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薰在一场不得已的大扫除中发现了一朵干枯的黄玫瑰。夏天在这时结束了。
*一些发生在夏天的小故事。
*
“来的路上看到灌木丛里只剩下这一朵了,就想着摘下来送给羽风君。”浓绿的阴影里薰看到那位和他不算很熟的学生会长笑得张...
“来的路上看到灌木丛里只剩下这一朵了,就想着摘下来送给羽风君。”浓绿的阴影里薰看到那位和他不算很熟的学生会长笑得张扬,“羽风君就给本大爷个面子收下呗?”
薰想要说点什么,比如拒绝之类的话,但最终还是在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下接过了那人递过来的玫瑰花和巧克力。
就像交试卷前最后三秒钟改掉的答案,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原因,但总是会在雪白的纸张消失在试卷袋封口处的一瞬间开始追悔莫及。
比如现在,很多年后的某个下午,薰看着在储藏室里发现的那朵黄玫瑰,这时他才突然开始后悔那个错选了的答案,以及那之后发生的一切。
“刚看到这朵花的时候就这样觉得了,”零很满意似的笑起来,“果然很配羽风君呢。”
“而且这样的话,羽风君夏天收到的最后一朵玫瑰花就是本大爷送的了吧?”
薰很想吐槽哪有人会刚认识没多久就给别人送玫瑰花和巧克力,但他没有说出口,出于一些形而上的奇怪指引。
朔间零看起来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只是想没话找话缓和一下当下尴尬的气氛。
有好几次薰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名字即将要被零念出来,可是那位看起来和谁都自来熟的学生会长却又犹豫似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气氛诡异的沉默在他们之间持续了一分多钟。
“夏天就要结束了。”
最后薰听见零这样说。
零拎起校服外套,从喷泉水池旁边站起来:“那就先这样吧,本大爷该走了,回见。”
一定又是去学生会吧?薰暗自腹诽。尽管薰对学校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概漠不关心,但他心里也清楚学生会哪来那么多十万火急的事要去处理,不过是会长出国的时候又积压了一堆没人愿意干的苦差事等着他去处理罢了。连他都摸得一清二楚的利害关系,想必朔间前辈肯定也心知肚明吧?
薰盯着朔间零眼底明显的晦暗乌青,复杂的情绪一并涌上心头。
所以前辈还要像这样一味『付出』到什么时候?朔间也并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明』吧?偶尔也稍微多关心自己一下吧?
“等一下!”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薰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大脑突然变得一片混乱,鬼使神差之下薰在零询问的目光中说出了后面的内容,“朔间前辈刚下飞机,要不要先去我的livehouse里稍微休息一下?”
受到朔间零意味不明的注视,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离谱的话。
“呃、我的意思是……livehouse离学校比较近啦!”薰急忙拼凑出一点试图补救的话,“如果前辈还有事就先回学生会吧、我就不打扰了……”
薰仓促地站起身想要逃跑,却被零一把拽住小辫子。朔间零当然没敢用力气,自己今天已经做了这么多超出薰对他的『本日耐心额度』的事,再惹到人不知道这小老板要怎么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
零凑到他耳边,呼出的热气带来的酥痒和一些关于吸血鬼獠牙的联想让薰打了个寒颤。
“学生会长可是忙得很呢……不过比起学生会那些事,还是和羽风君待在一起比较重要吧?”
“呜哇?!朔间前辈……”
薰顾不上计较被零拽小辫子的事,零突然的动作把他吓了一跳,大脑空白的状态让薰看起来像一只呆住的狐狸,连平时总是打着如意算盘的大尾巴也停止了晃动。
“朔间前辈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哦?毕竟前辈可是大忙人吧?”薰很快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回正常值。当然,如果忽略薰脸上一点可疑的薄红,这话可能会显得更有说服力。
零大笑起来,倒也没继续逗他,乖乖跟在人身后轻车熟路地溜出学校。
尽管此时livehouse里不像夜晚那样人声鼎沸,却也比别处更加喧闹噪杂。但零看起来实在是很累,几乎是立刻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着了。薰关上门把那些无关要紧的噪音隔绝在外,顺便大发慈悲给朔间零盖上了自己的毯子,然后坐在椅子上开始玩手机。
实际上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LINE上女孩子发来的聊天消息、可爱的颜文字和emoji、社交软件的无聊推送以及满屏的未接来电,薰全部都没心思细看。刚才发生的事让他心烦意乱,自己为什么会对朔间前辈说出那种话?不对,从玫瑰花那里就开始不对劲了吧?
薰试图把刚才在他意料之外的奇怪行为归咎于炎热的夏天——比如脑子被热得不清醒了之类的牵强解释,但最后思绪还是兜兜转转又绕回到朔间零身上。
朔间前辈……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魔法吗?
可恶!为什么要老是想着那个人!
薰试图把朔间零那张帅脸从脑海里赶出去,结果只是适得其反,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如同遭受了短暂的溺亡。
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摄人心魄的、足以统一人类审美的美感,像造物主最青睐的作品,完美得和周围任何事物都格格不入。
自然也包括『我』在内。
那样完美的存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无法与之相配的吧?
休息室的冷气开得很足,但巧克力还是有点化掉了,锡箔纸凹陷出一点指尖的温热弧度——大概是刚才拿的时候捏得太紧了。薰看着窗外晃眼的太阳和忙碌的通勤发呆,稠密的车流庸庸碌碌,像排队跳海的蚂蚁。世界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如同没入海水的瞬间。肺腔里的空气被攫取殆尽,浮力带来的失真感和窒息感一并被传达到供氧不足的大脑,浮动的、玻璃般的透明介质中一片静默不语。心脏仿佛被玫瑰的茎刺刺痛,潮湿又酸涩的钝痛,像夏天的尾巴。
冷凝水沿着桃子汽水的侧壁滑落,在桌面上汇聚成一小摊污浊的冰凉。
夏天就要结束了。薰想。
当薰以为这场意料之外的插曲就要随着暴雨和盛夏一起结束时,零又找上了他,准确地说是成功在学校的围墙旁边堵到了他。这时薰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一切似乎只是个开始。
朔间零无比顺手又自然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哟,好巧啊,羽风君。”
又来了。薰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一点,看起来和谁都一样自来熟,自以为是地无差别释放平均的神性。
薰讨厌这种平均。凭什么朔间零可以这样游刃有余,和所有人都这么没有距离感,像是上帝把无数均等的爱分给每一个人。
他所付出的那些爱其实很难得到对等的回报吧?不就是他这副样子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的付出理所应当吗?
薰皱起眉:“我和前辈好像也没有很熟吧?我可不擅长记男人的长相和名字哦,抱歉抱歉……”
“没关系,只要本大爷记得羽风君就行了。”零看起来早有预备,“不过我没记错的话羽风君这个月的出勤率已经要踩线了吧?”
“就算是这样,我这里也没什么好处能给你的哦……会长大人?”
和聪明人待在一起就这点好,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意思就能被准确传达到。
薰坐在livehouse的卡座里一边用鸡尾酒针戳着奶油泡沫上的樱桃一边这样想着。
零坐在他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在巧克力色的酒液被端上来时冲他挑了挑眉:“羽风君好像还没成年吧?”
呃,如果这位聪明人能够识相点赶紧离开这里就更好了。
薰懒得搭理朔间零,转过头看见打着舌钉的调酒师冲他吹了个口哨。
毕竟自家小老板带男人来livehouse里还是头一回见。而且还是这种极品,哎呀要不是看在老板的面子上人家都想先下手为强了呢。
薰觉得他可能会错意了,然后一张纸条被递过来。薰没在意,一边打开字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零:“朔间前辈想喝什么,可以直接记我账上哦~”
毕竟有求于人还是要拿出点诚意来的。
零看着他笑得意味不明:“来一杯天使之吻。”
薰还没来得及吐槽前辈不也没成年吗竟然还这么懂行,就被纸条上的字差点呛了一口酒。
天使之吻:一见钟情
PS:丘比特之箭会把爱意传达给心上人哦~
后面还画了一颗被箭头穿过的爱心和可爱的颜文字。
调酒师无辜地眨眨眼,开始调制零点的天使之吻。
薰看向自己手里玩着的鸡尾酒针,突然意识到穿过糖渍樱桃的鸡尾酒针看起来真的很像一支射中心脏的丘比特之箭。说实话薰对这种洋酒并不是很了解,每次来livehouse都是调酒师给推荐的酒,今天他几乎是刚坐下一杯陌生的可可甜利口酒就被推到他面前。
他早该想到的。虽然这杯甜得像巧克力丝绒一样的利口酒也确实很对他胃口就是了。
诡异的热度从脸颊升腾,薰把那张该死的纸条揉成一团,端起那杯见鬼的甜酒去和女孩子搭讪。
终于摆脱那个烦人的学生会长了。
女孩很漂亮,化着并不夸张的烟熏妆,轻亚朋克风格的穿搭,黑色丝袜的网眼像蝴蝶的鳞片,丝绒质地的chocker上挂着蝙蝠和十字架。是薰不太擅长对付的那种类型,但这并不妨碍薰觉得她很吸引人。
薰正在一边和女孩闲聊一边思考接下来的话题,余光越过好几个卡座被一杯从吧台那头推过来的粉色酒液吸引。马天尼杯口上鸡尾酒针穿过樱桃,如同正中红心的隐喻。是朔间零点的天使之吻。可可利口酒被换成了草莓味的奶油百利甜,薰隐约记得原产国是爱尔兰。
啧,还是特调呢。
零似乎不仅没有介意这杯即兴特调,反而看起来和调酒师聊得很高兴。几个漂亮的女孩子过来找朔间零要联系方式,银色的耳钉晃动着光线,看得薰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和你那见鬼的天使接吻去吧!
“……羽风君?”
这个几乎能够让他产生应激反应的称呼把薰吓了一跳,好在说话的人是可爱的女孩子。
面前这位搭讪对象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直接叫他的名字,而是和朔间零一样用『羽风くん』来称呼他。
走神太明显被发现了呢。
“抱歉抱歉,稍微有点走神了……下周的演唱会可以邀请你一起去看吗?”
“说实话我觉得羽风君也很有唱摇滚的潜质呢。”女孩晃荡着古典杯里的冰块,杯子里鲜红的血腥玛丽让薰又想起某位学生会长鸽血般的眼睛。
“诶诶,是这样吗?被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哦!”薰有口无心地用不容易出错的回复稍微敷衍着,大脑再次不受控制地被朔间零占据。
研究表明,约会时携带一只朔间前辈可以有效降低约会效率和体验感哦☆
总之一起去演唱会的事算是敲定下来了,忽略一些意外的小插曲,薰和女孩聊得还算高兴。除了漂亮之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光线情难自抑地被坍缩的恒星吸引。
薰瞄准时机准备偷偷开溜,从员工通道溜出去却发现朔间零站在后门口,血腥玛丽一样的眼睛盯着他看。
“羽风君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心不在焉的薰被突然出现的朔间零吓得不轻:“呜哇?!朔间前辈、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本大爷今天是出来和羽风君约会的哦。”
薰回过神来,又想起刚才在livehouse里的种种,堆起一点营业的假笑:“特调怎么样?朔间前辈还喝得习惯吗?”
细微的表情变化被零尽收眼底,会长大人心情颇好地笑起来:“很甜呢,多谢款待。”
“别谢我啊,又不是我给安排的,感谢的话就留着和调酒师说吧?朔间前辈可千万别误会了哦?”薰转过头不去看他。
有点过于明显了呢,羽风君。
零大笑起来,跟在看起来有点生气了的小老板后面,走过林荫铺满的道路,炎热的风吹过寂静的街道,不再繁盛的蝉鸣如同强弩之末,穿过一整个明净冰块里的盛夏。
薰在甜品站的小窗口前停下来,零从善如流地问羽风君想不想吃冰淇淋。
薰抬起头看见橱窗里的MENU,用软笔写着本日特供和第二支半价之类的东西。
虽然知道不过是一种销售的噱头,但薰还是偶尔会忍不住一下买上两支甜筒,然后在牙齿的寒颤和因为过高的气温快速融化的冰淇淋之间手忙脚乱,来不及舔掉的巧克力滴液和乳化后的浊液滴在指尖,薰讨厌那种黏腻的感觉,像汗液和多糖溶液混合在一起的炎夏。
冰淇淋的口味是薰选的,他自己拿的海盐焦糖,把柑橘味的塞进零手里。
零看着面前的甜筒,把一句其实我不喜欢甜口咽了回去。
薰拿到甜筒没有马上吃,而是看着零手里的。
说实话还是稍微有一点点想尝尝的,以前和小守出来玩的时候都会吃一口对方的甜筒。可恶,早知道就不把新品给朔间前辈了。
天气实在有点太热了,薰就这么看着那个棱角逐渐模糊的冰淇淋陷入沉思。
“……羽风君是想吃这个吗?”
薰被猛然惊醒。清醒一点啊羽风薰,那可是朔间零啊。
啊……换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吧……薰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的脑子又要被热得不清醒了。
朔间前辈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当薰把朔间零递过来的冰淇淋的尖尖舔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会错意了。
果然,下一秒朔间零就自觉地把头伸过来,在他的冰淇淋上咬了一口。
“羽风君的冰淇淋也给本大爷吃一口呗?”某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先斩后奏的行为,“羽风君不会介意的吧?”
薰把头扭到一边,认栽似的吃起了那个被朔间零咬过一口的冰淇淋——本来就是自己理解错了,发脾气的话怎么都显得像是无理取闹。这种事情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吧……还是得怪天气太热……早知道就乖乖多上两天课,不来招惹朔间零了……薰想来想去只能自己生闷气。
冰凉的触感让薰稍微清醒了一点,在味蕾就要被焦糖完全占领的时候,薰感知到了舌尖上的一点柑橘味,酸涩的基调和一点隐秘的甜味,像盛夏的日光落在酸橙的柑果和浓绿枝叶上。薰看见房檐上挂着透明的江户风铃,午后依旧刺目的阳光照在零的制服衬衫上,几乎反射着一点白光,这时他突然觉得即将离开的夏天,在这里停留了一瞬。
“下周有本大爷的演唱会,羽风君要不要也赏脸来看看?”零捏着手里剩下的一点华夫筒,看到了某只可爱猫猫生气的画面让他心情很好。
“诶诶?朔间前辈的门票还是留着送给可爱的女孩子吧?”薰下意识拒绝,顺便阴阳怪气了零一句。直觉告诉他最好离这个麻烦的学生会长远一点。
零知道他还在记恨刚才的事,便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哄人似的顺着他的话说:“羽风君说得很在理呢。”
薰勉强维持着基本的社交礼仪,极力控制着翻白眼的念头落诸实践。
说说而已,不会真的有人当真吧?
不对……朔间前辈把门票送给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薰越发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自己的思维,自从进入夏天,自从遇到朔间零开始。
是啊。自从遇见这个烦人的前辈起,薰觉得自己似乎正在逐渐变得倒霉。一种无形的暗示提醒着他,他前十几年顺风顺水逍遥自在的好日子似乎要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走到尽头了。
不理解归不理解,不妨碍薰继续生气。
看着气鼓鼓的小狐狸零觉得自己似乎逗得有些过了,于是开始转移话题顺便说点小老板爱听的话:“羽风君的livehouse还缺驻唱吗?”
薰别过脸,赌气似的憋出来一句不缺。
“门票你七我三。”
薰没搭理他,过了半天才别扭地说出一句:“不包括场地和灯光的费用。”
零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忍不住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羽风君。”
虽然朔间零最后还请薰去吃了他最喜欢的那家寿喜烧才勉强把人哄好,但是难得的约会又增加了共进晚餐的项目,赚麻了呢,朔间前辈。
期待已久的初次约会终于要到了,薰略显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真是奇怪,薰暗忖,和女孩子约会这方面自己怎么说好歹也算身经百战。久违的紧张感让他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这时薰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而提早半小时到场了。
薰正走神着,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羽风君!”
薰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想跑,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朔间零那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
好在这个地方并没有某位麻烦的学生会长。薰转过头看见女孩站在他身后,黑色的卷发扎成高马尾,红色的瞳孔像那天玻璃杯里震荡着的血腥玛丽。
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隐约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总感觉有点像……朔间前辈?不对不对!干嘛要把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和那个讨厌的前辈联系在一起!
薰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朔间零,开始认真夸赞起女孩的衣着来。倒不是他为了讨小姑娘欢心故意这么说,他总是感觉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什么地方莫名吸引着他,却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
快开场的时候薰才想起来他似乎还不知道是哪个乐队的演唱会,票是女孩订的——尽管薰对此感到有些丢脸,但他确实对摇滚乐涉猎甚少。薰和女孩在人群中走散,此时他正端着一杯新加坡司令无所事事,并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周围沸腾的氛围不是太格格不入。
突然间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和女孩们的尖叫,薰抱着凑凑热闹的心理往台上看了一眼那个点燃气氛的始作俑者。
这么受女孩子欢迎,啊,稍微让我有点不爽呢。
下一秒他就愣在原地,舞台的灯光投射下的尖锐阴影落在那人身上,像刚玉的切面折射出光谱的碎片,浓厚夜色一般的气场威压在周围,鸽血般的虹膜像barklyite里的铬离子,释放着致命的信号,像一种猝不及防又势在必得的狂猎,将他的心跳和呼吸攫取,却又看起来那样遥不可及。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从那种溺亡一般的窒息感和停滞中抽离出来,这时他才想起来遇到朔间零时最好的处理方法是赶紧逃跑。可是无缘无故地鸽掉女孩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呜哇?!
薰一抬头恰好对上零血红色的眼睛,深不见底的血色奇点不受控制地将他吸引和吞噬。人声鼎沸和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向后屏退,万籁俱寂的世界此时只剩下相对的视线在他们之间连结。
他所失落的那个夏天坍缩在此刻,疯狂跳动的心脏和酸涩的悸动彼此交织,像一个一去不复返的夏日。
每个人都会遇到很多个夏天,可我在其中一个夏天遇到了你。
他在初夏遇到了零,现在盛夏是时候该结束了吧。薰恍惚间这样想着。
如果我在盛夏死去。
薰闭上眼任由他们的夏日在眼前浮现。突如其来的暴雨和不情不愿的相合伞,燥热的低气压和伞带上挂着的晴天娃娃,潮湿冰凉的肩膀无意识地贴在他身侧,雨水沿着伞骨顺流而下淅淅沥沥地淹没猛烈的心跳;高压带控制下的无风晴朗的白昼,浓烈日光下模糊不清的人影反射着一点白光,褪色的失真的海如同北地中海的透明玻璃,橘子汽水一样的低饱和明亮滤镜,像胶片老电影的镜头;夏夜里陪他一起失眠的睡莲和萤火,清凉的雾气笼罩的梦里他靠在了不算熟悉的肩膀上——如果只是梦的话,怎么样都没关系吧。
薰坐在角落里看着台上的人发呆,柠檬和菠萝浓郁的酸涩还停留在舌尖,杯子里的空心冰块化成一滩液体积在杯底,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前半场演唱会已经结束。
他被人群中突然爆发的尖叫拉回现实,抬眼看见零从舞台上直接跳下来。
薰看着零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向他,尚未完全从某些哲学思考中抽离出来的大脑在高温的环境下发懵,一切的一切都虚浮得像一个模糊又炎热的梦。
“哟!羽风君专程来看本大爷的演唱会吗?”
零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视线——尽管他本来就毫无疑问是今晚的焦点,围观的视线一路跟随他走到薰面前,人群中甚至有人开始起哄。一贯高调张扬的某位主唱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兴师动众的阵仗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要当场求婚。
薰含糊地点点头,朔间零问了什么大概已经不重要了,他感受到周围灼热目光的注视,恰到好处的氛围让薰觉得他此时必须点头,就算朔间零是在求婚恐怕他都得回答『Yes,Ido』。
零大笑起来,伸手去摸薰的头,演出服的皮质手套带来特殊的触感:“难得坦诚的样子真是可爱啊,羽风君?”
喧哗的人群更加躁动,还夹杂着女孩子略显兴奋的窃窃私语。
这下薰彻底清醒了,薄红在脸颊升腾,下意识想要说点什么来反驳他,几近罢工的大脑艰难运转,最终只挤出一句恼怒的:“才不是!”
当然,以他目前涨红了脸看起来像一只气鼓鼓的小番茄的状态,这点火气看在朔间零和众人眼里更像是一种口嫌体正直的撒娇。
周身和脸颊的热度退去以后薰开始复盘刚才发生的离谱事。人满为患的livehouse,保守估计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吃到了这个瓜,朔间零又是梦之咲的大名人,再加上他自己的人设加成……在经过一番复杂严谨的推理和论证后,薰绝望地得出了结论——这件事大概会在经过了一些添油加醋的艺术加工后,在明天早上之前被传遍他的社交圈。
那以后他还上哪约女孩子去?
果然遇到朔间零准没好事吧!薰气急败坏地想。
谢谢,已经变得不幸了呢。
为了防止再次被朔间零抓住然后变得更加倒霉,薰决定及时止损提前溜出酒吧。
薰站在路灯下给女孩发LINE说自己在外面等她,对面很快回了一个可爱的小蝙蝠OK贴纸。夜里的凉风把燥热稍微吹开一条空隙,给薰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果然可爱的女孩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效果的安慰剂!
薰感觉自己一整天的不幸都被治愈了。
然而这种治愈的疗效并没有持续很久,薰见到女孩后脸上的笑意甚至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对面递过来的东西吓得直接frozen。
“刚才找朔间君要到签名了哦~じゃ,这张就送给羽风君吧~”
薰还想说些什么,女孩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不由分说地把那张朔间零签过名的门票塞进薰手里。
他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就随着那句じゃあ一起消失在炎热的浓厚夜色中了。
薰顾不上在意自己刚才的表现,为什么没抓住时机说要送她回家之类的,他只是绝望地想,这下估计全世界都以为他俩在谈了。
夏日的余温残存在那张脆弱的纸片上,零狂放不羁的签名在微弱的光源下依然熠熠生辉。手心微微渗出一点汗液,盛夏的热度仿佛在此刻回流。
第二天早上说实话薰并不是很想去上学,但是昨天晚上他十二点多才回家不幸被他爸逮个正着,然后被训话训到夜里一点,次日早上他爸特地让自己的司机绕路送他上学,还亲自目送薰走进校门。
薰走进2A班的教室,本来以为他们那混子班级不会有几个人来上课,没想到今天人到得比户口本还齐,薰已经懒得深究到底是他的好同学们专程组团来看他笑话还是单纯是他自己倒大霉。
薰顶着一路成分复杂的目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桌子上趴下,试图把自己尽可能地藏起来,一边盘算着第几节下课的时候翻学校墙头被学生会或者朔间零逮到的几率稍微小一点。
然后他就被千秋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坐在他旁边的某位英雄用充满正义的音量呼唤他:“羽风!濑名让我问你昨天为什么不回他消息!大家都很担心你!”
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泉大概只是想让千秋传个话,但不是用这种全班都听得见的音量。
薰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守,声音小一点啦……”
但是已经为时过晚,千秋这一嗓子成功把大半个班级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这边了——大概人总是有八卦之心的,何况还是这么劲爆的消息。
薰回了句虚弱的没有啦,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趴在桌子上自闭。屏幕很快亮起来了,看起来注意力完全不在手机上的泉几乎是秒回。
啊,看来小濑好像也没有很生气。
薰有些心虚地快速拿起手机点开横幅,试图对他整整十个小时没有回复消息进行一个亡羊补牢。不过消息的内容让他大惊失色:『那就是朔间在追求你咯?』
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敲出一句怎么可能,然后飞速按灭屏幕,逃避似的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怎么可能呢。薰闭上眼,自嘲般地想。
已经上课了,薰甚至没有觉察到什么时候已经打了上课铃,老师站在讲台上说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见。周围的景物开始失真和扭曲,如同没入静默不语的温柔海水,肺里的空气被排空,耳边除了气泡的声音一片寂静,意识消失之前他仿佛听见初夏的蝉鸣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和他一同沉入冰冷的梦境。
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眼前是保健室不算陌生的天花板,透明的葡萄糖注射液一滴一滴砸在墨菲式滴管里。他一转头看见朔间零那张美得惊为天人的脸近在咫尺,单手撑在床头柜上打盹,没用遮瑕的情况下零的黑眼圈看起来有些明显——估计又是在忙学生会的工作吧?嘛,看来先前自作多情和他说的那些话朔间前辈并没有怎么上心。薰带着点莫名其妙的火气翻过身背对着他,实际上他疑心自己仍然在做梦——在梦里任性一点、把自己的位置稍微放得重要一点,也都是没关系的吧?
也许是由于情绪导致翻身的动静太大,某位正在打瞌睡的暗夜魔王睁开了眼睛。
薰把头埋进被子里不理他,说实话他现在不太想见到朔间零,他身上接二连三发生的倒霉事全都和这男的脱不开干系。
——梦?梦里也不想看见。
零贴过去,把手撑在他身侧,温热的吐息和卷发的触感模糊地落在薰的颈窝,比平时还要更加低沉的声音像诱人犯罪的禁忌果实:“再装睡的话,本大爷可就要亲你喽?”
薰烦躁地闭上眼,某些猜想进一步得到证实:“朔间前辈就算是在梦里也要懂点分寸吧?还是说前辈也相信了外面那些空穴来风的谣言?”
之后的记忆模糊不清,薰再度清醒过来时夕阳已经透过窗户落满了整个房间。
无语,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啊……
输液针已经拔掉了,墨菲式的滴管,午后耀眼的阳光,朔间零,全都不见了。
薰坐在一床蜂蜜般黏稠质感的余晖碎片中间发呆,左手上贴着的医用纱布如利刃般刺痛他的双眼。
千秋给他带了吃的,是他们经常去的那家甜品店的法式柠檬塔,做得和「atessouhaits!」的西点不相上下。泉黑着脸坐在椅子上,骂他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奏汰也来看他,给他带了一条小鱼,刚从海洋生物部室的鱼缸里捞出来的。
“欸?为什么搞得好像我得绝症了一样啊?明明只是有点低血糖嘛。”
“哈?你还好意思说?”泉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是谁天天熬夜还不好好吃饭?”
“生气对皮肤不好哦小濑~”薰扯出点勉强的笑给大明星赔罪,“最近心情有点不好就不太想吃饭啦……”
一直在看鱼的奏汰这时抬起头:“如果零做得很过分的话,薰可以『惩罚』零哦~”
“诶?和朔间前辈没关系的啦……”薰心不在焉地随便应答着。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想太多。朔间零对每个人不都是那样吗?一样的温柔、随意、没有距离感。和他传绯闻的人,光是二年级的就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吧?
“还说没关系?”真正让泉火大的是朔间零,谣言的事和薰突发的低血糖大概脱不了关系。
薰没说话,夕阳的谧影投射在鱼缸的波纹里,像一片微醺的勃艮第。
“等下一起去ぎんざ逛街吧?”泉适时打破沉默,“薰君请客。”
薰看起来终于有点精神了:“我要去!好久没吃FrédéricCassel的千层酥了。”
“拜托你稍微管理一下你的BMI可以吗!”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漫长,九月里还热得像盛夏。
薰躺在床上无聊地刷着学校论坛,他和朔间零满天飞的谣言已经由学生会长追求梦之咲著名直男变成了#羽风薰出柜#。薰清空所有的标签页,烦闷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房间里没开空调,机器运作的嗡鸣声只会徒增他的烦恼。薰闭上眼,任由闷热的空气将他裹挟。
朔间前辈……请来我的梦里吧。
接下来连续好多天薰都躲着朔间零走,后来干脆连学校也不去了,每天乖乖穿好校服按时出门糊弄他爸,去外面呆上一整天。livehouse是不能去了,再被朔间零逮到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倒霉的事,女孩子也约不到了,泉和千秋最近也忙起来了。
薰一个人坐在酒吧,过于充足的冷气让他有些后悔没穿校服外套。这时他才发现夏天好像已经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就像它曾经猝不及防地突然到来那样。
他从不知道哪里听说零又出国了,薰怀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点开了他和零空空荡荡的对话框。看着一片空白好像有什么隐秘的冲动就要喷薄而出,但最终不过是归于一片死亡般的寂静。
薰第一次看到rumor这个单词的时候就觉得它和summer很像,它们同样在躁动中产生,并且随之消亡。谣言这个词似乎和夏天特别般配,仿佛没点什么谣言就不成其为夏天。
那些谣言随着夏天的热度真正烟消云散了。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呢?
那可是朔间零啊……
夏天一结束,朔间前辈和他就会再次回到夏季到来之前的陌生关系吧?
所谓的新鲜感和躁动也会随着气温一同回落吧。就这样简单地充当『陌生人』的角色,只是远远地看着就完全足够了吧?
酒保过来热心地问他要喝什么,空气里过剩的荷尔蒙和灯红酒绿同薰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杯天使之吻。薰这样说着,请给我一杯天使之吻。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薰料想的那样发展,夏天结束以后朔间零不仅没有从他的生活里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地频繁出现。薰不仅被他忽悠着加入了他的组合,被他强行拉过来站在他身边当『组合』的两大看板,还被他哄得心甘情愿来训练。他有时回想起这些,甚至会觉得这一切都虚幻到像一场冗长的梦。
薰向来最讨厌这些麻烦的事,但是某种贯穿始终的形而上之力一直指引着他把这些羁绊绕得越来越深。从收下零的巧克力起薰就有这种感觉,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朔间零。现在也是,只要零一撒娇他就没出息地心软,甚至仅仅只是叫他一句『搭档』他就乖乖就范。
实际上薰对这个称呼的情感很复杂。『搭档』到底是什么呢?像那样对等的、相互扶持的、特别的关系,他和朔间也可以算得上吗?
那样遥不可及的朔间零,和他也可以成为彼此唯一的、最特殊的搭档吗?
薰坐在空无一人的练习室里这样想着。
薰刚练完一遍动作,稍微有点出汗。没扎起来的金发被汗液打湿,软软地贴在颈侧——好热——啊,稍微有点怀念小辫子了呢~
薰拧开矿泉水的瓶盖,随便地看向窗外。天还没完全黑透,白昼正变得越来越长。学校里的樱花已经全部凋谢了,簇新的绿意密密匝匝地爬满枝头,像地衣和裸岩相互依偎。
——夏天就要来了。
已经放学很久了,学校里没什么人。今天下午队里的后辈发LINE给他说要去团建,薰撒谎说自己要去和女孩子约会就先走一步啦~后辈照例骂了他两句轻浮男之类的也没再追究。薰知道是朔间零提前打过招呼了,不然他这么多天没来训练,按后辈的脾气应该早已经把他从教室里直接拖出来绑去练习室了。他也没觉得多不好意思,因为朔间遇上这么多倒霉的事,零偶尔补偿他一下还不是应该的——当然这些事里最倒霉的当属遇到朔间零这件事本身。
其实倒也不是他不想来训练,只是突然转性看起来有些太唐突,太不合逻辑,轻浮男人设还是要稍微维护一下的——说白了就是他有点别扭。
——尽管在学校和组合里是三年级的前辈,在家里作为末子的薰还是难以避免地有些小孩子心性。
下周有一个算得上重要的演出——毕竟一般级别的活动羽风少爷基本上是不会赏光露面的,薰有些心虚地来到空无一人的练习室,一遍一遍地练习舞蹈动作。
其实那些动作对他来说算不上生疏——因为薰私下里一直有偷偷在练习,歌词也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但是薰总是没由来地害怕自己会出错,总是怕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怕自己没办法成为朔间合格的搭档。
……我也想有一天能够理所应当地站在你身边,成为实至名归的『搭档』啊。
嘛,就算不是人人都可以通过努力就成为朔间零……但是稍微尝试一下……能不能再稍微离你近一些吧?
薰闭上眼睛,满足似的笑了。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薰擦掉脸上的汗开始收拾东西,顺便把练习室尽力布置得看起来像没人来过一样。
“哦呀,这么晚了薰君还在学校里喏。”
某只吸血鬼突然出现在门框旁边,血色的双眼盯着他看。
“诶、朔、朔间为什么会在这里?”薰有些慌张,像小时候恶作剧被现场抓包一样。
“吾辈有东西忘在这边了喏。”零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薰君呢?”
“啊、我也是……”
零点点头,薰识趣地给零让路,尚未平复的慌乱心情让他此刻顾不上深究对方说辞的真实性。
只是他现在穿着练习服装,更何况他已经有快半个月没来过练习室了,这临时借来的顺水推舟的谎话实在是有些拙劣。
夜里的冷风加速汗液的蒸发,带走更多的热量,薰刚才还觉得热,现在又有些冷了。
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薰绝望地想。
“已经不早了喏……吾辈送薰君回家吧。”
“诶?才不要。”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又不是女孩子。”
“可是吾辈和薰君顺路哦,”零十指交叉相握,漂亮的红眼睛里仿佛下一秒就要有泪水溢出来,“小零想和薰君一起坐末班电车回家喏☆~”
面对泪光闪闪的朔间小零欧内该表情包,薰扭过脸别扭地挤出一句好吧。然后也不等零回答,就往楼梯那边走。
真是拿朔间没办法。
薰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遍没出息,一边赌气似的加快了脚步。
零跟在他身后,心情很好的样子。
熟悉的场景和记忆中的重叠,有一瞬间薰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那时还没有发生后来的这些机缘巧合和变故,简单纯粹的阳光肆意挥洒,燥热的对流穿过街道,零跟在他身后,枝叶尖漏下来的光斑铺陈在夏季校服的衬衫上,像海洋碎片反射模糊的光。
两个人并肩坐在电车站台,夜风安静地吹过,初夏的蝉声在浅草中隐没。谁都没有说话——仿佛这样一切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上车以后薰就开始庆幸自己没有一个人坐末班电车了,车厢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上次好像还听小濑说了什么末班电车奇怪乘客的鬼故事来着……嘛,但是如果是和朔间一起,一定是没关系的吧?
薰这样想着,意识如同夜间退潮的海水般消退。
莫名的安心感竟然让薰就这样靠在零肩膀上睡着了,过量运动后疲劳的身体总是让人容易快速沉入睡眠,前几天晚上薰又在熬夜背词,根本就没怎么休息。
薰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零的校服外套,电车依然在向前行驶。薰正要为自己的失态道歉,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好像坐过站了。
“……朔间,我坐过站了哦。”薰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所以刚才为什么不叫醒我?”
“哦咦哦咦,小零只是看薰君睡得太熟了就不忍心叫醒薰君喏……”朔间小零眨着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无辜样子,“而且小零并不知道薰君的家在哪里哦,真的真的!”
明明二年级的时候还去过他家楼下喊他名字来着……还是说朔间真的变成老爷爷不记得了?
不如说这些事情朔间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吧,会把这些无聊琐事记得一清二楚的只有他一个罢了。
薰懒得和他计较,打量起窗外来,盘算着如何在不惊动他爸的前提下,深更半夜叫司机来接他回家。哥哥最近出国了,不然还能稍微帮他瞒一下。
很遗憾,窗外是完全陌生的景色,似乎已经到了近郊,而且电车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薰君,看看窗外。”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得像此时从车窗吹进来的夜风。
薰抬起头,窗外是一片灰色的浅海。电车从海上缓缓驶过,海水在车灯的映照之下泛起一点温柔的波纹。码头的灯火漂浮在透明的海水中,像一个明亮星夜里流动着的天空。海浪相互撞击发出的白噪声和深空般的温柔灰色彼此交缠,填充着他空乏已久的感官。
零看着他,温柔的神色比沉沉的海雾和月夜更甚,像一个虚无缥缈又浪漫至极的模糊的美梦。
『我靠在墙上而你走近,后来窗外就有了月亮。』
如果是梦的话,请让我就这样溺死在此处吧。
电车在完全陌生的站台停下,海潮的声音似乎已经离他们远去。
“吾辈想带薰君去一个地方。”零笑着看向他,血色的瞳孔里此刻只有他一人的倒影。
果然是梦吧。只有在梦里,朔间才会离他这么近吧?
薰迷迷糊糊地点头。既然是在梦里,他索性就不再考虑要怎么收拾之后那一堆烂摊子。
薰任由零拉着他的手腕沿着长满莎草的废弃铁轨奔跑,夜里的凉风灌进校服外套里。
没关系的。如果是在梦里、如果是和朔间在一起,到哪里去都是没关系的吧?
不必考虑任何后果,不用顾虑任何多余的事情,只需要负责抓住那只手向前奔跑就好了。
所谓『自由』,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薰闭上眼,觉得自己就要和夜风融为一体。
他们奔跑着一同进入这个夏天。
“到了哦。”零看着他笑,仍然没有松开手,一点微光在他瞳孔中反射。
雾气笼罩的湖泊和失眠的蓝色睡莲,无数萤火点在湖面和玫瑰灌木上,如同仲夏之夜的温柔幻想。交错的枝叶碾碎一道白银的月光,在玫瑰花上投射下新雪般的光影,像约瑟芬皇后的马尔梅森花园,传达着爱与生命的讯息。
失神之余薰不由得感叹起自己做梦素材的匮乏来,相同的梦在二年级就做过一次了——不过比起那时,现在——无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他和零的距离都稍微缩小了一些吧?
薰坐在湖边笑了起来,像上次在梦中那样靠在零的肩膀上。
“如果今晚回不去的话,”薰转过头来看着零,眼里有星河亿万闪烁,“我们就爬上铁道拐角的樱桃树一直等到天亮*1怎么样?”
零笑了笑说好,会一直陪着薰君到天亮,到无数个清晨的来临。
月光照在零身上,简直像什么虚无缥缈的透明之物。
“夏天就要到了呢,薰。”
薰懒得追究称呼的突然变化,随手玩着零有些松动的领带,只觉得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他觉得他们应该接一个吻。
于是那条绿色的织物顺着衣领滑落,没入开满波斯菊的草丛消失不见。
他们在夏天到来之时接吻。
睡莲的心状叶片铺满池塘,月亮落在挤挤挨挨的玫瑰树丛上。
夏天再一次从这里开始了。
第二天薰不出意料地在自己床上醒来,昨天的加练让他浑身酸痛。
父亲已经去公司了,薰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盘算着今天逃课去哪里玩——这个月的出勤率已经攒够了——要不要在家里再多练习几遍呢?
想来想去薰还是随便捡起几本课本塞进制服包里去了学校,怀揣着一种极其忐忑又矛盾的心理——他既迫切地想见到零,同时又不太愿意面对,像某种欲说还休的隐秘期待。
——这一切在他看到零领口处那条绿色领带的时候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复杂的心绪。就好像急于求证某些意料之中的事情,却还是会在得知结果的一刻如遭雷殛,最后那点微不足道的侥幸心也被毁灭殆尽。
他来得并不算早,原本来学校这件事就是计划之外的临时起意。薰不知道这算是命运的眷顾还是戏弄,他刚到学校就在楼梯口撞见了零,三年级的制服领带和往常一样整整齐齐地系在领口。
薰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几乎是应激反应地转头就跑。
他不想去教室或者学校外面,也不想被别人发现,最终还是去了天台。
薰往天台的阶梯上随便一躺,天气还是同昨日一样晴朗,明亮到晃眼的日光把铁丝网的阴影投射在他脸上。
嗯,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薰简直想穿越回去把那个过度自信的、计划着要来学校的自己拍晕——不对,是拍醒。
薰烦躁地闭上眼。
嘛,明明已经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再来求证一遍给自己徒增烦恼呢?那种事情明明在梦里存在就已经足够了吧。
要不要查一下梦之咲旁边的电车有没有海上的路段呢?明明记得是在横滨还是西伯利亚才有的吧……
不对不对,刚才那样还不够吗,难道还要再创死自己一遍吗?
薰在狭窄的长椅上艰难地翻了个身,犹豫再三然后鼓起勇气似的按下了手机的home键。
不幸的是屏幕并没有如愿亮起,只是一片死亡一般的漆黑——昨天晚上好像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热衷(和异性)社交的薰平时从来不会忘记这种事情,一片漆黑的屏幕如同某种隐晦的暗示或提醒。
仿佛什么当头一棒的大梦初醒,初夏的热度和大脑一起冷静下来,钝感的疼痛像漫过防波堤的潮水一般后知后觉地层层涌来,尖细的heartache如同玫瑰树的尖刺温柔地刺进夜莺可笑却不自知的心脏。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炎热的对流和流淌着的白光拂过他的脸颊。
薰的夏天在它到来时突然结束了。
四月里热得像炎夏,三年级的学生在这一天毕业了。
毕业典礼已经接近尾声了,薰坐在课桌上,夕阳的余晖铺满空无一人的教室。
情书是早就写好了的,大概是在他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
薰坐在一地落日熔金之中,看着浸泡在夕阳里的樱花树发呆。
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如同一场幻梦的星曜祭,和他如同孤注一掷般说出的那些话语。
『为了达到你对我报以的那些期望,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以我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付出的努力吗?』
『要是你就这么消失了的话,我过去的这些努力可就完全化为泡影了哦?』
出乎意料地,他微不足道的请求和挽留得到了回应。
——哪怕只是出于那些平等的无所谓的爱,也足以让他雀跃不已。
他懒得深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零的,当然这些早就无从考证。
他一直极力曲解着、逃避着的那些隐秘的没有结果的感情,早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疯狂滋长,像阴暗角落里无声疯长着的菌落或者藤蔓,盘根错节的荆棘玫瑰缠绕着他的心脏,伴随着每一次心脏搏动刺进相同的伤口。
——至少从巧克力那里还没有。薰这样为自己做着无谓的辩解。
大概没有人可以对那样一个人不动心吧。
『一开始我只是想要一个拥抱,可是他却给了我一个吻。』
一个吻对基督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得到它的信徒却如获至宝。
一开始他没想当耶稣的大冤种信徒的,可是耶稣给了他一个温和的吻。
他本来也没想要和这一切纠缠不清,可是仿佛有什么鬼迷心窍的超自然之力让他误入歧途并且陷得越来越深。薰有时候也会想起二年级时那个作为『旁观者』的自己,那么近又那么远,虚无缥缈得像他的那些梦境中的一个。
薰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海边看日落,妈妈告诉他夕阳只是人类所看见的一种幻象,接近地平线的太阳光经过弯曲的大气层发生散射和衰减就形成了夕阳,此时的太阳本身并没有任何变化。
他沿着海岸线竭尽全力地疯狂奔跑,最终也没能追上他的夕阳。
『わかってなんて言わない,愛してよだなんて言えない』
『それでもまた愛しさは,欲張りにさせる,自分から差し出した,弱さも過去も全部』
薰把那张词不达意的纸片折成纸飞机,从半开的窗户飞出去瞬间就消失在繁盛的樱花树和虚幻的夕阳之间,他无人查收的心意将被毕业季的樱花永久埋葬。
他就那样坐在原处,看着那些光线的幻觉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建筑物的尽头,如同无人欣赏的日落大道。
薰一直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就像他一直到快毕业才明白,自己很久之前约过的那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当时之所以一眼就被她吸引竟然是因为她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和零很像。再比如现在,薰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在储藏室里发现了一朵干枯的黄玫瑰,这时他才幡然醒悟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这时离他收下那朵玫瑰花已经过去了十年。
制服领带在搬家的时候丢了两条,只剩下蓝色的那条。
——这次搬家不知道会不会把这一条也弄丢呢?
当初提出要搬到一起住的人是零,薰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得答应。越来越多成就和肯定的堆砌、同居的状态、惯例的双人活动、无需多言的特殊的默契,几乎要让他误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那个位置上——实至名归的『搭档』,甚至是别的什么。
直到某天久违的团建,薰记得大家说了很多学生时代的往事。之后回到家零又缠着他喝,醉意浓时零突然看向他,不甚清明的眼瞳里倒映着混沌的影:“羽风君,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暗恋对象。”
薰微微模糊的意识迅速从Chardonnay清新的酸度和酒精带来的迟钝中抽离出来,心脏如同被子弹击中,呼吸和心跳同时骤停。他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之中的疼痛,死亡的心脏不再负责传达这种足以证明他仍然活着的讯息。
他只是用前所未有的平静语调顺着零的话往下接:“……不知道。但是你现在该去睡觉了……朔间前辈。”
薰安置好他麻烦的搭档,这才顾得上仔细思考这件事。
倒是没有多疼多难过,甚至还有点意料之中,只是有种一切幻觉都被打回原形的徒劳之感,像圣诞夜最后一根火柴的熄灭。客观上来说并没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绝无可能的幻想依然绝无可能,从始至终不过是他一个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和过剩情感的浪费罢了,矫情又毫无意义。他也懒得去想那个见鬼的暗恋对象是谁,只是突然有些厌烦这样的生活,只想着快点逃走。
——遇到『朔间前辈』时最好的处理方法是赶紧逃跑。
薰早上去电台录节目,下午回家的时候零已经去事务所了。对话框停留在他前几天发的消息那里安安静静地没了下文,他早就懒得用自嘲化解尴尬,简单告诉零自己要搬出去住,消息发送出去手机就自暴自弃似的自动关机了——他好像又忘了充电。
薰把关机了的电子产品扔到一边开始收拾东西,然后他就发现了那朵黄玫瑰。
那时薰不情不愿收下的玫瑰花,实际上还是有被他好好挂在阳台上风干然后保存起来。尽管那些鲜活的色素已经被完全破坏,黄色的玫瑰依旧保持着和原来差不多的颜色,正如它卷边的脱落的茎刺如今依然同那时一样刺痛他。
他想起某天下午在庭院中发现夏末自然死亡的蓝蝴蝶,如同他无疾而终的恋情胎死腹中。
在他胃中翻腾的butterflies*2此时正安静地躺在簸箕里,蓝色的鳞片反射着冷光,像某种悲剧形式的美。
如果我也在十七岁的盛夏死掉就好了,薰这样想着。那样就能像蝴蝶一样永远活在夏天了吧。
他的盛夏终于在此刻永久地落幕。
由于搬家的事情过于仓促,薰并没有找好合适的房子,也不想回本家的大宅住,只好搬去自己上学时在梦之咲旁边的小公寓。
搬家公司把东西全部搬上楼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地板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由于太久没交电费房间并没有通电,手机也依然保持着下午的关机状态。薰坐在黑暗和一堆箱子中间,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薰一直在忙着搬家所以晚上并没有吃饭,他眼前有些发黑——尽管绝对的黑暗中并没有这种概念可言。他抱住膝盖,哪里也不想去,只是突然有些想哭。
没什么好哭的。薰这样告诉自己。不过是做了十年的梦突然醒来而已,不过是侥幸心意料之中的落空而已。
薰这样想着,任凭眼泪流进夏季干燥的灰尘里消失不见。
自从搬家以后他和零的关系一直很僵——当然不排除完全是他单方面一厢情愿的可能。毕竟零唯一的表示只是在将近二十四小时后回了他一句好而已,像什么无关痛痒可有可无的临时决定。他天天躲着零,擅自接了许多单人工作,只是他的经纪人觉得他再不和零一起营业,自己大概就要连夜加班紧急公关了。
于是毫不知情的经纪人小姐帮他和零安排了双人的综艺拍摄工作,拍摄地点在欧洲南部,也没什么繁重的工作,就当是公费旅游好了——毕竟两位前辈最近看起来状态似乎都不太好。
薰得知工作安排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说了一句零君愿意的话就没问题。营业对他来说完全不在话下,这事放在几年前他估计还得别扭好一会儿,现在他早想通了——谁会和名利双收的大好事过不去呢。转头还不忘对经纪人说一句,去这么远的地方录节目,回来以后经纪人小姐可要请我吃饭哦。
南欧的夏天确实和旅游公司吹嘘的一样迷人——旅游旺季什么的也不算完全瞎扯。
南法和西西里岛高气压带下无风的玻璃海和绵密奶油般的静止云朵,科尔多瓦数不清的鲜花和热烈的西班牙风情,郊野的小邱上浓淡不一的绿色和浓稠日光下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永恒之城里中世纪的古老失物仍旧迎接每一个清晨的到来,太阳把浅金色涂抹在教堂刺入天空的尖顶和各家的窗棂上,万神殿和圆形剧场,一切都温柔庄严。
拍摄工作和营业都很顺利,试播的预告和花絮热度几乎超出预期——南欧这样的词汇似乎天生就和浪漫的想象联系在一起。
以休闲和高效著称的苏黎世机场和往常一样繁忙,薰走马观花地路过那些常见的奢侈品店,突然在一众专柜中间看到了一个格外眼熟的标志。
『Laderach』
是零第一次送他的巧克力牌子。
薰愣了一秒,然后加快步伐向候机厅中间走去。
以摆大烂著称的欧洲航空公司果不其然又航班延误了,甚至颇有停飞之势。暴雨看起来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啊,一整个晴朗无风的拍摄周期偏偏今天下雨。薰两眼一闭准备开始美美摆烂。
偏偏这时零不识相地开口问他想不想去机场酒吧里喝一杯,薰懒得思考拒绝的措辞,索性任凭鬼迷心窍跟零进了酒吧,就像他之前无数次被朔间零蛊惑那样。
苏黎世机场的TheCenterBar很出名,还供应一些简单的亚洲风味餐点。
酒吧的酒保似乎认识零,用法语问他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要一杯天使之吻。
他记得零大概不喜欢甜的。
零点点头,然后问薰要喝什么。
薰说那就开半瓶ChampagneRosé吧。
他们坐在头等舱休息室的包厢里,薰突然问零想不想看电影。
话刚说出口薰就后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连缀好的词句在不经意间就泄露出来,等他发现却为时已晚。
而且这样说的话零君会很困扰的吧……零君看起来很累诶……但是按他的性格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吧?
果不其然零强打精神说了句好。
薰君想看什么?
……什么infj。
薰有些懊恼地打开为了方便工作而带来的MacBookAir,这时他突然想起那几个在候机厅里抱着笔记本赶论文的留学生,觉得自己好像也回到了学生时代,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一朵玫瑰花。
薰随便找了一部片子,这部他有点印象,好像是某个在剧组关系不错的女演员推给他的。
『éTé85』
薰默念着片名。
八五年盛夏。
柔和模糊的胶片镜头,气泡水和柑橘味的低饱和滤镜,像夏日的阳光和奶油,南法热烈澄澈的日光和盛夏里透明到褪色的无风静海,闪闪发光的十六岁和温暖明亮的温柔笑意,惊艳如仲夏夜之梦的浪漫段落,纯粹青涩的爱和疼痛,探索欲和觉醒,盛夏和死亡。
『Acetinstantprecis,ilyavaitrienaumondequejenauraispulerefuse,jevoulaispassertoutmontempsaveclui.
Etpourtantquandietaisaveclui,celanesuffisaitpasnonplus.』
在那一刻,我不能拒绝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我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但当我和他在一起时,一切又并不足够。
让他想起十七岁的盛夏,他和零一起看过的那片海,让人头晕目眩的炎夏和暴风雨,酸涩胀痛的潮湿的心脏,玫瑰花和巧克力,埋葬在心底的温柔梦境和浪漫秘密,还有几乎要被他忘记的、少年猛烈乱撞的心跳。
『Cequim'intéresse,c'estlamort,lamortenmajuscules.』
我感兴趣的是死,大写的死。
雨还在下,像一种静默的悼亡词。
薰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出于他自己也不太理解的原因。他从没哭得这么惨过,像是在用力埋葬什么逝去已久的东西。电影进入了悲剧性的尾声,像最终落幕的盛夏。
零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眼泪,问他怎么了。
他不会知道的,薰混沌地想。零君那种人怎么可能知道啊。
酒精和桃红香槟里的樱桃香让他有些不清醒,他没头没尾地用电影里的台词问零:
『Ettamerefaitcaatouslesmecsquichavirent』
你妈妈对每个翻船的男孩都这样吗?
最后一次了,薰绝望地想。要是零君没听懂就算了吧。可是他怎么可能明白呢。
出乎意料地,零停顿了很久,黑暗中他望向薰几近失焦的瞳孔,水雾氤氲像shot的玻璃侧壁上细密的冷凝水。
零终于明白了他十年来从未触碰到的心脏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疯狂又酸涩的频率,所幸这些竟然全部与他有关。那样若即若离的、他想要靠近却又怕惊散了的自由之风和他捉摸不透的无解命题,也会有和他相似的烦恼吗?
缄口不言的沉默和误会在这时化解开来,像顽固的溶质与它独一无二的溶剂相似相溶。两个迟钝的人把隐晦的爱意埋进坟墓,所幸事到如今他们还是故事中心的彼此。
『Biens?rquenon.』
当然不。
吾辈确实爱着很多人,小狗、阿多尼斯君、还有好多可爱的孩子们……当然还有薰君。
可是薰君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喏。
吾辈并不是什么『上帝』或者『神明』。『我』对薰君的『爱』是自私自利的爱,是想要把『薰』永远占为己有的爱。可是薰君并不需要这样的爱吧?薰君值得在更加光明之处享受更多人的自由的爱,而不是被无谓的爱束缚在任何人的身边。
薰君不仅是吾辈独一无二的、世界第一完美的搭档,而且是『我』永远没办法得到的初恋哦。
这份想要薰君永远留下来的自私的冲动,很卑鄙吧?
错愕或者别的什么复杂心绪把薰的感官冲得虚浮,他闭上眼不再用力分辨是梦境或者现实,任由自己溺亡在温柔到不切实际的海洋深处。
“没关系的哦,零君。没关系的。”
“就算是风也会心甘情愿为羁绊之物停留的哦。倒不如说是零君给了我真正的自由吧?现在的我能够作为一名偶像、和零君站在一起很开心哦。”
“而且,我也一直深爱着『零』哦。”
薰微笑着看向他,微光中浅灰的瞳孔像比斯开湾上升起的星星和海雾。
仿佛有什么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在这时彻底土崩瓦解,过往和将来坍缩在此刻,好像那就是永恒的永恒。
『Etpourquoiperdredutemps』
薰发出一句让人难以拒绝的调皮邀请,邀请他一起去到他们的未来。
『……onesttousmortels.』
人都有一死。
零从善如流地接上电影台词的下句。
薰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手里,是一块熟悉的夏威夷果仁巧克力,包装上印着Laderach的标志。
体温让巧克力微微融化,留下指尖温热的弧度。
盛夏的温度在此刻永恒流转。
他吻到了他的天使。
*1梗源自《绿山墙的安妮》。
*2butterfliesinone'sstomach:小鹿乱撞。
*文中的日语引文全部来自羽风薰个人曲FeatherHeartache的歌词,法语引文全部来自电影《八五年盛夏》中的台词。
*三傻二年级不熟但作者酷爱造谣
写上一篇的时候感觉有点用力过猛了,先随便凑点无聊甜饼给大家凑合着看看
不会做饭也做,就做就做
你可能见过兔兔害羞的一百种形态……但是你见过狼王的男友视角和狼王害羞是什么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我也跟着老脸一红。
正所谓眉目传情……
本章主南北副歪怂
3080车队
HE!HE!HE!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叫JY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呢,蒲熠星想。
他遇见的是节目里的文韬,不是北大的郭文韬。
蒲熠星和郭文韬有点事,最先是刘小怂发现的。
不知道是搭错了脑子里哪根弦,刘小怂一早就觉得他俩不对头,
蛛丝马迹他都发现了,就差最后的“关键性证据”
最后一根稻草是他们约的PUBG。
蒲熠星临时有事来不了,就喊了少帮主顶上。
第一局少帮主开局拿把霰弹在楼里灭了一队,郭文韬迷迷糊糊飞反了,跨越了大半个地图和他们汇合,到头来发现毒圈刷在自己降落的位置。
吃鸡吃的有些惊险,好在直播效...
吃鸡吃的有些惊险,好在直播效果拉满。
一通人感谢礼物后马不停蹄开了第二局,少帮主发现郭文韬整局没怎么讲话,在YY里逗他,
“怎么啦韬韬,这蒲熠星不在玩的不尽兴啊。”
“哪有......”
郭文韬苍白无力的狡辩声被JY的阴阳怪气淹没,
“诶呦,这以后夫妻二位也不能只带一个了啊,害,你看这事闹得。”
“诶呀韬韬,哥哥们还不能陪好你啊,非得喊那个什么......”
刘小怂罕见地停下了。
好在JY和少帮主也争先恐后地阴阳怪气,这才让他没那么明显。
刘小怂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不是脑子里搭错了弦,
他看蒲熠星和郭文韬,就是在看戴士和自己。
八月末的北京,昼夜温差已经快要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
刘小怂难得来一回,约上了郭文韬和少帮主吃饭。
JY家里来了亲戚走不开,蒲熠星那天也正好有活动,火树一创业忙得不分白天黑夜,原本六个人的饭局就剩下这么三个人。
地方是刘小怂选的,特意选了个离蒲熠星家近的位置。
吃了没一会刘小怂嚷嚷着拼酒,玩的游戏很简单,空酒瓶在桌上转,转到谁谁就喝。
开始之前少帮主还特意搜查刘小怂的裤兜,果不其然搜出来一包解酒药。
“诶呦,帮主,你这,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你不是成天这点小b酒的吗,怎么,跟我和韬韬喝酒就得要解酒药呗,合着是看不起我俩呢。”
“诶呦,我可没这么说啊,哼~”
刘小怂哼哼唧唧抱怨了好一会儿的委屈,倒也没提拿回药这一茬,于是三个人抱着酒瓶开始喝。
酒过三巡,少帮主早就不省人事了,郭文韬也喝的迷糊,也就刘小怂这一个吃了解酒药的清醒。
郭文韬闭着眼睛骂刘小怂,说他故意演假装没吃解酒药,
刘小怂嘿嘿干乐了两声,难得没有反驳,又启了一瓶酒给郭文韬倒上。
眼看着好弟弟醉的不成样子,刘小怂终于开口问道,
“韬韬,你跟蒲熠星,是不是有点什么事儿啊。”
郭文韬三魂六魄只剩下一白一鬼了,听到蒲熠星的名字却还是全然清醒了大半。
“没有”
一贯撒娇的语气说完这句,郭文韬不愧是装醉好手,迷迷糊糊地倒在韩潇旁边,
你可真行啊郭文韬,以后蒲熠星还能当你解酒药了。
一个真醉一个装醉,只有一个一早就看的清醒。
刘小怂抿郭文韬是一抿一个准,
这也是郭文韬唯一骗过刘小怂的一次。
几杯啤酒下肚,刘小怂也不算清明,压了几年暗戳戳的小心思破土而出,对着两个醉鬼自言自语,
“弟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但是哥哥跟你说,”
“你否认也好,逃避也罢,哥哥是过来人,我看你,就和当初看我一样,”
刘小怂随手把酒一放,靠在椅背上出神,不同于直播前的嘻嘻哈哈,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似乎有很多故事要讲。
“但是你俩跟我俩不一样,你知道吗郭文韬。”
郭文韬睫毛微动。
“怎么了怂哥。”
“那个,我跟郭文韬和少帮主吃饭呢,他俩都断片儿了,正好离你那儿近,你过来接个人呗。”
“吃到现在啊,行,你给我发定位。”
顾不上还未干的头发,蒲熠星顺手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走。
只要是郭文韬的事,他怎样都好。
包厢的门把手转了一半,蒲熠星在门外听到刘小怂喃喃自语,鬼使神差地没有打断。
最后的安排是蒲熠星带郭文韬回家,刘小怂打车送少帮主,
“韬韬,嗯,醒一醒,我们走了。”
郭文韬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他闻到他身上皂角的特有清香,感受到他的呼吸轻轻扫在脸上,还有手臂上的温热。
他想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想在深夜里覆上他的唇,想剖开自己的心脏告诉他,我喜欢你。
郭文韬,你怎么还不知足。
他在内心暗骂。
-tbc-
看热度解锁后续
cp洁癖慎入!
规则介绍:
四对已经分手的素人情侣,参加恋爱综艺节目的录制,集体合宿。节目鼓励自由发展感情。
每晚选择一位今日心动对象,发一条短信。
如果你的前任选了你做心动对象,你会收到
【你的X选择了你】
前任选择了其他人做心动对象,你会收到
【你的X没有选择你】
嘉宾:蒲熠星,郭文韬,戴士,刘小怂,何运晨,唐九洲,曹恩齐,邵明明(排名不分先后)
观察室嘉宾:周峻纬,齐思钧,石凯
cp的多种排列组合:南北,歪怂,启程,九明,海浪滔天,歪蒲,歪韬,怂蒲,九洲×恩齐,小何×明明...
cp的多种排列组合:南北,歪怂,启程,九明,海浪滔天,歪蒲,歪韬,怂蒲,九洲×恩齐,小何×明明,以及某些大脑洞cp看心情滚动播放。
节目内容:
嘉宾可以选择与前任再续前缘,或者在前任的眼皮子底下跟别人谈恋爱。
此设定太适合人数众多的我院搞事情了(bushi)
非常忐忑的问一下这个设定有人看吗?该不会被打吧?
car
可独立观看,前文并不影响
是我捡手机文学《jojo的大学生活》的温泉番外
全文见微博@w舟洲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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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越来越浓烈。
过两天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五周年的纪念日了,而且很妙的是这两天两个人都有假期。
“你说到时候咱们去哪儿啊?除了第一次纪念日咱们两个都在学校所以还精心过了一次,之后几次不是你忙就是我忙,都没怎么认真过了。”
唐九州躺在罗一舟身上,刷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过。
“我倒是想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就咱们大学时候去的那次温泉酒店”
唐九洲转过头看着罗一舟,罗一舟把人拉过来了亲了一下。
“你打的什么注意?”唐九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没有啊,你不觉得那次玩得很开心吗”,罗一舟发动被动技能狗狗眼,“我很想重温一下,不行吗宝贝?”
五年了,唐九洲捂住自己的心口,他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每次看到罗一舟的狗狗眼就会败下阵来。
“那行,去呗”
温泉酒店和五年前已经大不一样了,设施齐全了更多,还扩建了不少。
而且有一件特别巧的事,就是他们这次的房间还是109。
“(群聊)十周华滢亦淮星佑相伴永远
jojo:你们猜,我和罗一舟现在在哪里
uu:?where
jojo:温泉酒店
孙漂亮:嘶…该不会是咱们大学时候去的那一家吧?!
:嗯
dxx:你们…不错
连vv:够了…我还没去过…
syh:那去吗连老师?@连vv
syh:咱也去?
连vv:下次咱也去!
chs:那咱也去@孙漂亮
………………”
五年了,幸运的是,大家都变得更好了,相处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变。
“宝贝,我看介绍说这家温泉酒店从前两年就开始设有私人温泉池,咱们可以包一个。”
“可私人的话不就只能泡一个?”
“咳”,罗一舟摸摸鼻头,“咱们可以都泡一会儿。”
又来啦,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唐九洲警觉,但罗一舟能干什么呢?
不想了,总之不会是坏事就是了。
事实上这个私人温泉池还挺大的。
一切都很正常,他们泡着,闲聊着,时不时还和常华森他们聊会儿天。
直到唐九洲感觉到罗一舟贴了上来。
…
*怂哥视角的第一人称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严重ooc
敬我们每个人那一寸忧郁的灵魂
没有一人相信我寂寥
谁也冤枉我在撒娇
最近不止一次看到有人说我是红玫瑰,感情炽烈明艳,专属于戴士的。比起我的心思这么轻易让人识破,我更在意的是一个大男人被形容成花有点别扭。不过这件事就有趣在,我确实演过《红白玫瑰》的话剧。
十年前我在《红白玫瑰》的话剧里演男主角。
十年后他们都说我是戴士的红玫瑰。
遇见戴士之前,我一直没什么长进,从小到大就喜欢白皮肤高鼻梁长头发的女孩。大学时我恋上了我们话剧社的社长,一个以塔可夫斯基和布莱希特为偶像的美女文青。可惜我世影...
遇见戴士之前,我一直没什么长进,从小到大就喜欢白皮肤高鼻梁长头发的女孩。大学时我恋上了我们话剧社的社长,一个以塔可夫斯基和布莱希特为偶像的美女文青。可惜我世影史和话剧史都学得很差,没办法在她面前卖弄专业知识。
辽大的冬天是一场爱情的葬仪。或者说整个东北都是这样,冷到手跟兜儿像被胶水粘在了一起。
这种大冬天我依然约她去体育中心的露天操场散步,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绕着结冰的塑胶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尴尬中我掏出新款的智能手机假装用黑屏照镜子。手只放在外面那么一会儿,我感到自己冻疮的十根手指头在刀割似的寒风中被刮去了知觉。
那天我把钟情表露成了某种殷切,让社长误以为我是想在剧社的新剧里谋得一席。《红白玫瑰》,她说“佟振保这个角色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虽然我知道她大概是找不到其他免费劳动力。不过也许对她还有点感情在,我没忍心拒绝。
排练的日子每天都很痛苦。学校的小礼堂暖气出了故障,冷得连尘灰都不再雀跃,安安静静地吸附在地板上,随着每一次演员的走位有气无力地抖动。
即便这么冷,在等他们台前幕后的布置时,我还是会坐在观众席昏昏欲睡。
轮到我戏份他们就会喊:“刘少天,上来啊!”
好多年以后,我在北京的电影资料馆看了李安的那部名作,同样的青年学生在舞台上喊“王佳芝,上来啊”,[1]我终于明白那种不适感是源于与那群人的格格不入,毕竟我只是一个被架着不得不出演的男主角。
总之大学期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庸庸碌碌,没什么追求;和周围人的相处不能说是糟糕,但始终有一种疏远感;爱情上也乏善可陈,社长找了一个计算机院的男朋友,我又去喜欢别的女孩,她们都有着相似的脸,美而苍白。
我早已不再记得她们。
好像有过那么一任似乎很爱我,闹分手的时候还威胁我要从楼上跳下去。虽然我觉得没有人会为我去跳楼。果然最后她也没有跳,我们平平安安地分开了。
我觉得很庆幸,我这样寡淡无味地活着,又无聊又安全。
当然戴士的出现并不算是一种危险。
第一次见到戴士的时候,我差不多快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了。
我甚至和李太祖那个胖子开起玩笑。
他问我想不想上pandakill,我说想啊,他说那可能要陪JY睡一觉。
我略有踌躇,这不好吧。
李太祖震惊,你怎么看上去还有点期待呢,你女朋友知道你装直男骗婚吗。
两个人在演播厅的后台大笑。
尽管我当时还是很爱我前女友的,如果不是她给我介绍了狼人杀这么个打发光阴的活动,我可能还窝在家里吃喝拉撒,躺在床上做白日梦,也不可能认识戴士。
说起来戴士吃过好几次我前女友的醋,因为我老叫她宝宝。我为了哄他只好说要不我也叫你宝宝。戴士说呕,迟来的温柔比草贱。
戴士就是这么难伺候、小心眼,根本不是我最开始所设想的那个叱咤风云的狼王。
我对戴士一开始只是崇拜,小男孩看自己偶像的那种,满眼都是小星星。戴士对我可高冷得多了,爱搭不理的,后来一起玩面杀又明里暗里嫌我玩得菜。气得我一天玩十几个小时网杀,练来练去还是站不对边,有个好几次匹配到我的大哥都忍不住在语音里骂我。
撒娇不管用,必不管用。只有偏袒你的人才会吃这一套。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要把戴士摇醒,逼问他是不是早在心里盘算着把我弄到手,否则怎么我一撒娇他就一副没辙的样子。
戴士揉揉眼睛迷茫地盯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说你那是赖和憨,还撒娇呢,要点脸成吗。
不过怂哥当时真的很可爱啊。他歪过头来看我,用一种怅惘的语气如是说,一边凑上来亲我胳膊上的纹身,还很小气地避开了那颗钻石。
他哼哼唧唧地问,你什么时候把它洗了呀,是不是还旧情难忘呢。
我说,懒得洗,疼。
他只好说那行吧,不甘心地在旁边那串英文字母上戳来戳去。
“Castacoldeye,onlife,ondeath,horseman,passby!”[2]
纹身师告诉我,这是叶芝的墓志铭。
戴士爱上我,这在别人看来是挺不可思议的,前有白月光少帮主,后有贴心小棉袄ks,戴士凭什么看上我呢。
只有我知道为什么,所以戴士爱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有那么几次我拖着戴士回归我的专业去附庸风雅,看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我跟他说人跟人之间呢还是要看缘的,所以老夫妻和亲女儿关系不睦却和儿媳相处得更好。
戴士看得快睡着了,他说这不是我跟你吗乖儿子,咱们多有缘。
男人有这种奇怪的虚荣心,总想当对方的爸爸。
不过也可能只是他想玩父子play了,那我更加不想理他。
晚上回我租的房子里,戴士问我什么时候跟他搬去北京。
我其实挺喜欢杭州的,没有寒冷和冻疮,冬天醉倒在大街上不会被冻死。不过杭州有台风天,让我体验到暖而剧烈的飓风,吹得阳台廉价的窗框轰隆作响。戴士跑过去巡查了一会儿,很担心地问,它不会掉下来吧。
我生活了这么多年它也没掉下来过,不过戴士这么一提我也总记挂起来,也许是因为我太在乎戴士了。我心疼他两地来回跑,呆不了几天又要回北京录节目。他也说过要把北京的房子卖了陪我住到杭州来,可终究不是那么方便。
最后变成王晨旭和金运一块儿劝我,你就跟他去吧,以后被赶出来我们还收留你。
他们真是我的好朋友。
我没有不信任戴士,可能缺那么一点安全感,但戴士是个特别妥帖的人,务必要让我完全心安,转头就又买了一套房,房产证上写了我的名字。
现在他成了每个月要还20万贷款的房奴,轮到我想抛弃他了。
我的意中人从来不是我小时候的理想型,什么白皮肤高鼻梁长头发,他是个臭不要脸的胖胖,有一颗很爱我的心。
我是戴士的红玫瑰,但戴士可不是佟振保,他也没有另外一朵花了。男主角是感情匮乏的,只有欲望,在法国大街上召妓的那种迷茫。当时我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就和他一样迷茫。我的整个童年、青春,都是这样浑浑噩噩。
现在我有了王娇蕊[3]那颗跳动的心,被比拟的原来不是客体,而是鲜活的生命。你以为的主体才是空洞的躯壳。
我找房东退完房,回去发现戴士已经眼疾手快地在帮我收拾行李,平时没见他这么勤快过。我吓唬他说,北京离沈阳这么近,以后三天两头往我姥姥家跑,她肯定要讹你给买好几双UGG。
戴士神智不清,乐呵呵地说,买呗,买呗。
我突然觉得很委屈,godlie第三季这个狗骗我滴滴代跳那期,弹幕全是骂我恋爱脑的。
我现在想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的恋爱脑。
我辗转又回到北方。北方的空气里弥漫着憧憧往事。你知道,一个人从小时候开始就有忧伤,大概率后来会变得无所谓。
所以我不是一直这么无所谓。
如果记忆是有气味的,我的记忆大概充溢着八月凌晨五点钟沈阳的太阳味,我们家狗球球的体味,被姥爷烫死的那只鸡做成烧鸡的香味。穿过悠长的童年隧道,在学校里备受欺凌,或是花天酒地的生活又争先恐后涌上来,像泄了闸的洪水。
戴士真的特别不要脸,这些事我都没跟他提过,他自己偷偷去看录屏,还冲我兴师问罪。
可能是我们遇见得太晚了,用恶俗的言情剧的话术来说,“那早已不是我们最好的年纪”。可我们最好的年纪在哪里呢,是他高中退学去网吧打电竞,还是我初生牛犊投资拍片被人骗?
戴士摇摇头,张口又要说些不得了的话,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戴士天生就是这么会谈恋爱,跟他相比我实在差得太远。
有一天回家,他在地板上摆了999枝红玫瑰,我才知道那天是我们恋爱两周年的纪念日,我说快捡起来吧别被地暖熏坏了;还有我直播1000天那次,他刷了21个520,又送了个浪漫热气球,我说整这么麻烦干啥三个藏宝图不就解决了。
戴士无语:你谈那么多次恋爱只学会了认怂,结果到我这窝里还没用上,简直横得不行。
他气得咬了一口我脖子,额前的小卷毛蹭在我脸颊上。
我为了还击,主动说过要去再纹一段诗在腰上。“Butonemanlovedthepilgrimsoulinyou,Andlovedthesorrowsofyourchangingface.”[4]
戴士听我讲完以后挺心动的,但他怕我疼,没肯让我去。
后来戴士有正经跟我说过,要不要给我钱再去拍一部电视剧。我说我已经把我爸给的钱败光了,现在还要来败你的吗。
戴士说,可你不是想做吗。
他说得我一愣。
也许这就是戴士能把我吃得死死的地方。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总能看出来。我当初投资拍片也许是为了某种叫“梦想”的东西,每个学编导的都会有的那种梦想,甚至想把它美化成艺术。可原来艺术也是用钱买来的。每天一起喝酒谈天的“朋友”,心里却惦记铜臭味的现实。
所以是不是这个艺术被商业化、金钱至上的世界辜负了我,辜负了我们。
我之前一直在想,也许人和人之间真的不过都是相互拒斥的孤独的原子,无法靠近。姥姥姥爷的爱也不能消解我的孤独;那些美丽的姑娘也不能;更不必说假装志同道合的陌路人。
我在舞台上演剧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丑角,妆容花了满面,只为博得台下的掌声,生命这般充满了喧哗与骚动。
理想那么短暂,沉重地跌下去,可回忆起来其实好长好长。
还好,我是那么幸运地遇见了戴士。戴士这个人,很讨厌,又粘人又爱吃醋,可是对一个人好是真心的,不求回报的;这种爱那么深又那么有限,几乎全部给了我。
他爱上我,因为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我相信这是缘分。
注:
[1]李安《色,戒》片段
[2]可译为“冷眼,向生,向死,骑士,策马向前!”
[3]张爱玲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的女主角,佟是男主角。
[4]叶芝《当你老了》,可译为“唯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爱你那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END
涂鸦
*感谢食用呀!
1.
杭州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热,每年如此,从未有过例外。
意识到这种降智行为后,刘小怂走进带有空调冷气的大楼里,乘着电梯一路向上,最后抵达一家桌游店。店里的工作人员见他一个人杵在门口,热情地迎上来给他推荐新出的剧本,他没怎么听进去,耳边人声嘈杂,脑门一阵冷气直冲到头。他问道:“这儿能玩狼人杀吗?”
“当然可以,您不介意组野队的话,刚好有桌差一人就开。...
“当然可以,您不介意组野队的话,刚好有桌差一人就开。”
店员说的局在包厢里开,里面有单独的冷气,比大厅还冷。“空位在那边。”法官小姐姐指了指最里边的位置。刘小怂走过去落座,桌面很干净,只有几杯奶茶在上边,号码牌很显眼,白字黑底,他是八号位。
“可以啊,谢谢。”陌生到让他无措的声音,但仍旧镇定地拿着两张牌,其中一张侧过头的时候给了身旁七号位的人。是一张萍水相逢的脸,刘小怂笑了下说:“不客气。”
男生表情略微遗憾,但没有强求,只说了句“打扰了”便转身离开。刘小怂走出大楼,又回到混沌的热空气中,他回忆起刚才那局狼人杀,试着在脑中复盘,想象自己哪里发言不对,哪里应该更好。
思维停下来的时候,已徒步走到公寓楼下,天色暗淡,光线被夜晚包裹住。
“他明天就回北京了,确定不来?”
刘小怂翻找出柜子里的吹风机,额前的刘海长到有些遮住眼睛,是该修一修了,他淡淡地想着。头发吹干得很快,不到五分钟便好,吹完后,刘小怂回到卧室,开着空调便睡了。
既然已经分开两年,既然看上去他们都过着即使没有彼此也依旧算得上不错的生活,那么再见面,不过也是庸人自扰,自讨苦吃。
2.
那是还称得上年轻的岁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至死是少年。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刘小怂,自认为已经甩掉了青春的尾巴,好笑地跟戴士吐槽:“哪来那么多矫情的事儿。”戴士说:“刘小怂你个愣头青是不是觉着自己现在是站边王,膨胀了,了不起了,看不起少年了是吧。”
“戴士你少特么带我节奏行不行啊。”他弯着眼睛,笑意粲然地说着不客气的话,戴士没有和他继续争辩,只揉了揉他的头发,目光温和下来。
光线和温度都刚刚好,气氛也到位了,刘小怂想,是个接吻的好时刻,于是侧过脸,唇贴上了戴士。
并未正式地以恋人关系在一起,可吻住戴士的时候,刘小怂没半分后悔。
没有想过以后还能不能做朋友,没有想过戴士是不是也喜欢自己,作出行动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戴士的世界,哪怕只有一瞬,但在那一瞬,是只有他刘小怂存在的。
睁开眼,白日光线透过轻质窗帘洒在屋内,梦醒了。那之后戴士的反应是什么样,刘小怂没再去想。无论如何,他们的的确确在一起过,而无论如何,也的的确确分开了。
原因是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但分开的画面时常出现在眼前。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傍晚,因为争吵而互不言语,又因为忍受不了冷意而率先打破沉默说:“要不然就分手吧。”
他曾经给了戴士最毫无保留的爱,只顾着把所有在乎坦坦荡荡地掏出来,却忘了留一点理智给自己,于是从始至终都没能学会怎样长久的经营一段感情。话出口的瞬间,后悔也腾升而起,可是戴士没有再给他后悔的机会。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他背对着戴士,听不出戴士的情绪。
“我尊重你的决定。”
那是刘小怂记忆里,和戴士面对面的最后一次对话。
3.
他爱得热烈,也同样决绝得热烈,心里再后悔,面上却始终不肯服软,反而变相地安慰自己,不假思索地答应分手的戴士,会不会早就等着这句话。他不过是称了他意,做了一回恶人。
后来冷静下来才回过神,戴士哪可能是那么卑劣的人。
说来也难以置信,和戴士之间,追逐是他,憧憬是他,主动是他,可在一起后拼命维护这段关系的,却是戴士。
最早的时候,戴士喜欢骗他,他打心底觉得无所谓,但被骗得狠了,又克制不住生气的情绪,爆发起来常常也是口不择言,尽是难听的话。戴士也不恼怒,耐心至极地用尽一切方法哄他开心,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刘小怂觉得,自己被戴士宠坏了。
戴士从不会对他生气,对他冷脸,对他说一句狠话,虽然戴士本身就是一个不容易动怒的人。但温柔和平静,刘小怂自认还是分得清的。
没错,在一起的日子,戴士所给予他的,都是温柔。
所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甚至于得意忘形,说出了那句“分手吧”。
争执的时候,难免会产生结束一切的念头,人之常情,谁也逃不过。可想到是一回事,说出口,却又是另一回事。
那时他和戴士都已过三十,而立之年的男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应当了然于心。更何况那几年,刘小怂自己的性子也早已不似最初那般张扬得放肆,他成长得很快,狼人杀是如此,直播事业也是如此。
可唯独在经营感情这件事上,他还是成长得太慢。
分开后有过后悔,因为那句“分手吧”的确是在气急之下希望戴士能有所挽回所作出的孤注一掷的选择。可这场赌局的结果太明显,这种事,一赌便是输。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心里后悔,心里难过,心里不甘,都只能藏在心里了。戴士没有一丝回头再看看他的迹象,刘小怂更是没有勇气再追回戴士。
不是骄傲,也不是自尊心作祟,刘小怂只是在偶尔听见戴士的消息时觉得,没有彼此的他们,似乎也可以过得很好。
4.
九月的时候,杭州已不像盛夏那般炎热,但白日依旧光线刺眼。
“最近在忙什么?”从长沙录完蜜桃赶来的蒲熠星坐在咖啡店里向他问道。
“能干嘛,还不是直播。”他喝了口咖啡,有点苦,莫名想起曾经很喜欢的一种饮料,“倒是你,闲得发霉还是咋的,跑长沙来干嘛?”
“我这不是来看看我的好兄弟。”蒲熠星淡淡地说,“刚好JY也来录了两期,就想起你了。”
“你们那节目,录了多少年还在播。”
“怎么,羡慕啊。”
刘小怂平静地看向蒲熠星:“羡慕什么?”
蒲熠星没答话,低头看了眼杯子里的咖啡,半晌才不经意地问道:“我听JY说他七月来过一趟杭州。”空气一阵沉默,刘小怂短短地发出一个“嗯”字,蒲熠星试探性地追问说:“你们见面了?”
“没有。”
“不会吧。”
“我那天刚好出去玩狼人杀了。”
“和谁?”
刘小怂抿了下唇:“路边随便找的桌游店。”
蒲熠星难得露出诧异的表情:“怂哥你别吧,想见人家歪哥就去见,这狼人杀你都多久没玩了还凑热闹。怎么,想睹物思人啊。”
和戴士分手的事,刘小怂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蒲熠星。那时他正处于后悔和气愤两种情绪不断交叉的龙卷风中,比起分手,倒更像是大吵一架的表现。连蒲熠星也以为,他们不会真正的分手。
“你还喜欢他吗?”
走马灯一般,脑子里突然就冒出很多画面。戴士坐在七号位说“八金水”,戴士在镜头前认真地回答“最好的朋友是刘小怂”,戴士买了大堆零食礼物在酒店哄他开心,戴士在被他吻住后轻轻摁住他后脑勺的温柔掌心,还有刘小怂没有机会看见的,戴士在听着自己说“分手吧”三个字时,眼底会是怎样的难过,怎样的落寞,怎样的挣扎。
蒲熠星在夜色中走进航班楼,没有等他的回答。刘小怂有些想笑,他的好弟弟演技实在有够拙劣,特意跑来杭州,原来为的就是问这么一句已经不痛不痒,不影响任何结局的话。
可是风吹进车里的时候,刘小怂才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喜欢。”
话比意识先出口,反应过来时,他感觉到风吹进了眼睛里。
5.
迈入十月的杭州,比九月更为热闹。
睁开眼的时候是正午,刘小怂想起前两天接的推广,又连忙对着相机自拍、选照片、发微博,一顿忙下来,两个小时过去,窗外却白日依旧。
的确有够幼稚,不仅偷偷窥屏戴士,还特意切了小号,实在不像以前的刘小怂会做的事。
可转念又想到,分手以前,都是正大光明的进那个人直播间,因为有理由、有底气。现在呢,他拿什么身份出现,怎么都想不到答案。
直播间的弹幕刷过很多祝福,十月一日,自他们相识,到分手那一年,每年都一起走过的日子,算上今天,已经是刘小怂缺席的第二年。
屏幕里戴士的脸不算清晰,但样貌还是记忆里的样貌,又好像笑得比以前开心,不自觉的,看着戴士的笑容,刘小怂也露出笑。
可眼角却渐渐变红。
以前觉得,又哭又笑是一件很傻的事,难看、尴尬、难为情,总之那样太过于狼狈的表情,刘小怂认为,绝不会出现在自己脸上。
难过就是真正的难过,开心也是真正的开心,这样挣扎的模样,他最不喜欢。
可就在这一刻,看着戴士的笑,像回到了初识,他会跟着戴士高兴,跟着戴士笑得爽朗。
但无法改变的是,过去已经过去,像也仅仅只是像而已。
回不去的。
两年前冲动之下的分手所带来的后遗症迟迟在这一刻才发作,原来感情真的不能那么轻易就放手,因遗憾和存留的喜欢所带来的痛根本无法形容,更无法消除。比想象中还让人绝望,因为醒悟得太晚,一切都已抓不住。
“生日快乐。”
消息发出去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这两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6.
“我想见你。”
发出祝福,说没有抱着被回复的期待,一定是假。可是亲眼看着戴士发来的话,又觉得像回到曾经的梦里吻住戴士的那刻。
可是到底该抱着怎样的心情,或者说怎样的期待,更或者,什么也不要期待最好,都无从得知。
无法揣测戴士的心,但也没有办法做到什么也不想。毕竟曾经的分手,说难听点就是一气之下不顾戴士感受作下的决定。那个人果然有够记仇,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给,对着毫无防备的他说:“尊重你的决定。”
真好笑啊,到现在还在不甘的人,竟然是先说分手的自己。
但那句回复之后,再无后续。
无事发生的第三天傍晚,在超市采购完的刘小怂,在自己家楼下,看见了两年未见的,戴士的身影。
他没觉得丢分或者难堪,只是想到以前的自己,想到以前那个说“当戴士马仔挺好”的刘小怂。
“去哪儿了?”
走到跟前的时候,戴士淡淡地问他。
初秋的夜降临得格外快,几分钟前还有余留的红色夕阳,此刻却已经满是星辰。刘小怂回答说:“去超市买了点儿吃的。”
“歪哥到家我坐坐呗。”
这么说着,心跳不自觉加快,步子也变了速度,不敢看那个人的表情,因为太过害怕,会不会戴士其实是抱着和过去全部说再见的心情来见他。
于是独自走到戴士前面,在有光的地方时,他听见戴士在后面轻声说:
“我现在说八金水,你还相信我吗?”
两年离别,再度重逢,刘小怂湿着眼眶想,原来戴士赠予他的一切,依旧是温柔。
TheEnd.
刚在虎牙开播的时候,刘小怂对一千天这种事,想都不敢想。
虽然是戴士推荐他来的虎牙,但路终归都得自己去走,怎么样都是孤身一人,单打独斗。
那时候刘小怂没想过一千天的事,只顾着琢磨怎么把狼人杀的技术提高。
参加超级星期天的时候他还是熊猫一无名小主播,拿狼不发言也能被人点出来。说来是开心果一样快乐的存在,但总被人看穿的滋味不好受,那个时候便暗自下定决心,不说像戴士一样呼风唤雨,至少能不被一下拆穿身份也好。
却没想到,既定的目标发生了严重偏移,依旧想在狼人杀闯出些名堂来的刘小怂,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征兆的,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戴士。
到底也是个年近三十的大龄青年,想要拿崇...
到底也是个年近三十的大龄青年,想要拿崇拜和仰慕做借口,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是戴士的小弟,却还是过不了真心这一关。
于是总是想起那句老掉牙的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崇拜也好,仰慕也好,或者是想要和狼王并肩的期待也好,刘小怂无法完全地将所有感情剥离开,一一分析自己为何会喜欢上戴士。
他的脑细胞都用来琢磨戴士了,感情这件事,撞上就是一无所有。
只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和戴士共同度过的时光,都是笑着的。
被骗的时候很多,生气的时候很多,恨自己看不透戴士的时候也很多。
有时候私下联系少了,便想着这样也罢,早日抽身,不再为难自己,可戴士那头一旦有了声响,又恨不得把整个人贴上去做回报。
有时候被戴士一两句不经意的话戳得难过,不能发作,于是暗自生闷气,发誓再也不要喜欢这个人,可再度见面,整颗心又软了下来。
有时候和戴士一起笑得太过开心,又会得意忘形,遥想到很远的日子,产生一种他们的未来会就此纠缠下去的错觉。
他的心在反复无常中因挤压变得快要窒息,可当真正出现在戴士面前的时候,又不愿将爱意悉数奉上。
在戴士身上,他倾尽了名为喜欢的情感,可面对着现实时,又好像总是戴士在身后陪着他。
来虎牙是戴士建议的,去Godlie也是戴士推荐的,可戴士却总说,刘小怂,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他张扬外溢的性格在这样的时刻全然消失,像换了一个人,突然之间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很喜欢很喜欢。
可是他能做的,又好像很少很少,少到刘小怂不敢让戴士发现自己一丝一毫的爱意。
喜欢这种事,从来没有人规定过必须要两情相悦,他并非圣人,更是没有办法做到完完全全不声不响,不求回报的喜欢。
会想要放弃过,会想要转身离开过,也会想要竖起坚硬的外壳把所有的柔软藏起来过。
可是都是徒劳。
很久之后的现在,上千个日夜已经过去,曾经那个一抓狼就被人看穿的刘小怂即使已经成长到足够撑起一小片天空,可喜欢戴士这件事,不仅没能死心,甚至愈演愈烈,越藏越深。
越是喜欢,越害怕被发现。
勇气不是消失不见,而是被他扔在了角落,置之不理。
冬日的午后寒冷依旧,有风从外面吹进里屋,刘小怂揉了揉眼睛,有点涩涩的难受。
蒲熠星在群里说恭喜怂哥,一千天得请一千顿饭,戴士在后面煽风点火,说一千顿不够,我和蒲熠星明年的生活费都得让怂哥包了。
他这才想起一千天这件事。
第一反应是,自己竟然已经喜欢这凑不要脖子三年多了。
这胖子到底哪儿好了,以前逮着他往死里骗,现在骗不着了,又无时无刻不阴阳怪气煽风点火,经常消息发过去聊着聊着莫名其妙没回应,有时候变着法子明示暗示一起出去吃个饭也拒绝得斩钉截铁。
默默地嫌弃完,脑子里再闪过的,却都是温情。
他想起戴士提着很多很多零食软着声音哄他开心的时候。
他想起戴士耐心细致毫无保留地教他在狼人杀这条路上愈走愈远的时候。
他想起戴士难得认真地为了他疾言厉色,在很多很多人面前将他护得周周全全的时候。
难过像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可温情却更为致命,让他只能深陷其中,连自我救赎的想法都没有。
一千天了呀,怂哥。
说了一万遍了,想蹭饭就直说。
他毫不留情地回复,心下却开始悄悄酸涩。
一千天了呀,歪哥。
我喜欢你,一千天了。
很多事情想多了容易钻牛角尖,刘小怂不想影响晚上的直播,便把手机静了音,不去看戴士的消息。到了晚上直播的时候,在电脑前调试设备的刘小怂没忍住,又把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理所当然的结局,戴士那边根本没有再回复他,就像以前的很多时候,他明明还在期盼着戴士的回应,那边却已经结束了一切。
说来也是矫情,看起来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对话,戴士的不回应再正常不过,错的是刘小怂自己抱着不该有的期待,循环往复,绝望再多也以为能够看到光芒。
他自嘲地笑笑,原来那么多人眼中热情洋溢,比谁都能给别人带来笑容的刘小怂,面对真正的喜欢,却成了最安静的那个人。
他可以承认自己是胆小鬼,可是迈出那一步的勇气,依旧在角落蒙尘。
直播间被告白气球刷屏时,刘小怂确认了三遍是戴士送的。
戴士没说什么多的话,告白气球,帝王,能续费的,能刷礼物的,一个都不落下。
那边没有声响,刘小怂等了半天,心底陡升的期盼和雀跃一点点消散,等到平息下来的时候,又继续若无其事地直播。
他觉得难过,又觉得开心。
戴士是在乎他的,可戴士对他的在乎,却不是刘小怂想要的。
可刘小怂心心念念的喜欢,到底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因为深知他们已太过亲密,朋友之间的情谊已经太过厚重,他掺了杂质的感情一旦介入,所有的一切都会分崩离析,他连戴士朋友间的在乎,都会弄丢。
真不甘心。
关掉直播的瞬间,刘小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念头。
戴士不喜欢他,却可以送这么多告白气球,可以对他那么那么好,可以毫无遮掩的把在乎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可是他明明喜欢这个人喜欢得要死,却连一个告白气球都不敢刷。
怂哥干嘛呢?
刚下直播啊。
他情绪低落,但尽可能扬起语气,不让戴士察觉到异样。那边突然又不说话,空气沉默,刘小怂仿佛能听见戴士的呼吸声和自己忐忑难过的心跳声。
告白气球,不就是拿来告白的吗?
刘小怂不敢说话,怕声音颤抖,怕光芒转瞬即逝。
是不是我说得不够明白啊。
戴士懒洋洋地说。
一千天了,刘小怂。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像过去的很多时刻,戴士单方面地结束他们之间的对话。
可这一次,结束背后真正的含义,刘小怂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戴士给他的爱,也一直很安静。
*HE,歪哥视角
戴士送刘小怂的第一个礼物,是只小奶猫。
他无意间刷到刘小怂的微博,好想有只小猫猫!还加了感叹号。戴士大脑空白了下,回过神,自己已经在去买猫的路上了。
他在狼人杀的创造力在遇到生活琐事时往往变得贫瘠又单一。一排喵看过去,呜呜叫的,缩成一团的,爪子挠不停的,咧嘴露出锋利小虎牙的,好像都那么回事。
还没刘小怂可爱。戴士撇着嘴想。
但刘小怂独一只,已经归他了。戴士仰起脖子思考片刻,挑了只躲在角落的小奶猫。白底黑纹,和刘小怂微博里的一模一样。
我能叫它没脖子不?
刘小怂抱着小...
刘小怂抱着小奶猫,眼巴巴地问他。
那双狭长的眸子无辜又狡黠,把戴士挠得有些受不了,撇开脸说,你要广而告之你喜欢我吗?
谁特么喜欢你这只大肥蛾子。
你要是成天叫他没脖子,想的还不是我啊。
刘小怂不说话了,嘴巴紧抿住,也不看他。手掌来回抚摸小奶猫背脊柔顺的绒毛,心不在焉的,垂着脑袋,后颈露出漂亮的一截。
模样有点委屈。
戴士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截凉凉的肌肤,像刘小怂抚摸小奶猫一样。
在和刘小怂斗嘴这件事上,他从没输过。秘诀很简单,揪着刘小怂的心窝子戳就行。比如玩狼人杀伊始,刘小怂对他深信不疑,他就抓着他骗。比如现在,他时时刻刻都能窥见刘小怂自认为见不得光的心事。
是少年藏不住的爱意。
无需猜测,怀疑,是显而易见的。明晃晃的,跟大白天的光一样。当事人却傻得可以,拼了命往怀里藏,往角落里缩。以为他看不见他。
他倒不急于戳穿刘小怂,相较之下,戴士更热衷于陪他玩这种类似捉迷藏的把戏。刘小怂气急败坏又狠不下心跟他生气的模样,怎么看都不腻。
手机叮了下,戴士划开屏锁,没一会儿抬起头嫌弃地说,你取的什么破名字?
刘小怂正专心致志地撸猫,也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回了一嘴,咋的了,没脖子你不满意,刘蛋猪你也不满意啊。信不信我叫它德古拉脖绝!
戴士被他逗乐了,想把人往怀里揽。刘小怂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直到细碎的吻落在敏感紧绷的肌肤上。
然后刘蛋猪被他扔在了一边。
戴士刚认识刘小怂时,脾气还没那么好。
每到玩狼人杀拿好人牌被配置绑架抗推,或者玩狼人被拗刀输掉,他极容易来脾气。生气得狠了,直接不玩也是常有的事。某次线下局,十张票里刘小怂那只细白的手赫然举在里面,像根针似的,扎得戴士脑仁子疼。本来还只是星星之火的愤怒一下燎了原,他发完遗言招呼也不打便溜了。
没走两步,后背就被人拍了下。刘小怂跳到他面前,盯了他半晌,却只挠了下脑袋不说话。
戴士那股子火苗蓦地消了不少,他被刘小怂明明想安慰自己又手足无措不知道说啥的模样搞得啼笑皆非。故意扯起嘴角说,怎么,被抗推了跑我这儿来发遗言?
我是自爆的!
刘小怂语速很快。戴士捕捉到他话里的紧张和忐忑,他看见他嘴唇又轻轻翻动了下,却很快紧闭住。不过也足够戴士把他看懂了。
我没有配置绑架我是狼我是故意让你出局的惹你生气的不是我。
大概是想说这一类的话。戴士想。
火苗彻底烟消云散,他忍不住捏了把刘小怂的脸,说,我知道你是狼,你还能站错边的吗?
彼时刘小怂不过是个普通狼人杀玩家,资质平平,偶尔快乐,站错队刀错神都是常有的事,戴士这句明显揶揄的话却不料一语成谶,日后那个成为站边王的刘小怂是受了几分他这句话的影响,戴士不得而知。但今时今日,他和刘小怂的关系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取得了极大突破。
虽然不属于友情。
戴士是从刘小怂干净纯粹的眼睛里读出这个结论的。
怪异的是,戴士在看透原来自己是眼前这只少年说不得的心事时竟格外平静,连米粒大的惊讶,慌乱,或者沾沾自喜都没有。被比自己年轻太多,还是同性的人喜欢,虽称不上惊世骇俗,但也应该属于那种被锁在抽屉里的秘密。此刻却像是阴霾多日的黑云天突然从细缝里窜出的几缕阳光,暖洋洋的,舒服得戴士想闭上眼好好享受一下。
去喝酒吧。他自作主张地搭上刘小怂的肩膀。
他又注意到刘小怂因他的触碰微微动容的眉头和突然挺直的腰板,蝴蝶骨时不时戳他手臂。戴士眯着眼,大抵是因为自己触碰到了刘小怂最柔软,最深不见底的秘密。那些刘小怂紧张的,局促的,纠缠的,泥泞的,想要刻意隐藏的,似乎一下见了光。
只有他一人窥探。
那天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
那个不经意被戴士发现的少年心事,比起喝醉酒的故事,渺小得像湖面荡起的涟漪。风一吹就散了。
戴士酒量不好。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催眠的本事有了,狼王的本事也有了,一到酒桌,通通打回原形。他没想把自己灌醉的。他想灌醉的人是刘小怂,想听刘小怂说实话,想看刘小怂把那些隐晦爱意宣之于口的样子。
一来二去,少年酒量竟好得出奇。戴士成了那个先迷糊的人。
他在醉意和酒精的麻痹中,在一路搀扶他的冰凉的,又热情洋溢的体温中,打破了那层横亘在他和刘小怂中间的那条鸿沟。
他主动跨过去,来到少年身旁。
诧异的,抗拒的,挣扎的,不安的,温柔的,乖顺的,戴士记忆里虚妄的,存在过的,关于刘小怂的碎片,都在此刻,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在暧昧旖旎的气氛中,在他抱住他的温度里,展露得清晰又刻骨。
戴士在明晃晃的光线中醒来。四周敞亮得像刘小怂无处安放的,又昭然若揭的少年心事。
眼睛被刺得难以睁开,他用一只手臂遮住双目,侧过身,身边是空的,但凹陷下去的部位已经写满了一切。他的手掌覆上那处凹陷,余留的温度像平静海面上突然袭来的海啸,把他整个吞没。
小怂。
他唤了一声,无人应答。一种狂欢过后的空虚和想念爬满他的每段神经,是他从未体会过的,食欲匮乏,却激情蓬发的状态。
戴士是在一天后联系刘小怂的。他约了他线下面杀,刘小怂到的时候,穿了黑色外套,外套领子稍高,刚好遮住白皙的脖颈。肌肤相切后的初次见面洋溢着蠢蠢欲动,戴士装作不经意地看过去,黑色布料下遮盖住的透明肌肤隐隐露出几分不可言说的红色。
是还没消退的吻印。
那晚在酒精中迷失的记忆突然涌出,像只吃了一口蛋糕,戴士尝到了想得寸进尺的味道。
到底还是青葱少年。刘小怂一整天埋着脑袋没拿正眼看过他,也不主动挨着他坐,他刻意叫了他两声,只看到少年微颤的指尖。
局散时,众人鸟兽状散去,刘小怂刻意混在人群里,戴士上前两步,把他捉到旁边。
躲我干嘛?他明知故问,假装看不见刘小怂的无措和慌乱。
谁躲你了,我困了,要回去睡觉。
来我家睡吧。
他话一出,刘小怂总算拿正眼看了他,眼底意味不明,却把戴士盯得第一次萌生了退缩的念头。
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他突然想到这句话,觉得动听又残忍。
最后戴士还是领着刘小怂去了他家。他拉着他的手臂,在隔着布料的,陌生的,熟悉的温度中,并肩走进未知的,看不见方向的未来。
那是既属于他,也属于刘小怂,却不知能否属于他们的未来。
过了一个冬天。戴士便买了刘蛋猪送给刘小怂。
一周后,刘小怂抱着刘蛋猪参加了京城大师赛。彼时的刘小怂在他翻来覆去的哄骗中俨然成为了站边王,一个春秋前那句玩笑般的我知道你不会站错边也成了事实。
他们一如既往坐在7号和8号。一局结束后,戴士争着发言,其余人强忍笑意看过来,心想小怂大概又要成为快乐源泉了。上次那句我梦谁还历历在目,刘小怂气急败坏又心甘情愿被戴士骗的模样实在让他们难以忘怀,不过这次,快乐源泉本泉却反常得厉害。
戴士一边抖着肩膀狂笑,一边拿过麦又想爆料什么。刘小怂两只胳膊直往他手臂上抓,嘴里还哼哼了两声,像平日蹭来蹭去用爪子挠他的刘蛋猪。
戴士甚至怀疑是不是刘蛋猪成精,把刘小怂附体了。他被刘小怂磨得招架不住,只好作罢,赛后回到后台,在只有他和刘小怂的空间里,捏着刘小怂的脸蛋说,干嘛啊,怎么跟刘蛋猪学会撒娇了?
谁跟你个凑不要脖子的撒娇。刘小怂把脸撇到一边,戴士盯着他通红的耳尖笑。你特么天天骗我,骗完还老是卖我,我能怎么办啊!
戴士还想解释,刘小怂不愿意听了,索性冲进解说间一顿吐槽。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囚徒。
囚徒一脸了然又故作讶异地走过来问他。
你和小怂什么情况?
老流氓一眼读懂老流氓,戴士笑得意味不明,说,你猜。
囚徒只是摇头,目光穿过那层透明玻璃,那头的少年意气风发,张扬轻狂。
可惜了。
被戴士收了去,无所遁形,无处可逃,结局不得而知。
囚徒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戴士,你还没把小怂骗够吗?
我骗他什么了?
8金水,我梦谁,平民跳石像鬼。囚徒故意掰着手指,一桩桩数过去,若非刘小怂,而是换作他人,哪一个不被你骗得怀疑人生。
戴士双手交叉撑在脑后,在心里松了口气,庆幸那些有关牵绊,有关感情的诘问囚徒到底还是没问出口。他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这有什么,还不够。
不够。
当初那个为了安慰他选择自爆冲出来却一言不发的少年还缺点什么。那块细小的缺口一直被戴士记着,时不时琢磨两下,一而再,再而三,多到戴士自己也不知道他骗了刘小怂多少次。
这些无比往复的循环中,刘小怂总会给他带来与众不同的,热情洋溢又独一无二的惊喜。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独自缩在角落黯然失色的模样,戴士想象过,却极少看见。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从未有过对刘小怂丢之弃之的想法。鲜少的那么几次,在他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意,想要迈出步子触碰刘小怂不愿被人打扰的软弱时,少年总会适时的,用堆满眼眶的笑意告诉他。
不必问。
戴士想,那大概是连他也无法触及的,属于刘小怂的骄傲和倔强。
后来,在Godlie那张桌子上,当戴士拿平民再次被好人抗推出局后,那块关于刘小怂的缺口,有了那么一点,被缝合的迹象。
剧情有些俗滥,和那次居然一模一样,他是平民,被推出局,刘小怂那只细白的手臂赫然在他旁边举着。戴士忿忿地想,这丫听完我遗言还不得赶紧自爆来安慰我。
故事并没有按他预料的发展。
他在后台盯着刘小怂,少年认真的样子像天台下面贴膜的,说,就我想先跟9号对话一下,你刚才所表达的意思是你想把JY推出去后让他告诉你场上的形势,那你认他是什么呢?他是个好人,告诉你答案,那你为什么推好人呢?他是个狼,狼说的话,你听他干嘛呢?
戴士笑了,刘小怂后面还说了很多,大意是认他好人,认他点的狼坑。不管这些话是真心为他,还是只是为自己表水,那个曾经因为他生气而手足无措的少年如今已经可以信誓旦旦地为他辩护了。
像站在了世界中心。
是狼也好,是好人也罢。这一刻的刘小怂,是真正的,刻在了戴士心上。
情人关系是一个潜伏的定时炸弹,在和刘小怂理不清又离不得的这一年里,从心照不宣,到相知默契,再到如今,戴士隐隐察觉到,有了那么点分崩离析的征兆。
具体一点,是从他拿狼滴滴代跳,和囚徒骗刘小怂的那次。
那局结束后,戴士在后台看到了一言不发,闷头坐在角落的刘小怂。关于刘小怂的记忆,戴士能回忆起来的,总是明晰又纯粹。此刻的光景却像是把过去的痕迹都一并抹杀掉,只剩下刘小怂背对着他的,黯淡无味的暗影。
他在那片暗影里突然被抽光所有力气。失了以往的自信,生怕自己一上前,一靠近,少年便从自己手边溜走了。
喜欢这种事情,坚硬又易碎。他仗着刘小怂的心意恃宠而骄,得意忘形的太久,差点忘了,少年终会乘风离去。
那天晚上戴士买了能铺满整张床的零食,亲自送到刘小怂家里。他也没想着能把人哄好,但至少现在的自己,在刘小怂难过失意之际送上关心,于少年而言,总是会欣喜的。戴士想,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卑劣,抓着刘小怂的心窝子,一个劲的戳刘小怂的软肋。刘小怂一眨眼,一转身,一进退,心之所想,他总能猜透一二。
他知道,刘小怂不是在跟他生气,而是在气自己。气自己明明知道他戴士是个什么德行,始终不知所畏,一往直前,撞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也心甘情愿。
人终于还是哄好了。那点分崩离析的征兆却并没有因为一说一笑而不复存在,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不安和揣测中,戴士对他和刘小怂这段摇摇欲坠的关系,滋生了新的思考和决定。
少年假装坚强的样子看久了,突然变得难以忍受起来。韩潇来Godlie的那几天,刘小怂反常得更奇怪了。
不明显,无人察觉。也只有戴士看得出来,刘小怂该怎么笑,该怎么赖,戴士再清楚不过。那天盗丘的板子,夜晚睁眼看见韩潇时,他便直觉那个丘比特是刘小怂。人大概都会有点矫揉造作的别扭,刘小怂这一出链子,愣是连得戴士云里雾里。他想刘小怂是不是宁愿输也要尝一尝徒羡他人的百般滋味。
他顺了他的意。
起跳猎人,被毒出局。
之后又录了一期机械狼的板子。录制前一天,他约刘小怂来自己家。逐渐分崩离析的板块在翻云覆雨中悄然无息地裂开,他的恃宠而骄,刘小怂的亦步亦趋,像一根弦被拉到临界点,他们一人一头,不知谁会先松手,把另一方彻彻底底地弹伤。
第二天刘小怂穿了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搭上白色T恤,不说话的时候认真看着他,好看得明晰又纯粹。多年来,戴士匮乏的词典里只能想出这两个词来形容刘小怂,可千遍万遍,始终不耐其烦。
那天录制时,刘小怂没挨着他坐。一整天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漂浮着微妙的,若即若离的气息。戴士一如既往的,时不时Cue下刘小怂,损两句,却鲜少得到回应。三局过后,明晰纯粹的少年愈发模糊起来,仿佛只看得见失落和压抑。戴士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便也闭了嘴,不再多言。
不该是这样的。
刘小怂不该是这样的。
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明亮干净的少年像拂了尘,蒙了灰。愈来愈多的,煎熬的,难过的,黯然的,受伤的刘小怂刻在了戴士的记忆里。他在肆无忌惮地享受刘小怂的喜欢时,愈发清晰的,是他一并需要承受的关于刘小怂喜怒哀乐。
他可以选择视而不见的。
大多数暗恋都会落得无疾而终的结局。戴士是被喜欢的那一方,不回应,不拒绝,不接受,甚至维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他的任何决定,在刘小怂那寸快要干涸枯死的土壤里,都是宝贵的甘霖。
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却假装糊涂了这么多年。
少年终该是拥有骄傲的风骨,挺直的胸膛,明媚的笑容。他拖了刘小怂太久,戴士想,是时候了,把所有属于少年的韶华,通通都还给他。
当晚,他们录完节目出来吃饭。戴士走在最前面,和囚徒,和韩潇。刘小怂跟在人群最后面,和申屠不知说些什么。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落在身后的刘小怂不知何时已快到他身边。戴士伸出缩在袖子里的手,朝少年挥了挥,说,小怂,过来。
在少年越来越近的身影里,在周围的喧嚣和吵闹都腾空而去的寂静里。他看着刘小怂的笑,说道,我们结束吧。
少年的笑转瞬即逝,又试着扬了几分,却终归勉强不了自己。
这一次,没有隐忍,没有倔强,没有假装。刘小怂喉间的嗯字像被猛然卡住,嘶哑又难听。旁人不明所以的惊愕与诧异此刻都显得异常难堪,他像被判了死刑的囚犯,血肉被一片片割去,模糊狰狞。
在戴士凌迟的话语中,刘小怂转身离去。
我们结束吧。
他只听得见这句话。还有啪的一声。
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回家的途中落了雨。豆大的水珠打在身上,刘小怂却不觉得冷。他的心被冻成了冰块,任这场雨打湿,纠缠,泥泞。
十分钟前,他告诉自己,他刘小怂头太铁,人太赖,认定了的,死也不回头。十分钟后,他堪堪被戴士昭告了死刑。
原来一厢情愿这种事情也可以被当事人戛然而止。刘小怂回到家里,房间一片漆黑,他按下开关,还是陷在黑暗里。停电这种一年到头没几次的事在这个时候落下,窗外又是滴滴答答的雨声,黑暗,潮湿,安静,全是刘小怂讨厌的。
刘蛋猪从角落里窜出来,跳到他腿上。后背柔软的绒毛被苦咸的液体打湿,刘小怂把它拎起来,盯着两只蓝色的眼睛,说,幸好当初没叫你没脖子。
不然这辈子都要和戴士纠缠不清了。一个人,单方面的那种。刘小怂这样想着,不禁笑出声,一直以来不都如此吗,他单方面的喜欢,单方面的执着,单方面的难过,单方面的认定戴士死也不回头。
一切决心和勇气被潦草的结束两个字猛然揪住。
像是连呼吸都是错误的。
戴士的世界从来都是热闹又温暖的,他好不容易挤进去,带着旁人没有的喜欢,哪怕是见不得光的情人关系,也是特别的,是他和戴士,可以共同守护的秘密。
可到头来,他的不顾一切,他的小心翼翼,好像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蓦然记起,戴士送他刘蛋猪的那天,一样的提示音,一样的动作,他分明还未告知他刘蛋猪的名字,戴士却先说了出来。
不可能的。
手机屏上的字在刘小怂堆满热泪的眼眶中愈发模糊。不可能的。
他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句话。
总有一些人,明明很爱一个人,却只愿意说有一点喜欢。
慌乱,无措,紧张,害怕。刘小怂紧握着手机,却颤抖得无法出声。
他想起无数个他在戴士身旁醒来的夜晚,对方轻轻揉捏他脖颈时的温柔会不会真的呢?
他想起他第一次到戴士,对方为他购置安排好一切的贴心会不会不是自己单方面的动容呢?
他想起戴士的每一次哄骗,每一次退让,会不会是真的因为关心他,宠爱他,想看他成长呢?
他刘小怂,会不会真的,有那么一点,哪怕只有一粒沙那么小的可能,是被戴士喜欢着的呢?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来不及擦干满脸的泪痕,刘小怂开门,他的眼眶又因出现在门口的戴士堆满了滚烫的热泪。
戴士卷卷的刘海滴着水,在模糊的黑暗里,无奈的,宠溺的说:
我还没说完你就跑。丢不丢人啊,一个人躲起来哭。
刘小怂没说话,也说不出来。声音被哽咽堵在喉间,他怕一开口,所有情绪,所有不舍,所有想要探究那一点可能,都会决堤。
小怂,咱们在一起吧。
戴士轻飘飘的声音回荡在黑暗里。
我认真的,结束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真正的在一起。骗过你太多次,以后说不准还会继续骗,但这句话,是真的。
虽然迟到得太久。
在黑暗里,刘小怂伸出手,他的光,是真的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壁纸头像「第一千两百五十五期」
周峻纬壁纸
抱图吱声小红手都可
cr网络&自截,侵删
【下一期想看什么记得告诉我√
(PS:注明是头像or壁纸,不注明不回复,不要都可以这种,谢谢配合)】
*女装还是yyds
*不能播的部分移步微博
(碧云花落→用户→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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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掉直播的时候刘小怂的脸还是发烫的。他用手背贴了贴脸颊,被自己灼热的温度吓了一跳,赶忙给自己扇风降温。
还没等他平静下来,戴士就过来了。他的表情异常严肃,眉头皱着,仿佛在发火的边缘。刘小怂不明白他怎么了,喝了口水,随意问道:“戴士你咋了?”
下一秒他就被戴士揪起来扔到一边。
刘小怂满头问号,见戴士气呼呼地坐在他的电竞椅上,脸色难看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应该是生了极大的气。
“咋了,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你刚刚叫她们什么?”戴士盯着他,面沉如水,...
“你刚刚叫她们什么?”戴士盯着他,面沉如水,语气生硬。
“什么叫她们什么?”刘小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老公啊。”
戴士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怒火更甚,目光却被刘小怂的打扮吸引了。
刚刚在直播里看不完全,现在刘小怂就站在他面前,快一米九的大个子套一身女生的小裙子,上半身的衬衫被绷得紧紧的,透过纯白色的布料,能隐隐约约看到他微微起伏着的胸口;下半身的裙子穿在他身上实在太短,堪堪遮住腿根,白得过分的大腿在灯光下一览无余。
别的不说,他这双腿真是又长又白又直,平时穿宽松家居裤看不太出来,如今穿了裙子,真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戴士死盯着刘小怂的“绝对领域”,一边回忆着这双腿缠在他腰上时的情态,一边愤愤地想:妈的,刚才全被别人看光了。
刘小怂本来觉得穿短裙站着很羞耻,因为那个裙子实在是太短了,露得太多,让他很不好意思。刚刚被戴士无缘无故的一通发火给弄忘了,就忽略了自己还穿着裙子。眼下戴士说着说着突然不吱声了,刘小怂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脑袋“嗡”一声,脸瞬间又红了个透。
“你他妈别看了。”刘小怂尴尬地抓着裙角,虚张声势地警告道。
戴士当然看出来他色厉内荏,因为他此时此刻脸红得像烂熟的草莓,感觉用手指头戳一下都能挤出来甜香的草莓汁。他轻咳一声,又恢复到严肃的状态,质问道:“你干嘛要叫她们老公?”
“她们送虎牙一号了呀,怎么了?”刘小怂反问道。他问完就觉得不对,看看戴士半是怒气半是委屈的表情,恍然大悟:“你他妈怎么什么醋都吃啊?”
“我不吃这个醋我吃什么啊?”戴士被戳破了也不恼怒,还理直气壮的,“你都没叫过我这么多次。”
“戴士你是傻逼吗?”刘小怂又气又好笑,也懒得跟他掰扯这些,索性蹲下来,手搭在戴士膝盖上,仰起脸,认认真真:“老公。”
猝不及防被叫老公的戴士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眼睛眨得飞快。
刘小怂这时候突然觉得调戏戴士挺有意思,一点也不羞耻了,看他尴尬得手足无措,心里又是得意又是高兴。于是他一声一声变换着语调叫个不停——
“老公。”短促有力的。
“老公~”撒娇的。
“老——公——”拖长音的。
“老公老公老公!”叠着叫的。
“老……”不知道叫到第几声,反正是叫到戴士听不下去了,因为戴士一把扣住他后脑勺,用自己的嘴堵住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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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不太能播了)
(可以去↓↓↓看)
(微博:碧云花落→用户→主页)
*bgm:人海—燕池
遇见你是因为一场灾难,就像火山爆发、海啸巨浪、陨石撞地球。
信号消失在云层之外
01
想见却还在等的人,不太多。连起来也让人心碎,碎成河。
2020.11.09
AM9:45
这一季的Godlie结束,北京十一月下了第一场雪。皑皑的白雪淹没了整个高架桥路面,就连跑道区几架等待起飞的客航机翼上也堆积起了厚厚一层雪花。
刘小怂站在首都机场的安检口,行李箱早已被送去托运,“我先进去...
刘小怂站在首都机场的安检口,行李箱早已被送去托运,“我先进去了,戴士,你早点回去吧。”
戴士正在群里回复那帮人精提议吃火锅的建议,蒲熠星十分狗腿上前拿走刘小怂手里的那瓶东方树叶,“怂哥,拜拜~”
刘小怂狐疑的看着他,“干嘛,无事献殷勤,没安好心。”
“嗨,怂哥你ze话说的,我可是你的好弟弟。”
戴士煽风点火,“行了,你不就盼着刘小怂赶紧走,赶去和郭文韬他们吃火锅吗,我替你直接说了,好吧,怂哥,他是要赶着去和人家韬韬吃火锅。”
“好啊,蒲熠星。”
好哥哥开始阴阳怪气,“我这还没走呢,你就轰人了,你和郭文韬真是最佳西皮。”
蒲喷喷嘿嘿嘿笑了几声说,“怂哥一路平安,那歪哥我先去趟厕所,地下车库等你。”
他呲溜一下窜了,剩下戴士还站在原地,眼看着安检口的队伍动了起来,“戴士你也走吧,下雪天路上不好开车。”
“知道了。”戴士漫不经心收起手机,“你到上海了记得给我发消息,注意安全。”
他向前走了几步,马上要进安检口,忽然喊了一声,“戴士。”
后者看他进去正要走,“怎么了?”
“我……没什么,回头见。”
想说什么,又不合时宜的咽回肚子里。
刘小怂挥挥手,于是戴士也说,“回头见。”
蒲熠星还没从厕所出来,戴士刚要乘扶梯下到地下车库,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体型偏胖,穿着黑色的外套撞向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是东西清晰落地的响声。
“哎你……”
他刚要说话,却发现地上是一张泛旧边角磨毛边的狼人杀牌,是张白狼王,上面隐隐约约还有着他的签名,他的亲笔签名。
那年京城大师赛被骗的八号“我梦谁”的名场面,比赛结束为了哄他,他亲笔签好名赔给了刘小怂。
如果没错,这张牌应该在刘小怂那里。
还有一部手机,是几年前智能机还指纹解锁的旧款式,他手指碰上去的那一刻,手机应声而开。浏览器网页上是一场航班事故的报道,日期是今天,2020年11月9号。
刘小怂乘坐的ws78恰巧是从北京出发的最后一架航班,因为半小时后,上海遭遇了十二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
戴士不自觉又去看手机,那上面的失事航班正是ws78。
一切的一切,还得从那场暴风雪说起。
十二年难得一遇,却又铺天盖地下在了人心里的暴风雪。
那场从未停止的暴风雪。
02
沧桑中独自向前行,说要好好活;但再忙碌也解不了,爱的渴。
2017.6.23
PM1:52
戴士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是身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有个人笑着靠倒在他身上,“苍姐这美颜得十级吧,我悄悄把苍姐美颜关了,让她重返四十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戴士,你看。”
刘小怂笑着让他看过去,他也就那么看过去了。
戴士不禁放任自己多看了几眼,这些曾经记忆里都不那么鲜明,此刻却因为再现在他的眼前,让他蓦然回忆起那些一点一滴的细节。
刘小怂偏向他肩膀一侧,一边是白T恤衫下过于突兀瘦薄的脊背,一边是轮廓分明的手骨线条。肩膀因为大笑不停的抖动,后脖颈露出白皙的一片肌肤,一只手搭在腹部,另一只手伸出扶椅的边缘。
直播间的镜头给到他这里,他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苍姐,苍姐重返四十岁,她知道得气死。”
“算了算了,我还是给她打开吧。”
他终于舍得起来,去调手机直播间的画面,弹幕短暂的停止了互动,戴士说,“怂哥。”
“嗯?”
“你没有想跟我说的?”
“怎么,”刘小怂笑着调侃他,“你又过生日?”
“不是。”
“那你这么问我干吗?”
他转过头,“只是想关心一下最近我怂哥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他笑着去捏狼王的肚腩,“你要是再送我几个虎牙一号会更好。”
“嗯?戴士?”
“以后就留在北京吧,怂哥。”
这是戴士离他最近的一次距离,他的呼吸就沿着刘小怂脸侧蔓延,回忆深刻起来,然后又全部遗忘。遗忘他们,变成从前那个戴士。
如果按照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切发展,刘小怂兴许会问为什么。
可他说,“好。”
刘小怂笑得眉眼弯弯,那是练就了无数次的黯然,才能爱的这么不动声色。
但是戴士听不见了,或者说这个戴士听不见了,狼王又闭上了眼睛,低头沉睡,桌子前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温暖美好。就像是一场蕴藏了多年的暴雨,此时此刻终于倾泻而下。
03
遇见了就不说值得,不值得;擦肩后就成全彼此,做过客。
2020.11.16
AM10:30
上海下了十二年难得一次的暴风雪,那些淅淅沥沥的雪花夹杂着尘埃翩然落在地上,于是阴沉了许多天的城市像是终于从沉睡中醒来,一下子明朗起来。
距离航班失事已经过去了一周,新闻报道ws78航班在起飞后一小时与地面指挥台失去联系,搜救人员至今还在搜寻残骸,但遇难人员名单已经公布,无一生还。
ks红着眼眶侧过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静静地看着那浑浊不清的水面,还是戴士先说了话,“我没什么事,还麻烦你们大老远跑来看我。”
沙发上坐在少帮主、囚徒、李斯、李锦这些好朋友,小一辈的蒲熠星、郭文韬、齐思钧等人就站在一旁。
“歪哥,小怂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没办法改变什么,这不是你的错,你犯不着责怪自己。”
少帮主劝他,“这是意外。”
“如果我当时留住他就好了。”
囚徒终于再也看不下去,“戴士你他妈醒醒,这只是个意外,谁也不知道,如果预先知道会出事,换成这里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会留下他,他已经离开了,你呢,一辈子还很长,你就要这样过了吗?”
“待在这个破屋子里,不见任何人,不去节目不去工作,任由自己发臭发烂,刘小怂是他妈想要你这样过吗?”
他说完,蒲喷喷才小心翼翼走上前,把怀里抱着的盒子递给戴士,“歪哥,这是反水和圈圈让我带给你的,她们在上海碰到了怂哥的父母,这些说是整理怂哥……遗物时发现的,他也不止一次在父母面前提起过你,你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留给你做个纪念。”
盒子里是些狼人杀比赛的奖杯奖项勋章,看得出是被主人收起来精心保护的,他很多得奖的照片上,无一例外还有着戴士的身影。有些是合照,有些只是嘉宾席上一个远远的轮廓。
“他们还说,怂哥老说自己干什么都没成功过,只有这一次这一样他干得还小有成就,能和歪哥你一起打狼人杀他很高兴。”
郭文韬本想还是让他别说了,结果蒲熠星一说完,戴士看着那些照片毫无表情的脸在他眼前分离崩析,就像是被一个小石块打碎的玻璃,砸出了一道裂纹,然后片片都支离破碎。
他遮住着脸,顾不得其他人的眼光,失声痛哭起来。
“艹你妈,刘小怂,艹你妈的。”
“都怪我,就他妈差那么一点,我当时要是拦住他就好了,就只有那么一点。”
无从谈起的悔恨感波涛翻涌,他只是没得到,只是在失去。
“你还活着就好了。”
微不足道的,一张印着早已倒闭的狼人杀app卡片搁在盒子里一角,上面下载的二维码还清清楚楚。
04
2015.4.11
AM6:58
刘小怂清楚的听见耳边医疗仪器滴答作响的声音,刚经历一把从七千米高空蹦极的体验,任谁都不会感觉太好。
但现在胃里的感觉更不好,洗胃就像是蹦极之后有人捏着你的五脏六肺倒腾一样。
他妈妈看见他夹着电线的手指头动了一下,立刻激动大喊,“儿子你醒了,哎哟你个臭小子,你好好的,吃什么安眠药啊,不就三千万吗,钱没了咱再赚,有什么可想不开的啊。”
他眼睛都懒得睁,十分熟练的拍了拍妈妈的手背,艰难发声,“妈,那是误食误食你懂吗,我感冒了,半夜起来摸黑吃药,拿错了,还以为是维生素所以倒了一把。”
其实这是他生命里最难熬的一段,被朋友骗了三千万,抑郁缠身,好不容易治好了,结果又闹了个大乌龙躺进医院抢救室。
“咳咳……给我口水。”
“你个臭小子,给我和你爸吓坏了,真以为你有啥想不开,半夜喊着急救车就给送来抢救了,你可真行!”
“妈。”
扶他起来灌了几口水,没好气道,“干吗?!”
“我以后想去打狼人杀,做网络主播行不行?”
“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妈妈翻了个大白眼,“能活着就好。”
“没准会留在杭州。”
“快滚吧你,别在我们面前添堵。”
说完,又想什么似的,他笑了一下,“也没准会留在北京。”
“你留在哪里都好。”妈妈经历过这一次的大风大浪,也算看开自己这个小儿子没啥大作为,“我们只希望你过得开心。”
05
2017.7.31
PM2:10
超级星期天是刘小怂正式参加的第一档狼人杀节目,这也是戴士说他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
总的来说,回忆还是美好的,虽然那个高冷的胖子时不常端着个架子装bi,让人不太爽。
他在赛场大厦旁边的便利店给一个同行的狼人杀前辈买水,看见收银台后边墙上贴的彩票中奖号码不由得笑出了声。
有一次,他和戴士囚徒三个人一起去参加一个朋友婚礼活动,当时也是在一个小卖店,老板推荐两块一张刮刮乐。
他心说两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中了那就是香车嫩模,输了也不至于像神秘狗那样下海干活。况且还能当份子钱,就死乞白咧管戴士要了一百,买了五十张刮刮乐。
结果可想而知,这概率比意外怀孕都小,零零总总加在一起,也就盈亏五十。
囚徒一阵无情嘲笑他的狗屎手气,戴士还拿着他的五十去星爸爸买了冰摇黑加仑。最后完事还不咸不淡来了一句,“怂哥,记得还欠我一百啊。”
干!
伤心旧事别重提,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出艳阳高照的大门。这里依旧是人来人往繁华拥挤的上海,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投在桌子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舒适。
戴士走出大厦的时候,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还站在天天狼人杀的牌子旁边,上午的场早就散了,一两个小时也不知道这人在等谁。
少帮主韩潇抱着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小怂,你认识啊?”
“不认识。”
戴士回答。
“也对,你俩还没打过同一场比赛。”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戴士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对方见到他,显然受宠若惊,赶忙做着自我介绍,“歪哥好。”
“我是这一季的新晋选手,我叫……”
“你在这干嘛?”
戴士问他,刘小怂挠挠后脑勺,“我……我在这等那位前辈的,他让我帮他买水。”
戴士脸不红心不跳,“你走吧,水是我让他帮我买的,没想到他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了,多少钱,回头我转你。”
少帮主看得啧啧称奇,心说这老流氓忽悠骗人的功夫是越发的炉火纯青。
“这、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他看着戴士的背影,只得感慨,这还真是他们刚认识时,戴士为数不多的大方。
06
2020.6.27
AM11:15
戴士早在年初的时候就收到了一份婚礼邀请,是打狼人杀早前认识不错一朋友。同被邀请的还有刘小怂和囚徒。
这个人在圈子里算是这三人的共同好友,一听在城区远郊,戴士就开着车来。
三个人当时路过一个休息站,戴士开累了在车上眯觉,囚徒去上厕所,刘小怂去那里面的便利商店买点面包和水。
店里正在宣传,满多少可以刮刮乐免费抽奖,不知道什么时候,戴士睡醒了在他身边,囚徒也回来了,“你买好没,买好就走吧。”
“先等等,你俩看看那个。”
“什么?”
两个老流氓往墙上张贴的海报看去,“刮刮乐奖金一千万?这玩意儿不跟彩票一样吗,中奖概率比意外怀孕都小。”
“哎试试也不亏,搞不好不仅份子钱有了,连孩子满月酒的钱也能交上了,快,戴士借我一百。”
“先说好,怂哥,借你一百,还多少?”
囚徒开玩笑,“那当然是还你那一千万了,一本万利啊,戴士你这投资不亏。”
“那好。”
“好个屁!”
“一半一半。”刘小怂伸出手,“不然不跟你好了,咱俩就切了。”
“行行行,一半一半。”
戴士故作不耐烦的摆摆手,把兜里的百元大钞递给他,刘小怂很大气,“服务员先给我来五十张。”
他在柜台刮了个昏天黑地,加起来一共才勉强回血一半,囚徒无情嘲讽这人衰神附体的手气,“我就说那一千万,比你意外怀孕都小吧。”
他们往车那儿走,戴士嘛,他拿着刚到手的五十换的冰摇黑加仑,“怂哥,别忘了,你还欠我一百,转账现金都行。”
“啊啊啊啊啊啊,戴士,我对你那么好,你还是人呀,里外里你挣五十我他妈倒赔了一百!!”
他脑袋斜靠在戴士肩上,另一手轻轻捶打狼王,撒娇抱怨道。
“是啊,只有我怂哥对我这么好。”
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刘小怂再看过来时,“戴士,我……”
没说完的话被截断,所有的片段都在刘小怂转身进入安检口那一刻中断了,又一次,戴士只能在心里叹息。
他只是来听他说完这句话的。
07
PM9:33
戴士是被床边几个打比赛的队友叫醒的,他手上扎着点滴,那几个朋友,“JY你没事吧,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才昏倒的,好好休息一下就没问题了。”
他像是没听懂似的,“现在是哪年?”
朋友们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疲劳,也不是脑子疲劳啊,2015年,怎么了?”
他卸力一般倒回床上,“没怎么,确认一下。”
2015年,戴士在网上叫做JY,他还在解说英雄联盟,还在练着狼人杀的网杀技术。
他还能猫在网吧和朋友们一起不眠不休的打上几个通宵,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只是单纯觉得这是自己想做的事,一定要把它做成。
有些人爱把遥不可及的事情叫做梦想热血,对他来说,没有梦,只有做到和没做到的区别。
而这之前的一切,仿佛才是在做梦,梦里他见到了功成名就的自己,也见到跟在自己身边那个说说笑笑瘦高的青年。
他叫刘小怂。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在一场暴风雪里。
这才是三十三岁那个自己让他回来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找到刘小怂,还是告诉他,你所做的事情还要坚持,因为你会成功。
手机屏幕上停止计时的狼人杀app,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08
珍惜最是难得,爱你让生命变辽阔。温柔被我唱成了歌,伴你人山人海不停留。
2017.9.03
PM10:05
刘小怂赶到是录制前五分钟,导播见人都来的差不多,准备开始。
戴士坐在七号位,他选的是八号位。
见到他,戴士的表情稍稍凝固了一秒,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囚徒对着桌那头的JY喊话,“哟,老戴,你怎么哭了?”
“放你他妈的屁,我眼睛里进灰了。”
戴士偏过头,随意拿手背蹭了蹭,囚徒和他老朋友不过是开玩笑,他只是眼眶边上有点红。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在七号位,对着空无一人的八号位痛哭流涕。
“歪哥你好,我叫刘小怂,能跟你一起玩狼人杀很开心也很荣幸,希望你能多带带我们。”
他笑的很灿烂,这是一场时隔多年的失而复得,戴士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八号玩家发言啊。”
“我就觉得这个七就是个好人,你们都打他,所以我得出来保护他一下,人家只是在警上站边了自己心目中的预言家,在他认定的预言家视角里打出了自己认为的狼坑,有什么错?凭什么冲这一点来打他?”
“我是个女巫,我也就明说了吧,我向你们狼队做个交易,这个七啊,只要他不倒牌,我这瓶毒药可以不用,谁要是再打七,我就送你们全部上路。”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场JY是狼,偏偏还有个女巫跳出来菜鸡发言,只能说给狼队送了一波。刘小怂倒是不在乎,早些年他都是靠各种赖认证的站边王。
谁想到真出来个平安夜,狼队既然没砍这个菜鸡女巫,女巫也没毒人。一时之间,大家都开始怀疑女巫到底是真菜还是假菜,以及JY到底在不在狼队了。
不过众人很快就打消了疑虑,因为下一晚,女巫死了,JY吃毒。双双出局。
他们两个肩并肩一起往后台走,刘小怂忽然叫他,“戴士。”
“你信吗,我遇到你是因为一场灾难。”
“就像……”他开始冥思苦想形容词,“火山爆发、海啸巨浪、陨石撞地球。”
不,是飞机失事。
戴士看着他,“我信。”
一直以来,刘小怂都觉得,北京不能留,八号位不能选,有句话不能说。
因为他一旦这么做了,这一切都会天塌地陷。可原来上帝是来泄漏天机的,不是来维持秩序的。
戴士看上去难以自制的悲怆,“我只是想跟你好好告个别,只是想……”
“我知道。”
“就差那么一点,当时我要是拉住你,就不会发生事故了,真的就差那么一点,你说回头见,我还以为下回……怂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是那么责怪自己于这场无人意料的空难事故。
“不怪你,戴士。”
“我不怪你。”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个意外而已。”
“可是你不在了啊。”
这个认知曾经一度让戴士崩溃,“可是刘小怂你他妈不在了啊。”
这句话仿佛开启一切的魔咒,他手机里暂停许久的倒计时又启动起来,在不应该的场合说了不应该说的话,戴士飞快的收敛好情绪,他说,“怂哥,再见。”
刘小怂给了他一个拥抱,一个欠了很久的拥抱。
“再见,戴士。”
离开的人回忆这些总是美好愉快的,而被留下的,再想起是温柔残酷。无处可说的悔恨,无处可说的遗憾,我来都不是为了能留住你,只是想听完你那时对我最想的那句话。
现在,他的遗憾他的悔恨他都替他都说出口了,那么,那个他还是有机会听到那句话的。
09
穿山越海哼你的歌,踏浪飘帆,忘记你更忘记我。从此江河,只是传说,天地融化,星辰吞没。
戴士一早起来在手机上看到许久不动的狼人杀app又开始发言倒计时起来,那上面显示今天是2020年11月9号,他立刻出门打车赶到了机场。
刘小怂在安检口排着队,蒲熠星看了一眼表,“哟歪哥ze么还没来啊,该不会是忘了来送怂哥你吧。”
刘小怂故作西施捧心状,“唉你说说戴士,我对他那么好,人要走了,也不来送我一下。”
“世态炎凉啊。”
他还没有阴阳怪气两句,就被人攥住了手,拉出了队伍,“诶诶诶,戴士你干嘛,来晚就算了,这下可好,又得重新排队,耽误了飞机你负责啊。”
“我负责。”
戴士弯下腰,一路跑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怂哥,你就留在北京吧,别走了。”
蒲喷喷听他这句话,砸砸嘴摸着下巴,站在旁边看这两人好戏。
“你这话说的,站着不腰疼,那北京房租多贵呢,就你,我一个月才挣几个钱,你还老给蒲熠星送礼物,我还住北京,住桥洞差不多。”
“住我家。”
“嚯~”
蒲喷喷边起哄,边偷偷给群里发消息,实时转播。
刘小怂被蒲熠星的起哄声闹了个大红脸,“我才不上当呢,回头就管我要房租,我哪住的起你家。”
“不用你给钱。”
戴士说,“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这么妥协的歪哥,蒲喷喷还是头一次见到,刘小怂手撑在膝盖上,186的个子微微弯下,他和对面的戴士轻声说,“哥,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吧。”
“一直知道。”
这一刻魔咒被打破,倒计时全部清零,这个早已倒闭的狼人杀app再也打不开了,上海阴霾许久的天气,也终于放晴。
刘小怂很认真的,又郑重其事的说了一遍,“戴士,我喜欢你。”
他听到了。
*解析:这个故事是这样的,2020年11月9号,怂怂从北京赶回上海发生空难,因为半小时后上海的暴风雪天气,使得飞机失联。事故一周后,反水圈圈送来了遗物,戴士偶然发现这个过期的狼人杀app下载卡片,他竟然还可以下载。下载全服务器只有他一个人,点进去创建房间,就可以穿越。第一次穿越他来到了2017年,碰见了他身边的怂怂,所以他暗示留在北京。与此同时,发生空难的怂怂穿回2015年,因为误食安眠药送去洗胃的自己。原本2015年的怂怂是抢救不及时死亡的,但因为他发生空难穿回来了,所以也就活下来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一个怂怂。
怂怂还是一个轮回,回到2015。但是2020的戴士不能再穿越了,因为一场暴风雪一个循环,当时在机场的那个不是他,只能由2015的穿回去。他回去,也就回到自己本来的年份,所以app不算他穿越,停止了计时。
直到2017年,在狼人杀桌上,歪怂再次相遇,怂怂知道当时在机场不是本来的戴士,不然经历过一次穿越,他肯定会拦住他。于是就在这里实话实说了,戴士也说出了2020年自己心里的歉意悔恨,因为他们两都互相给了提示,所以app再次开始计时。与此同时,2020的戴士一觉醒来梦回11.9,而且app又开始计时了,他就飞快赶到机场。
2、3、6是第一次空难,2020年戴士的视角。
4、5、7是第二次空难,怂怂的视角。
没有第一次是因为两次空难,他所经历的事情都是按部就班走的,所以视角都一样。
1、7、8是第二次空难后,2015年戴士穿回去以后的视角。
*现背/私设/单恋
*意识流/超凡绝伦ooc
ps:在我为爱磕生磕死的时候,我居然产生了写篇虐文的念头,我简直无耻!我太监!歪怂太真了!kswl!
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
到哪里都是在流浪
一、『期待是半清醒半疯狂的燃烧』
“期待是一种半清醒半疯狂的燃烧,使焦灼的灵魂幻觉自己生活在未来。”
京城大师赛要办新一季的消息传开很久了。刘小怂不是最早知道的,甚至他比直播间的一些观众知道得都晚。但是他并不为此气恼,因为他的心,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嗖”地一下飞到了北京。
在家里安稳地直播了好一段日子,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盼...
在家里安稳地直播了好一段日子,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盼望着有出差的安排。于他而言,京城大师赛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仅能名正言顺地去北京,最重要的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戴士赖在一起。
“下一季大师赛,你能不能别再赖着我们家歪哥了?”
“不能哦,不喜欢就走哦。”
当弹幕上有人质疑他时,他是这么怼回去的。他喜欢这样的理直气壮,或许在别人眼里,这叫恃宠生娇。不管到底是什么,他总归是占理的那一方,有人在弹幕上为他叫好,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
“钱肯定是紧着怂哥的差旅费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戴士是偏爱他的,就算在狼人杀的桌子上骗他也好,嘴上阴阳怪气带他节奏也好,怎么都好,他都无疑是戴士最偏袒的人。
这种明目张胆的宠爱给了刘小怂许多底气,也让他不知不觉间,深深地陷进了半真半假的迷乱中。
这种混乱在刘小怂过一千天纪念日时达到了巅峰。屏幕上绚烂的告白气球迷花了他的眼,恍惚之中,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的觉得他能陪自己四十年。
“你做榜一好不好?”
刘小怂知道自己是在得寸进尺,可是那时的他,感性已经战胜了理智。
如果我要得再多一点,你会不会也愿意多给我一点呢?
就像你无数次满足我的任性那样。
大师赛试播在16号,可是刘小怂提前几天就开始坐立难安。也许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更怯”,他一边期待得快要发起疯来,几乎每一根神经都在翩翩起舞,一边比任何时刻都要更清醒,清醒得好像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仿生人。
这种感觉就像在演一出独角戏——大幕拉开,一束追光打下,你只有一个人,在这台上唱罢婆娑爱恨,演尽淋漓悲喜,可自始至终,台下都一片寂寥,空无一人。
而戈多不会来。
二、『你并不一定非要爱我』
“像干枯的落叶一样,很容易燃烧的我,独自热烈地爱着。就只是我自己成为爱情本身,你并不一定非要爱我。”
北京的冬天来得很突然,来得猝不及防,原本只是温和的冷,大喇喇一场雪下完,竟有了点冰刀风刃的意味。
这点寒意在刘小怂看来却是算不得什么的。人都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这偌大的北京到了他这,就跟另外俩字划了等号,自然有几十层那么厚的滤镜加持,皱着鼻子使劲嗅嗅,连空气都变成甜的了。
试播的氛围还不错,刘小怂坐在戴士旁边,肆无忌惮地盯,肆无忌惮地靠,甚至镜头都是肆无忌惮的双人镜头——天地良心,刘小怂真的没给导播塞钱。
一切都那么美满,一切都那么戏剧性。他跳预,他拿狼,旁边小姐姐打趣一句“十年生死两茫茫”,顺理成章的相爱相杀,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
狼人杀玩完要玩怒海求生,刘小怂坐在中间,抽了张最壮的大副,戴士则拿到了一张法国佬。
一条载满了爱恨情仇的船,在大海上摇摇欲坠,身边的人可能爱你入骨,也可能恨你如眼中钉肉中刺。刘小怂摩拳擦掌之余,看着身边的戴士,不禁陷入了沉思——他爱的人会是谁呢?
“我要是爱自己又恨自己,是不是无敌了啊?”
“不一定,因为没人帮你了。”
身边的朋友们七嘴八舌地解释着规则,分析着不同爱恨关系的利弊,而刘小怂的注意力全都在戴士身上。他在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于是他听到戴士说:“我肯定爱你。”
世界上最伤人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你得到了最想要的,却心知肚明那是假的。玩笑话若能成真,这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人心碎。
游戏的后半部分,戴士的法国佬爱的不是刘小怂的大副,故事的结局不是亡命之徒携手浪迹天涯,而是刀光剑影,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我怎么可能爱大副。”他说
是啊,怎么可能呢。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又何必抱有那些不该有的期待?
“把他整死,我不光恨他,他还骗我。”
你又骗了我,再一次,每一次。
朋友们都在笑,像从前八金水时那样,善意地笑,看着刘小怂傲娇式的恼怒和摆上台面的针对,如往常一般起着哄。欢笑声中,刘小怂清楚地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刀刃般,狠狠划在他心上。
法国佬不爱大副。
戴士也不爱刘小怂。
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血淋淋的事实。
翻覆的波浪吞噬掉人心的良知,蔽日的乌云掩盖了世间的光明,咆哮的风声湮灭真挚的呼唤。这艘船上,爱不能让人追随,恨不能使人决裂,只有永恒的无休无止的争斗与欺骗。
说是怒海求生,其实有去无回。
你可以不爱我。
你也并不一定非要爱我。
三、『不要那么相信自己的回忆』
“不要那么相信自己的回忆,你记忆里的人,不一定同样想念你。”
试播结束已经很晚了。北京的夜晚,风又急又冷,路灯却是明亮的,温暖的灯光营造出虚假的舒适,于是倒映在眼中的光影便随波逐流地欺骗起了大脑。
刘小怂没吃多少东西,玩了几个小时,体力消耗得厉害,此时焦虑地琢磨着要去吃些什么。戴士却是已经订好了店,只待直播结束就直奔目的地,倒是帮刘小怂省了心。
坐在车里,刘小怂望着窗外,车窗外的景象斑斓又破碎,像极了他在杭州时做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虚妄的梦——美好的,破败的;和谐完满的,一地鸡毛的。
下一周,京城大师赛就正式开赛了,他也是首发阵容之一。今天的狼人杀让他找回了一些状态,而此时刚结束试播的他,竟然已经开始期待下周的比赛了。
刘小怂有些唾弃这样没有出息的自己,就像他痛恨自己没来由的单恋,不见天光的喜欢,那样明知没戏却乐在其中的近乎犯贱一般的自虐。
他可以自恋地把一切都解读成爱,却从不敢设想如果或可能。他很清楚地知道,没有如果,也没有可能。
戴士坐在他旁边,低着头玩手机。刘小怂很久没有见过戴士真人,今天见到他,发现他和直播里看着一样的乖巧,剪短了的头发干净利落,虽然肚子还是圆圆的,却依旧可爱。
记忆里戴士一直都是这样胖胖的,哪怕是最瘦的时候,也还是肉肉的,像别人形容的,有点奶,有点软。尽管他一贯只记得戴士骗他时欠揍的嘴脸,但不得不说,这个人哪怕人到中年,却还是有股子纯真执拗的劲儿,就像个小孩儿一样。
如果不是自己太当真,其实他和戴士,完全就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是他一厢情愿地将一切都重新解读。
记忆可以被粉饰,可以被感情篡改,可以为喜悦添上色彩,可以扭转到把不想相信的部分都留白。
大副恨法国佬,我爱戴士。
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尾声』
曾经在微博上看到这么一首小诗,只有短短几句话,其中最后一句是:千灯万盏,我只有一轮月亮。
你可知你曾照亮我,就如月亮。
我心坎上的唯一的月亮。
诗的名字叫《流浪》。
『有去无回的单恋也是一种信仰,漂泊无依的流浪里,我只有你这一个月亮。』
引用:
——三毛
期待是一种半清醒半疯狂的燃烧
使焦灼的灵魂幻觉自己生活在未来
——余光中
像干枯的落叶一样
很容易燃烧的我
独自热烈地爱着
就只是我自己成为爱情本身
你并不一定非要爱我
——[韩]李正河《你并不一定非要爱》
不要那么相信自己的回忆
你记忆里的人
不一定同样想念你
——张小娴《不如你送我一场春雨》
大风吹着我和山冈
我面前有一万座村庄
我身后有一万座村庄
千灯万盏
我只有一轮月亮
——柒叁《流浪》
“我肯定爱你。”
“我不光恨他,他还骗我。”
老明撕暗秀了。
累了(雾)
【花少北】叮咚快来签收你的猫少北
图6之后是原图
一定要看图10!
抱图留阴阳怪气的一个梗就好啦
你的棒棒棒
‖你好,这里是小不步步
*黑狼王歪x白狼王怂
*纯糖甜饼,不甜算我的
*有副cp南北(偏郭蒲向无差)
*有私设
番外x指路wb不加糖的鞋1015
01.
不那么众所周知的,缔结仪式会把狼王的力量传递给结契的另一方。也就是说,刘小怂而今也拥有了狼族自月承袭而来的能力,只是他尚且无法完全掌握。
02.
仪式...
仪式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起码当刘小怂把手从戴士脖子下收回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感觉到身体哪里有任何一丝变化。
除了沾了一手狼毛。
刘小怂满脸嫌弃地甩了甩手,顿时飞了满天的黑毛。但戴士下巴肉肉的,嗯,手感还不错。
结束以后戴士并没有立刻按流程带刘小怂去族内巡查——类似古时候册封皇后当昭告天下以示母仪——而是拉着他去了狼王堡外。
刘小怂满腹狐疑地随着他出了城堡。狼王堡建在丛林的最深处,依丘傍河,罕有人迹。这块野生的土地上,狼群毋庸置疑是占据绝对优势的族群,其次才是拿着弓箭弩枪的人类,剩下的威胁不过是偶有几只误闯的孤豹,与泱泱狼群相较起来不值一哂。
但戴士依旧走得细微谨慎,同他平日滴水不漏的话术一般,直到立定在一块大石头前。这块石头天然屹立在狼王堡前,在森林掩映的叶堆里格外显眼。百余年来,狼群在石头旁边抛埋了无数兽骨,就如同门派的碑石旁白骨累累,它也已然是狼族的领域象征。
此时此刻,刘小怂尚且一头雾水,戴士缓缓把手扣在他的后脑勺上,把脑袋凑了上去。
小孩惊得闭上了眼,结果戴士却一口衔住了他的喉管。比常人略嫌锋利的犬牙压迫在大动脉上,能感受到血液因为紧张而急促地奔涌,牙关慢慢收紧。
刘小怂的喉结越来越快地滚动,他逐渐感到窒息,身体不知是因为濒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开始发烫融化。
肌肉,血液,皮肤,毛发,好像一切都在重塑,肋骨腰骨脊骨颅骨,所有的骨节都在重构,本就纤细的腿部更是拉长,尾部甩出一根软骨。
直到变化结束,一条漂亮修长的白狼转而立在眼前,刘小怂无措地抬起一只前爪,烟蓝化的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戴士被挠了下巴一样舒服地眯起了眼,顺手薅了一把软嘟嘟的白毛。入手的毛发因没经过风吹日晒而尤为顺滑,戴士有些舍不得松手,但仍旧闪身让开了往那块巨石的路:“这是动物本能。”他向刘小怂解释说,“结契以后,受到生命威胁时,很容易情急之下,这个,化身成狼。”他示意刘小怂接近那块具有象征意义的石头:“你去蹭蹭那个,留下毛发是狼族标记领地的方式。你把毛蹭在上面,就意味着,哎,你已经正式成为了我们族群的一员。”
很典型的戴士语气,但又郑重得多,透着一点点难得的正式严肃。
刘小怂颤颤巍巍晃晃悠悠地试着迈了一步前爪,“pia哒”,跌了一跤。
“……菜逼。”
03.
戴士当然找借口推脱了教刘小怂如何变回人的方式,只是教了些基本的运动技巧,于是当黑狼王领着一头白狼回到族内,最先碰到他们的两个小家伙震惊了。
“歪哥,你你你......”爪子往前拨拉一下,郭文韬有些张口结舌。
蒲熠星在戴士和刘小怂身边待得久了,到底比他在这种情况下会说话些,义正辞严道:“怎么回事结歪,你怎么可以背叛怂哥呢!”
狼王瞅了他们一眼,面色不愉地一人一爪子拍过去:“说什么呢,这就是你们怂哥。”
被拍得在地上滴溜溜滚了几圈才停下的两只小狼并不太长的狼生受到了第二次冲击。
但实话说,原本的歪韬蒲一家三口加入了刘小怂之后在某些方面确实便利了许多。比如从前一家三口出门游荡,总是狼王的嘴里叼着两只小狼崽子,一口锋利的牙衔着后颈皮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刺破了狼皮。
有了新成员便简单多了。白狼的毛发比戴士软和得多,外表又更好说话,每次出门便成了阿蒲文韬扒拉在刘小怂背上,抓紧了毛死不放手。于是一大片纯雪一样的白上多出一对黑团团的脚印,小狼崽躺在身形修长的白狼身上,偶尔惬意地打个盹。
只是每当这时戴士也总不说话,一双眯起来的幽绿眸子带着一点点醋意眼巴巴地瞅着白狼,一瞅就是一路。刘小怂好笑,抬起爪子拍拍狼王的黑脑袋:“几岁啊,咋好意思跟俩小孩儿较劲儿呢?”
04.
作为刚获得狼族血脉的白狼王,刘小怂在狼王堡内的地位就是纯种的吉祥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漂亮简直称得上一无是处。也难怪,还没学习狼族生存方式的白狼王跟郭蒲两只一点点大的小狼崽子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又有狼王额外宠溺开恩,每天好吃好喝自是不在话下。
但一直张嘴等着被投食也不是办法,刘小怂不甘这种混吃混喝的日子,也会缠着戴士教他捕猎。
彼时旁边正舔着自己爪子的郭文韬一脸无辜状地伸爪指了指前面的空地:“是那样教吗?”
刘小怂往郭文韬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蒲熠星带着一帮小狼崽,煞有介事地嗷:“我们歪教的教规是!众生皆苦,众生皆歪,嗷呜~”
刘小怂:“……”
隔日戴士却仍旧特意抽空带一只大孩子两只小孩子出门了,据某狼王的说法是不能让刘小怂在这里蹭吃蹭喝。
哦。
怂哥都在咱家蹭吃蹭喝好久了,现在才想起来不能让他白白蹭啊。我TM信了。
蒲熠星在刘小怂背上揪紧了手感极佳的白毛,在心里偷偷朝戴士翻了个白眼。
想归想,蒲熠星可不敢当面把这话说出来,不然他的好哥哥铁把他抖搂到地上再一jio踩成肉酱。
于是闷在心里的蒲狼狼只好去揪郭狼狼身上的毛玩。
“哎呀!蒲熠星,我毛都要被你揪没啦!”郭文韬一边这么喊着,一边丝毫没有阻止蒲熠星捣乱的意思。
而教导族里的幼狼捕食,也的确是狼王的一种责任。很早以前戴士就对蒲熠星追着追着就脚底打滑走起了滑步感到十分费解和头疼。令他没想到的是,经过了这一下午的交流教学,狼王的头疼变成了双倍。
从此狼王带白狼出门捕猎的时候,小狼崽只有呆在窝里看家的份了。
05.
以狼王堡的女,不是,另一位主人的身份,刘小怂偶尔也会自觉自动地肩负一些力所能及的责任,比如在狼群大规模出去狩猎时在窝里看好小狼崽不让它们乱跑,又比如天气好的时候会带两只出门在附近晒晒太阳。
这日又是一个明光无霁的晴天,一个以刘小怂的文学素养,会用“天气正好万里无云”来形容的明媚日子。依照惯例,刘小怂趴下身子让两个小娃娃爬到背上,抖了抖毛,迈出了狼王堡,一路蜿蜒到了一个山丘下。
刘小怂把狼送到目的地,便趴下身用雪白的一双前爪垫在身前小憩。从背上滴溜下来的两只狼崽可算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蒲熠星瞬间就对地上爬行着的一队红蚁入了迷,一只爪子踩在它们的前进方向上,不无得意地看着蚂蚁们被迫绕道,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世界的主宰!”郭文韬相较起来要安分许多,在周围转了几圈之后开始研究山丘下生长的几簇植被。
刚合上眼没多久,刘小怂就听到蒲熠星吱哇乱叫的喊声,睁眼一瞧有只小狼崽正捧着自己的爪子凑到韬狼狼那边委委屈屈,原来是玩得上头冷不防被红蚁叮了一口。他看到韬韬显出惯常那副拿蒲熠星没办法的神色,用两只爪子捧住伤处仔细地舔了两口以求消肿。蒲熠星呆了两秒,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害羞,安分了没一会又去韬韬那里闹,两只不知说了些什么,开始后爪着地直立起来,两只狼四只前爪扑腾着爪爪打架。
年轻人啊,真是特么的有活力。忽然老年人心态的刘小怂由不得老生常谈地叹气,正准备继续造自己的春秋大梦,远处的一丝动静却令他耳朵动了动,警觉地竖了起来。
正打闹作一团的小狼们见刘小怂警惕地支起身子,也乖巧地安分下来。直到不远处出现奔来扬起的灰尘,刘小怂终于确定不速之客是冲他们来的,情急之下把两个小的藏在肚皮下面。一点点大的小狼哪见过这阵势,在毛茸茸的肚子下面慌张地抱起来缩成一团。
刚把小狼掖好,来客已经到了眼前。一条拖着口水的野犬,瘦骨嶙峋的,瞧那模样铁定是饿急了眼,看到他肚皮下那团黑色双眼都放着红光。
别说是文韬阿蒲,刘小怂也没见过这阵仗。这片森林按理是狼群一家独大,平时教导狩猎的对象都是温顺的羊兔一类。即使他能咬断一只鹿的喉咙,也无法保证自己面对猎手占有绝对优势,何况现在还有两个拖油瓶需要小心护住。
想到这里,刘小怂又把小狼崽更往里掖了些,咧开一口白牙凶巴巴地瞪着来客。白毛在冷风里凛凛,摆出一副应战的姿态,看起来颇像那么回事,只有刘小怂自个儿知道是色厉内荏。
卧槽。刘小怂故作淡定,实则悲愤地想,戴士这个逼怎么还不出来找他们?又开始痛恨自己从前没好好学药剂调制,而这周围甚至还连个箭毒蛙都没得逮。
但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倒是好生唬住了那野犬,凶兽低下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串沉闷的吼叫,不敢贸然上前,与白狼僵持了半晌。
面面相觑了有一会,白狼也站得有些脚酸。刘小怂本生得娇生惯养的性子,来了狼王堡更是被人宠得无法无天,久了便觉得立不太稳,野犬觑准机会就往他腹部下那团黑色的毛绒下口。
反应过来的刘小怂急眼了,伸出爪子拦在小狼崽身前,被饿不择食的恶犬咬住就是一口,霎时斑斑血迹就从伤口里渗出来,沾染了大片雪地。
刘小怂咬牙忍着疼,下面躲藏的两只小狼不知所措地瑟缩着,他护好他们,起身用尽力气长啸一声。
野犬被吓退了几步,刘小怂努力支撑着身子,试图用烟蓝的眸子传达出漠然一类的情绪。
“我日你妈刘小怂你跑哪……CNM你他妈谁敢动老子的人?”
熟悉的腔调从远处接近,看清情况后很快燃着愤怒,刘小怂闻听后松了口气。
救星来了。
放松身体后连带着神经系统也一并回归,他这才感觉到爪上刺骨的疼,怕疼的人一下子趴到地上哼哼唧唧,也不管文韬和阿蒲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费力想从白生生的腹下逃出去。
那厢,戴士臭着一张脸冷冰冰地扫向那条不识相的野狗,眼神几乎和“你死定了”没半分差别。刘小怂还是头一次见识戴士真正发怒的样子,平时卷起的黑毛根根竖起,低沉地咆哮着也不多话,扑过去就照着野犬的喉咙咬去。
他想这才是真正的狼王姿态。和犬类不同,狼族本就是不受驯服的种族,他们的灵魂属于森林属于高山属于雪原,他们生来自带独一份的傲骨。即便生命凋去,脊梁永不弯折,绝不向人类低眉顺眼,因为在野外在黑夜,他们才是统治者。
血液喷溅,狼王轻易扭断了那野犬的喉咙。刘小怂有些不忍直视,但他明白这森林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
狼王“呸”地吐掉满嘴血沫,转过身来,气恼地正准备责怪刘小怂不曾注意安全,正撞上刘小怂举着受伤的爪子,纯白的毛上血迹斑驳,泪眼汪汪地瞅着戴士:“疼~”
戴士正待发作的火一下子浇熄了七分,凑过去心疼地查看了一眼,见伤口不大才放下心,爪子点点白狼的小狼脑袋:“你呀,特么的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省点心啊?在家作威作福的,在外面怂成啥样儿了都,窝里横呗?”
刘小怂见招拆招,在地上打个滚,把柔软的肚皮翻出来给戴士看,又吐着一截红舌头往他怀里拱,撒娇道:“哎哟歪哥我错啦~”
戴士被他折腾得彻底没了脾气,但嘴上仍旧不饶人:“我说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把肚子翻出来,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啊?”
“这不是有我歪哥在嘛~”刘小怂吐着舌头傻乐,又往怀里蹭了蹭。
戴士气结,又没话反驳,顺势一口叼住他后颈皮,在牙间反复磨了两下才松开。那块儿犬科最碰不得,刘小怂已是瘫成一块泡发的白饼软在戴士怀里。
被晾在一旁的郭蒲有商有量:“韬韬韬韬,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你认得路吗阿蒲?”“%@¥#*……”
06.
这是他们认识以后的第二个冬天,今年的第一片雪花已经飘入了大地的怀抱。长齐了乳牙的小狼崽还不怕冷地在外头打闹着,两只中年狼则叠在专门为狼王准备的暖窝里。刘小怂嫌冷,把脑袋蹭啊蹭挤到歪歪肉嘟嘟的下巴肉里,还蛮不讲理地龇牙咧嘴:“胖胖你身上的毛掉得也太特么厉害了!白毛很怕染的!”
狼王没说什么,乜了他一眼,伸爪子去够他头上的毛。戴士总是很喜欢去撸刘小怂的头毛,以至于刘小怂对他脑门上日渐稀疏的毛发非常担心。这次大肥狼又想荼毒他的发际线的时候,刘小怂终于张牙舞爪地炸了毛:“戴士我日你爷爷个爪的,你个大胖狼,离我的头发远一点,你特么的再薅它就秃了!”
戴士一看刘小怂生气了,缩回爪子往窝的角落里挪挪,难过地自闭成了一坨。刘小怂看着旁边那只扭过头去,浑身散发着“我伤心了快哄哄我”气息的三岁狼王,越看越无奈,在发际线和爱人之间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凑过去主动把歪歪的爪子搭回自己脑袋上:“诺,你摸吧。”
狼王肉眼可见地满血复活,不仅用力揉搓了半天白狼脑袋,还得寸进尺地伸出猩红的舌头开始梳理刘小怂身上的毛发。
互相舔毛是狼族日常的社交行为之一。刚化身成狼的时候刘小怂极不适应这种行为,尤其每次感到戴士的卷舌一寸寸划过自己毛发覆盖的皮肤,都浑身发软。不过被戴士按翻在地上教学了几次以后,他也逐渐接受并且适应了这种典型的“兽行”,只是每次他替戴士打理的时候还是不情不愿地磨洋工,象征性地舔个几下交差,戴士也并不在意。
戴士正仔细地替他梳理腹部的一处分叉的毛发,舔舐脆弱的侧腹令他闷哼一声,挪动了一下身子,把柔软的弱点全部暴露出来。戴士本就幽深的眸色一沉,前爪按住刘小怂不让他起身,舌头迅速拐向一些不该碰的地方。
“唔唔唔唔?”
于是第二天起来,仍未可知为什么白狼的身上沾满了黑毛,而狼王餍足地蹲坐着舔爪,那架势像是刚刚美餐过一顿新鲜的上好羊肉。
07.
大雪封山的时候,戴士正懒洋洋地趴在窝里完全不想动弹,反正狼王堡里有足够的食物储备,不会担心饿着肚子。刘小怂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采来的药草,在一堆药材里头挑挑拣拣,偶尔找到什么地精一类的宝贝就献宝似的叼到戴士面前,剩下的一些能食用的全给两只小的瓜分了个干净。
分拣完那堆东西,刘小怂坐了一会,实在无事可做,眼神便瞄向了窝里那团黑毛线球,走过去用脑袋拱拱:“戴士~你理理我~”
戴士挑高眉毛斜他一眼,爪子抬起来,趁着刘小怂没反应过来,“啪”地把他拍到了怀里:“nmb,这么无聊,还不如过来陪我趴会。”
犬科的爪是不会收缩的,尖利的指甲轻轻戳着皮毛让刘小怂觉得有些疼,但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他乖巧地顺着戴士的话蜷在他怀里,翘起的尾巴一扫一扫,偶尔会撞上蓬松的黑尾。舒适的温度从黑色的毛发上渡过来,令他觉得暖洋洋的。
前头两只小狼崽嚼完那些好吃的也走了过来。即使维持着狼形,刘小怂喜爱毛团的习惯也没变,悄悄伸出爪子对着蒲熠星脑袋上的金毛好一阵揉搓。蒲熠星撇撇嘴,能怎么办呢,吃人嘴软。
郭文韬歪着头安静地看着刘小怂作祟的爪子,接到蒲熠星投来求救的目光,才不忍心起来,拙劣地开了个话题:“呃,怂哥,这个……”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歪哥喜欢你什么呀?”
问完郭文韬就后悔了,在心里自我唾弃这是什么人类十八线记者的八卦问题,并暗自发誓记下了蒲熠星这笔账。但话已出口,他只好作出一副好奇模样。
被小狼崽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刘小怂沉吟一会:“JY啊。”他松开爪子笑起来,“JY图的是我的未来。”转过头去,于是正撞见戴士炯炯的目光。
在戴士心里,刘小怂是高原的雪,是森林的月,是狼族世代追求的那抹纯白。他原是神民,但戴士相信他可以不仅是神民。假以时日,他必将配得上“白狼王”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