时却遇上前男友。
“你……已经结婚吗?”伏黑惠看了看你身边的孩子,又看了看你,眼神的复杂情绪让你无法分辨其中的想法。
你张了张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适时响了起来,是姐姐的来电,估计是询问小侄女近期的情况。
“怎么了?惠,你有什么想说的?”
伏黑惠直勾勾地盯着你,带着难以发现的凶气,“那家伙要是真的负责任的话,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辛苦带孩子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对你不好的话,我可以替你照顾孩子。”
还有你。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怎么感觉这人就差把想挖人墙脚写在脸上了?
七海建人
令人窒息的氛围。
你抱着孩子和七海建人打完招呼后就陷入了沉默。
“他对你好吗?”七海建人冷不丁地开口。
你没注意到阴影下的暗流涌动,随口说了句:“和你有关系吗?”
在看到对方一向冷峻的神情出现一丝无措时,你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些难过。
“好吧,我过得挺好的。七海呢?”
“……和以前一样。”七海建人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你过得好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想过——如果一定要有人照顾你,自己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样的想法。从一开始就存在、如今依然这么做,他始终在想的只有这个。
“虽然可能有些迟了,但我还是祝你新婚快乐。”
你愣了愣,怪不得从一开始就感觉怪怪的,原来他把孩子误会成你的了。
都说东北的老爷们会疼媳妇儿,这话不假。
老郑家也净出好老爷们儿,晓光虽然不跟老郑家姓,但也是老郑家的女婿,对南南那叫一个疼爱有加,儿子不听话的时候那也是一个拳脚相加。
再看咱们郑队和顾老师这边,这几天小组刚刚破获了一桩案子,顾一燃又确诊有了身孕,两件事情是可以说是喜上加喜。但让郑北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顾一燃的孕期反应很严重,即使嗜睡成瘾,精神状态却也没有平日里好,饭量也变小了,折腾两周下来,大家再见到顾老师的时候,都差点儿没认出来。
“北哥,燃哥咋瘦成这样了啊?”晓光手里拎了一箱营养品从门外走进来,国柱跟雪瑶俩人双手也都拎着大兜小兜。...
“北哥,燃哥咋瘦成这样了啊?”晓光手里拎了一箱营养品从门外走进来,国柱跟雪瑶俩人双手也都拎着大兜小兜。
说到这里,郑北发愁地摸了摸头发。“哎呀我天可别提了……你燃哥这孕期反应,比南南那时候都严重,我成天就看见他搁厕所吐,白天吐晚上吐,几天下来就喝了点儿小米粥,别的我们也不敢给做啊。”
“哎我去,这么严重啊?北哥,得想想招儿啊,这么下去燃哥身体都造完了。”国柱提议,瑶瑶在旁边点头附和。
“我记得南南孕反那时候,就听我唱歌就好了,欸,要不我天天上你家给燃哥唱歌听吧?”
看着晓光两眼冒傻光,郑北皱眉摆摆手。“去去去,唱啥歌啊?你那来来回回就会唱一首歌,给南南唱的时候我都快听吐了,你再给他唱他都能吐你脸上信不信?”
“…别听他瞎说。”说着,顾一燃踏着拖鞋没精打采地朝这边走来,还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燃哥,你就别跟这儿忙活了,回屋歇一会儿吧?”
“燃燃,还难受不?”郑北一脸愁容,又带着满眼心疼,温暖的手掌轻轻顺着顾一燃的后背。
见到一帮熟人,顾一燃的心情好了许多,脸色也变得没那么难看了。“没事的,医生说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大家不用担心。”
“哎,怀孕可真不容易,给我整得有点儿想我妈了。”赵晓光苦笑。
郑北此时此刻的担心还是没有消散。“顾儿,要不咱再回屋躺会儿啊?”
国柱在旁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北哥,多出去走走转移注意力,能缓解孕反。”
“那正好!北哥,你大侄子幼儿园今天有场运动会,南南现在就在那儿,我们带燃哥一块儿去呗?”
郑北有些犹豫,他最不放心的就是把顾一燃扔在人多的地方,怕磕磕碰碰。
“郑北。”顾一燃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放心吧。”
“北哥,你放心,我们指定护好燃哥,绝对不带岔劈的。”
一番劝说之后,郑北也是才同意放走人,其他小伙伴带着顾一燃去了幼儿园,郑北去找老舅在做菜方面取了取经。
幼儿园里热闹非凡,每一个小朋友都在家长骄傲自豪的目光中挥洒汗水,绽放笑容。
顾一燃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的一个个小朋友,阳光下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加柔和。赵晓光过来顺便递给顾一燃一瓶牛奶,顾一燃道了声谢接过。
“欸燃哥,我发现哈,你现在真有点儿慈母的特质了。”赵晓光打趣道。
“是吗,郑北也这么说我。”顾一燃打开牛奶喝了一口。
“害,北哥啊,我觉着,他以后应该是个严父。”
“为什么这么说?”顾一燃看向赵晓光。
“因为北哥本身就是个警察,他对孩子的管教肯定得挺严厉,当然了,如果是女孩儿的话,北哥应该差异点儿。”
顾一燃没有回应,只是笑笑,心中好奇着自己肚子里的生命到底是男是女。
“我去趟卫生间。”顾一燃跟赵晓光打了个招呼。
“我陪你去吧燃哥?”
“不用不用,我这不是还能自理呢吗。”
说着,顾一燃从座位上离开。此时,下一场跑步比赛刚好开始,发令枪一响,孩子们嗖嗖嗖就向前冲。
“儿子!好样的!加油!刹楞儿跑!”赵晓光和郑南一起对着赛道上的孩子喊加油,突然,郑南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欸老公,小龙这是往哪儿跑呢?”
赵晓光眯着眼睛越看越不对劲。“儿子!赵龙!你跑过油子了!”
小龙一心只想着往前跑,越过终点线了还在往前跑,顾一燃此时刚好路过一旁,赵龙一个没刹住,直直撞上了无心注意的顾一燃。
“我靠!燃哥——”
医院病房,顾一燃靠在床头,郑北满脸黑线地坐在床边,雪瑶和国柱在边上杵着不敢直视郑北,郑南捅咕捅咕赵晓光,示意他让他儿子道歉,赵晓光了然地点点头,怼咕一下小龙的肩膀。
“赵龙,该说啥知道不?”
小龙委屈地快要哭出来,眼泪汪汪对着郑北和顾一燃鞠了一躬。
“舅舅对不起……舅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郑北看了也是心里难受,顾一燃也不忍心见孩子这样。
“跟孩子有啥关系啊?人家孩子又不是故意的,小龙啊,别听你爸妈瞎白话嗷,舅舅不怪你,舅父也不怪你,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赶紧回家写作业去,听话。南南,你赶紧的,跟孩子回去。”
“那哥,我就先带孩子走了哈……”
“去吧,那个,晓光,你也带雪瑶和国柱先走,我单独跟顾老师我俩说两句。”
国柱雪瑶惊讶地抬起头来,赵晓光不解。“不是哥,我们……”
“让你走你就走磨磨唧唧的呢?”
仨人吓得赶紧打开门就溜了。病房里一下子就剩下郑北和顾一燃。
顾一燃抬手抚了抚郑北紧蹙的眉头。“别皱着了,不好看。”
郑北的脸色更不好看。“还说能保护好自己,就你这样似儿的,我咋放心啊?”
“今天就纯粹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
“你没想到,那你走道儿的时候在那儿想啥呢?”
顾一燃凝噎了一瞬。“…晓光说,你将来可能会是一个严父,如果是女孩子的话,你应该就不会那么严厉,我在想,我肚子里这个,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郑北对上顾一燃的视线,两人沉默着,直到郑北的叹息打破了沉寂,他抬手捏了捏顾一燃的耳朵。
“这重要吗?是男孩儿我就让他为国家争光,是女孩儿我就让她平安成长,大不了跟着爸去学手艺,还能接着卖几十年的鸡架,我们老郑家从来不搞重男轻女那一说。”
“我知道,你会是一个好父亲。”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个好老公?”
“好老公不会在我饿的时候不给我买饭。”
郑北笑了。“想吃啥?”
“粥吧,记得给我放点白糖。”
“嗻,祖宗。”
ooc致歉
[内含五条悟/夏油杰/伏黑惠/娜娜米/两面宿傩]x你
娜娜米/两面宿傩在
你们的宝宝刚出生不久,宝宝很乖就只有刚出生的时候被护士打了屁股哭了一下。在医院的时候也是饿了,拉了就哼唧一下很好带的天使宝宝,和悟的脾气一点都不像你在心里悄悄的想。
这天你在房间里面收拾衣服,五条悟陪着宝宝在客厅玩耍,突然你听到五条悟在焦急大声的喊你“亲爱的,你快出来看看,宝宝怎么回事。”声音中带着哭腔。
你连忙出去...
你连忙出去,就看到五条悟抱着宝宝,宝宝在他的怀里哭的很厉害。你吃了一惊第一次看到宝宝哭的那么伤心。
“阿娜达,你不要跟着宝宝哭啊”你无奈道。
“可是我控制不住吗,看到宝宝哭我就忍不住啊亲爱的。”
你接过宝宝慢慢的哄着,看着宝宝停下哭泣。还真是一个粘着妈妈的宝宝。看着宝宝和五条悟相似的蓝宝石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轻轻亲了宝宝额头一口。五条悟也凑过来窝在你的肩膀上“亲爱的,我也要。”
看着他水润的蓝宝石眼睛,还有白色睫毛上挂着的点点泪珠,亲在了他的唇上。
夏油杰
夏油杰是一个温柔的爸爸,你们的宝宝很喜欢粘着他。当然宝宝最喜欢的还是你,今天你要和硝子一起逛街,宝宝就要交给夏油杰自己带。
“杰,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你有点不放心,因为宝宝平时都是你们一起带的,宝宝她一旦哭起来就不好哄你怕夏油杰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xx酱,安心啦你放心出去吧,宝宝很听话的唉。”他抓起宝宝的手向你挥了挥“和说妈妈再见,宝宝”
“啊,啊……”宝宝向着你的方向扑了过来。你抱了抱宝宝在夏油杰脸上亲了一口。
“宝宝在家要好好听爸爸的话哟。”嘱咐完他们,你就出了门。
夏油杰看着宝宝委屈的样子心疼的很,他拿着你的衣服把宝宝包裹起来,抱着宝宝在房间里面慢慢的走来走去。这个方法还是很有效的,宝宝躺在宽厚的臂弯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很快就睡过去了。夏油杰不禁松了一口气。
今天你一个人带宝宝,宝宝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哭闹。小肚子也是鼓鼓的喂奶也不喝,也没有拉。就是一直哭,不管你怎么哄都没有用。
你想了一下可能是伏黑惠和玉犬不在,平时宝宝哭时候伏黑惠会叫玉犬出来陪着宝宝玩,宝宝看到威风凛凛毛绒绒的玉犬就会停止哭泣,趴在玉犬身上没一会就会睡着了。但是今天伏黑惠突然接到了一个任务不能陪着宝宝,宝宝才会这样哭闹不止。
你抱着宝宝慢慢的哄着“宝宝乖啊,爸爸一会就回来啦~我们宝宝是不是最乖的宝宝啊~”正哄着伏黑惠就开门进来了。
“惠,那么快就结束了吗”
“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宝宝怎么哭的那么伤心”
“还不是你惯着的,闹着要和玉犬玩。”你把宝宝塞到了他的怀里。
“真的是,宝宝不可以欺负妈妈啊。”伏黑惠看着怀里的宝宝说道,宝宝把头埋到了他的怀里就露出个小屁股在外面。
“真的是一个小顽皮。”你伸手拍拍了宝宝的小屁股,“爸爸回来了马上就不哭啦,妈妈太伤心了。”
伏黑惠叫出玉犬,宝宝看到玉犬立马兴奋的拍手挣扎着要下来,整个人和玉犬贴在了一起叽里呱啦的说着“婴语”没一会就睡着了。
狗卷很好奇乙骨忧太听见自己说他只是朋友时的反应,于是就……
睡前小甜饼
—————正文—————
“棘等我一下,我去买个冰淇淋。”乙骨忧太对狗卷说完,就转身朝冰淇淋店走去。狗卷看着游乐园欢快玩耍的人,开始期待和乙骨忧太去玩,没注意到有个人朝他走来。
“你好,请问你知道棉花糖在哪卖吗。”一个女生拍了拍狗卷的肩膀问道
狗卷用手指了指左边,“啊,谢谢,请问这位是…”女生用手指了指狗卷身后,狗卷扭头看去,乙骨忧太一手一个冰淇淋,面无表情地注视女生。狗卷一扭头就立马换了副面孔。狗卷张口前想了一下:要不要逗一下乙骨忧太呢……
“朋友。”狗卷开口道。
乙骨忧太立马...
乙骨忧太立马不可置信的盯着狗卷,仿佛冰淇淋掉地一般,委屈的注视着狗卷,希望狗卷在加一句:是男朋友。但事与愿违。乙骨忧太周围仿佛冻住一般,散发出逼人的寒气,女生也有些尴尬的告别了狗卷。
狗卷看见乙骨忧太这幅表情,心里快要笑疯了,没想到一个特级咒术师竟然会因为“朋友”这两个字直接原地石化。狗卷强装镇定,从乙骨忧太手里接过冰淇淋,道:“忧太,走吧。”乙骨忧太默默跟在狗卷身后,二人中间甚至站下一个漏壶和一个花御。狗卷放慢脚步,等待着乙骨忧太。乙骨忧太走过狗卷身旁,魂不守舍地念叨着:“朋友…朋友…”狗卷拍了拍乙骨忧太,说道:“大芥?”尽管乙骨忧太此时非常伤心但在面对狗卷时,仍挤出一个笑脸说:“没事的,棘。”狗卷看见乙骨忧太这幅模样,有点后悔,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二人体验完了所有游客项目,但狗卷看到乙骨忧太这幅模样,还是有些担心,想着要不要哄哄乙骨忧太,跟乙骨忧太道个歉。
二人回到家后,狗卷看见“落魄”的乙骨忧太躺在床上,坐过去……
纯属发疯产物,烂饭少吃。严重ooc不喜勿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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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扬扬:这件事是个怎么事呢,其实要看这到底是个怎么事而导致的这件事到底是个怎么事】
【不能殊:废话文学是要扣分的,夏废话】
【季寞の冷少:对啊小羊,这是个很严肃的事情啊,顾大队长和吱吱到底什么时候谈的,这简直是世界第八大未解之谜】
【得意扬扬:确实,就连小乔哥都看不出来的事情,还真的全是未解之谜了,不过……小乔哥你又怼我!我不是你最爱的弟弟了吗?】
【不能殊:是,但不包括会说话的你】
【得意扬扬:那年杏花微雨,终究是错付了啊呜呜呜……】
【柏发柏中:好了,收,回到正题】
【向钱看:对啊,咱们快想想什么时候他们露出了蛛丝马迹吧!】
群里一阵寂静,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二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谈的,顾子尧和林致之间的氛围感一直是和平却又不容他人插足的感觉,要说真的什么时候在一起,这还真的不好说
【谢谢了宁:网上都说他们是老夫老妻,最像年上的年下什么的,我觉得吧,他们之间这种样子应该谈了很久了吧】
【你的小恪爱:这个“很久”就很有灵性了,小孩儿,给个具体范围呗】
【谢谢了宁:唔……我觉得是laser录《WEFOUR》的时候,那时候你们有个互换家庭的挑战,我看过,当初有人说子尧哥就像是去见家长唉,我觉得可能哦】
【季寞の冷少:小宁宁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更像是小羊偷猫那次,我看顾大队长看见吱吱语气都温柔了】
【柏发柏中:………也许,我们可以直接问问他们呢?】
【你的小恪爱:嗐,追求的就是这种探寻真相的过程,柏闻,你不猜猜看?】
【柏发柏中:………险象环声】
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那时候录《险象环声》的时候炸出了一堆顾子尧和林致的cp粉,后来要不是公司怕热度带来负面影响让他们两个人之间避嫌,“温顾致新”这团火简直能烧到大江南北
无论是配合还是相处,那时候的顾子尧和林致还没有因为热度而避嫌的时候,简直就像是标准的“老夫老妻”
【季寞の冷少:哎呀呀,还得是你啊柏闻,一下就戳中要害了】
【向钱看:所以说,他们很有可能……谈了三年??】
【向钱看:(狗狗震惊.jpd)】
【不能殊:可能不止】
【向钱看:???】
【你的小恪爱:???】
【谢谢了宁:???】
【柏发柏中:还要往前?我们还没有成团的时候吗?】
【季寞の冷少:乖乖,那这可就不止三年了】
【得意扬扬:听小乔哥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那还得是我们成团没多久,有一次队长喝醉了,林哥照顾了他一整个晚上】
【得意扬扬:当时我就感觉不太对劲了,可惜后来小乔哥把我拽走了】
【不能殊:不然呢,当电灯泡吗?还有你第二天再他们面前蹦哒的时候,我都不想说】
【季寞の冷少:我的天一整个晚上?!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得意扬扬:我怎么了?当时没想太多而已嘛!】
【不能殊,所以你就像个闪闪发光的电灯泡一样】
【你的小恪爱:关键是,他们最近才坦白,我们最近才发现】
【柏发柏中:他们之间一直如此,看久了自然看不出什么】
【你的小恪爱:啥也不说了,许太太,上!】
【向钱看:我?我又怎么了?】
【季寞の冷少:当然是用你多年剪辑的经验来猜测一下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谈的啦】
【向钱看:这……说实话我真的看不出来】
【许向安;(柯基叹气.jpd)】
【不能殊:主要是队长和林之间一直是温馨的样子,谁都说不清楚】
【谢谢了宁:或许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呢,朝夕相处间自然而然也就在一起了嘛】
【得意扬扬:有道理啊】
【不屑一顾:………】
【你的小恪爱:????】
【季寞の冷少:????】
【柏发柏中:怎么回事?】
【双木林:呃这个……我们刚拍完综艺刚拿到手机,就……】
【不能殊:?】
【得意扬扬:啊啊啊啊啊啊没有队长和林哥的群和九人群头像太像了我看错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屑一顾:。】
节目组内,顾子尧刚换下衣服,看着群里哀嚎的夏予扬,忍不住笑了一下。身旁传来熟悉的温度,顾子尧转头看去,是林致
林致仍然是笑得温和道:“真没想到他们竟然对这个感兴趣,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子尧,你知道吗?”
顾子尧摇了摇头,伸手把林致揽了过来。夏予扬说的没错,林致身上一直有一股很香的味道,虽然是洗衣液却也与众不同
而每当他有这种意思的时候,林致就会很默契的凑过来,不需要提醒也不需要对视
这种默契不需要训练,仿佛天然如此。顾子尧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一脸笑意的林致,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在林致眼角的泪痣处留下一吻
“可能是,每一秒吧。”
BE结局,大虐!!!
今年哈岚的冬天格外冷,大雪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已经连续一周了。
今天是哈岚十年来最冷的一天,屋外的冷风如刀子刮在脸上,刮得人生疼。顾一燃一人在房间内裹紧了衣服,冷得他不住发抖。
郑北依旧不在家。
郑北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自从他和姜小海吵架把姜小海气得心脏病发作,郑北就一直在姜小海病房陪着他。
是他错了,他禁不住姜小海的引诱,主动上了钩,在郑北面前推了姜小海一把。
姜小海喜欢郑北,郑北一个糙汉不细心,感受不到,可他作为郑北的伴侣,对于这种事情最是......
姜小海喜欢郑北,郑北一个糙汉不细心,感受不到,可他作为郑北的伴侣,对于这种事情最是敏感,他知道,姜小海喜欢郑北,并且想要把郑北从他身边夺走。
他绝对不允许。
可……
“我在这世间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姜小海在世间也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当郑北冷冰冰地说出这句话后,顾一燃就知道,他彻底输了。
他的苦苦哀求,也换不得郑北的一丝信任。
也是,姜小海就是郑北的白月光,陪着郑北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而他呢?
呵……
本就是上赶着硬凑上去的。
在郑北心里,他永远也比不上姜小海。
他永远也忘不了郑北喝醉的那个晚上,一声声唤他为‘乐乐’。
屋外的风猛地刮开了没有关严的窗户。
顾一燃冷得瑟缩了下,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快要临盆的肚子,就要去关窗户。
三天……
只要姜小海一日不出院,郑北就不会回来看他的。
“呃……”
府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顾一燃猛地弯下腰,痛苦地……。
好疼……
郑北……好疼……
他下意识唤郑北的名字,可家里却没有任何回应。
是啊……
郑北不在家。
他去陪姜小海了。
顾一燃的肚子更疼了……
忽地,……(破羊水了)
救护车来的时候,顾一燃早就疼得视线模糊。
进了手术室,顾一燃早已经疼得脸色煞白,神志恍惚。
“家属呢?你家属呢?”
听见护士的声音,顾一燃勉强清醒过来。
他没有家属了……
父母和晓晓姐都不在了。
郑北也不要他了……
“孩子胎位不正,很可能无法顺产,需要进行剖腹产,需要家属签字。”护士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他。
“我、我没有家属……”
“您丈夫?”
“我丈夫……我丈夫……”
顾一燃疼得几欲昏厥,不住地用脑袋撞墙。
太疼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您丈夫在哪?”
“我丈夫在……医院心内科的住院部……”
顾一燃恍惚着下意识说出了郑北的位置。
郑北……
我要生孩子了,你可以过来看看我吗?
产科忍受不够,分不出人去心内科住院部寻人,好在有好心人主动要去帮顾一燃寻人。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看着疼得几乎快要昏过去的顾一燃欲言又止。
“你、你丈夫、说他有急事,就不过来了。”
产床把手处已经被顾一燃挠得满是抓痕。
他太疼了……
竟然觉得心都不那么疼了。
就这样吧……
郑北,我们就这样吧……
我顾一燃不欠你什么了……
彩蛋:追妻火葬场。
虐!!!
BE!!!
韩越一身非富即贵,豪车数量多的令人数不胜数。像他这样显赫的太子党,十几岁就出入娱乐场所,往上扑的姑娘比比皆是。自从遇见楚慈,韩越的魂都被勾走了。他觉得别的人通通都是庸脂俗粉,红颜枯骨。
楚慈拎着一捧复习资料,神情冷峻的放到桌子上。他忍不住扶额,道:“韩越。”
楚慈如同溪涧般冷冽的声音传来,韩越一下子清醒了。方才看着厚厚的马哲,不消片刻,韩越就眼皮打架,像大草原上的雄性动物困倦打盹。
韩越的身量放在适合楚慈学习的椅子里面有点委屈。
楚慈道:“昨天的考试你知道多少分吗?”
韩越挑眉,笑道:“八十肯定有...
韩越挑眉,笑道:“八十肯定有吧,”他伸手摸着楚慈的腰肢,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是不是七十就要奖励我。”
想他堂堂社会主义接班人,打败美帝国主义的鸟语,还不是手到擒来。
无论听多少次孟言浪语,楚慈都会被韩越的不要脸所羞恼。他耳根泛了薄薄一层红,冷冷道:“你想的太美。”
楚慈把昨天试卷抽出来,啪--拍在桌子上。
红色的水笔大大写着,三十六分!
楚慈再次拍开韩越不安分游走的手,无情道:“要是还考不到八十,你晚上就睡沙发吧。”
韩越咬着牙,坐在位置上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他头悬梁锥刺股为了考过四六级都没有这么用心。楚慈下午一直在窗台阳光充足的地方看书。韩越每次抬头都能看见楚慈俊美清冷的脸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的津津有味,他产生了一种或许还能在坚持五分钟的感觉。
京城最繁华的销金窟。
裴志笑道:“韩二少,你家楚工今天放你出来了?”
韩越喝了口酒,笑骂道:“老子出门还得看他同不同意,那我成什么了?”
任家远把怀里的女人往边上一推,揶揄道:“十点钟了。”
韩越脸色一变,立马站起身,他嘴硬道:“再不回去,楚慈要抓着我哭了。”
现场音乐灯光照的人目眩神迷,女人惊呼一声,手里的酒倾倒在韩越衬衫上,衣服湿了一大片,贴在喷薄的肌肉上。
女人焦急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手拿着餐巾纸胡乱擦着,边上的男人笑而不语。韩越不耐烦的啧一声,伸手推开,女人的手如同游走的壁虎,柔若无骨的推不开,两双手胡乱触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