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场非校园的现代paro,私设如山,人设改动ooc,穿插主线和人物支线,故事背景架空,带神幻色彩的世界观。
▼文笔冗杂,词藻偏堆砌华丽,文风多变,西欧与中古风混杂版但不擅长,观感有限,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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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对手的荒谬博弈,方寸兵卒间诞生赢家。
这伦敦灰调掉帧的默片里,就从没有所谓顾影自怜的雨中人。水色酣畅地浸润发丝,艾玛抿起抹恣意的笑,稍稍欠身伸手抚住胸脯,看似将献出诚挚动人的邀请函,实则绿眸盘踞深林的蛇蝎,暴露着狂妄不羁的侵略性,步步紧逼。
“亲爱的先生,我们彼此都各怀秘密,深藏的秘密若是被众人知晓,可是会带来极大的...
“亲爱的先生,我们彼此都各怀秘密,深藏的秘密若是被众人知晓,可是会带来极大的麻烦。”半晌后她含笑微启唇齿,模仿着另一面跋扈嚣张的口吻,微红颊侧的雀斑不谙世事地跳动。
那笑里裹挟着阴暗,怨恨,以及羔羊对牧羊人垂死的挣扎。
杰克看着雨水在她肩膀的衬衣落下斑痕,他明白他被她拿昨晚的事威逼利诱了,便愈发好奇这侥幸逃生的雏鸟将做出什么,那双明眸的翠绿竹会刮起夤夜的狂风吗?
难不成,是用她无齿的尖喙可笑地啄着木桩?
“那么,美丽的小姐,您想要得到什么呢?金钱?权力?或是伦敦市民的眼球?”杰克乐意去剖开绿瞳眼底的惨痛,于是踩起水洼的涟漪凑近她,俯身与她近距离对视。
翩翩风度的浅笑却紧扼住她的喉咙,温柔得毕露锋利与野性,艾玛感受到他骨根里的暴戾,击碎所有镜花水月,离弦般直穿她剧烈跳动的心脏。
可她不愿善罢甘休,掐着皮肉强迫自己盯着他的眼睛,这是赤裸裸的对峙,是羔羊对牧羊人的回应,更是挑衅:
“很简单,我只需要您给予我容身之处。”
“而我,也必然会有让您满意的筹码。”艾玛吸了吸鼻子,还是咬牙说出来。眸色澄亮,此刻她必须得依附这男人,才能避免流浪街头的饥饿。她不介意拿他当起跳板,来帮助自己坐上复仇的龛座。
“哦?”杰克笑着佯装饶有兴致地拢住下颌。从沉湎颜料沾染的画卷里走回蚀骨现实中后,他就再也没怜悯过谁。因为他和约瑟夫同样,在需要赫斯提亚博爱之火的年纪时,被灶炉女神吹熄干柴里仅剩的火焰。
恰好,那年他与她年纪相仿。
倏地,恶作剧的意念从罅隙里犹生,来自恨。
“里士满郊外的房子确实能容纳一位久居的客人,只是……”他乐于停顿,施与她压力,瞄到她无处安放的双手,窥探着她尖刺披甲内脆弱的神经:”如果我说,我要你跪着求我,我才同意呢?”
“敢答应吗?爱德华兹小姐。”
话音里是如此轻快调皮,短短的称谓却震响灰暗的薄暮,那双绿眼睛正愤懑地瞪住他,发丝黏满雨水在她脸颊错杂分叉,雀斑似要被怨火烧得沸腾。杰克颇享受这种画卷,水墨里氤氲着孱弱的宠物,轻毫触碰便潋起水波散在细浪中。
他着迷欺负弱者,蹂躏野花。
若不是出于礼貌,艾玛绝对会扯过杰克的领带,痛骂他,剁碎这伪绅士的嘴脸。她不明白他何时去找到她的资料的,此刻她气得颤抖,只觉得恶心。
“如果您更愿意在苏格兰场里喝上一杯热红茶,和那些无趣警官们以及他们黑漆漆的警棍伙伴打交道的话,就恕我失言了。”
她好像总是掉进他精心布置的陷阱,无论是现实还是精神。只能隐忍着被扒光身心的羞耻,艾玛威胁着这男人,那急促的呼吸令她自己都害怕。
“听起来确实没办法拿您怎么办,那好吧,不逗您了。”杰克无奈地耸肩,表情无辜,看起来人畜无害。艾玛紧簇峨眉也舒缓开来,正当她弯下强行挺直的腰板,想要松口气时。
雾雨稀疏地落着,雨声里传来男人的轻笑:
“那就请回到梦乡去吧,那里什么都有。”
“当然,也祝您不要梦到我而被吓醒,因为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惨叫。”
杰克亲眼目睹暮春溯洄的寒冬,他玩味的措辞漾起她惨白的面庞,眸光粼粼的绿潭瞬间覆水难收,泛滥着,似乎要淹没她所活着的十七年间。她被那场梦催眠了四分之一的生命,她总是在梦乡里寻找归宿,去躲避万重山,而这一切,都被这位陌生人轻轻敲碎。
但她还是强撑着,靠那根犟骨,可她害怕再听到他的剖析,害怕被他三言两语戳破琉璃之情。
“看来您非常乐意享用审讯室里的红茶,想必一定是非常滋味的。伦敦市民都会见到您刑场上最后的恣意妄为。”
她硬声回应道,她已是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一字一顿都扭曲在风雨。身旁就是苏格兰场,她随时都能做出要去报警的假动作。
杰克仅仅是不解地摸了摸脸,全然不理会她的威胁,像是怕伤到她那样轻声询问:
“话说开学季的工作日,小姐怎么如此清闲,连学校制服都没穿上呢?”他答非所问,挑眉朝彻底无法忍受的艾玛笑笑,纯粹的恶意灌满她的眸子。如果说前面的对白都是儿戏,那对峙的尾声就是摧毁地基。
心狠手辣的杀人犯,用那把匕首,精准将她杀死在伦敦薄暮的雨天。
遇见他,短短24小时不到。
“向苏格兰场举报吗?您喜欢就好。”
艾玛趔趄地向前半步,质问道:“您不怕死吗?”她渴望得到那雨中模糊不清的真相。
原以为,这是个不完美但能获利的计划,其实她并不想把自己交代给谁,但任何地方都比家里要安全得多。
“无需问我,您可以试试。”
艾玛的手微动想伸出,话语塞在喉咙哽咽,最后捏紧成拳。这是她迄今为止最羞愧的对白,被一刀砍断软肋,铭肌镂骨。
雾霭潮湿,警视厅的大门敞开出点毛茸茸的光亮。艾玛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狼狈的落汤鸡真的要去警官面前,信誓旦旦地举报称自己被开膛手绑架,但他杀人未遂吗?
显然,这是个笑话。
凉风唏嘘地溜过,巷子的她被雨淋湿。
后来,好心的路人提醒她:您该回家了,小姐。
“我回来了。”
她埋下脑袋,完全不敢与开门的人对视,双腿发软仿佛地表要陷落虚空。但想到什么,她还是极力地露出笑容,结果被面前高出她许多的男人亲昵搂在怀里。她立即想逃离,但听到凉风习习在巨响中消停。
她就知道,她落入蛛网了。
只能静默地等待着,毒蜘蛛用利爪剖开腹腔,塞满棉花喷上毒液。
“欢迎回家,我亲爱的艾玛,我的宝贝,我和你妹妹莱莎等着你回来吃晚饭呢!怎么一声不吭就离开我们的小家呢?”
这道貌岸然的男人说着漂亮话,却没有松开怀抱,将那只大手顺着她腰往下。凛冽的目光撞破森林,源自那铺着条纹花边的木桌上,她亲爱的妹妹手捏着餐刀,昂首夹带笑意,睥睨她的苦痛。
那是条冷血的蛇,漠视同胞的蛇。他们都含着恨,但有人能够分赃血淋淋的财富,而有人只能沦为被践踏的洋娃娃。
体肤触感如同近距离聆听高塔的钟声,成阵回响,震碎内脏。此刻她又将面临抉择,在不知道坏结果概率的情况下,是要反抗还是臣服。
心绪摇曳间,她恍然联想到翩翩而来的那句话:
没有会在乎你的惨叫。
她是被吊在笼内膘肥的羊肉,供家里的野兽充饥,她的求饶与惨叫连后花园都未必能抵达,还指望路人的仁慈吗?伦敦是冷漠的美女城,把圣诞的霜冻铺往东西南北。
原来文字真的能传达能量,眸内牵扯出丝绵的翠绿,她从未自诩过是柔肠寸断的人,她希望能成为拿起扳手反抗的园丁。羽睫垂帘,指甲掐进他的衬衣,转瞬即逝的烈焰烘焙着眼睛,她拼命后退推开养父,后背硌在金属门把。
意料中的巴掌准时落在脸上,很疼,但她没敢去捂,怯懦是罪恶潜滋暗长的肥料。尽管如此,她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艾玛不敢想象要是哪天,她被这个变态摁在地板,绑住手脚,褪去衣服,失去清白会怎样。
他浅斟低唱,凭借与生俱来的生理优势,只是想慢慢玩死她罢了。
她永远走在无助的昏暗路途,而另一面,那个由她怨念创造的灵体,只会坐在台下旁观笑剧,汲取她满载恶念的养料,嗤笑着演员的妆容与动作。
养母去世后,叠积的阴霾笼罩着她,从未离去。她每天都高度紧张地履步薄冰,她只想去死,死后上天堂下地狱,她都不在乎。因为她不信耶稣的神佑,更不信玛利亚慰藉的慈爱。
所以她需要居所,她深知流浪街头的乞丐照样会毁掉她的。
“我很累了。”
她说着,虚弱地走过养父身旁,竟被他扯断整只袖子,那是廉价的衣物:“你没有资格说这话。”白皙的臂膀暴露在空气,她搅弄着手,强装镇定地走到餐桌边。
“这里可没有准备你的晚餐,丽莎·贝克。”莱莎边托腮,边咬了口叉子上的圣女果。她从出生就开始学着父亲厌世嫉俗的面孔,从没叫过艾玛的新名字。因为她痛恨母亲,痛恨她偏爱寄人篱下的外人,痛恨她临终前,还爱着回忆里那双弥留的绿眼。
她没见过那个男人,但早已恨之入骨。
“也许,你该去吃点壁炉里的焦炭,免得饿坏了。那里有你的亲生父母哦。”
食指卷着耳畔的发丝,她对着眼前这荒诞无稽的姐姐吹气,莱莎明目张胆地瞥过客厅的壁炉,眼睛是莽滚的琥铂色海洋,波涛汹涌地掀翻绿茵。
艾玛刚想说话,养父拉开椅子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人位置,肩膀陡然一凉。无数怒斥都在舌尖凝噎,风消云散。她揣摩着两父女的情绪,直至草地贫瘠,才敢迈步走上楼梯。
“记得把家务做完哦,文盲小姐。”临走前莱莎才扯着甜嗓冷嘲热讽,说完,把那颗圣女果整颗吃掉。
翌日
休息日的开端,杰克随着熙攘的人群前往赴约的剧场,是浪涛翻滚里渺茫的游鱼。香醇浓郁的可可豆味灌满鼻腔,习惯于这种近似散步的早晨,他边走边埋头轻啜温热的咖啡。
想起黄昏时在这条街的对峙,他有些难过,因为回到不列颠的第六年,他还是无法摆脱梦魇。
街道依旧如同往常那般喧杂,他凝视前方,无暇顾及两侧。他不喜欢伦敦,所以不爱观察故乡的风景,如今闭眼还是满片郁金香,矢车菊与风车。
倏地幽婉的小提琴声响彻水雾苍穹,夹杂着金属的音质,仿佛从艺术殿堂提裙走出,像柔和的刺刀穿透市井,更像上膛的子弹射穿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
《引子与回旋随想曲》
漂浮星空的梦乡,那是谁在渴望呢?
深夜蛰伏的蝉鸣似乎惊醒,他停下脚步驻足在离“Echo”几米外,看着女孩拉琴的手法与曲调,音律插进八音盒的铜锁,水晶球缓慢转动,传来的是梅耳珀弥妮的悲怆遗歌。
艾玛扎着丸子,头绳装饰的仿真绿叶微摇着,千丝万缕的鬓发飘向苍穹,徜徉在花雾里。她找回些乐趣,阖眼微笑着倾情演奏,沉丝毫未洞察到那位等待的先生,醉在花香与泥土气味中。
而在身旁窥视的杰克,克制着洪流席卷的情绪,难言地反复松攥着手,忽视掉手机来电的振动。
伦敦市民熟闻街角揽客的音乐,这并不稀奇,当代富裕家庭的孩子都能够涉猎艺术领域。而在外人看来,他就如同位刚从威尔士深山里走出的农民,被市井音乐所迷住。正当他打算重新回顾昨晚的对话时,竟有不速之客打断悦耳的琴声。
刚从超市里买回来的鸡蛋砸在艾玛的脑袋,碎在头皮,蛋黄蛋清顺着棕发流淌到面庞,他收尽她眼底的惶恐,想要找寻罪恶的源头时却不见可疑踪影。人群还在缓行,他们低头看着手机里有趣的视频,根本对窗外羔羊的哭啼不在意。
杰克回过头来,竟没想狼狈的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昨日的锋利瞬间发钝,她逼迫自己镇静地接住下流的鸡蛋,顷刻绿芜里的泪花消失了。
“I'msosorry...”
她仓皇地埋头向他道歉,拿着小提琴躲进“Echo”。
杰克缄默地凝望滴落在石板的蛋液,他闻到花香四溢,也看见惨败昨天。
灯塔斜躺在青涩的天宇,冷雨淋满绅士小姐们的鸟笼伞,橘黄色的灯盏种满哥特式教堂的玫瑰花窗。艾玛像往常趴在窗边,仍旧构思着今晚的内幕,望眼楼下男人撑着伞,伸手抚摸着郁金香滑腻的花瓣。
他似百感交集,临进屋前竟警觉地抬头,便发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但只是轻描淡写地瞥过她。艾玛半张着嘴,等他被屋檐遮住,才发现可以呼吸。
应该不会来报复她吧?艾玛自我安慰...
应该不会来报复她吧?艾玛自我安慰着,随手拿起枕边的书,她很喜欢听雨的氛围,它们投身于忧郁的四季,漂泊到致幻的迷境。
直到快要午夜已疲惫时,她才放下手中的《十宗罪》,这样失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眸底森然,梦流幽蓝,古朴的挂钟声安抚着她的梦魇,艾玛掖过被角,忍住想开灯睡的欲望,脑袋深陷柔软。
“咚、咚、咚”
仅仅是几分钟,敲门声骤响,余音击碎淅沥雨声。艾玛握着被子的手猛地一紧,看完残暴故事的余悸还在作祟,瞳孔无限收缩。半夜杰克来找她干什么?
她以为假装睡着就能躲过,谁知“咯吱”声,对方毫无忌惮地推开门,漆黑的夜,玻璃呜咽的碎语,仿佛雨水灌得咽喉干涩。她隐约还能望见男人站在门口的轮廓,可他没有说话,走近的脚步声似暴君踩烂的血肉。
指甲掐进掌心的皮肤,她胡思乱想,她担惊受怕,她享受着新生嘹亮的鸟鸣,而现在却要告诉她:恶魔给你温暖的怀抱,只是为了更好地张开血盆大口,收割你的绝望。
对方慢条斯理地走来,每步都加剧情绪的破碎,他弯腰,轻手掀起盖住脸的被褥,双手抵在床沿,感知着她的恐惧与颤抖。致命红眸,即将爆发出不可忽视的怪诞,难以抑制的唇角仿佛是纯粹的欣赏,像是面对一个来自古老北欧的裸体雕塑。
“猜猜现在是谁醒着?美丽的小姐。”雨水贯穿鼻腔,她视线模糊,而他低磁的笑声注射进曲折延伸的静脉。她恍然大悟,她被引诱进陷阱,压倒性地送上断头台。
那只大手的虎口夹着她的两腮,这是极其熟悉的动作,唤起千层苦痛的浪。请救救她吧,上帝的手太过沉重了。
“求饶吧,让我听听你的哭声。”
艾玛死咬着唇瓣,因为她拒绝,她早该料掉轻信他者应得的惩戒,但没关系,早晚要死的。
“那你替他杀了我吧。”她震颤的声带里迸出尖细的哽咽,她本就活得像古籍中的悖论,她不介意浓墨重彩地失败的。
未等对方答话,雨声里孵化出凋谢的蝴蝶,冷冷清清的女声:“杀了你?凭什么。”敞亮的窗户照进的微光,轻铺在她苍白的脸庞,她抬肩把手搭在身旁人的肩膀,笑意讥讽。
“你死了,我怎么办?”她反问着艾玛,扭头望向情人,不知何时他的眸褪成琥珀,银色蔓延到发梢。而艾玛刚好目睹全程,怔怔凝视,并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并非是杰克的慈悲为怀。“坏孩子好不容易把你送到这,你就这么着急地送死么?甜心。”另一面挨着坏孩子极近,艾玛爬起来,顺势看过去时,却换来男人轻蔑的嗔笑。
“所以你们到底来干什么?”崩塌的隐私扯着泪腺,她歇斯底里的质问显得是如此渺茫,浓绿绰成虚影。可怨魂的诞生就是为了捕获人类散发的绝望,坏孩子伸出食指,艾玛刚想躲就被他拽回来,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颌线。
“没什么,只是为了捉弄你,感受下你们特有的情绪色彩罢了。”他的黄眸是阿波罗毁灭的烈焰,灼热感侵袭着她所能呼吸的每处空气里。
“还想看你和‘好孩子’同等的无助。”
只要你稍作与他们交流,就会被那股天生的恶意所震撼。
另一面的手攀上坏孩子的耳根,随即暧昧不清地捏过他的耳垂,吐息如烟霞氤氲地滚沸情欲,她低声呐喊,春潮涌动:“算啦,我们的‘人体蜈蚣’*都没做完呢,想跟伍兹小姐玩耍,还有很多机会呢——”她难得理会艾玛的心情,她只在乎自己如何活着,尽情享乐。
坏孩子这才罢休,离开她惊惶错乱的绿眸,无视浪涛莽撞,拍了拍手:“好吧,现在看来,你们都不过是可怜虫罢了。被世俗熔解,在人性的水深火热里挣扎,飞蛾扑火,乐此不疲。”
“那就更投入地表演吧,我会在观众席给你们喝彩的。”
他们消失在门外,踏下楼梯的声响格外引人注意。渗入骨髓的冰水幽咽堵塞,她想到刚看完的故事情节,那副画面叫人反胃。
他们招摇过市地来到客厅,甚至打算在雨夜里起舞时,一楼房间门突然被打开:“……这里不欢迎你们。”原野的红蔷薇已死去,轻颤话音是一瞬孤月的惆怅。这是杰克第一次与另一面相见,但不妨碍他跟坏孩子同样憎恨她。
自然,他们微妙的关系也与他无关。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不是来找您的。”另一面露出风韵怦然的笑,要比艾玛·伍兹的要真实得多,“我只是来看望下我亲爱的主人格。”
杰克眼皮微抬眺见楼上的护栏,想到某人被他吓唬几句就能心情不佳几日,不知道今晚又会怎么样呢?他转眸打量十指相扣的二人,阴翳堵塞着猩红蔷薇的枪口,即将走火:
“三秒钟,马上离开这里。”
这是他最后的容忍,没人会允许,路边的野草在自己的领地里肆意生长。“我们都是亡命之徒,你们能做的我也可以。”风雪过境的坚冰格外酷寒,犹如他的声线,仿佛早已被雪掐去生息。
但坏孩子知道他不敢,因为他恨的人都没死成,害他放弃理想的罪犯依旧逍遥。虽然这也有他坏孩子一份功劳。坏孩子刚想开口嘲讽,另一面就打断他,她伸着懒腰:
“好吧好吧,真无聊。”她睁眼,余光瞟过坏孩子,随手就拽曳住他的领带,把他拉走:“走走走,一点都不好玩,快把作品完成再说。”杰克独自目送他们离开,那像两个嬉笑打闹的孩童,但他们才是罪恶的根源。
他再次抬头望向漆黑的二楼,咒骂声便走回房间。
日夜麻痹的神经反复痉挛,艾玛完全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群人前后缝合相连的画面。好不容易折腾到半夜,又被那场噩梦惊醒,冷汗涔涔。
快要到黎明她才浑浑噩噩地昏过去,原本想起来给屋子主人做早餐的,甚至连晨起的闹钟都没听见。等她八点时慌慌张张地整理好床铺,洗漱完后,刚踏出房门猛然看见盆栽旁的小木椅上,放着只15英寸的泰迪熊,肚子里插着张手写的卡片:
「别在意,同病相怜而已。」
她忽而受惊,花香汹涌地掀起绿色波浪,微光再度抹过调色盘的酞青蓝,艾玛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望过楼下。见没人,她背身蹲在椅子前紧紧地抱住泰迪熊,它的鼻子打在肩上,像真的与她拥抱般。
杰克拿着杯咖啡从厨房出来,驻足在花瓶前,其实他早就发现她的动静了,只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只泰迪熊意味着什么,就让她懵懂地接受这份措不及防的示好吧。
等艾玛把那只泰迪熊放在床头,假装无事发生地走下楼梯。没想到餐桌上摆好煎蛋,与刚烤好的吐司,微冷秋季,它们还在飘着热气。花瓶插着冷色调的进口康乃馨,旁边是份小邮递员刚送来的《泰晤士报》,窗外街道上古板的伦敦绅士,还在捻着白须撑手杖。
她在不远处愣住,而杰克刚好浇完花回来。他还是穿着燕尾服,圆顶帽倒叩在鞋柜上,一眼便看出艾玛在惊讶什么,只是礼貌性地微笑,可眼底还是冷清,像人烟稀少的花丛。
“日安。我早就说过了,我是不擅长烹饪,不是不会。”虽说这几年他似乎真的没有给自己做过早餐。
他的发梢搅晃着浓光绿浸,阴雨洗刷的潮湿尚未褪色。艾玛明白他的好意,只是脑袋昏昏沉沉,含糊地应着日安,就坐在椅子上。杰克也料到她绝对是会顶着黑眼圈来见他的,就默不作声地那杯牛奶推到她面前。莫约过了几秒钟,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啊?”“……睡不好就喝杯牛奶。”随后杰克自顾自地拿起咖啡品尝,指尖翻过铜臭味的报纸,欣赏着自己近期的杰作:
「近日,在东伦敦二区隶属陶尔哈姆莱茨区的白教堂,发现具年轻女尸,经苏格兰场调查,死者为附近住宅区的娼妓,艾娃·伊万斯(AvaEvans)。死者咽喉为匕首一刀造成致命伤,颈部有明显约束伤,全身中数十刀,开膛破肚,内脏裸露。死者周围摆放着“黑脉蛱蝶蛹”的福尔马林标本,无血液污染。案件情况恶劣,警方正全力调查,犯罪嫌疑人确定为开膛手J,与前面几起蝴蝶蛹标本连环杀人案件高度相似,正式列入“蝴蝶绞杀案”系列并案处理,苏格兰场将持续展开全力侦查,望各伦敦市民近期少出门,积极提供有力线索。」
配图被媒体高度模糊,只能看见血肉狼藉,他仿佛闻到血液腥膻味,真想涂满月色烛台,昭示疯魔的叛逆。指尖勾起康乃馨的绿叶,连同对面女孩的目光也漏进指缝。
艾玛似乎盯着他许久,顺便还啃了口奶香吐司,两指间随毛绒触感蜷曲松开,整片叶随惯性轻轻跃动。他知道她其实是对报纸感兴趣,或许跟开膛手同住屋檐很微妙吧。
“这你也想看?”“嗯。”她试探地收回目光,杰克没有回答直接把报纸递到她面前。霎时她就觉得格外清醒,毫不遮掩,打开头条便逐字阅读。
她侥幸被他放过,而这起受害者被施以惩戒。
“我原本是要成为标本的附庸的。”在她眼里,蝴蝶是世间纷繁的交点,是永恒的主角。
艾玛苦笑着自嘲,而真相此时他们都心照不宣。她讨厌这种跌宕起伏的故事,因为主角是她。谁能想到她对面男人的另一面为了她的另一面,用某种她不知晓的方法威胁他放过她。
真够戏剧的,身为宿敌的他们,远隔天涯的时空,竟然是干柴烈火的眷侣。
“警察不就这三种……”她还记得黄昏下的对峙,他叫她返回梦乡,“伍兹小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法医呢?”在不列颠,这是极其受民众尊敬的职业,结果变成滋养罪犯的摇篮。他精通人体中每处肋骨,忤逆心理学的通性。
“抱歉先生,请原谅我的愚昧。”没想到竞猜失败,艾玛蔫蔫地垂下头,杰克趁机用压褶袖口挡住微扬的唇角。
“是哪所呢?”“凯特汉姆中学(CaterhamSchool)”艾玛正准备拿牛奶的手愣住,随后她意识到他的心思,弹指间绽出抹繁花笑靥。
他在给她创造机会,因为莱莎·爱德华兹就读于此。
“您真挺过分的。”“机会难得,好好把握。”杰克起身把椅子推回桌下,理了理领口便不告而别。而艾玛举手轻轻用掌抚摸着花苞,凑近轻嗅,花香满盈。不过也好,她曾经的中学是市郊残破的学校。
打理着花田的枯枝败叶,忙里偷闲时再次轻触群芳的雨露,只是后门突然被打开,温蒂匆匆忙忙地踩着鹅卵石奔来。
“伍兹小姐……”
“爱德华兹小姐在花店拐角带着群社会青年,守着您。”寥寥数语,把那块巨石砸入湖中,溅起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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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十宗罪6》第一卷《雨夜“蜈蚣”》,剧情为模仿作案。
“蝴蝶绞杀案”因剧情因素,姓名故事纯属虚构,与现实无关。
*ALevel为英国高中生大学入学考试课程。
“我们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
可基督徒们所颂的耶和华,却冷酷地无睹罹罪的生灵,牧羊人的庇护也未曾笼罩。
你是否梦见过那场绮丽的陷阱?它出自一幅,用暖色颜料浓涂艳抹的劣质油彩。尼德兰缓慢旋转的风车,成簇缤纷的郁金香,以及风雾咸腥的海堤。蝴蝶扑朔你的视线,那是云间的童话王国,更是追思无返的陈年纪事。
“可惜,这幅画情感饱满,...
“可惜,这幅画情感饱满,光线和阴影都有丰富的层次感。没想到竟然没有署名,只有……‘LittleWhistler’?”
“前些年有点印象,现在不记得了也没看到什么消息,看样子应该是惠斯勒先生的学徒吧。”
“但我感觉吧,还没学到家,线条太青涩生硬了,略欠些火候。”
他垂眉埋头收张着左手,观察褶皱的纹路。谁能抵挡扑面遐思侵袭头颅?满目是它疮痍的颜色,阖眸细嗅也是它清幽的气味。它如影随形地填满往后的人生,直到埋葬到棺材前仍大肆高唱着,塔纳托斯的亡魂曲。
如是想着,可他眼前却浮现出今早那位,被纯粹恶意的生鸡蛋砸到的女孩。
约瑟夫在博物馆里悠闲地逛了圈,就找到他的同伴了,便双手环胸走向长椅的燕尾。他压根不用问杰克会去哪里,因为他始终都会回到那个地方。毕竟谁都同样,缅怀过去,自此至终未挣脱牢笼。
“看完了吗?你说午餐我们去哪里解决比较好?”
这算是陶尔德美术馆比较人烟稀少的一角,约瑟夫直接坐在他身旁的空位,拍了拍杰克的肩膀。他对杰克的无动于衷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总表现得疲倦而不融世间烟火,只因他被痛楚困居高楼,禁锢终生。
“走吧,反正现在你就算觉得很黑历史,想改,你也不可能抢回来改了。”
“实在不行,今天这顿我请客?”杰克方才整理衣着起身,可目光依旧停留在画上,恋慕着,郁金香花瓣甘冽的淡黄色。随后回眸望向约瑟夫,他眉头紧锁,脚尖敲击着地板,假装不耐烦的样子很浮夸。
杰克其实不愿意他者去怜悯他的苦痛,更不想摧林的烈火燎原,无辜者不应为负面情绪买单。
于是他指腹摩挲过下颌的棱角,盯着那双清涡回漩的深蓝眼睛,扬起抹笑,用调侃的语言完美衔接他上句话:
“非常感谢您的请客,德拉索恩斯先生。”“……感情你小子变相占我便宜是吧。”杰克笑意古怪,因为他擅长藏掖情绪,潇洒地掠过约瑟夫丝缕的银发,扬长离开。
“是的,完全没错。”说着便把刘海撩拨到耳后。
“如果你再不走的话,就不要怪我害你破费了哦。”他成功反客为主,约瑟夫只能长叹声,跟上他的步伐离开美术馆。
在静谧的咖啡厅里,谈论完即将落网的猎物后,杰克与约瑟夫告别。猛然发现,薄暮还是软弱地被阴雨霸占,简单地解决晚饭,他就撑起伞回到里士满郊外的房子。途中,雨水魂断神丧地飘洒在空地的瓦砾堆里,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土地,淋湿了树,淋湿了伦敦的背影。
只是完全没想到,推开门光线直射,就被沙发直立的圆顶帽震碎瞳孔,讨厌的不速之客,条件反射地回忆起那惨不忍睹的夜晚。
“你来干什么?”杰克声色低哑冷厉,血眸凝练着深秋的阴鸷,仿佛下秒就要发出逐客令。
对方朝着阴暗的墙角偏头冷笑,便转身将左手臂随意地搭在沙发顶檐,百般聊赖地摇晃着。寒风吹起他的银发,将半边脸暴露在光线中,照在笔直的鼻梁,他笑容诡谲,故意单眨那只藤黄流离的眼睛。
矫揉造作,全然只为恶心他。
对方故作无辜地垂眸,眉宇冷冽轩昂却略显妩媚,他假装乖巧,压低嗓音蓄养着恶魔,像陵墓鬼火:
“没干什么呀,只是想你了,想见见你而已。”想把你当成麻袋狠狠宣泄恶趣味罢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有的是本事,击溃这臭名昭著的杀人犯的精神防线。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杰克并不想掉进他的圈套,神色冷漠地关上门,挺直颀长身板,正想绕过他离开时,他猛然发话,寒芒刺进潮湿的空气里:
“坐下。”语气里是无法泅渡的深川,瞬间如堕冰窖的压迫感四起。
纯粹的罪犯无需瞻前顾后,他们由怨念诞生,骨子里根深的卑劣便能统领全局。
“如果你不想诸事不顺的话。”黄眸冰冷,勾起抹森冷嗜血的笑意,手肘撑在腿上,食指皮肉轻抵在上颚利牙。杰克脊骨僵硬,隐忍地攥紧拳头,因为他知道对方前来的目的,但他不想跟无礼之徒谈论利益,因为他从不讲道理。
杰克倏地听见几声急促惊慌的鸟鸣与金属碰撞声,来自对方脚底,穿过幽涧直抵软肋。他没得抵抗,只能欲言又止,强行将怒气紧锁咽喉,坐在他的对面。
他竟然要亲眼看着这与他长相无二的人,随心所欲地操纵他的人生,寥寥数张牌酿造悲剧。
“好孩子……”坏孩子满意地勾起嘴角,银发遮掩下的疏狂是无法隐藏的,他翘起腿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为了‘艾玛·爱德华兹’是吧。”
他字音坚定,面孔清隽,可目光徘徊坏孩子脚步的鸟笼。他无法猜测出他们的关系,自从那晚坏孩子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拿着匕首强行架在他脖颈,以此威胁他放过那姑娘后,他就知道自己惹上麻烦了。
坏孩子惊喜地挑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响指,赶紧端坐起来:“既然知道那何必弄的动静那么大呢?那……”
“我拒绝。”那双冷眸终于肯正眼看他,凛冬的寒霜覆盖在昨日繁花的小巷。他并没有多养闲人的癖好和义务,或许她真是那么叫人怜爱,但他不会施舍,尽管那首《引子与回旋随想曲》确实把他推回梦乡。
“你知道拒绝我的后果吗?”肃杀在深色瞳孔里稍纵即逝,故他原本无法拥有惊骇的猩红眼睛,但相比骨子里上帝都罄竹难书的暴戾绰绰有余。
他站起来,穿着皮靴一脚踩在鸟笼,信鸽惊惶的尖叫刺穿耳膜:“你……”杰克脸上的表情凝滞,刹那间他好像预见到未来,假设他再不妥协,那么坏孩子就会把那只陪伴他将近6年的同伴,活活捏死。
再把它扔置在地踩烂内脏,来到自己身边,像若干年前那打翻他的颜料那样,把满手鲜血强制地抹到他脸上。
他赋予他的另一面心狠手辣,如今要直面他的棘刺。坏孩子远比他要残暴,他总能毫无底线地逾越规矩,既嗤笑着人类沦丧的兽性,也践踏弱小生物的生命。
“我从来就没说过要给你敬酒喝,我希望你永远铭记这个道理。”坏孩子知道,杰克注定会因为那只信鸽妥协,突然就转变来此的目的,既然来都来了,那自然得寻找些乐趣。
没办法,他们这种人就是喜欢折磨自己的主人格,浩浩荡荡地宣誓自己的权威。
等到坏孩子把脚从笼上放下,杰克才舒缓口气。在望向他微笑的顷刻,他猝不及防地被那朵,生长在城墙废墟的枯瘦黄花刺伤。
因为他突然发觉,他与艾玛·爱德华兹,或者说是艾玛·伍兹毫无区别。就算他拥有她在暗网被记录的一切资料,这又能怎么样?他们都同样,是被蚕食腹中的蝼蚁,是冬日里苟延残喘的蠹虫。
舔了舔干燥的薄唇,坏孩子踱步来到杰克面前,俯身刚想挑衅地勾起他的下巴,就被用力掰开手。那双猩红眼睛饱含怒意地瞪过他,相撞出肃杀的刀锋。
“你最好安分点,就算我是你棋盘的猎物,但我也有选择跟猎人同归于尽的权利。”
坏孩子只是冷笑地收回手,他们不愧是默契羁绊的人格。
可惜他没想过远离:“你有没有觉得,艾玛·爱德华兹很像你的某位故人。”语毕,无法抑制猖獗的笑意原形毕露,因为他亲眼目睹座位上的人,那只拿刀的手紧握着,仿佛能看见暴起的青筋。
“闭嘴…!”
杰克脸色苍白地呵斥道,咬牙切齿。可越是明显的愠怒与压迫感,坏孩子就越欣喜若狂。他就爱看主人格被惨痛记忆鞭挞的情景,只有在怒火沸腾时,这双眼睛才是最美丽的。
“那你还真是个……”
坏孩子倏然俯身在他耳边,慢条斯理地说出禁忌单词,戏谑的语调格外缓慢,近距离感受他的苦痛,试图把这无数倍放大。
杰克抿直唇线,紧绷的右手颤抖着,冷峭的春天总会在阴雨时莅临。只是坏孩子没想到在自己幸灾乐祸时,被那抹银光收住笑容。那把杰克随身携带的手术刀倏然抵在坏孩子的脖颈,他忍耐了许久,从十几分钟前便开始,可火山熔岩总会在沉默中爆发的。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了解,那天晚上,我被你以同种方式威胁的感受啊。”
“我再说一遍,闭嘴。”
伊丽莎白塔的渡鸦盛气凌人地划过夜雨,纷呈迭起数以万计的怒火与悲情。
“屡屡失控可不是绅士的作风啊,杰克先生。”坏孩子依旧开着玩笑,但脖颈上加大的力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因为他死不了,所以杰克刚刚大可以毫不留情地捅穿他的喉咙,承受被他反复调侃的痛苦,只不过是肉体。但他没有,这是他留给他最后的台阶,坏孩子只能暂时放弃自己的计划,立刻服软地举起双手。
“我投降,我投降行了吧?”“……闭嘴。”
杰克犹疑片刻,还是选择松开手,得救后坏孩子立刻跑到安全区域,重新回聊起正事。
“今晚这件事,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就是同意艾玛·爱德华兹入住,要么就带着这只信鸽的尸体,和她一起流浪伦敦街头。”杰克没有辩驳,仅仅是疲惫地抬起眼眸扫过他半眼。
坏孩子的意思很明显,此刻他已经精疲力尽了,杰克保持缄默的同时,也清楚明白,这栋房子并不属于他,绝不可能以一时的感性溃于蚁穴。他在几秒内也为自己想好后路:如果不习惯跟异性同住屋檐下的感觉,他大可以住在苏格兰场。
“我相信你还是很聪明的,孰轻孰重,应该分得清吧?”直到后面,杰克听得实在是不耐烦,他熟知自己的命运,也不想再过多斤斤计较。站起来捡起地上的鸟笼,把受惊的信鸽抱到掌中,小心翼翼地安抚着。
“如果你决定好了,就请做出行动。”
“我会在每个你无法察觉的角落,窥视你的全部。”因为他是命运星盘的审判者。
坏孩子说完却未等到回答,而杰克只是安然若素地抚顺着信鸽的毛发,窗外雨声敲击着玻璃,奏起落叶破碎的狂想曲,淹没呼吸声,唯有几声清脆袅袅的鸣叫。
见主人格全然忽视他的存在,坏孩子嘴角抽搐着,白了杰克一眼就夺门而出,消失在雨夜里。
骤然屋内堕入黑暗,满片狼藉的情绪浪潮翻滚着。杰克把信鸽放在肩头,难以控制紊乱的呼吸,只能把那把手术刀带进被他锁起来的画室里。
昏暗的房间仅剩窗外路灯照亮,他掀开画架的幕布,里面是他几个月前临摹的《西斯廷圣母》,散发着母爱光辉的玛利亚温柔着抱着怀里的婴儿。他仿佛听到教会的赞歌,在遥远的云间,不属于他的地方。
拿刀的右手依旧颤抖,杰克对着画深呼吸着,闭上眼睛,手起刀落。
把圣母像暴劣地十字划破,划破他迄今为止二十四年的岁暮。
“明天我会带你去个地方,艾丽斯。”
艾丽斯,他难得忠信的伙伴,名为春天跳跃眼睛里的黄色郁金香。
*出自《以赛亚书》第五十三章六节,原句是:“我们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耶和华使我们众人的罪孽都归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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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抚摸着松树年迈粗糙的皮肤,它们像苦等游子归乡的老者,那些未成熟的松子便是沧桑疲倦的眼睛。她靠在树干上,抬头望过漫山遍野的葱郁,唯独对那褐色的果实失神,她也曾几度想得到那样等待她回家的眼睛,只可惜她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她陷进末路途穷的昏夜里,被洞穴的蜈蚣与倒挂成伞的蝙蝠将她吓住,兜兜转转重新回到马路上。她发现自己的通讯工具不见了,有些慌神,...
步履匆忙地走着,崎岖的山路如此漫长,蜿蜒到幽黑夜色与浓雾里城市的阑珊灯火中。她害怕荒草杂絮的毒蛇,害怕藏在山林中的野蛮人,害怕那把响彻云霄的猎枪,她是自尊自爱的,只是世界不允许她这样。她不愿再过多唏嘘它的腐朽,只希望赶紧逃脱这松林迷宫。
最后她等来马路尽头刺眼的车灯,她用手肘挡住眼睛,光亮要将她全身覆盖。
灯光消失后,她看见车上走下来位先生,不高,穿着深蓝色的宫廷燕尾服,那领巾如同一抹黄昏的流云系在衣襟。她抬头撞上他狐疑的眼睛,封存游鱼的碧蓝深海略显寒意,潮湿得仿佛要被松林的寂静吹落水中。
“小姐,请问您这是迷路了吗?”
熟悉的话,艾玛蓦然一颤,艰难地从齿缝中发出个“嗯”。“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青山绵延的绿衔接成线,连接着他浩瀚无限的遐思,约瑟夫隐约猜到些什么,向前走了两步,观察到那风干的泪痕,藏掖住嘴角的笑意。
面对诡秘行踪的质问,艾玛很想将开膛手供出去,只是她还想保留把柄,尚且觉得这湛蓝眼眸里饱含危险的陷阱。她只能捏造谎言,或许眼前人是她唯一的出路:“我跟朋友们出来登山,但是我和他们走散了,可我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约瑟夫眯了眯眸,笑着没有揭穿她的谎言,因为这片松林并未怎么开发过,也不允许游客登山。他仅仅是礼貌地朝她伸出手:“这附近是没有计程车经过的,要不我送您离开这深山老林吧。”
那抹笑恰似初春冰融寒溪的暖阳,但艾玛只相信春华秋零,她保持着警惕不敢伸手:“您该如何自证您是善良的呢,先生?”
下一秒她就得到他的轻笑,他无所谓地转身摆了摆手:“那看样子您更愿意相信,弥漫着汗臭味的卡车里,那些魁梧的伐木工人的善心。”他不希求怜悯谁,因为在他向耶稣祈祷乞求慷慨的年纪,就被神邸欺瞒,满腔炙热喷薄的希冀换来张空头支票。
约瑟夫打开车门的前一秒,山隙间传来的狼嚎,她攥紧拳头向前半步:“等等……”她深呼吸着。
“感谢您的帮助,先生。”
她没得选择,既然她渴望那场慢性谋杀走向峥嵘,那她就必须先活着走出这片松林。
悄悄捡起地上的石头,以便在危急中留一缕生还之机,她总是不愿意刨开身体把心脏交给别人,可有时不得不这么去做。
约瑟夫习惯于通过后视镜观察车后,可每每他抬头想观察艾玛时,总能对上她敏锐,冷艳的眸,冰原的棘刺还是猝不及防地扎进魂里。她还是没有听,忤逆着那个男人的话,以防失陷沿途的蛛网。
如晦灯光逐渐通明,栖身繁华的市中心,她在此落脚,惶恐的双足成功踩在坚硬的石路,她深吸着雾气,那紊乱的呼吸才稍作缓和。
她挺直腰板,朝素未知名的先生抚胸屈膝行礼:
“很感激您,先生。对于我先前的不善言辞,我感到抱歉,但我并不是用利齿痛噬人心的毒蛇。”
“希望与您的再次相见,让我有机会报答您。”说完她便关上车门,转身离去,风把假面撕得粉碎。
她不会忘记养母教导她的,尽管她是如此厌恶这荒夷的伦敦,因为她现在所冠戴的,仍是万众瞩目的贵族姓氏:
Edwards
自从养母死去,她就把这姓氏与神父的吊唁,连同那本日记,都埋进后花园的坟墓里了。
幼年的日记只写了半本,她以为这本也可以写完的。
愿来日方长,她能永远地以“EmmaWoods”活着,徜徉在伦敦的街角。是的,像路灯上的飞鸟,她渴望着得到自由的拥抱,就算这籍籍无名,就算这平庸无奇,就算会这被异样的目光包围,她只想唱首以自己为主唱的歌。
艾玛回到与开膛手相见的地方捡回手机,听到刚整修好的大本钟久违地敲响,才发现时针已跨过西面。该回家了,耳畔是养母温柔的话语。她刚来到新家庭时,总将所有人都排挤在花园外,只有在花香四溢的地方才会感觉安全,不会随时被抓去接受非法电疗。她喜欢跟后花园狗舍里的柯基犬玩耍,因为后花园里没有稻草人,她有很多话可以肆无忌惮地跟狗狗说,倾诉满腔苦楚和泪水。
所有人都憎恨她的到来,因为她的眼睛,只有私自把她带回家的养母不会。那天养母拿着棒棒糖来领她她回屋,她是个被母亲抛弃的孩童,但那刻这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用那渠染着温馨蜜色的春水,把她沦陷。她第一次牵起养母的手,感受着,感受那抹浓烈的爱意翻滚成云,撞在心岸的缺角,将其填满。
两年前,柯基犬被其他家人卖掉,她就没再去过后花园了。
而现在,她不敢回家,只能沿着泰晤士河边步行,落叶乘着雾风潇洒地寻找归宿。要是能有人家收留她,该多好。可她望眼街巷,万家灯火点亮花柳繁华地。他们在酒吧里举杯跳舞,他们在店铺里招待夜客,他们在踩下油门踏板的瞬间,把雨霁积水溅满她裤脚。
凉嗖的风像在肌肤裹上冰天雪地的冬日,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她怎么总是这样祸不单行地活着。难以掩盖羞赧勃发的枫叶林,她跻身躲在乌青的屋檐阴影下,酒馆优雅的提琴曲唤住她的脚步。她静默倾听着,缅怀曾经的峥嵘岁月,便离开街市。
她坐在靠河的木椅上,荧幕的亮光扫得面庞苍白,看见酒店的价格后,她呼吸凝滞片刻,随即按下关机键。她已经当过形形色色的乞丐了,不妨再当一遍。
忽然传来呼喊,草丛里窜出来只柯基犬,嘹亮的吠声把河面的寂寥撕裂,回响到她年深月久的记忆,它跑到椅角用粉舌舔着她的脚踝。漂荡的泪在绿潭里泛舟,她下意识轻声喊出它的名字:
“Freedom...”换来两声回应的叫声。
幼年的她无视那只柯基犬原来的名字,执意如此叫它,她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可那时她还把自己当成,在鸟笼内扑棱翅膀向自由呼救的春雀。
双手即将触碰毛发时,那暴怒的呵斥声吓得她缩回指尖:
“小姐,您在干什么?请别碰我的狗!”男人跑过来,圆顶帽歪掉也不整理,拽着狗绳蛮横地要将柯基犬拽曳开,她伸手想要制止:“先生请不要这样……”“这你管不着,别在这虚情假意,我知道你是偷狗的!”
她顿时语塞,潮起潮落的思绪冲刷在眸光,她怯懦地攥紧拳,迫于恐慌而选择沉默。就这样,她看着那只柯基犬呜咽声,消失在夜色的公园。
艾玛觉得,恐怕这是他们最后的见面了。
她原本想就地躺下解决这贫瘠的夜晚,中途却被捡拾垃圾的乞丐生拉硬拽霸占掉,无奈她只能在公园偏角处伏膝入睡。蛙声接连不断地弹出音波,仿佛全伦敦都是喧嚷的,不断逼近她,折磨她,没有半秒停下来它的激昂曲调。
祖母绿眼睛扇动羽睫翕张,凝望许久地面的草根,在清醒梦里不愿苏醒。辗转枕在臂膀里的脑袋,昏沉困意盘踞在颅内,可她就是失眠,挣扎着直到上帝用笔刷在天际抹上微熹。最后那根傲骨还是向现实屈服了。
她没忘记自己不辞而别的目的,拍去裤子的灰尘便离开公园。袅袅岚烟竖直飘到云层,黎明的街市万籁俱寂,她越过路边沉睡的野花,目光紧锁在某家花店的门牌。玻璃穿透的何止明艳斑斓的色彩,更是她渺茫无望的那场梦与相思。她热爱养殖花卉,只是属于她的花园永远不能长存。
冷落鞍马稀,朝暮雾霭重,“Echo”花店凄清的门牌写着已打烊,她就这样在屋檐下躲着清晨微雨。她站着很久,久到聆听繁华纷呈而生的全过程,聆听了日出的光线落散雾里的响声。
身后是起早白领,是车水马龙,是孩童嬉笑,她不敢回头迎接热闹的新日。因为她明白今天是工作时辰,人就算庸庸碌碌,也好过她采菊东篱的清闲。
“小姐……?请问您在这里做什么,需要帮助吗?”清甜的嗓音如同夏日刚撬开瓶盖的柠檬汽水,顿时令艾玛无比舒心,阻塞的那泓清泉豁然喷涌长流。她终于回过头来,与那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对视,她戴了顶贝雷帽,穿着阔腿裤,卡其色格纹的,看到别人能够任凭喜好穿搭,艾玛顿生出股怦然泛酸的羡慕。
是谁剥夺了她实现美梦的权利?
手掌冒汗,她窘迫地扯着裤子,将那口唾沫咽进腔喉。她知道正打量着自己,不敢抬头,生怕雀斑得到像他者那样稀疏平常的笑话:“小姐,我也同样很喜欢鲜花,请问,请问您可以给我份工作吗?我需要些钱,可以不多但……”
“原来是这样啊,没问题,进来喝杯茶慢慢谈吧。”女孩咧开抹甜笑,洇染在秋分的翠绿竹林,她飘逸的长卷发潇洒飞舞,开锁推开白桦木门便把她迎进去。她是蓬勃绽放的向日葵,惹得单薄的素影心驰神往。她想起花店的名字,面前人何尝不是善良的希腊女神的缩影,艾玛轻轻勾起嘴角,踩在门前的台阶。
或许吧,梦的征程已开始了它的跬步,雾里仍有绮丽的花义无反顾地盛开。
“你的眼睛让我联想到森林与山谷,酝酿着风的叹息,栖息着宿醉的绿色精灵。因为很美,所以想留存。”
艾玛解释着修润过的处境,在成为“Echo”的新成员后,女孩便淋漓歌颂了那双风雨里的翠竹林,令她稍稍拾起些活着的信念。瞥见储物室依稀的乐器轮廓,勾住那根致命的心弦。
“我稍微会些小提琴,我想这可以为花店带来点客人。”可莫名的,她感觉心口剧痛,她强忍着这洪流的情思,朝女孩露出诚挚的微笑。真是的,明明早就沉睡在后花园里了,怎么还老是惦记着逝去的魂灵呢?
只是当她正拿着红棕色的提琴与琴弓出去时,高出人群的那顶圆帽与泛滥成灾的猩红眼睛令她恐慌,她连忙躲到门口偷看。有着阿波罗样貌的面庞神色冷淡,沁着今早微凉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每位看他的人的眼皮上。
他提着公文袋目空一切地行走,未曾环顾周围的景色,直到他掠过眼前,艾玛才敢开门注视薄雾里他的背影,看见他停下来的地方时。深色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捂住嘴防止惊呼引人注目。
后来她表演完坐在高脚凳上思索着,视野锁在他停下的那个地方:苏格兰场
暮色昏沉吞噬掉白金汉宫高挂的圣乔治十字,压抑的阴云隐隐透出些灰蓝,古铜色的建筑群黯淡无光。杰克从苏格兰场出来,雨水就飘落在脸上,又是厌恶的雾雨天气,心生难言的不悦,他轻皱眉头,从包里拿出折叠雨伞撑开。
“先生。”
刚走到丁香逾墙的巷子,他便听见忧郁低缓的声音穿过雨水传来,遥远地唤起昨夜的记忆。他明白自己被跟踪了,收起冷漠,再戴上假面,转身朝艾玛摘帽优雅地屈身行礼:
“又见面了,落魄的小姐。”他扬起绝对揶揄的笑容,望着眼前这只没撑伞的小鸟。雨珠密布在栗棕的发,他看穿她犀利眼神底下,藏着的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淋雨的话,可是要感冒的。”
他提醒她,却并没想递出手中的伞。
微雨灌入发根点起涟漪,直至头皮发麻,她的眸晦暗难明,都是些擦拭不掉的水痕。思绪惊涛骇浪,重新站在这男人面前,已经磨进她所有的胆量。她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眼,那是她无法驾驭的猩红,害怕他下一句话就会把她摧枯拉朽地击溃。
“您这是想做什么呢?”“您知道的,您现在落在我手里。”他们同时说出彼此的目的,玩弄与利用。
但她,已耗尽所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非校园非职场的现代pa,旧文三改,私设如山(较多私设人物),人设ooc,背景部分架空带点神幻色彩的世界观。更新只是弥补自己和亲友多年来写不完的空缺,雷文bot榜首,注意避雷,谨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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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不过是凛冬阴暗沟渠里匍匐的蠹虫,数百只蝴蝶的身死,也等不来一支春雀的咏歌。”
艾玛·伍兹想死在九月萧瑟的秋风里。
她渴求那颗如同败笔镂花的灵魂永远地破碎,从暮春时令就开始望眼欲穿,目光叠起数百万英里的宇宙鲸背。
藏身在蓬头垢面的桥梁下,雨水侵蚀着它老旧的肉身,鼻尖微痒,她嗅到泥土潮湿与石壁发霉的气味。缄...
藏身在蓬头垢面的桥梁下,雨水侵蚀着它老旧的肉身,鼻尖微痒,她嗅到泥土潮湿与石壁发霉的气味。缄默微冷的泰晤士河水舔舐双脚,湿软的凉风轻吻眉梢,她深呼吸着,想纵身跃进这深骇的水底,嬉笑声鬼祟地抖落在鼓膜,她打了个寒噤。
她被人亲昵地环在怀里,艾玛想要挣扎,却发现巨钳般的双手禁锢着她的臂腕。绝望的,将她囿死在精心策划的牢笼里。银色的发丝钻进祖母绿的眸中,若针钩挑剥开她紧缩的瞳仁,灌满恐惧的潮汐。
“哦,这是在干什么呢,我的甜心?”
“我说过的,我可不想与你一起葬身地狱。”极其挑逗的口吻语毕,艾玛就被狠戾地从泥沙间拽回至湿滑的岸边,惯性使她摔在野草里,落魄得像被折翼的雏鸟。她讨厌这副模样,更憎恨世界以痛吻她。
多希望被路人当做出逃的精神病患者,被苏格兰场抓去也好过这样。
艾玛凝望着眼前人模糊的背影,黑皮靴碾着泡沫,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满是睥睨之色,勾出的那抹笑如此轻蔑。风呼啸的低谷里她几近溃败,绿酎荡漾的漩涡愈演愈烈,仿佛要把那股盘踞在心底的恶念淹没。
水雾里的轮廓昂首恣肆地转过身,皮靴溅起水花,她咧开嘴角,银发无法遮掩轻浮恶劣的性。她走到艾玛跟前,将那顶破旧的草帽扣在她颅上,挡住右眼,轻佻地勾起她的下颌。
“你逃不掉的,就算你执意想死,也得等到我兴致消失的前一秒。谁叫,我们命中注定遗脉相连呢?”
“疯子……”艾玛望着与自己分毫不差的脸,真想顷刻间就拿起剪刀撕碎,咬着牙臭骂道。
另一面仅仅是轻笑,对她的“褒奖”照单全收,扣住艾玛满是泥泞的手,朝那片枯萎的干草地轻轻吹气。嘴角的玩味匍匐着,冲破虹膜,在寂静的绿芜里叫嚣。
她就是喜欢掐住羔羊的腮颊,强灌整壶酿满野罂粟的烈酒,让她被辛辣的酒精呛得不行。就是喜欢看艾玛·伍兹崩溃,抓狂,并深深地痛恨她,看她吵着嚷着要把那刺刀捅穿自己的心脏。
艾玛猛然抓起身旁的石头,竭力地对着卑劣的自己扔去,只见她发出晏晏笑声,袖角与发尾缥缈进雾中,碎影堕落在秋日的悲歌。石头怵然砸在泰晤士河中,“扑通”声,激起波涛,涟漪彷徨至岸边。
垂眸狼藉的自己,内心烦躁,贝齿咬着唇瓣。直至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她再次悲愤地拾起石头扔进河里,声嘶力竭的呐喊沉入水底,震耳欲聋的绝望充斥全身心。
可光阴终究会乘着枫叶高歌离开的,迸裂的晚霞投射光柱,裹着鲜明的色彩翻滚在眼底,在黄昏的时钟里倒数着指针。她还是喜欢雾霭,喜欢雾中旅人的假面,喜欢迷雾摇篮颠倒的黑白与罪愆。
她厌恶像现在成为众目睽睽的笑柄,从混杂野草的湿泥里爬起来。阴暗的角落总不容易被人察觉,艾玛沿着避光的河岸绕路,她害怕伦敦的纷繁将她刺伤。
薄暮冥冥,余晖溶尽渡鸦扑棱的翅膀,树影斑驳略显昏暗。艾玛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岸边,她不愿回到那以家为名的牢笼中,因为她没办法防备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没办法抵御直穿灵魂的匕首。
将眸光投向泰晤士河对岸的商业街,随后凝视满是污浊的衣物,缩回眼神。她摩挲着衣料上逐渐干燥的泥土,忽然感到面颊的清凉,伸出手拥住下落的雨滴。伦敦总是这样阴雨连绵,它改变山林的颜色,也带来深山里极度寂静的灰暗。
她无视眼前朦胧的烟雨,埋头走着,越走越往阴影里走去,手时而紧扣,时而攥拳,再次咬破下唇令她吃痛地颤了颤肩膀。
“您是迷路了吗,年轻的小姐?就像那只误入荆棘丛的羔羊。”
低哑的嗓音裹挟着蛊毒从身后飘来,拉扯着她的神经迫使她驻足,她愣在原地不敢回头,捕捉到源自内心最纯粹的那份恐惧。只可惜,当她脑海里掠过那抹求生欲时,口鼻瞬间被粗布捂住,她惊惶地呼吸后等来的却是晕厥,而她尚存的记忆便只剩迷香。
淅沥的雨后,万物都是潮湿的,树木泥土与皮肤都开始溃败,弥漫着窒息的味道。
倏地,金属碰撞声锐利地划破她的骨髓,才手脚都被麻绳捆绑着无法动弹。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逆光分明的棱角,她极力撬开尘封许久的记忆之宫的门锁,摸索到真相雕塑模糊的轮廓。
那是些凄凉、残暴的故事,如今她即将断送性命于此,赤裸裸地成为其中的发丝。
论被开膛手盯上的理由她并不清楚,她只感到庆幸,因为某人上一秒说不想和她同归于尽,下一秒就迎来连她都无法阻止的灾难。艾玛现在只想站在那阴险狡猾的自己面前,用与她极其相似的口吻嘲笑她。
她没有求饶,对方同样保持缄默。她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也知道在这荒无人烟的废墟里长不出黄花,她将被对方两种工具中更残暴的指刃,收割心脏与灵魂。她没心思想象死后如何被碎尸万段,迟早都会发绿腐臭,迟早都会被蠡虫啃蚀。
艾玛回想起昏厥前的那句问候,忽然很想再听听对方的声音,感受剥夺者的声色以及话尾的蝎毒。缓慢的语调,夹杂口音的伦敦腔,与金属质感的磁性,追溯回幼年冬日的围炉夜话。
她似乎被对方预言到了,她就是那只在无径之林迷途的羔羊,带着发亮的羊毛与腴肉撞向守桩的猎人,甚至总是很乐意去寻觅梦里蛰伏的棘刺。
良久,对方终于停止捣鼓,落叶携起水汽簌簌随风刮进逼仄的废墟里,这是困兽的牢笼,但对她而言是通向天堂极乐的阶梯。
当那双冷情阴翳的猩红眼睛冲破黑暗,闯进森林的城池时,眼前人嘴角的戏谑一览无遗地涂抹在绿釉间,而白手套的指腹恰好划过左手指刃的尖锋。她习惯忘记呼救,凝望着那双她从未见过的眼眸,有多少时刻她也渴望戮血的野兽。但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艾玛咽下口唾沫,阖眼想象那片红枯绿瘦的沙洲。
但幸好,在瞑目前她依旧听到他的声音,那种窥探落魄之人的怜悯:
“我会带您找到回家的路的。”
这白骨嶙峋的嘲语竟然无错,这确实是漂泊的风唯一能够团聚的办法。
“Comeon.”
她的声音很低,仅容自己听到。闭眼前她看见高空中金属的反光,她的死期已进入分秒倒计时。艾玛尝试忘掉这场游戏,回味着记忆里在壁炉旁热过无数遍的圣诞节晚餐:她看见未冻伤的蝴蝶翩跹到炉火旁,去跻身失陷火海中被吞噬。所有的华衣都如同蝴蝶残缺的羽翼,禁不住绝望烈焰的烘烤。
刀刃挑开寂寥冷清的雾气,宛如罡风铮铮的咒语,掠过耳畔极致微妙。她知道自己终于要死了,她早该死掉了。爸爸正在明亮的天堂里等着,等着她的到来,等她朝耶和华上帝虔诚的跪拜,等着他们拥抱在一起再牵起他的大手。
没等来如期而至的伤痛,她以为自己已被穿透心脏,来到天堂了,睁开眼却发现那明晃晃的刀尖,在离眼球一英寸的地方停住了。
绿眸瞠目结舌地盯住那银光,完全没在意窸窸窣窣的杂音,以及指刃遮挡后的独角戏。忽然她眼前模糊,雷声轰鸣,暴风雨成功铺天盖地摧残那秀于林的独木。
她听见了,听见身体里挂起阵狂风,肆虐地吹翻沿途的建筑,它们发出巨响掀起尘土,连带最后的理智骤然崩塌溃烂。痛苦深根在神经里痉挛地扭曲,她能感受到全身肌肉都抽搐着,扼腕的苦楚将她击碎。
那副冷漠的面庞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份恐惧,她像那只因雷鸣受惊的雏鸟,冷月酿满琼浆新酒在眼里。
她几近哭出声,疯狂地朝那双本该暴虐的猩红眼睛摇头,向他求情,泪划过微红的面颊滴落在胸襟。
最后指刃还是收回到男人跟前,挨上他难以言表的眼神,混杂着红绿互补的颜料,囫囵地浇灌在她的大脑。她目睹那似炼火的枫叶,同情般亲吻草地的瞬间,心弦崩断,将那片森林剧烈烧灼成灰烬。她扭绞着双手,疯癫地想要挣脱麻绳的束缚,想夺过指刃穿透她的胸膛。
艾玛瞪大的眼里充斥着憎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把指刃装回木箱,这场找不到理由解释的闹剧,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您这是在做什么,先生……?”
“您的行为真是可笑,您到底在怜悯什么?心软什么?您知道您在亲手将自己送进棺材坟吗?”她歇斯底里地问道,迫切想要得到答案,更想以此激怒他换醒他骨子里的劣根。
谁知撞上他慵懒轻蔑的目光,令她发寒止住唇齿。好奇怪,分明是他莫名其妙地放过自己,却感觉那愚蠢至极的人是自己。
“您可真是,比玛利亚还要圣母啊。”她依旧咄咄逼人,幻想着把此刻变成激情杀人的现场。
对方听到这冷笑声,声线暗哑若极地雪峰,抛出无数铁钩勾住她的魂魄。他捏住那把匕首来到她面前,手法熟悉地抬起她泪痕风干的下颌,颇有玩味地打量那双倩影摇曳的翠玉石。
直视的目光意外地瘆人,深埋地底的恶果作祟,她不得不回避。无趣,他抬手割去捆住她手腕的绳子,却不把双脚的割去。鬓发飘落在他的手套,她把他当泄愤的挡箭牌,别过头不屑地冷嘲热讽:
“您真是将善人做到底啊……”
谁知下秒她就明白他的行为,她被他强制粗暴地拽起一只手,像蜻蜓点水般优雅地轻吻她的手背,极具戏剧性的吻手礼。诡谲的笑意浮现在嘴角,他拨开她的发丝,在她耳畔边低语:
“我不知道就凭你,能让我置于什么危险中。”
“我只知道,放过你,让你活得生不如死,比直接杀死你,更有意思。”
湿热的吐息捣碎她的耳蜗,换来她灵魂深刻的震颤,想到梦魇的呓语与掉帧的痛苦往事,她几乎要崩溃得失智尖叫。男人欣赏着她的腐烂,笑容猖獗时忽然感觉手背刺痛,他紧皱眉头,发现那只不安分的小鸟,眼眶潮红地用指甲死掐住他手套下的皮肉。
她咬牙切齿,含恨的眼神是可怖的,只可惜对他威慑力不大。
“收好你的尖刺,小姐。”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握住她的手甩掉,提起他的木箱推门离开,群山万壑环绕松林,艾玛仅仅捕捉到那身燕尾服的残影,他就像深秋落荒而逃的枯叶滚下石阶。
废墟外的愁云要把胸膛撞碎,艾玛难以接受地捂住脑袋,念叨着另一面的那些嗤笑,始终不明白她是轻松怎么扼住她的喉咙,折断渐丰的翅膀锁在笼中。
杰克踩烂树叶在路边上车,坐在副驾驶的好友对他久违的准时感到惊异,双指夹着几张照片打趣道:“让我猜猜,你是洗心换面了呢,还是把抓来的猎物放生了呢?”
漫山遍野的红蔷薇被好奇心旺盛的泱泱深海冲刷,杰克从后视镜与约瑟夫四目相对,想到今晚的拙作就面露难堪,但他暂时不想提及这件糗事。他摘下手套,那只被艾玛掐住的手背上,赫然留下醒目的红痕,甚至皮下毛细血管破裂导致有些淤血。
“你觉得我是这种人么?”
“随便你怎么玩,反正这片林区归我管辖。”对方笑道,将那几张过塑好的照片甩到后座,杰克仅仅是草率地扫过背面几行字就放下:“谢谢。”他说着千篇一律的客套,望向窗外,竟发现交错树影间,在羊肠小道上那瘦削的身影。
“想感谢我就这周末陪我去莎士比亚剧场,老样子,看《安德烈·谢尼埃》。”杰克早就猜到还是这场大革命的戏剧,凛冬冰冻三尺的坚冰可不是一日之寒能铸就的,更不是一场料峭的初春能融化的。
寒风依然猛烈地刮着,阴霾从未许诺会稍微褪色。
“好,老样子,看完去逛陶尔德美术馆。”
杰克淡淡地扫过夜色浸染的松林,在那抹身影消失在视野前,他对着玻璃外按下拍摄按钮。
已售罄,余量请蹲十二月上海cp30摊贩或闲鱼
内容:
规格为171mm*234mm近似B5,硬壳精装烫银,内页道林纸,插图双胶纸
终版定稿共438p,31张插(含两短漫)共30w,长篇一篇,含番外短篇共1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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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志《brume》的解禁文——祝大家劳动节快乐!从来没写过这么甜的文了ww(可能还有点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来,将就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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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整晚,边哭边写我真的……没手机但有种预感了,所以写下来了,情绪有点激动逻辑可能不对
但也希望大家振作起来,先不要传播负面情绪
现在轻易放弃还太早了吧,人人都期待自推能拥有宁芙,但是宁芙的阳光不可能均匀地撒在每一个人头上。现在才能5.2离5.7远着呢,起初[em]e400319[/em]被我们拉了60w的时候,如果他们就因为这风吹草动而选择放弃将宁芙拱手让给我们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了。但如果我们现在就因为被超而萎靡,那我们就成了那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到最后出局,被群嘲。
要知道,今年宁芙是艾玛出道的最佳机会,明年得到演绎之星的守夜人......
要知道,今年宁芙是艾玛出道的最佳机会,明年得到演绎之星的守夜人或者其他更强的角色,再来一次大家怎么可能吃得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都被前面的优势所感染了,现在的对比确实让人有点心寒。但是前面那是因为老师和我们大家日日夜夜地拉票宣传,厨力拉满的结果,为什么这种有序的组织不能进行到最后一刻。
谁说被反超了就不能再反超回去,攀到云梯的高处就别想着高度了,将这样的拼搏的劲积极做下去啊!反超再反超,才能让我们的小姑娘成为宁芙历史上的史诗,告诉其他人就算对手作弊也照样可以赢。告诉那些叫麻子姐的,艾玛的美丽历久弥新。错失机会,是因为缺少准备,可是我们并不缺少准备,可能我们要比其他人干的都多,想的都多,那为什么不给伍兹演绎最完美的收场?如果犹豫不定,消沉的意志也会给你同样的答复,机遇,最喜欢善于挑战的人,我们还有机会。
接下来我们就往死里进攻,不留遗憾,这剩下的天数就是最后的持久战。所有人都去完成开奖前那那铮铮誓言啊。以下是我的一点观察和总结的做法,希望大家都能突破自我,去争取伍兹的胜利。
3.在群里大家都互相鼓励,有干的出干没干的就是拉票,傻逼是骂不完的,真的,大家别放弃,都那么努力了,既然高开,就给它高走啊!
感谢所有人的努力,要相信盛夏鲜花的芳香绝对会沁人心脾,橄榄枝变成了挂面,也绝对会戴在“艾玛·伍兹”的头上。
对不起真的很想艾玛赢,哭死我了,本来以为今年也是陪跑的,谢谢各位老师给我那么多希望
杰园合志《blossom》解禁文,全文2w6+,对不起当时创作瓶颈没写出让大家赏心悦目的作品,加上上学ddl校对的时候没仔细给大家造成很大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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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阳光赫弈,像一场梦境幽凄,追随黑暗的踪迹。”雾中永葆的花在伊甸园不朽的仲夏夜里绽放,它将在他们身上与画里双重永生。
1.
漫步在东区长夜空荡的街道,浓雾残留着工业的阴霾废气,遮蔽掉光亮像岚烟笼罩的乳白色有迹可循,冥冥中略显得阴森。
草帽安稳地盘在艾玛的头顶,她挽着藤篮脚步轻盈,雾掠夺她所有的痕迹,唯独绿眼睛在雀斑的粉饰下仍旧焕发出不谙世事的光辉。......
草帽安稳地盘在艾玛的头顶,她挽着藤篮脚步轻盈,雾掠夺她所有的痕迹,唯独绿眼睛在雀斑的粉饰下仍旧焕发出不谙世事的光辉。
每天艾玛都会带着花圃里的鲜花去到西区销售,到晚上才回归这片并不富裕的地方,日夜反复如此。毕竟她从进疯人院开始便扎根在这里的地底,这里的阳光和雨水哺育着她,始终都是无法摆脱的附庸品。亦或者说,她是只时代的臭水沟里的寄生虫。
哪怕日后从疯人院里逃出来,她也没有想过回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里同样装满黑暗的蛆虫,并且她也没有支付昂贵的费用。
高墙背后的端倪她无法知晓,在不断逼近巷口处隐隐能闻到些掺杂着白雾的异味。直到靴子踩在流出来的红色液体上,血腥味扑鼻而来,猎奇的心理蠢蠢欲动她下意识顿住脚步,朝巷子里张望。
血肉模糊的尸体赤裸地躺在冰冷的地板时,艾玛只是惊奇地挑挑眉并无太大波澜。
在尖叫与逃窜的抉择中,她决绝地把箭头指向第三者——心中的恶魔在讥笑按捺不住兴奋不断作祟,驱使她迈出脚步前去仔细观摩。
这有什么呢?东区本就是犯罪的温床,亲眼目睹比从报纸上看模糊的图片要新颖多了。
脚底便是血泊融进黑暗的气息,令人作呕气味足够麻痹人的嗅觉。眼前遭受暴虐残缺的模样既让艾玛垂心怜悯,又莫名欣赏与享受如同博物馆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可这幅杰作浸过那澄澈的绿潭时,还是让艾玛觉得不够完美,在静穆的思索与大片艳红将她的目光转盼流光到手臂上的藤篮。丝缕光线将躺在黑暗角落的红玫瑰昭然若揭,既然枯萎成为定局,不如让它在血液里一唱三叹。
艾玛从藤篮里拿出那支带刺的玫瑰,在漆黑与苔痕的映照下敲响末日的丧钟,为对杰作的创作献出生命的涂炭生灵哀悼。
鲜血在地上绽放出无数朵曼珠沙华,她带若有若无的笑意与崇敬,明眸里都是无法预测的神秘,俯身将玫瑰郑重地放在尸体上。花落成冢,杰作残缺的最后一片拼图被补全。
花瓣沾染着血液仿佛更加娇艳欲滴,她将草帽摘下捂在胸前虔诚祈祷,愿她们被埋葬在六尺之下得以安息。
是园丁让猎物妙手回春,得以蕃盛。
在鲜血与刀刃浇灌滋润下,幽香醉人的花香缱绻进被剖解的残骸里,那是园丁满心的欣赏与赞誉,毫无虚情绝对的热忱。
2.
“善良的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庄重的祷告结束,手才刚垂到腿侧低沉磁性的男声在潮湿的雾与小巷里骤起。她可不觉得这很善良,可疑的口吻真是有煞风景。
艾玛在原地凝思几秒目光再次扫荡着尸体的玫瑰,抬头无畏地轻笑起来,浓密睫毛翕动着若羽蝶扑棱,沉睡的巨蟒栖息在祖母绿的精明眼睛。
视线与来路不明的圆寂的红眸相撞啃噬光绿叶,诡异的雾潮汹涌在空气中,明明是面带微笑与温和的绅士后背却有寒意。
头戴圆顶帽与穿着衬衣西装的男人,他从巷子的过道里走出来好像观察许久。长相让艾玛犹生素稔可她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那领口叠好微微敞开,压褶袖口挽到手腕。
“先生,我只不过让她的灵魂得到绽放,好让她更加体面升去天堂不被嘲笑。”她微启着唇齿风轻云淡地道下一句话。
语气如同孩童天真单纯,可言辞惊动春天的蛰虫,而其中暗语闪过层层恐怖的涟漪。感谢天赋的聪慧还是让她能看穿某些谎言的,只可惜它们荒诞得连真谛都是令人唏嘘的。
艾玛注视这贸然闯入的先生踱步走来,她反复确认他的双手没有尖锐的刀片后,才允许他来到跟前捡起那支浸染得湿漉漉的玫瑰。饱含血液地流到茎叶,苍白的手被吸吮光肉色。
“您怎么舍得让如此美丽的花,去接近肮脏的东西呢?”他的确为自己的艺术品感到骄傲,可他也不情愿美丽的玫瑰被鲜血污染。
目光驻留在黏成花苞的玫瑰,既然她的纪念不被认可那也没关系。并不是她不爱惜自己的宝贝,反正那就是仅剩的最后一朵花,早晚都是在垃圾桶里糜烂散发腐臭的气息:
“那如果先生能让这朵花有更好的去处的话,那请便吧。从我放下它开始它已经不再属于我了,它属于这片土地,所有人都有权利把它扔掉。”
笑靥如花的女孩握住草帽扣在脑袋上,初春凉风从巷口带来喧嚣吹淡掉腥膻味,艾玛不愿意在与杀人犯逗留过多以免带来危险。
“那么有缘再见吧,先生。”她轻飘飘地留下告别,脚尖如同灵活的舞者踮血泊上潇洒离去。在拐角处余惊未定地捂住胸口边走边稍稍喘气缓神。无月的夜晚只有生锈的路灯苍黄疲惫地厮守,雾霭熙熙攘攘地淹没艾玛瘦矮的身板,影子斜长直到洇进黑暗。
杰克杵立在原地捻着玫瑰,不顾茎上尖刺深插进皮肉的代价。
“我们当然会再见的。”他埋头细嗅玫瑰香气,花瓣残留的红颜料蘸到他白皙的脸颊,未驯服的野兽暴露出真实面目,连同他所吃剩下的“肉食与骨头”。
3.
翌日开膛手的新闻如约登上油墨报纸,而玫瑰某片花瓣也落入镜头被当作线索,真希望他们不要找上门来,否则她不应该如何掩盖真相。隔日的图片证实了艾玛的猜想:画作中是朵属于默片的灰色蔷薇,可看起来有那么鲜妍给人种黏稠,不就像被血灌溉的玫瑰吗?
是来自西区的闻名遐迩的画家“杰克·柯斯米斯基”,她也是略有耳闻的难怪会感到熟悉。可惜她只在黑白图片中稍稍瞥过他的容颜,如今鲜活色彩斑斓地出现在眼前倒也确实会让她反应不过来。艾玛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带走了,将报纸放在桌面上趴着困惑起来,连馥郁的花香都哑掉声音。
艺术家创作的艺术品确实赏心悦目,如何创作也是他的自由。可艾玛总有种是他特地告诉她的错觉,残破的玫瑰还没到值得用颜料讴歌的程度。
但想来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自己平平淡淡地做着园丁就好,外界的事情都与她无关,想罢她抛弃杂陈往事准备继续踏上西区的街道。只有富人家才会把鲜花跟她同样当作精致的珍宝,高摆展示在家里的橱窗。
“日安,小姐,请问能为我包一束花吗?”
难得天气晴朗阳光如绸缎倾洒在街角,艾玛正愁着怎么在过往芸芸众生中寻找顾客,细语绵长的声线穿透聒噪的行人叩响耳膜。她雀跃地转身甜美地笑起来,飘逸的发鬓和着暖融融的光线连同整个人就掉进男人温暾的目光。
绿肥红瘦的两抹颜色交汇在朝霭的长河中,她稍露骇色但笑意未泯:“日安,没想到竟然是您,柯斯米斯基先生。”杰克将帽檐拉得很低影子覆在眼底,头发浓密五黑挡住他俊美的无关。
但因为艾玛早些年在孤儿院里并没有太丰富的营养以至于她没有长得很高,完全暴露在眼里。
杰克即使穿着朴素没有过多装扮,由于位居鼎峰浑身都流露高贵与艾玛的园丁服格格不入。
他揣摩着似乎有些紧张的艾玛,像密林深处被猎枪声惊扰得四处乱窜的麋鹿。他握紧手里每位绅士必需的手杖,喉结微动滚烫的情思缠绕自己:“怎么,您在害怕我吗?”
“先生说笑了,这许是您自己焦虑的错觉吧——您想要什么花呢?”她从容地加深笑容通过转移话题找到理由,把目光落在自己花篮里各簇鲜花,才安心地敛眉。
面前人此刻将把注意力回到群芳上,仿佛他从头到尾就不是为着买花而出现的。当然品种怎样他也并不太在意,至于花语……反正那也是人类自己编制的,他想要随意赋予什么寓意都可以。
视线锁定叠层绒毛在微风蹁跹的紫罗兰,它残存着清晨的露水裹挟沁人心脾的花香,很柔和的颜色跌宕在斑驳的光影,适合用画框永恒保留在那张洁净的白纸里。
艾玛用牛皮纸和绳索精心地绑上蝴蝶结把花束包好。此时没有其他花争夺它的风华,慵懒地伸着懒腰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主人,用尽毕生的美丽点缀房子。
伊丽莎白塔冗长地敲响它的洪钟在给他们赠上简单的序曲,杰克斯文地微笑接过花束观赏那双被擦拭得铮亮的翡翠,颅内回荡狂妄的呓语控制他。
“谢谢,美丽的小姐。无论是前日还是今天的花我都很喜欢,您把它们栽培得那么芬芳,请问我能冒昧询问您的名讳吗?”孤魂野鬼遇到知己可是抵挡不住疯癫的,血液在胸腔里滚烫沸腾。
“艾玛,艾玛·伍兹,先生。”受到衷心赞赏的艾玛卸下某些惊惶,能认识欣赏的画家未必是件坏事,但愿这不是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预期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让杰克满意地颔首:“感谢您,伍兹小姐。”他用余光环顾四周,没有在络绎不绝的人群觉察到危机后,轻呼放松紧绷的心脏。
呓语愈发疯狂地挑唆着他,在流动的波浪与海潮中,他们即是岿然不动的礁石。杰克逾越地牵起艾玛的手,在面前受宠若惊的小姐蓦然颤抖下轻吻,薄唇蜻蜓点水般覆在娇嫩的肌肤不着水痕。
“祝您的花能更加美丽。”他再度带着未定名的情绪,洋洋盈耳的。
4.
后来杰克每天都好像守株待兔般在街角等着艾玛来买花,甚至直接来到她的花店守候着。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都选择不同品种的花,或许是不想让他失望,艾玛为此特地去多栽种些鲜少人知道的花。
他温文雅尔的浅笑难以试探出意图,但艾玛见杰克似乎对自己没有杀伐的罪愆,也逐渐放下忐忑乐意去和他建交。可能是因为种花与作画都属于艺术,两人意外地能聊起来,有时杰克还会帮忙给花浇浇水。
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选择和卑贱的园丁做朋友,大多数西区人尤其是像他那种富裕著名的画家,都高高在上地摆出高傲的模样嫌弃他者。艾玛未曾问过原因,可能是生怕他在提醒下如梦初醒般想起自己的身份,如果他真的是因为糊涂而忘掉偏见,那就请他一直糊涂下去。
“伍兹小姐!克利切真的非常喜欢你,请问你,你能不能成为我的恋人!”她挽着藤篮正准备出去,贸然的告白与能把干柴燃烧殆尽的热情却把她拦在院落内。
压抑灰蒙的阴天闷热窒息是伦敦的常态,灰黑色的愁云透漏着迷人的粉红,鸦雀都偃旗息鼓藏进灰云或者树上,只有几片孤独的树叶与杂草在天空。
凉快的风艾玛内心波澜不惊甚至厌烦,克利切单膝跪地在她面前,满是污泥长满茧子的手却打开个小盒子,里面端端正正地装着枚镶钻的戒指。闪烁着高贵却不占据她心头一席之地,金钱并不能撼动她的思想。嘴上称自己是慈善家,实际上也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
他到现在都没有认出自己,那脏兮兮的女孩已经蜕变了,就算他们在疯人院有渊源,但这份感情她绝对不会接受。
“很抱歉皮尔森先生,我想我更喜欢斯凯尔克劳先生。”她镇静地拒绝他的告白,并目睹他的脸恼羞成怒气得通红。他把盒子放回破旧的夹克衫,从地上站起来后直接握住艾玛的双肩。
“伍兹小姐,难道我不比冰冷的假人好吗?我会是更好的情人!”似乎是什么危言耸听,艾玛下意识地寒颤将克利切推开踉跄后退,畏缩地将双手抱在一起强忍着没有摇头。最后凉风抚平受惊的情绪,她整理好歪掉的草帽粉面含春:
“就算斯凯尔克劳先生是冰冷的,那也比活人更有温度。皮尔森先生,您是个好人。”她轻声说道。
克利切怒发冲冠地离开院子,而艾玛却没有赶着出门,被激荡起的感情冲刷彼岸,她走到帮她驱赶鸟儿的稻草人面前瞻仰,犹如是教会里耶稣像。脸上漾起的笑容更加迷恋,她伸出双手极力拥抱他的全部。
起码是现在,没有人能替代他,除了他也没有人能给她渴望的安全感,稻草人不会与你争吵和分离,他会用他的沉默给你最大的包容。
艾玛不愿意回顾童年父母的争吵,和被她丢弃在房间残破的布娃娃,在她眼里没有什么婚姻是美满的。
“婚姻……都是鎏金色的枷锁而已,他们根本配不上您。”
她拥抱爱人许久才拿起盛满鲜花的藤篮走上通往西区的小道。不过今日与寻常不同,她出门就遇到前来的杰克。
花篮飘来若隐若现的芬芳,天空阴沉潮湿乌云与寒冽的风四处游走,可他看起来朝气蓬勃。
艾玛以为是自己让人家等得太久,脸上露出歉意,敛眉低头微光徘徊灌进绿眸:“让您久等了,先生。”
杰克反常得保持沉默若那在初春沉寂的雾都,垂眸盯住那顶着粗糙的草帽也难掩魅力,舌尖抿过润湿干燥的嘴唇,他才缓缓开口无比小心翼翼:“其实,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的。”某根弦被纤细的手拉得紧绷,艾玛瞬间把看地面的头抬起来与他对视。
“什么?”匆匆的也是惊鸿的目光交织,擦出无数峥嵘与婆娑情思,在扭转的宇宙星河找到交点。
艾玛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脏漏拍了,莫名心虚目光流离到别处。脑海里浮想那顷刻的面容,不得不说他的眼睛真够妩媚的。来自西域黄沙下珍贵的红玛瑙,将所有浪漫艺术凝练成剔透簟冷的结晶,都能与绯红妖艳的红玫瑰媲美,都让她个不爱收藏宝石的人欲罢不能。
“我早就来到这里了,恰好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因为感兴趣就偷听了……还有些你不知道的。”
在她看来,喜欢稻草人不是过错而是属于她的荣耀。
“没关系,柯斯米斯基先生,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不是吗?就当是你变相了解我好了。”她通情达理地赐予宽恕杰克安心下来。
早期的他很崇尚古希腊曲线优美的人体,在理想的旗帜下形体和谐静穆的艺术美,也曾为各种天香国色、身材丰满的女子作画,他现在仍然会给出价高的商人贵族的妻子创作幅人体油画。
光明磊落地看模特们在床榻上娇娆地伸展裸露的身体,这是许多人都无比渴望却得不到的权利,但他并不迷恋这些世俗的东西也不会起意,本质上跟娼妓没多大区别,但他最憎恨的就是那些肮脏的女人。
当然到了适宜婚恋的年纪他的老师,也曾为过自己提供很多选择优秀伴侣的机会。形形色色的人收尽在眼里,他并不想结婚,因为他认为无人能理解自己的艺术,除去艾玛。
明眸善睐的小姑娘颊侧有童真的雀斑与酒窝,连发丝拂动都能撩拨他空虚的心脏。
“感谢您善良的伍兹小姐,为了得到您最终的原谅,我想我应该把我后面那位先生离开后的话告诉您。”“那您说吧。”只见杰克抬了抬双手欲言又止表情不是很自然,最后他败阵下来手憔悴地躺回腿侧,没有办法对着她说出粗俗的话太为难了。“请问有纸吗,我觉得写下来会好点。”
艾玛见他矜持的模样倒是被逗笑了,噙住嘴角有雾在旷野烟波浩渺,她俏皮的语调略有点可爱:“我回去拿,您不嫌弃也可以进来做客。”说着便转身离开,脚跟轻盈翩然起舞,杰克紧跟其后在院子里重新打量那个简易的稻草人。
「只要等我得到足够多的金钱,我就能建立白沙街的第二个王国。艾玛这个甜妞儿就是我的王后——新的孤儿院值得试试更讨喜的代言人。我不会放过这个可人的。」
他在白纸上写下简短的几句话,手套遮盖不住他修长具有观赏意趣的手。艾玛把招待客人的红茶放在桌面,站在他身后探头端赏着艺术家的字,感慨着左手也能将字写得那么好看,摆列紧凑的斯宾塞体起笔收笔行云流水皆如游丝,装饰得洁净的白纸都繁复华丽。
“但愿您不会因此生气,这只是流氓痞子说出来的话。”勾出柔软的笔锋后杰克停下笔,黑色的墨水在纸上晕开,他抬头看到那贴心准备的红茶嘴角洋溢出欣慰。
说实话当他看到克利切朝艾玛示爱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宝藏被人掠夺的羞怒骤然而生,好在艾玛拒绝了他,她并不是迷财的女孩。
艾玛手搭在椅子上在杰克对面坐下来,手托着半边脸淡笑微眯起妖魅的绿眸,她假装无辜地说出意味深长的话:“不,这当然不会,先生。因为我早就看出来他的意图了,我从未把他当成什么善茬。”艾玛很自豪地阖眼把另一只手也托住腮,身子稍微摇晃笑得更加灿烂,远处天际蒙尘漏出几分亮堂。没心没肺的模样映入眼帘,端起茶杯的杰克甚至感觉味蕾上浓烈的香醇不是红茶,而是她的甜美,反复悄悄地观察无名的悸动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然啦,也很感谢您告诉我具体的事情。为了感谢您,今天的花都在篮子里了,您随便挑吧不用钱。”艾玛把花篮拉到桌子面前。
杰克别用用心地摇摇头,本身他买花除去自己喜欢,还有原因是想要熟络艾玛,现在摆放在眼前的是能够了解她的机会。
“钱还是应该照付毕竟那是您的劳动成果,我想冒昧问您个问题,您看可以吗?”为追求心爱的小姐花那点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荣华富贵与知己比起来都是荒芜的缺少生命的。既没有接受也没有客套,这倒是让艾玛意料之外,名花解语地将藤篮放到旁边心情愉悦地点头。
“听说您很小就进了孤儿院,想请问是哪家?”也是意料之外的问题艾玛在原地怔神,指腹挠挠脸侧,清脆欣悦的轻笑音色甜润:“您怎么开始好奇这个啦?”话里夹带的质疑确实让准备说谎的杰克有些慌乱,白手套紧张地搅弄出许多灰暗的褶皱。
“嗯……如果说原因的话,可是是因为我也是个孤儿吧,可能您跟我同是所孤儿院呢?”他确实是个孤儿没错,但他从未孤儿院也没有遭受过鞭子毒打,这得感谢他的老师给他活路。
他摆脱东区成为体面的西区人,而艾玛却始终留在这片贫瘠的土地,杰克多少有些心寒。同样是来自残破的城池废墟的植物病根相怜,他想他应该会是衬托枯瘦黄花的她的野草,她值得更好的环境与温室,磨难本身就是吞噬人心的恶果,只不过是人类赋予它们太多积极的意义。
很能说服人的理由,在印象里他们都没有提及过家庭,艾玛想到只是告诉个名字而已,不再猜忌:“白沙街孤儿院,早就改名成疯人院了,不过几年前已经废弃了。”
拿到答案后杰克窃喜并发誓会彻底清楚地了解她,他实在不愿意失去这朵盛放在梦境的花,所以他将蹑手蹑脚不会疼痛地剥开那裹实的花瓣,用营养液去滋润呵护她。无论职业、身份、外貌还是过往,都尽可能地填补她岁月的空缺,不遗余力地使她同夏花般绚烂绽放。
戏幕还得继续扮演可杰克望着面前的小姑娘,情绪的洪流便无法隐忍,最后只能难受得掐进紧手:“看起来并不是同伴,不管怎样那流氓痞子也配不上您半根手指。”
心脏如躁动的马蹄剧烈踏响,眸子里有火焰痴迷地燃烧。杰克知道自己必须另辟蹊径,成为比稻草人更能给她安慰与幸福的人。
等到若干年后陈旧都被新意替代,她亲自向自己诉说起,那肮脏黏稠的诗篇。
5.
艾玛发现他们认识以后,杰克就很少作品被登上报纸了。可之前他明明是笔耕不断格外很勤奋的,像艾玛这种如果没有什么重大新闻,都是把内容简单看遍过会就忘记的。这样她都可以记住有“杰克·柯斯米斯基”这位著名的画家,就说明他很业精于勤。她本来想跟着他多学点艺术情调的,结果他自己都在偷懒。
在忙里偷闲时她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杰克当然不会说自己在谋划什么盛大的仪式,悠闲地倚靠在墙壁半晌才开了个玩笑:
“不知道,也许是过气了吧?另类确实很快就会被世人抛弃。”到时候他会亲自掀开展品柜的布帘,连同整个身心都昭然若揭。
今日来当邮差的青涩的小男孩有递给她一封信,信封并没有太多彰显自己富贵的花纹,只有缪斯火漆将信纸密封。
字迹张狂艾玛没有多想,将整齐的玫瑰叠放用胶带连纸捆成花束,再将纸翻折成好看的形状便绑上蝴蝶结。
她锁好花店的门便前往西区的别墅区,只可惜当她站在指定地址的房子前,敲门好久都无人回应,流浪的朔风都跑来嘲笑她。
“嗯……?伍兹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正当艾玛想着自己是不是被欺骗时,熟谙的声音蜿蜒曲折酿进清润的浓雾里,她回头发现是自己与正从外面写生回来的杰克偶遇,画板贴着纸张能看到雾都的颜色。
“晨安,先生,我不过是给客人送花。”“可是小姐,这栋屋子早就荒废许久了?至少我记得它的主人去国外后,便再也没人入住。”
抱着玫瑰的艾玛诧异地颤了颤手,她重新审视这栋房子的窗台上面竟铺满了尘土,可她依旧保持着对顾客的信任。
“或许是人家想在这里拿吧,我再等等毕竟我收了钱。”“我陪您。”艾玛本想拒绝可见杰克那么积极也没有出口,他愿意陪她消遣时光也是好的,他好心地帮艾玛拿过玫瑰花,两个人就站在街边像等待白雾消弭。
日暮雾薄,斜阳草树拖着长长的影子沉入西边,乌鸦停驻在路灯羽翼被余晖溶尽,傍晚将尽天边冷色调相混成浮游的水墨画,还未褪去的晚霞叠着粉红,黛紫与微光收缩进浓云。
“看来这真是场无疾而终的悲剧。”他们不知道听了多少次钟声,终于在七点的夜杰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选择结束。侧头端详着身旁腿都站麻的小姑娘,她面色苍白为顾客着想的忠心碎在地上,这是没有转机的恶作剧。
杰克很是担忧她的精神状况,他想安抚她受伤的心情:“不如这样吧,小姐,我将这束花买下来您就当我就是客人。”
苦等无果的暗恋哪怕半点转机杰克都会不胜感激,他将这束花从她手里拦截,约等于是赠予自己的。况且他也想帮忙清理滞销的产品,愿春天枝桠能多长出些,她也能把心意在稻草人身上平分给自己些。
“可是先生……这并不是您想要的花。”“没关系,玫瑰也很浪漫不是吗?”
他明明等待了很久却还是照顾她地露出真诚的微笑,零星点点依稀,忽然有璀璨的一颗掉进眸中,她想这应该成为他陪伴她的奖励。
“不了先生,我们是朋友,您值得这束花。”说罢她活动疲劳的双腿晃晃脑袋,她再次轻笑就走上街道。
似曾相识的场景,杰克本想邀请她共进晚餐,只是这小姑娘跑得太快,他无奈地用手指拨弄着玫瑰花,嘴角的笑意在此刻却晦涩难懂。
6.
直到在行内混得风生水起后,他才有资本摆出骄傲放荡不羁的模样,就算被人背后嘲讽目空无人也没关系,他没有沦落到乞丐要饭的地步,浆酒霍肉谁稀罕谁去吧。
现今他不得不利用这些邀请函,制造更多与艾玛共度的时光,也算是提前跟外界媒体预告他的爱人。如果不是他想和她在摇摇晃晃的灯光下共舞,他连邀请函的内容都不屑于看。
与其说杰克不喜欢参加宴会,不如说是他根本就不喜欢社交,二十几岁连个朋友都亲近的就只有老师和管家。从小他就表现出的性格孤僻难接近,只愿意待在封闭的房间安静地握住画笔绘画,把自幼在山谷暗流涌动的情感都尽数献给颜料与白纸。
他从众多邀请函里挑出个算是私人的小型舞会,上面散发着香水味缭绕在空气,按理说这种小众的放在以前他老师都看不上,但对现在的杰克来说正好合适。
他疲惫地指腹揉捻着发酸的太阳穴,吩咐管家去准备套衣服给艾玛,便起身去房间小憩片刻就起身去找艾玛。
“请别拒绝我,伍兹小姐,我很愿意为您做任何事。”他喃喃自语憋屈地率先把腹语,管家见他这么神魂颠倒的模样,并不清楚详情的他只是欣慰地笑着。
院内艾玛系着围裙高兴地浇花,水不偏不倚地淋浴着每朵矜贵的花,明媚的浮光倾斜雍容华贵。今日的她早已采撷好应该给杰克的花,她竟然微妙地期盼与他见面。
忽然花圃轻巧地落下旖旎的影子,墙上的黑影把她笼罩,只见他仄首从她颊侧去观摩花蕾,温热的吐息地敷在脖颈。她知晓来路的人是谁,只是温柔地笑笑默许他的放肆,接着料理好自己的花朵。
杰克盯着她的草帽漏出几根活蹦乱跳的头发,瘦小的身板伸手便能紧紧地拥入怀中。未驯服的猛兽撞击着关押的牢笼,手微动着他最后还是隐忍住欲望,没有肆无忌惮地直接抱住她,全都变成无声的扼腕叹息绸缪进白雾。
没关系等到他成功之后,他想要怎么亲密热恋都没问题。
“伍兹小姐,我想请求您一件事,您看看能不能帮助一下落魄的画家?”幽默风趣的询问令艾玛停顿浇水的花壶,花蕾微微翘起摇曳在云雾里,悬浮在空中缤纷的彩虹也无影无踪。
她放在花圃的石板环胸抱起双手,她背过身仰望那比她高许多的杰克,连同和煦春风在耳边她嗤笑着朝他俏皮地眨眨眼睛。
“落魄?无所不能的画家也会到这种地步吗?”杰克立马献殷勤地拎起花壶,继续浇灌着没剩余的花,仿佛他才是卑躬屈膝的园丁,正在他们的王朝里,忠诚地为公主栽培裁剪植物。
猩红的眼眸放弃恶魔的姿态,人畜无害地瞄向艾玛,看起来挺像颠沛流离在街头的小动物急需安抚。若不是艾玛早就知道他是臭名昭著的“开膛手杰克”,都要被他这样子蒙蔽双眼: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也不想这样。”“那您说说吧,我想您都做不到的事我就更不可能了。”“并不是这样的,您就非常合适。”
他连忙解释的同时飞鸟拂过,杰克想寄托厚望让它把自己怯懦的情话全告诉艾玛,但它就穿过轻纱霓裳似的流云,离开头顶朝远方寻找驿站。
杰克将那张精致的邀请函塞在艾玛手掌,她好奇地举起来在阳光底下,眯着只眼睛另外只手还捏着下巴,他就在旁无奈地解释。
“其实就是我老师逼我去参加这个舞会,说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得去,我不敢违背他的命令,所以我想邀请您去当我的……舞伴?我不想与陌生人一起跳舞。”
艾玛好像能够理解拖长声音,并大幅度地点头,浓郁的香水味消散地差不多只留些许坠在鼻尖,不过比不上杰克身上松露味香水。
杰克担心遭到拒绝始终盯着她的脸颊,她的眼睛确实有够异域风情,雕栏玉砌不知碾压这张邀请函多少倍。
“就把这当成场交易就好,单纯利益关系的交易,我会支付您足够的报酬。”说罢他拿出沓整齐英镑,看起来很可观对艾玛而言是个不小的诱惑。
英镑上打印的是女王的侧脸像,铜臭味的诱饵到底要把她引诱进哪个巢穴呢?艾玛思考着欲要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却寻觅不到报纸上所描述的,阴沉古怪的天才画家。
她搞不懂这件事很久,他怎么会如此卑微呢?浓云欲坠,风过林梢来到跟前,无人回应。
“以及……或许可以的话,您能顺便假装我的未婚妻,这样我的老师就不会再来干涉我了。”他吐息漫长不断斟酌她对谁都千篇一律的微笑,他能有幸去解读吗?
艾玛听到个别字眼瞳孔骤然紧缩,还是强迫自己遏制抗拒的情绪,她抿起樱红的唇瓣,终于将那卡片捏紧在掌,呆滞地望向那沓英镑,很多疑问都从四周积满心里。
“可是先生,我并不是灰姑娘啊,我不相信也不喜欢童话,您认识那么多窈窕淑女为什么偏要选择把钱挥霍到我身上呢?她们长得要比我好看,举止要比我优雅,身份要比我高贵,她们比我更适合做您的舞伴。”
将这句话说出来时艾玛竟发觉自己语调有些忧郁,也许是她见多了橡树底下忧愁的老妇人吧。她确实很想给自己的花店换套新的家具,但假装未婚妻不就彻底违背自己的衷心了吗?她是满面炉火遗留的灰尘,从不渴望与王子邂逅,她懂得如何操纵命运的齿轮。
杰克觉得天气很闷热到处都有钳制的爱慕,他摘掉帽子在阳光下透明,他将它放在衣襟前如同虔诚祈祷的信徒:“不,您知道的,我跟她们并不熟识唯一的交集就是作画,她们眼里只有权势和财富,她们一定会当真或借此炒作的。”如果求情无果的话,就算被所有宾客嬉笑揶揄,他也不可能带其他女人去的。
“您怎知我不会如此?”“因为稻草人会替代我们任何人,您深爱着它自然不会背叛它。”
说出这番话时杰克情不自禁地自嘲的尾音,而艾玛傻怔住下意识地目移,锁定到在春初屹立的稻草人,神情黯淡地嗫喏天光云影无法擦拭。
这种生活对她来说确实足够,只是从杰克嘴里说出来不明的思绪纠缠着她。
“所以我是不是很另类?”她迫切想找到答案,可杰克只是无所谓地摇头,“并不我的小姐,这是您的自由,正因如此您伪装我的未婚妻对我而言不就最合适吗?”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分分秒秒宛若初见。
“这真的只是利益关系,画家也是商人他们会把利益做到最大化,请相信我,这仅仅是场单纯利益关系的交易。”他特地去强调这其中的商业性,只想去兑换一回,哪怕日后只有一回共舞的机会。
艾玛明显被说动,尽管她看出些端倪可自己也不愿意失去位朋友。她没有忘记自己曾经对杰克的情感就是敬畏,与在教堂倾听教士念祷告无异。东区邻居大多数没有欣赏艺术的格调,庸碌的日子里能有人陪她插插花甚是件好事。
百感编织成交响曲愈演愈烈,激烈的旋律此起彼伏。她将卡片反盖在桌面上,抬眸瞥见那可以折射出无与伦比的光辉,穿透任何森严壁垒的红玛瑙,是杀戮的血液浇筑而成她没办法睥睨。
“那好吧,但我想您不用支付什么报酬,我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否则我就不会皮尔森。”因为既然是朋友也没有必要揪着利益不放,只能把换新家具的想法暂时搁置了好好攒钱。
“不过您或许得多教我些礼仪与舞蹈,我可不想成为出丑的笑柄。”艾玛摆弄着脚想找到熟悉的舞步,平底鞋跟嘀嗒地敲在地板。
见她终于动容仿佛万物都枯木逢春,杰克嘴角划出优美的弧度,身躯前倾朝她儒雅地鞠躬:“感谢您的同情,小姐。”再次把帽子戴上。
他想到自己带来的那套衣服正放在椅子上,艾玛并没有发现这专门为她准备的惊喜,他上前拿起袋子回头看艾玛微张唇齿,呆若木鸡地盯着他。
“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礼物,也算是感激您不久前送给我的玫瑰花吧,它们现在还在花瓶里长盛不衰,给凄冷的房子添了些生机。”
“这平常也能穿来出门,不知道合不合适。至于晚礼服我会另外准备。”“这好像不太好……”话音未落袋子就被杰克蛮横地塞进怀里,强词夺理地搪塞过去。
“拿着吧反正买了也没得退,我又不可能穿。”艾玛没办法拗不过他只好同意,“那我就试试吧,不过这么好看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应该不合适。”
“不过您穿似乎也没有问题。”艾玛打趣着杰克,他似乎被吓到了轻咳几声,好像觉得她真的会让他那么做,“伍兹小姐说笑了,想想还是算了吧。”
丝绸制成的过膝深蓝色洋裙,裙摆细碎质感轻盈若海浪由尽头携来濡沫,在清脆的微风摇曳。化茧成蝶的蜕皮令杰克很满意,他惊异地挑了挑眉表示欣赏,上前帮有视野盲区的艾玛捏住软帽帽檐弄正。
这套衣服异常合身,没有束腰的紧勒感也没有太宽松,如果说心里话艾玛还是挺喜欢这份礼物的,但只适合收藏,她还是会想往常一样穿着朴素的园丁服。
“您喜欢穿裙子吗?一直没见您穿过。”“实际上我挺喜欢的,不过……”她抬手将凌乱的头发拨开,眼前更加清明。
“园丁不应该去和她的花朵去争光多彩,园丁的本质是让花儿美丽而不是自己。而且穿裙子对我而言也很不方便。”她真诚地说出自己的看法,然后想起自己还未把给杰克准备的花拿来。
杰克在原地轻笑手指敲打着身上的西装,或许她本身就比鲜花更加美丽馥郁,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找得到比她更好的。
阴郁的伦敦有她的颜色装点就足够,蝴蝶结的飘带在灿烁阳光里分外轻柔。小姑娘捏着烂漫的花走来,笑脸就如同睡梦中多次浮现的维纳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喊出那个称谓,拿起艾玛手里的花好像被初晨的露水灌醉:
“今日的花儿真是美极了,艾玛,我亲爱的未婚妻。”艾玛傻愣住想到自己的承诺,噗嗤地笑出来:“先生扮演过家家可真入迷啊。”
杰克不置可否保持微笑,臆想能够成真便是最好。
这几日杰克以和她练舞为由近距离接触艾玛,刚开始她总是因为羞涩动作僵硬踩了他脚好几次。后面惭愧不已逼迫自己放开,脸色潮红蔓延到耳根地跟着他跳完整首曲子。
舞会如期而至,她挽住杰克的手臂踩着高跟鞋从豪华的马车上下来。杰克穿着高贵典雅的燕尾服,而艾玛穿的是晚礼服,绸面长裙轻裹着她纤柔的身躯,裸露的锁骨白皙分明,层层叠叠的蕾丝勾勒出完美的弧线。
幸亏有高跟鞋不然她没有办法驾驭这裙摆,虽然鞋跟落在地面上清脆的响声是高贵迷人的。但双脚发痛也是在所难免的,以至于艾玛只能把杰克当成支架紧紧地搀扶着他走过红毯,精巧的小手袋摇摇欲坠。得逞的他还表现得很有良知似地搂住她的腰,帮小鸟依人的未婚妻稳住身子。
面对拥堵的人潮艾玛选择低头看着地板,软帽边檐的白色碎花如同风铃摇晃,反正杰克会领着她朝指定的方向走也不用担心撞人。而杰克彬彬有礼地跟各种人打招呼,并迅速寻找个角落安顿好艾玛,尽可能地避开人群可还是有自身因素导致人群在这里聚拢。
舞厅的奢靡让她感到格格不入,便坐在窗边遥望远处的景色,无论是伦敦桥还是伊丽莎白塔。极力表现得安静内敛因为她不想跟宾客搭讪,也不想自己因此露馅,但如果能应付得来她也会去回应几句,毕竟这不光是丢她的脸,还有自己“未婚夫的。
他会帮她去用烤盘拿些小巧的糕点以及果汁,自己始终不离开艾玛的视线,如果每当看到有交谈的人让艾玛面露难色,他也会立刻中断手头的对话,走到她跟前用手挡住自己心爱的宝贝给她解围。
别人不愉快他无所谓,正所谓有资本就可以骄傲,反正他都规划未来了老师也不会管他,只要艾玛不会受委屈就可以了。
在外人眼里他真的是宠溺他的未婚妻,生怕被谁欺负或者抢走。恩爱的模样忍不住让人啧赞几句,杰克也暗自洋洋得意,谁叫他把过家家当真呢?
螺旋状金色喇叭花的收音机被主人家静置,高价请来的乐队小提琴与原号演奏着舒缓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他们站在舞池旁她把手轻握住杰克的手,两人相视无言却含情脉脉,暧昧的花枝攀越过高墙盘旋在舞厅。
繁华缭乱的灯光明光烁亮地倾斜在他们身上闪烁着,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高照得舞厅富丽堂皇。他们互相朝彼此微笑,假装着干柴烈火的眷侣在其中旋转,轻纱燕尾随着舞步飘扬转圈。
窗外有白鸽收起振展的翅膀停在窗棂,忍不住往屋子里张望,漆黑的眼珠盯紧共舞的两人。
古铜色的斑驳光影再次撒满头发,他们终将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
7.
自从舞会过后杰克似乎对过家家仍然很投迷,可能是某些后遗症他不再喊艾玛叫“伍兹小姐”,也不允许她加上“先生”的前缀,说这听起来非常见外,幼稚得与那位冷酷的画家判若两人。但这样相处似乎也没有太糟糕……
最近开膛手又在疯狂残害东区的娼妓,冤魂游荡在伦敦街头。
伦敦的春季将要结束,神祇在花园留下幽婉的花蕾就悄声离去,阴霾雾暝迷漫在旷野能看见田间的绿芽。艾玛期待着不久后的花月,因为那会是一年来最桃溪柳陌的时节,她想她一定会醉倒在花丛中的。
可即使这样杰克仍每天撑伞到来西窗剪烛,尽管皮鞋和裤腿极有可能被浸湿,连邻居都要被他的执著感动了。听他自己说是因为他想追求某些独特的趣味,所以在东区怀特查佩尔区租了间画师,反正并没有太远,涉水而过并未有大碍。
也许这就是最近又频出案件的原因吧,艾玛也点头默许,说实话她想再去欣赏一遍他的犯罪,但害怕被巡逻的警察抓起来还是选择早早睡下。
她从书柜里拿出自己最喜欢的书《仲夏夜之梦》,属于仙境的爱情就跟她与斯凯尔克劳先生一样,不切实际的喜剧。尽管她看过许久遍,可还是最喜欢这本,可没看几页那有条无紊的敲门声便响起,无奈地苦笑杰克真不会选时候,慵懒地伸着腰走去开门。
可迎接她的并不是杰克温和的笑容,而是竖着长枪胸前配带六芒星警徽的警官,她本以为是来问线索的正准备继续装成无知者,可没想到他们上来就冲进花店把她架住。
“小姐,这边认为您涉嫌‘白教堂连续凶杀案’,请配合我们去苏格兰场接受审讯。”此刻艾玛脑子里是空白的。
可是警官根本就把她的话置若旁骛,艾玛凝噎着就这么被大张旗鼓地带走。
但来到苏格兰场艾玛以为自己想了一肚子的辩证词,终于可以跟审讯警官好好理论了。结果二话不说也没问过她任何话,直接把她扔进单人的监牢里,铁栏杆生锈竖立在眼底隔绝外界,连其他罪犯都纷纷侧目。
晦暗逼仄的房间里,离开花朵后艾玛局促不安,隔阂的苔藓在阴雨中疯狂潜滋暗长,那些阴影便理所当然地蔓延上来,她坐在床上蜷缩着只有单薄的被褥。
她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绝望的蝼蚁匍匐在她全身,破碎的娃娃和玻璃,无止境的争吵与烈火,都在多年后折磨着她,镣铐和这些比起来还是太差劲了。
中午晚上的饭菜她都没有动,因为她完全没胃口。草帽安静地倒放在床榻,没有忙碌她只能想起童年蔫蔫欲颓,本就愁闷的心情更加被厉鬼掐扼住喉咙。
她本想通过早睡来排忧解难的,辗转反侧清幽的月光吹响竹笛,透过铁栏杆落满崎岖的水泥地板。闭眼就是满目的黑暗,她想到这二十多年过往的参与者,连同父母都是路人转瞬即逝,那还会有什么人常驻在她的生命中呢?
也许只有斯凯尔克劳先生吧,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答案。
现在还能听到乌鸦的长啸,隔壁监牢的犯人睡得不踏实总弄出些噪声。她从坚硬的木板床上下来,摸索到墙角依靠地坐在角落。
一串钥匙杂乱无章地发出声响,铁门“咯吱”地被人推开,穿着皮靴的人走进来只恐夜深花睡去,却发现醉日海棠并没有安稳地躺在床上。
他望着角落里的艾玛,心脏停顿半秒,只见她将脑袋抵在膝盖上只能看见栗棕色的头发。杰克步履蹒跚地来到她跟前蹲下,手里还捏着枝黄玫瑰,踌躇徘徊许久才轻声呼喊她的名字:
“艾玛。”名字的主人缓慢抬起脑袋,绿眸空洞没有看他,她沉默着满面萧条。杰克把手里的黄玫瑰递到她面前,连离开土壤许久的黄玫瑰要比她灿烂光鲜。
“很抱歉我来晚了,我晚上才听说你被带到这里来的,现在我已经把赎金给那群警察了。我们可以……回家了。”钻进眼睛里的黄玫瑰,融入轻蔑与鄙视,她这才与杰克对视但没有去接过黄玫瑰,她应该说些什么呢?
“先生。”她没有叫他的名字,因为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可能都没办法理智对待。“黏稠香甜的花蜜并不是烈酒,也许它能可以其他人沉迷其中,可它没法熏醉我。”
杰克望着她眸中犀利的冷光,在愧疚支配着情感凝成胆怯。搜肠刮肚的湿气不足以打败她,她还是从地上起来礼貌地接过黄玫瑰:
“而我并没有精神残缺,更不会去对施害者产生依赖与喜爱,您懂吗?”眼里凛冽,可能裹带几许憎恨,他们都深知如今她这般模样拜谁所赐。
空气失足陷进年深月久的沉默,他们近在咫尺只剩一步之遥,节奏错乱的呼吸迤逦在月光间,在杰克看来这几月半载的故事都将错误的终止。
他当然清楚艾玛很聪明,因此他也把计划做得缜密,只可惜明净单纯的慧眼总能抓住瑕疵。
黄玫瑰的蓓蕾如蒲葵扇似地扫过杰克的脸,是来自小姑娘微不足道的报复,他照旧垂眸没有反抗任由艾玛肆意妄为:“告诉我,先生,请告诉我为什么?”
“跟你相处久了,我差点忘记你可是全伦敦最著名的画家之一,你拥有大量财富它们足够你随心所欲地干任何事。哪怕花很多钱,串通警察以莫须有的罪名把我带走,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就关进监牢里。你没把我和真的罪犯安排在同一间牢房,这你也让自己露馅。假如警察真的那么蛮横无理地抓人,那霍洛威监狱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
“而现在你站在这样告诉我,你用赎金把我救出来了,上演一场英雄救美,这样我会为你感动万分。”
“英雄救美?”她埋头玩弄着黄玫瑰,重复说到这字眼,面对杰克别有深意地冷笑更像是嘲弄,“是,它本应该这样没错的,在你完美的剧本里进行下去。可是……亲爱的先生,我早就说过我不相信童话。”
她把黄玫瑰放在鼻边闭目养神,思索着是否要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他值得她这么做吗?
“我只是一介草民不懂得委婉,说得未免有些直白,在你们这些体面的画家眼里,已经成为羞辱了吧?”
放弃自言自语,艾玛抬头正视着杰克,真想知道那双美丽的眼睛在打着什么主意。
“并不是,因为这就是真相,我没有办法辩驳。伍兹小姐,您始终都很聪慧,只是因为我愚昧无知,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作为说谎者他没有颜面再喊出她的名字,因为疏忽在她眼里已经是阴谋,而他必须承认错误,承受这透彻心扉的代价。
瞧见曾经盛气凌人的画家和连环杀人犯,现在却在自己跟前低声下气,艾玛眸中蕴满月光百思不得其解缘由:
“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亲近我然后杀掉我夺走我的花店?”听到这句话杰克喉咙哽塞,他震惊地抬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为什么?既然您都完全分析出来了,您为什么还得不到答案?”答案分明就在眼前,可她却好像恍若隔世,她审视的许多人里永远没有自己。“什么意思?”
静谧的月夜没有咏歌之鸟,它被困在黑暗的胸怀。杰克懊悔自己只携带了支黄玫瑰,今朝满腔的诚挚显得廉价,真希望他心爱的小姑娘能够理解这觊觎与爱慕。
敞亮的月光漂浮脸庞,眼眸猩红总专属地隐藏起残暴,沉溺在流绪微梦,他娓娓将痴迷道来:
“因为我爱你,之死靡它的爱。”他轻阖起乌睫,这从开膛手嘴里说出来仿佛很荒唐无稽,可现实就是如此,他已经把所有的情感都献给心恋之人。
“您在开玩笑是吗?”“并不是,小姐,您要是再问我也只有这个答复。”“如果真是这样,其实您大可以送我鲜花,园丁是最喜欢鲜花的。”
杰克摇头否决掉这个真假参半的谎言,他已经从她孤儿院的档案里了解到真实的她,他早知她皮囊缝纫得精美,却还是掉以轻心输给她。
“我相信您不会的。妄图欺骗您捋获您的芳心是我最错误的决定,也是唯一的选择。”
见艾玛不说话杰克心里就越恐慌,他握住她举起黄玫瑰的手腕,袒露所有的悸动而生的情愫:
“您为什么不赌我一把呢?我会用这辈子赎罪,我会给您想要的自由,没有任何枷锁能囚禁您,因为您即是自由。您可以干您想要做的任何事,哪怕是做很多稻草人我都不会阻止你。”
“您可真卑微啊。”杰克呆愣住目光飘转到别处,握住她的手变得放松。
“您应该庆幸您今晚过来把我赎走了,如果再晚一会的话,我想我们也该分道扬镳了。”“我……”“够了,请容我自己思考,先生。”杰克立马噤若寒蝉,艾玛穿好靴子默默地走出去。她真是块琢磨不透的玉璧,他只得紧跟其后像护花使者。
安全地被送回花店,连鲜花的暗香都比平常神清气爽,她无拘无束地在偃月下舒展身体,那些回忆再次被埋葬在地底深处。
杰克悄步向前去实现自己魂牵梦萦的幻想,一把将艾玛拥入怀中,她的脑袋抵在胸脯尤其温暖,冰封的万物都在那弘春水融化。
“原谅我。”他轻声说道,可艾玛就是想要他为此处心积虑几天,尽管他的怀抱确实挺柔软,“先生,如果您再不放开我,我就更不原谅您了。”
他泄气地松开双臂,离开前想起守卫告诉他,艾玛整天都没有吃饭,不由得提醒她一句:
“那晚安,记得给自己泡杯温热的红茶。”说罢他扯下帽子乘坐马车离开。
艾玛来到斯凯尔克劳先生面前,用手抚过它的脸庞,碧绿池水波光粼粼。此刻锐敏的她无法推断出这场赌注她的胜算,遐思五味杂陈她垂眸问道:
“这会是真正的爱情吗?”
8.
在答案为见分晓前,杰克还是执意要带艾玛去参观自己的画室。他轻手轻脚地掀开玫红的画布,那画中倩影克莱因蓝袭身,如淼淼湖中安静盛放的莲花,她无法想象那是自己。
他为她创作许多作品,阴晴风雨都出现过,直到现在却没有一副描绘她的灿灿明目。他真心需要她亲自来当模特,杰克是这么想的。
即使飓风把五月的娇蕊作践,烈日把炳耀的金颜掩蔽,尽管在死荫徘徊,她的仲夏永不会凋落。
数副装裱好的画作呈现在眼前,那些他曾经买下的花都被烘干,被插在画架上而白纸却保留它最新鲜的样子。
“园丁会平等喜欢每一种花,所以我干脆每朵花都画了一遍。”绅士泯笑着展示自己的成果,尽管这排画作耗时很久可他还是乐不此疲,她端赏着数副画细语呢喃:“在你之前可从未有人给我作过画呢。”
“您是英格兰最独特的花,所有名字与花语加起来都没办法囊括完整的您,我太迷恋您了,贪婪地想在您身上贴上标签,告诉所有人您是属于我的。”
他把所有的虔诚都拥簇扉间,本以为艾玛看得入迷时,她设下考验幽幽地问道:“先生,您最好实话实说,告诉我您喜欢我的理由?”她目光如炬渴求得到他的亲口承认,希望那屠戮的秘密随真爱流露。
杰克不能再欺骗他的甜心,因为她几近失去对自己所有的信任,他必须弥补他的过错,唯有忠诚能饶恕自己:“因为,您欣赏我的艺术品,不是那些摆放在画框的,而是来自东区的白教堂,也是我们初遇的那天晚上。……”
“很多艺术家都是疯子,但我只想得到您,您是日不落帝国里永远盛放的花。”他真的没有遗漏地把那些,不应该被知悉的罪证捧在艾玛眼前,独属于她的痴情温澜潮生。“现在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您了,哪怕您向苏格兰场举报我就是那个杀人犯,相比死亡我更渴望您的原谅。”
论谁不爱听甜言蜜语呢,可艾玛还是没有办法澄清他的爱意。她的指腹摩挲着干燥的油画,亚麻仁油使它们光泽,蜻蜓点水般打碎他的梦境:
“先生,感谢您说了实话,因为我从认识您的那天晚上就知道您是开膛手。”这倒是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杰克恍然大悟原来这都是考验,她用自己的聪明玩转愚昧的她。
“我明白您的心意,但至少现在,我还无法原谅您的过错。”尽管她难以想法杰克会不会因此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她本不想这么做但她更不愿意当囚鸟,这点他们是很相像的。
她背过身杰克的表情也在意料之中,可能双方都会很难过,可是他描绘了错误的草稿,那整幅画注定是失败品。“或许将来我会逐渐原谅您,也可能永远不会,但我想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先保持距离。”
她留下蓓蕾的思绪,离开了那栋盛满花但不够完美的房子。
9.
杰克真的就保持距离了,他不再为难艾玛,每天所做的就是让管家在她这里买支玫瑰,那应该是他最喜欢的花。
生活冷清下来让艾玛有些不适应,在没有客人的时候只能枯燥地看书或者发呆;而杰克似乎也有着同样的烦恼,他又回归那勤于创作的时代,只是大部分作品相比以前更加血腥诡异,但报社和公众也算是见怪不怪。他偶尔才会画些正常的写生,甚至还激进地画过被剖解的女人,亲眼目睹现场的艾玛是觉得这画得与那些惨死的妓女有些相似的,不禁担心这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某天她没等到管家,克利切就找上来了他红着眼还是那流氓样莫名愤怒,“砰”得将门重重推开把艾玛吓得不轻。
“你还说什么你喜欢稻草人,结果竟然跟那人模狗样的画家好上了?你个不知感恩的肮脏小人!”艾玛原本节节后退对方没等她解释,就被他用力地推倒在地疼痛感若电流蔓延全身。
“皮尔森现在请不要那么粗鲁!”她就这么束手无策地看着气愤的他将自己花圃里所有的花都拔出来,携带土壤被蹂躏零落成泥。耗费大量精力栽培的鲜花被毁于一旦,绝望的风喧嚣而过盖住火车的轰鸣声,工具箱滚落在地工具全散出来,她有些恐惧地想要去拿自己的扳手去守卫自己的花。
结果扳手还没摸到她就被克利切从地上攥住衣领拽起来,那口牙全是蛀虫还能闻到酒气。她不愿意求饶,无望将浓云酿成泛红的眼眶有潋滟水光满溢其中,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摆放在眼前。
“不知感恩的东西!”他再次重复这句辱骂,利落地抡起拳头正准备砸下来,剧烈的摇晃中艾玛恐惧地紧闭眼睛。
剧痛没有降临脸上,艾玛惊悚地眯出缝隙偷看,只见阴霾里那抹高踞的红与黑,瞬间安心刚睁开眼睛紧勒的衣领也被松开。萧索地摔在地面重新看清他的脸,对他的拯救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这才是骑士应有的模样。
杰克紧握住克利切的手腕,心心念念的女孩被人侵犯,隐藏多日的阴鸷狠戾一触即发,可能他展现给外界柔弱的模样在今日就要被揭露。
毕竟克利切曾当过露宿街头的乞丐,要反抗肯定是可以的,艾玛退避到远处张望着害怕巨响会惊扰其他人,还是担心杰克会不会只打得过东区的娼妓。不过庆幸的是故事的结局是杰克凭借身高把克利切摁在粗糙的地上,从那掉落的工具箱里抓起她的裁剪刀,泛着银光抵在他的脖子的动脉上。
“如果不想死就马上滚……!”他从地上起来用硬朗的皮靴踩在他补丁到处的夹克衫,恣睢的姿态宛若法西斯暴君,艾玛是真喜欢他伪绅士的样子啊,只可惜现在才有幸目睹。
原本艾玛以为杰克松开脚以后克利切还会挣扎,但是他真的可能畏惧他手里的修枝剪,直接从凌乱狼藉的花店逃跑了。
“我只是忘记跟你说件事,没想到回来得正是时候……感觉怎么样?”杰克收拾好工具箱后,牵起她的手查看伤势,尽管是轻轻的擦伤还是令他心疼不已。
“我没事,不用担心。”艾玛倒没在意那些脱落的表皮,直勾勾地盯着埋头,朝她手背怜爱温柔地吹气的杰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你想跟我说什么来着?”她似乎比以前更加温婉,承载着他所有的朝思暮想,脸上漾起深情的弧度,“没事,只是想把之前画给你的画全送给你,所以才……过来了,因为我觉得这样才算是真正的礼物。”
“需要我杀掉他吗?”杰克陪她一同整理花园完后,他忽然朝她问道。艾玛刚停下收拾的动作,就有水珠掉在脸庞,要下雨了。四月的雾都时常会有酥润小雨,总是淅沥地落下擦拭着米白色的矮垣,她被某种明亮所触动。
满地狼藉映入眼底,她还是选择摇头:“花可以再种,人不能复生,还是不要给苏格兰场增添负担了。您也得收敛点了。”雾把话堵在喉咙里,杰克只好无奈地摇头:
“您还是这么善良。”艾玛只是笑笑没有言语,风拂过,她栗棕色的头发也染着些青草泥土的气息。她见他没有带雨伞,拿来把递给他:“以后来陪我种花吧。”不经意间降临的恩典让杰克诧异得杵在原地,艾玛见他无动于衷,脸色潮红地别过头,催促道:
“快回去吧,别淋湿了。”
走到门口时,他撑着伞在雨里依依不舍地回头,她站在屋檐下温柔地朝他挥手告别。
她不会告诉他,其实她恨透了那个作践她花儿的痞子,巴不得他被打入地狱第九层。但相比杀掉克利切,她更不想给杰克制造麻烦,她不想苏格兰场查出他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相比起欣赏,她更希望他安全。
但起码还剩朵花在悄然绽出新芽。
10.
自从杰克赶跑克利切之后,艾玛发现他真的听话地不去东区找娼妓惹是生非,那连环杀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可眼前更棘手的是,自己花圃里的花总被贼偷去,睡觉前关紧的窗户翌日就发现开了。原先,艾玛以为是夜半的风把把它吹得松动,后面她发觉有蹊跷,感觉窗户是熟睡时被撬开的。
无奈她翻出柜子里的匕首,刀鞘已经有些黯色,她睡觉时就会握在手掌。
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安眠,时常在凌晨冷汗涔涔地被惊醒,也时常辗转反侧,生怕被杀死在溺人的梦乡。
“艾玛,你看起来最近睡眠不佳。”久而久之连杰克都看到自己的黑眼圈和精神萎靡。艾玛原不想向他倾诉这些琐碎的私事,但那种睡不好的感觉确实很让人崩溃,只好全告诉他。
杰克站在一楼仰望二楼窗户良久,才悠长不明地落下句话:“或许应该在这放点硌人的东西。”
艾玛是被长夜里楼下传来的巨响吵醒的,从未点灯的院子漆黑满园。次日,艾玛发现事先摆在窗户下放的纸箱被打翻,碎玻璃和石块滚落在地,血迹凌乱的撒在上面。手指抚摸过窗台,发现层滑腻的油顿悟地挑了挑眉。
“是你吧?”“什么?”当杰克照常来帮她料理花朵,她直接开门见山,结果他还在原地装傻充愣。“肯定是你。”她笃定绝对是他,在扬眉吐气的春风中笑得愈发明亮,“就是你,除了你谁还有给油画擦光用的亚麻仁油?说吧,什么时候弄的?”“你昨天外出的时候,我只是想惩罚下,那个让我们等了那么久的流氓而已。”原来他们都对那个恶作剧的主使不言而喻。
艾玛从报纸上看到时也立即到书店买下这本书,她本以为是什么确凿的证据,结果只是单凭几封信和几幅画的断章取义。
书里宣称根据他作品与书信中大量出现她所认为的女性贬抑特征,以及她相信开膛手在信中留下的嘲弄口吻和专业涂鸦出自他笔下,并声称杰克的画作中透露出自己的作案经过。
她不知道这小说家是哪里得到的信件,但至少在他的画中她尚未觉得有对女性的冒犯。
她承认杰克有的时候想宣泄情绪而导致部分作品画风诡异,血腥。虽然取景可能会跟他犯案时的相似,而他也没有傻到完全复刻出来。这不过单纯是个爱好,谁都会有想法偏激的时候。可画技精湛的他就是以柔和的风景与性感的人体出名,书里完全没有提及而在全盘批判他的作品。况且画诡异图画的又不止他一个人,尽管杰克确实是那个逍遥法外的凶手,但对于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认,她只觉得是笑柄。看到后面艾玛才傻眼,因为那已经完全抛开作品上升到他的个人行为。书里说他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曾殴打过东区的普通百姓,关于这点艾玛只能想到克利切,以及种种莫须有的恶劣行为都出现了。
这些都让她只能认为这是来自克利切,那位小说家与杰克的同行赤裸裸的诬陷。
出于对杰克的不安,她在漫漫长夜从萧索的街道隐没进万民灯火的西区,可惜换来的只有管家他的下落:女王注意到这件事,他被召去英格兰最豪华的白金汉宫。
她被守卫的长矛挡在大门外,无奈她只能透过铁杆看见里面的喷泉。莫约过了许久,她才看到那杵身影独自从宫殿里走出来,杰克一如既往的西装革履,看起来非常不愉快,始终埋头在静谧的前院愁云惨淡地走来,在门前注意到那熟悉的服装,他发现那为他而来的佳人:
“艾玛?”他震惊着打了个机灵,对方就朝他浅笑,“是我。”夜晚的阴霾似乎消散些,他难得露出几天未见的微笑。能看到她在跟前多是件美事,手指刚抬起来,突然想起他们应保持距离又作罢。
“你怎么样,我还以为你要被抓去监狱了呢?”“哦,那倒不至于,因为苏格兰场的人来找过线索什么都没发现,但我不再被允许发表那种作品。自由被锁住的感觉真难受。”杰克欲言又止最后只听见声叹息,那才到胸脯的小姐望着他问道:“那你有想过澄清吗?”后者沉吟似乎在思考答案,将目光挪到她微亮的发鬓。
“在被蛊惑的众人眼里,任何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我的小姐。”这是他唯一的答案,他鲜少如此沮丧令艾玛想要去安慰他:
“自由是天赋的,它不应受限于任何枷锁,我的先生。”他握住那丰满湿气冰冷的手套,含蓄的警醒从触摸中悄然流入,他心有灵犀地裹住她的纤纤玉手。宫殿的灯光是暗暗的橘黄,簌簌地轻洒在他们身上,虔诚的信徒把他的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
没有人能勒令他忠信,但这是场宣告,独给他爱人的宣告。
11.
而邻居的冷嘲热讽和无良记者多次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这些情况她统统没有告诉杰克。因为某种难言的不安。
花月如期而至艾玛是欣喜的,但由于新栽种下去的花种只长出雏叶,她只好漫步在泰晤士河边。看簇团锦花,那昔日的花苞全都盛放,若水出芙蓉的精灵,但总感觉缺少点东西。
在某天他收到了杰克请他一同赏花的邀请。也许是害怕被人发现,他选择在夜深人静的皇家花园。
晚上她提前许久到达草丛筑起的高墙,那只有几盏照明的路灯,以及难得通透的月光。他们约定好在迷宫般的花园中心的胜利女神雕塑下相见的,时候还在她就放慢脚步边走边欣赏。
走到雕塑的位置,他想等待她的先生,却发现他同样提前来了。
他独自坐在雕塑底下,月光渡满他的发梢和双肩,他只有右手空闲着地呆坐,如同迷途畅怅惘的旅人。艾玛没有喊他,步履轻若蝉翼地从他背后走去,迟到杰克看到地面多出个娇小的投影时,他才意识到她的到来,站起来的同时将左手的花藏掖在身后。
“不打算送给我,你还想送给谁呢?”她古灵精怪的戏谑着,看到那裸露的一抹银色的丝绒,恍惚中背光的暗处她攥紧手。他不是还要给她赎罪,等待原谅吗?
“不不,这就是给你的,我只是觉得现在给有点太匆忙了。”他还是不想拿出那朵花来。
她的笑容全映照在猩红的眼睛里,杰克急忙解释但话音刚落他更加难过,因为他彻底从意气风发的名人,变成忧郁的画家。
本身,他可以无条件为她放弃自己所憧憬的完美艺术,他是一直都想得到她的原谅,但也许现在他永远失去机会与资格了。就算艾玛没说,他也早就知道,种种牵连是避免不了的。舆论始终把他推在风口浪尖,苏格兰场开始认真来调查他,如果哪点疏忽真让他们发现蛛丝马迹,那么对他们带来的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他知道艾玛不喜欢跌宕起伏的生活,她只想在东区经营自己的小花店,可是因为他他向往的平静,却距离她越来越远,他肯定无比厌倦。他并不想看到心爱的小姐为生活难过发愁,更不想牵连她。
他被动辄得咎的悲剧折磨着,连续几夜的无眠后,他决定了——他要离开这座淹没自由的城市,跑到大西洋对岸的美利坚去,那儿会收留他,他其实不愿离开她,那种难以割舍的痛苦不如死去,但至少那里还有他想要的自由。
把自由还给她把平静的生活都还给她,撇清关系苏格兰场就不会拿她怎么样了。而他自己虽然会因为抛弃“未婚妻”彻底名声狼藉,但至少能在事情败露前逃走,这样日后他还能乔装打扮成旅客偷偷回来看她两眼。当然苏格兰场找不到证据是最好的。
只可惜他还没有赎罪,他还没得到她的原谅,可是再也没有办法去挽救了。忏悔变成这辈子的遗憾,全交织在心脏,想到他要把眼前的姑娘拱手让人,窒息感便疯狂蔓延上来。
艾玛伪装的笑容渐渐凝固褪去,连同她自己也被夜深无名的情绪感染:“我不要你的花。”她冰冷地拒绝了,眼睛里酝酿着月光。
杰克被忽来的反差摇醒与她对话,沉默只会让情绪更加剧烈:“为……为什么?”他情不自禁的伸出左手花撞在眼里,跟她想的完全没错,是银叶菊,代表离别的银叶菊。他是真的要离开她……他是找她告别的。
艾玛倒吸口气揉揉眼睛,可能里面进了沙子,鼻尖泛酸她不晓得字音里的哭腔哪里来的:“因为……”
“我原谅你了。”
她想她是真心喜欢他的,她也早就不计较他的过错了,她渴望得到他牧竿的庇护。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过分偏爱不够理智的表现,怯懦和高傲的人总喜欢给自己找借口。
可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她不愿意失去画家给自己生命装点的颜色,更不愿失去他。谁知道今夜过后他们是否还会相见?没人能保证他不会在深夜悄悄离开伦敦,没有下落只留给他失望的房子。
“如果你还爱着我的话,请带我一起离开吧。去哪都好。”她将头埋得很低,头发挡住祖母绿眼睛,她从来没对活人说过这种话,她只希望他还爱着她,那些情话还算数吗?
花园失足陷进岑寂,只剩喷泉水稀里哗啦作响,水柱溅落在脚边围观他们的故事。想到他要走,那些人可能不会找她麻烦,但她依旧改变不了走向末日的轨迹,她躲不开克利切·皮尔森的魔爪除非杀掉他,也没有人会给她想要的快乐。
杰克感觉自己步入了虚妄的仲夏夜之梦,是自己几日未阖眼被困意席卷到梦乡了吗?银叶菊难以置信地掉在地上,如同冬季雪花的消融。太过美满的幸福总会让人质疑它的真伪,双手悬在空中他特地跟她强调:“可是我已经是个真正落魄的画家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哪怕我一无所有?”“我不在乎。”
“哪怕我身无分文?”“我也不在乎。”
他不再说话怔在原地,微风从草丛罅隙里钻出如歌如诉地拂面而过,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高兴地笑起来,抬脚向前将爱人抱在结实的胸膛中。
“我肯定爱着你啊,我一直都爱着你。到死也不变心。”他紧紧把她搂在怀中只为弥补这些天的欲望,像一朵蓓蕾终于等到了花期盛放,想要多艳丽就有多艳丽。
艾玛心甘情愿地依偎在这比稻草人要温暖得多的怀抱,脑袋枕在他颈前洁净的领巾上,属于他们片刻的美好让艾玛想起自己的家庭,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想要汲取更多温暖,柔声细语地问道:“我们会争吵吗?”
杰克知道她仍然对婚姻有着抵触,手掌抚住她柔暖的脑袋低头在她耳边安抚:“亲爱的,这是每对恋人都要经历的。但没关系,争吵并不是让花儿枯萎,而是为了让它盛开得更加芬芳。”至少他会将她捧在手中让她幸福,失败的婚姻他们不会重蹈。
她愿意相信他安心地点头,他们在清幽的月光下拥抱许久,胜利女神像手握棕榈条也是他们爱情的胜利。
杰克刚松开拥抱的双臂,艾玛突然紧张地握住他的双手,后者有些受宠若惊:“杰克。“怎么了?”“你……”结果话到嘴边莫名的羞涩又浇灭了她的勇气,她张翕着唇边踌躇不决,小心翼翼地询问他。
“你会娶我吗?”话音落下她随即释怀地露出笑容,眼里充满缠绵爱意的光,可杰克并没有立刻回答严肃却深情地埋头看她红晕的双颊。
“这有条件。”他郑重地告诉她这失望的答案,手臂肌肉感到阵被小手掐住的疼痛,她微张着嘴眉毛微皱,她迫切地想要答案声音急促:“什么?”杰克把头埋低了些用手将她的碎发撩拨到耳后,这样他更能看清楚她美丽的样子,两个人温热的呼吸全都搅拌在悱恻的空气里。
“我需要先吻你。”
听到这艾玛舒心下咽了口唾沫想听到他亲口承诺:“如果我愿意,你会答应吗?”“但我得必须吻你。”他愈发向前将脸颊凑到她鼻梁前,明亮的思绪穿透她的心脏,她再次洋溢起笑容。
腰肢被他揽住艾玛抬头与高挑的先生亲吻,手放在他双肩的西装,微冷潮湿的舌尖撬开柔软的唇,如同花月里迷蒙的花香与伦敦的细雨薄雾,如早晨七点品尝杯香醇的红茶,茶香在口腔里绵长回味。
或许是不想让她踮着脚尖,他把她抱起来到面前,暗送秋波的短暂相视,她挽住他的脖颈,在悠悠长夜下再度深情地接吻。
12.
艾玛的行李而杰克送给她的画就占据相当一部分位置,对她而言那不仅仅是几幅画,花与颜色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它们永远封存着他们的爱情。
剩下的,除了那本《仲夏夜之梦》都不过是零碎的杂物。
他们携着手走上码头栈桥的游轮,在轰鸣的汽笛声驶向浩瀚的大西洋。海面不再是灰色的雾天,没有了呛人的浓烟,也没有在阴霾中建筑隐隐约约林立的轮廓,晴朗的阳光铺满甲板。
艾玛难得穿上了那件杰克送给她的裙子,手撑在栏杆上眺望海平面,咸腥的海风吹得裙摆与丝带如流云摇曳。
第一次离开东区离开故乡前往遥远的国度生活,那深邃无垠的大海灌满双眸,故事未知的发展总令人恐惧。杰克似乎看出他的情绪从背后环抱住她据为己有,贪心地将脑袋埋进她沐浴芬芳的肩膀,大小两只手不约而同地交缠在一起。
“我太渴望这种温暖了,先生。如果可以,请永远这么抱着我。”她沦陷在他热烈的怀抱,无数惊恐都被驱散,“哦,别担心我当然会的,艾玛。”杰克愈发爱护他的姑娘,他希望把自己对艺术所有的造诣都倾泻在她身上:
杰克舒畅地笑起来,仿佛失眠还在昨夜,目光凝望远方,光线堕入烟海宛若上帝揉碎撒下的金箔,不过这些与她比起来不过尔尔。
“一个人策划的婚礼总是不完美的。所以亲爱的,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可惜艾玛队豪华的婚礼从不奢求,金钱珠宝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抬头看他那双绿眼睛里攒满桃花与繁星,如温顺的候鸟轻喊出那场梦:“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你,以及你的忠贞。”她需要的是,他那些情话里的能够实现,之死靡它的爱。
“会的,一定会的,相信我吧,我的艾玛。”他紧贴他的脸迫切地回答,期盼她能相信他,或许他可以用亲身证明:这不是梦,是真正的爱情。
“那我想不到别的。”“总得装饰下这份礼物。”她倚在他柔软的怀抱里思考许久,最后背过身对自己的先生倾城笑起来:
“那就送我支玫瑰吧,刚刚好,不多不少。”
因为在茫茫大西洋中行驶,总是会有些枯燥的,后面游轮里也为宾客举办了些宴会,但庞大的规模甚至不如伦敦雾气袅袅里嘈杂的小酒馆。
不喜欢热闹的小情侣俩自然没去参加,今夜他们没选择待在房间里,而是在顶层清净的花园里,欣赏夜晚的海景。后来杰克偶然乘兴,想起那幅欠下的画,立即想要给爱人补上。
艾玛坐在盛满花儿的田圃旁,风景、模特和感情一一俱全。他轻笑着举起沾有颜料的画笔,用尽毕生所学的本领,为他挚爱的情人留下最美的肖像画。
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杰克甚至还想亲自为她办个画展,向全世界宣布他的爱。
“那你还会像以前那样画别的女人吗?”他把她抱在腿上坐着,艾玛听完他兴冲冲的打算,又想起他报纸上那数幅妖艳女人的画作,未免有些醋意。“不会,我发誓再也不会了。就算有人高价委托我我也不会接受,从此以后,我只画你一个人。”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艾玛心满意足地点头,矜贵的花朵慵懒地攀附在木架上,享受起土壤的滋润。他们像往日那样回忆起过去几个月经历的事情,每天想起一两件已知的或者是未知的,保持新鲜感总是好的。
“我们相遇的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出来呢?在不合适的时候出来真是很会让人猜疑啊,你大可以日后再制造机会和我偶遇。”她想到这个没有解决的难题,她始终没想明白他到底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不希望美丽的玫瑰被肮脏的血玷污。就像我会清洗双手的血迹,搭配白衬衫与香水,用属于绅士纯良足够好的面貌靠近你,这位被我比喻成花的小姐。”源自灵魂深处的契合,与因为她所欣赏自己的杰作而降临的情愫。
她鬼祟的手挑弄的他的下巴,并顺势挽住他的后颈,海风充满爱意地掠过,她俏皮地笑着:“你知道的,我又怎么会在意那扫兴的血迹呢?”“正因为我知道你不会。”
海浪翻滚拍击着游轮,起落的潮汐声中盛宴也比不上他们的暧昧,在昏暗的灯光中她张着唇瓣朝他无声的邀请:吻我啊,亲爱的。
他们还是如此的毋庸赘述,耳鬓厮磨的热吻里,他们如同喝了野罂粟酿成的酒,眼里全是对恋人疯癫的爱。微温浮动在诗意的夜晚,花香在舔舐的邂逅中一向浓烈。
热潮在海鸥划过后渐渐冷却,艾玛翻开随身携带的书,《仲夏夜之梦》这本浪漫的喜剧,竟真折射到她的身上。她特地翻到第四幕第一场,那是仙后蒂泰妮娅与仙王奥布朗和好的场景,精灵们全在森林里欢歌跳舞。
“这像不像我们?”她指着书里的文字望他,唇角还残留着淡淡的水痕,“不,我觉得不像。就像书里说的那样‘这种种幻影的显现,不过是梦中的妄念;这一段无聊的情节,真同无力的梦般荒诞。’”
“而我们,我们的仲夏夜之梦不是梦幻的梦境,是属于我们的,最美好的爱情。”
漫长的七昼夜后,游轮在德克萨斯州的休斯顿港口靠岸。
杰克从路边的小花店里买来支红玫瑰,在艾玛惊喜的笑容下,他们跟着人群离开,去寻找那片属于他们的爱与花的栖息地。
又是长篇战士
每个本都一视同仁的我
☆一宣
———《brume》同人合志———
画师:『一碟冰可乐』『卿卿』
文手:『芩滓榅』『绘秋』『忘川』『卿卿』
主催:『卿卿』
封面:『一碟冰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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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杰克穿梭在人群中,随着步伐来到城市广场,他希望能有所收获。他四处张望,很快他的目光被吸引住了:一位穿着浅蓝色长裙的棕发小姐,她的侧颜很可爱,天上盘绕着几只小巧的鸽子,风扬起她的棕发。于是,杰克拍下了这一幕。
出于职业,杰克快步......
出于职业,杰克快步走上前,他弯下眼角,“请问,这位小姐允许我为您拍张照吗?免费的。”同时,他仔细端详,她有着祖母绿的眼眸,眼中一片静谧,如清澈的潭水般,扎着俏皮的丸子头,手里有一片面包,看样子是要喂鸽子。
“嗯?当然可以了,先生。”她轻轻地微笑。
杰克激动得相机都差点落地。“咔嚓”,这位小姐可爱的笑颜留在相机上,永远存在心中。杰克兴致勃勃地向她说:“您的眼睛太美了!小姐。如此清澈的眼睛很少见呢!……”杰克喋喋不休,小姐一直很认真地听他说完,一边听一边回应。
“确实拍得很棒!可是先生,我分辨不了颜色。”她很认真地说,“不过听您所说,我想它一定很美,对吗?”她朝杰克友好地微笑,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杰克有些难过地放下相机,“抱歉,美丽的小姐,我不是有意的。”他微微垂下脑袋,如红宝石般的眼睛失掉了一些光泽。“不要紧的,这不是大问题,要一起喂鸽子吗?”她伸出手里的面包,杰克想也不想就接过来,并说:“我是杰克,杰克,柯斯米斯基。”“艾玛,艾玛·伍兹。”
二.
“艾玛·伍兹。”杰克轻喃着,他有些睡不着,色盲对他来说就像在阴暗的房间中紧闭窗户,他想打开艾玛的窗户,带艾玛看见颜色,看见他的颜色。
几天后,杰克打赌般来到广场,环绕四周,午后太阳躲在云间,云彩才披着一件阳光的长衫,杰克失落地叹了口气。
“柯斯米斯基先生,您在这儿做什么呢?”艾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杰克惊喜地转过身,清澈的祖母绿眼瞳映入眼帘,笑意在潭中蔓延。打水漂的石子飞快地点过湖面般,为艺术而跳动的心头一回为其他东西跳动。“我?哦,我想找您呢。”杰克弯起眼眉,“伍兹小姐,要一起走走吗?”
艾玛微微歪了一点脑袋,“好啊。”她的笑意更浓了。
“嗯?什么礼物?”艾玛有些不解。“您愿意等一周来取它吗”杰克继续问。艾玛不好推脱,只好答应。他们约定在相遇的地方汇合,还有带好行李,为此杰克孩子气地执意要拉钩,艾玛笑着搭上他的小拇指,“好的,小先生。”
三.
一周后,艾玛如期到来,世界一片黑白,人们都板着脸,眼闪死光。而杰克与他们不同,他总是笑盈盈的。这一周里,艾玛不止一次想找杰克,想看清他们的颜色。
“艾玛!”杰克的声音从远处响来,艾玛激动地跑向杰克,薄汗贴在她的额头上,“杰克!”风撩起杰克墨般的发丝,脑后的小辫子轻轻摇摆,摆在心里。杰克帮忙提着艾玛的手提箱,“走吧。”艾玛回以微笑。
他们已经出发了,“我们去哪?杰克。”艾玛也没意识到自己称呼杰克的方式变得很亲昵。“去收礼物。”杰克回头望着艾玛,祖母绿的眸子只倒映了他一人,就像他红宝石的眼里只有艾玛一人。“我带你去环游世界,去看颜色。你愿意吗?艾玛。”他迷人的红瞳像深渊般包裹着小小的艾玛,她沦陷了。艾玛点头,“好。”她的手悄悄靠近杰克。
杰克带着艾玛去了很多地方,虽然它们都没有颜色,但艾玛十分开心。
他们走过巴黎街头,分着硬如武器的法棍。艾玛说杰克可以用它当相机支架,杰克轻轻弹了她的额头,环住她的肩膀,认真回答那要很多法棍。他们去到布拉格,随着人们的浪漫起舞,灰白的世界不止有艾玛一人。
杰克带着艾玛走进了美国的一家医院,艾玛很诧异:
“为什么来医院呢?杰克。”
“这是另一份礼物。”杰克握着她的手,“你有权利看到颜色!”幸运的是,手术很成功,艾玛也很配合。拆开纱布的那一刻,艾玛激动环住了杰克的脖子,“谢谢你,杰克。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我爸爸戒指上的红宝石。”杰克也拥抱她,“是的。”艾玛像孩子般看着世界,杰克在一旁向人解释,“很抱歉打扰了,她第一次看到你们所熟悉的世界。”杰克牵住她的手。
四.
艾玛和杰克去到上海,绚丽的霓虹灯倒映在艾玛祖母绿的瞳孔中,显得更加绚丽。他们正赶上活动庆典,夜幕上绽开光般的烟火,“啪”的一声撒下火花。艾玛伸出手,想触碰,她想到杰克红宝石般的眼眸。于是她转头看向杰克,杰克也看向她。鬼使神差般,杰克低下头,靠近艾玛。艾玛抚摸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向他靠近。湿热的气息扑在杰克脸上,他扶着艾玛的腰,闭上眼睛。感觉真该死的好,他想。在一阵又一阵的烟火下,他们接了吻,心花随着花火怒放起来。
五.
“叮咚——”艾玛听到自家门铃响起,开门是杰克高大的身影。杰克手捧着鲜红,娆嫩的玫瑰,他缓缓开口:“亲爱的艾玛小姐,能打开你的窗,让我送你爱和花吗?”
——END——
好啦,还是很感谢我的同学在枯燥乏味的学习住宿生活给我做饭吃的。
推推同学ww
月考前写绘秋的合志瓶颈了,然后就逮着全宿舍见一个人问一个喜欢是什么感觉/不要脸行为
诶嘿,素材*1,单独发一篇
她曾无数次觊觎新生,纵使百花凋零,也要飞向那片自由的荒山。
晨鸟咀嚼着流云淌游伦敦,收翅停在屋顶,无叶的行道树被勒令在破晓微光里放哨站岗。路边,挂满圣乔治十字国旗的细绳下,红漆双层巴士在此停靠。开学季的孩子们穿着崭新的制服,登上台阶与父母挥手告别。
目睹秋日街道沸腾时刻的艾玛,面色苍白地咬着薄唇,泄愤般猛然将涤纶窗帘拉...
目睹秋日街道沸腾时刻的艾玛,面色苍白地咬着薄唇,泄愤般猛然将涤纶窗帘拉上。黑暗逼仄地席卷,她转身紧揪着胸口的衣布,眼神却止不住地回瞟。
她不愿被狂欢过后的枫叶捂住口鼻,只身离开狭窄,由杂物室腾出来的房间。
厨房狼藉,是养父与妹妹留给她的日安礼。
清洗着圆盘上培根残留的油渍,再捡起被随意掷在垃圾桶外的纸巾,最后把桌面擦干净,扔掉腥臭的垃圾,她才完成早晨三分之一的任务。她是寄人篱下的廉价保姆,报酬便是岌岌可危的居所。
忙完,艾玛疲惫地坐在沙发,闭起眼睛,忘记解开缠在腰身的围裙,也忘记埋怨苦叹。被肋骨囚禁的肺疯狂收缩,只想呼吸到来自旷野的清新氧气,与潮湿青草味。
十七岁,是别人穿着蕾丝绸绒的晚礼服,在校园舞会上跳着华尔兹,曲展曼妙身姿的年纪。而她在做什么呢?她在筹划着一场盛大的溃烂的同时,也是农场里划水跳梁的野鸭子。
忽然艾玛听见敲击玻璃的声响,她挣脱困倦地起来,准备在洗衣服前查看窗外的动静。
指尖勾过布料,光斑袭衣,敞亮深山里的幽林密箐,细睫轻颤,惊异地覆在窗外的信鸽的丰润羽翼。艾玛推开窗户,迎接七点半的秋风,信鸽借风长啼,清脆若风铃的鸟鸣捣入耳蜗。
轻盈地落在她无意间伸出的双手,脚上用尼龙绳捆着张纸条。艾玛许是意识到事情的根源,颤抖了下手,还是动作轻柔地解开蝴蝶结。信鸽愉悦地扑棱起翅膀,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去,追逐远方的天空。徒留那幢森林四处张望,妄图也插翅而逃。
不远处,男人凝望着那栋富人区的别墅,敛起侵略性的眸迎接爱宠,缓缓伸出手臂给信鸽落脚。旖旎树影倾倒而下,他仅是微微轻笑,便背身离开。
艾玛忐忑不安地卷开那张纸条,字迹潦草险些无法辨认,彻底揭开仇恨的拉锯,丝缕情思跃入水色瞳孔:
「如果您还信守承诺,那么后天下午四点,花店对面的咖啡馆再见。
——Yourenemy」
她似乎能够听见遥远深空里,他低沉蛰伏的嗓音。
这几日,艾玛艰难地维持着家庭与工作内外机制的平衡,她既要完成繁重的家务,还要兼顾因行动受限,而微薄薪水的工作。于是不得不拖着劳累的身躯,卖命地拉琴,或者扯出甜美动人的笑靥招揽客人。而有的时候,她必须用某些小伎俩才能留住它们赏花的脚步。
只是她依旧无法躲掉那只砸向她的鸡蛋。
来到那安静的咖啡馆门牌前,她透过玻璃窗望见那身燕尾服,突然犹生出种难言的恐惧,便放缓脚步驻足在门前。当她仍在犹豫着该以何种状态面对那位,把木偶的她玩弄在五指的先生。
只可惜身后走来的陌生男人更使她警铃大作,情不自禁地推开咖啡馆的门。
“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一进门笑容可掬的服务员微弯着身,摊开手欢迎顾客,朝她问道,艾玛愈发紧张不安:“不好意思,我有约了。”低如蚊蚋的声线被云雾温着,她快速地抬手轻指过背身的杰克。
他静谧地端坐着,似乎在窗边翻阅着文件,仿佛那座国家博物馆内沉思肃穆的雕塑。
服务员微微欠身朝她颔首,她捏紧十指,踮起的脚尖蜻蜓点水般落在岛国音律中,她缓行地走向他,举步维艰。当她鼓起勇气,坐在他对面座位上的瞬间,身后杏花落霭,身前脉搏寂静。
她从未跟异性单独相处过,只因那份惧由心生。
不曾料别桌的服务员,带着青涩的笑容来到她身边,把菜单递给她:“小姐您好,请问您需要些什么?”想到钱包干瘪,艾玛骤然感觉困窘,正准备摆手拒绝:
“谢谢,我不……”“一杯卡布奇诺,七分糖,谢谢。”沉默寡言的男人突然开口解围,艾玛抬头直撞那双冷矜高贵的血眸,恣意的绯红用铁钩钳住她的咽喉,无法发声。
因为她确实很喜欢喝卡布奇诺,当然已经是养母去世前的事了。她想不通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更可怖的事实,他似乎对她的全部了如指掌。就像她所说的,主人对傀儡的每根线都熟悉到骨髓。
但现在她只能学会接受,现在他已经留足台阶给她下,那根傲骨并非坚硬得能够与他背驰。
“嗯……那就这样吧。”她回以服务员倩笑,随即把放在桌面的手扒到腿上,因为她经受不住他目光所及的危险领域。
咖啡馆里回响着上世纪古老的轻音,惨白的日光浸润在缄默的风,毫无理智地纠缠,直到沉默在耳畔嗡嗡作响。她曾多次抬眸看他清俊的面孔,以及分明指骨,可他无动于衷,照旧翻阅着卷宗。
艾玛揣测着他的职业,想起黄昏落日走出苏格兰场,会是警察吗?
“你就这么相信我?”
杰克突然就打破僵局,但他未曾抬头正视过她,手仍捻着纸,嘴角是轻蔑张狂的笑。他总能给人种恶魔的感觉,生于激荡翻流的血液里,把羔羊逼近地狱之眼。
“不担心会遭遇不测吗?至于我说的是哪种意外,我们都心知肚明。”
杰克袒露无遗地揭开她羞耻的面纱,爬满脆弱荒唐的记忆,面目全非,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隐晦朦胧的恨意锯着牙关,就像他的署名那样,她真心恨着他。恨他深林里的手下留情,恨他雨里泼在她身上的那盆冷水,恨他当初满身轻松地拒绝她的请求,如今又回头把她从泥潭里拉起来,结果她坐在这里了,还要问她为什么。
他真是莫名其妙,她从未见过这样矛盾无耻的人,也没见过如此任人蹂躏的自己。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我绝不会是第一个受害者。”
这是种任性,她必须禁得起考验。艾玛强忍着来自收养家庭的恶意,摁住那只惊吓得颤抖的左手,那只被养父放肆摸过许多遍的手。
杰克似乎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终于把那份后卷宗放下,轻抿口醇厚浓郁的冰美式。放下瓷杯,他的眼睛刮过她额前碎发:“可你算错了一步。”
“你分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你的世界濒临分崩离析,所以急需根系发达的中枢来支撑。可你不辨优劣,这只会让坏死的种胚趁虚而入。”
就像阴风漏进谷底缝隙,悄悄地摧残夹缝而生的枯瘦黄花。
听到他的后言,艾玛总算浑身解数,他并非想整蛊她,只是在剖析她的愚昧,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他敢赌上性命放过她,那就会有下一次。
“就比如……”
“你吗?”
她眉眼微弯,笑如雁羽,是青色的烟雨巷。她终鼓起勇气,把肘关节抵在木桌,十指交叉相错。
“那我甘之如饴。”
她笑得惹人怜爱,黄昏惊吓而起的泪盈于睫,可抹掉迟暮之色就是遍地毒刺。羔羊虽软弱,但也时而会用羊角撞击栅栏反抗,现在便是其中刹那。她自投罗网的回答,是杰克完全没想过的,她似乎总因想要安逸而举止稀里糊涂,能阴差阳错地断送自己,但望去那致命芳华的笑,又好像什么都明白。
压根不需要他教她什么,不管是人性还是犯罪,因为她会为谋求利益,选取位置最佳的起跳板。如今看来,她选中了他,当作蜕变的庇护所。
“那鄙人还真是感谢您的赏识。”他字音嘲讽,骨白色手套拉低帽檐。他挑破绯红,重新正视那下着忧郁雨的森林,很好奇面前的小姑娘还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表现。
“为了回赠您的信任,您收拾好行李,请在这周末自行前往里士满第13号,那是我的居所。二楼有间没锁的客房已经整理出来了,周末假期我不会呆在那里,您可以随心布置自己的房间。”里士满位于伦敦西南四区,毗邻泰晤士河,是建在灌木丛林中名副其实富人区。
这回艾玛彻底猜不透杰克的身份了,竟开始怀疑他是否是贵族出身。
她突然有些沮丧,因为她发现自己几乎被眼前的男人摸清底细,而自己对他的信息一概不知。直到现在,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姓名。
“您不需要把证件偷出来,无需担忧,我会有办法拿到手。”
见她还算听话地点头,杰克把事先准备好的U盘放在两者间,绿眸幽光跳跃,他任她战战兢兢地揣摩他的想法后,才心情舒畅地开口:
“这是入住需要遵守的条例,请小姐仔细阅读。如果触犯规矩,我有资格让您流浪伦敦街头。”
“另外,U盘已经搭载射频识别功能,可用于门禁。这将是您进入屋子里的唯一凭证,如果弄丢了只能您等周末深夜回来了。”他干脆利落地讲完,艾玛的目光狐疑地在他和U盘上流转,欲言又止,把她小心翼翼伸手握住,连忙缩回到桌底的模样收尽眼底。
“我明白了……谢谢您。”她稍有紧张地攥紧长裤,不觉颊侧潮红泛漪,染指春山,仿佛有种魔力,竟叫人产生出钟想要挑逗鲜花的欲望。
此时久等的卡布奇诺也端到桌上,艾玛低声致谢,喉咙干哑,瞄了眼男人冷淡的神情,捏杯啜起这杯酿满诡计的咖啡。而她也攒足胆量,放下瓷杯,重新与他商议往后的计划。
“那个,至于居住多出来的水电费,以及学杂费,我会尽力做兼职还清的,还请在账单上给我记好。”
杰克就是在顷刻间寂静的,他轻蹙起眉梢,手背托颌,目光瞥到窗外的绿植,阴暗的天给不了它们蓬勃绿意。转眸碰上她试探的目光,羞怯绿茵在澎湃绽放,事到如今他有些坐不住。
“我并不认同您这样做。”话音陡然冰凉,降下黑白琴键的决裁。
艾玛被他一番话呆滞在原地,正准备拿咖啡的手悬在空中。
眼前人起身俯腰,手撑在条纹实木桌,缩减彼此烟波传情的距离,微眯起眼睛,既是睥睨众生的眼神,也是张扬笑意。碧波急流回旋,这是艾玛有生之年第一次离陌生男性如此近,空气弥漫着玩味,阴影吞噬着一呼一吸。他凑近她,直击祖母绿森林里最松脆的树木,唇齿微启字音轻佻:
“因为您本可以赢得更多,带着那份野心,像当初那样拿着把柄威胁我,而现在您却太过保守。”
杰克也许知道罪魁祸首正是他自己,但这正是他不愿看见的,故事里乏味的纸页。
“这不是怜悯,而是赤裸裸的愚蠢,猎物们只会嗤笑你,把你称作滑稽的翘嘴鹬。”
他还是没忍住想要教给她某些东西,就像上膛的左轮急于射击靶心。夹杂着仇恨、恶意与手段,与她相近无差,都源自阴险狠辣的一丘之貉。
不过好在,现在艾玛已能承受住这份窒息的压迫感,既然如此,她遵照全收。要成为昏冥夜色下的翩然舞者,才能领略暗礁处的珊瑚。
她深知这个道理,便要与他结盟,步步为谋。
“假若您真这般善良,那这里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她侧歪着脑袋,楚楚动人的微笑是蝎的毒尾。
“非常感谢您,我的先生。我会想办法报答的。”
杰克轻“嗯”声,面色泠落地坐回位置上,正当艾玛准备赞许他菩萨心肠时,谁料薄唇轻抿,声音平静,若老旧收音机缓慢播放着遗憾:“别想多,你只是个局外人。”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用零零碎碎的仁慈填补尚未完成的夙愿罢了,他现在可没多余的同情给人分一杯羹。
“什么意思?”“从我这里得到利益,也要付出筹码。到时候我会告诉您,我想要什么。”只可惜他迅速转移话题,艾玛也明白,她不可能从他嘴中获取任何信息。
“那先生能告诉我,您的贵姓吗?”她只想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以此来区分他和其他人。杰克只是轻轻垂眸,整理着卷宗,声带轻微震动:
“叫我杰克,杰克就好。”他对所有人都这样说。
“姓呢?”没有姓氏她要怎么称呼?Mr.Jack?
总有人把傲骨嶙峋搁置高架,杰克从座位站起来,那要高出她许多的身型直立起来,比刚才更具有威慑:“我没有姓氏,就算您翻出我证件来看,也是如此。”他扯出平淡无味的话,目光慵懒不再聚焦,杯中冰块已融化。
懦夫只能逃避锋芒,十二年前那场雨还在把他淋湿,落地生焰,烧光所有新生绿叶。
为此他专门隐去姓氏,开始偏执归途的复仇。
“好了,今天的见面到此结束。但最后我想再问小姐个问题。”俯瞰视角显得她矮小,是飞蛾扑火,但他很清楚这不过是营养不良导致的。可美杜莎的致命眼眸在涅槃来临时蠢蠢欲动,而日后,她会蜕变,会破茧成蝶,会成为石化仇敌的优秀猎手,在刀尖舞蹈的纤弱女孩。
“枷锁之中的猎物,是该用顺从来换取一线生机,还是用反抗来与猎人同归于尽?”*
问题倏然叩击灵魂,令胸腔振鸣,她愕然地望过他,唇瓣苍白,面部肌肉僵硬,随即埋头看拉花浮游。她曾被这问题困扰多时光阴,结局是顺从毫无生机,反抗无法玉石自焚。
那是杰克期待看到的表情,他笑着抬起手:“您不需要着急回答我,我会从您举手投足间找到答案的。”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不仅是她,这是他们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拿起长柄伞,他结清账单,跻身进入迷蒙雾雨。
她总是忘记带伞,因此又被淋成落汤鸡。但是没有关系,这简单的几十分钟交谈抵过几年的伤心事,喜悦成阵回响,以至于她冒雨返家时,脚步轻盈如蝴蝶蹁跹油纸伞,栗棕色的丸子头在淅沥风雨里摇晃。
在周末到来时,她早已收拾好行李箱,那是养母生前给她买的抹茶绿色,满心欢喜地拉着行李箱在狭窄的房间走来走去。
没想养父却毫无预兆地推开门,撞见她这番模样突然感觉不对劲,额头青筋暴起。艾玛被他突如其来的杀意眼神吓到,趔趔趄趄地往后退差点摔到衣柜。
“想跑?”西装革履的伪劣小人,如今盛气凌人地攥紧拳头,艾玛连忙摇头,佯装出最柔弱的皮囊嚅嗫着。她只想走出这间屋子,迎接久违的暖阳。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为上学做准备,我攒到些钱了,我没有用你们的……”她只需要低声下气这几分钟,春季会拨开她身上厚重的积雪。
但她忘记那是头极易被激怒的狮子,只见养父冷哼声露出面目狰狞,暴力地把她从墙角扯过来,摁在那张小床上。他笑意阴森,凑近惊恐的面庞,那双手肆无忌惮地摸索着胸前,撕开最后层遮羞布。
“你要是跑了,不管到我也会找到你,到时候就别在想为什么在街上会被人拉进巷子里,拿着手铐与狼牙棒……”他更加靠近她,大腿几乎要紧贴,极具威胁性的话从胡茬遍布的嘴里说出。
“Gangrape——”
斩断理智,风浪把她掀翻到深海,艾玛神情慌乱地要挣扎,结果被钳住纤细的双臂,被狠狠地摔在地板。她无能力反抗魁梧的男人,只能蜷缩成团,任凭那泄欲的几脚踹在她曾经的伤口。
直到房门砰地关上,那阵风使她失温,眼角泛红,她抱着双膝在地板颤抖。
她早已曾无数次这样,在梦里把这男人撕碎无数遍,饱经虐待,被他在众人饭桌里当作附庸而调侃着性话题,却无能为力。
良久,等阴影的风潮稍稍平复,她翻出破旧的布偶,疯狂地掐住它的喉咙,再把它撕烂扬起棉花,扬起溃烂的过往。
*出自第五人格杰克独特时装“金剪刀”的具体描述。
开学后可能一周一更,全看流量,有时候写完也不一定会发。
【已截售,仅为纪念视频,最后余量仅在cp30摊贩】
Sleeplessdreamsaremostmelancholy.
有请杰园闪亮登场
祝我家小情侣永远无拘无束ww
“驻足在爱与恨的交界线,是我弥留之际最后的残影。”
窗外阴雨朦胧,雾与工业革命排放的大气紧紧相拥,堕落成灰黑深浓的气体笼罩穹顶。店铺前路灯泛着茸茸的光,昏暗的光无法点亮招牌,邮差在雨中急切地奔波送信。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了,有人甩了甩伞上的水,皮鞋将外边污浊的雨水带进小屋里。屋内的光线只比外面稍亮,聚集在不远处拿着颜料盘作画的杰克,他举手投足间优雅轻盈,沾着颜料的笔刷在纸上勾勒着。门店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肖像画,有些朴素,有些华丽。
“欢迎光临。”他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笔,目光也未曾离开画纸,光线在侧脸上浮游,他...
“欢迎光临。”他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笔,目光也未曾离开画纸,光线在侧脸上浮游,他如同宫廷水池里独自高傲昂首的天鹅,从来都目中无人。
“您好,柯斯米斯基先生吗?请问是您写信给侦探所称自己遇到开膛手的?”艾玛将一封信轻率地扔到满是信件的桌子上。她身着一套褐色侦探服,厚厚的材质保证她可以在伦敦寒冷的天气下保暖,以便于行动。头上戴镶有蓝色蝴蝶结装饰的猎鹿帽,暴露了自己稚嫩的少女心。紧致的斗篷刚好够覆盖双肩,双手佩戴双深褐色皮制手套,可以防止她在接触锋利的证物时被划伤。
此刻她把湛蓝色眼睛眯成狭长,但闪烁智慧的光芒并不因此掩盖,气高趾昂地抱着双臂,裙子在动作的变换下轻轻拂动不惊扰凝滞的空气。雀斑遍布颊侧,黑点调皮点缀在眼下,将不谙世事的包装粉饰得更加彻底。她没有必要对不礼貌的人恭敬,她不是圈内人,不管他的名气多高她依旧例行公事。
“是我。”不愧是名画家,果真惜字如金。“先生为何不选择报警,而是寄给侦探事务所呢?”杰克终于停下手中的画笔,抬头用金黄透彻的眼眸注视她,浅带微笑,眼角的泪痣装点得愈加迷人。他轻轻张开薄唇,如同说书人在给台下观众讲故事般:
“我并不信任警察,他们庸碌且无用。”艾玛听到这贬低的言辞,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地蹙起眉头:“先生,您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名誉可容不得随便践踏。”“我很清醒,小姐。”
“……”她不愿与这种人纠缠,索性直接切入正题:“承蒙您对侦探所的厚爱,我此次来并闲谈。既然您都写信了,必然是希望我们抓到开膛手,那请您将他的样子画下来。”
“可以,有个条件。”“……”原来是来谋取报酬的,果然贪婪的本性是藏不住的,人人如此,人人都是豺狼,也是膘肥体壮的羔羊。
“您提。”
但是,如果抓到开膛手,那这小小报酬跟巨额悬赏是无法比拟的。艾玛自然知道孰轻孰重,金钱不是炙手可热的权威,而是生存的必要条件,这点你我皆知。
“您也知道,我并不缺金钱。所以,我的条件是:您做一次我的人像模特。”“???……你什么意思?”艾玛连敬语都没有了,踱步绕道逼进他,举步都盛气凌人,焕发的戾气能将人吞噬。此刻她没办法再镇定了,如果不是出于尊重,她现在就很想上前拽着这瘦弱的人的衣襟,给他一拳并向在报纸咒骂他“流氓”。他怎么那么自信,以为人人都像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对他百般痴迷吗?
看她误解的样子,如同气急败坏的小鹿在心岸的丛林上乱撞,强烈动荡的节奏与心跳声吻合。“小姐,我说的是‘人像模特’并不是‘人体模特’哦。”他含笑低下头发梢划过脖子,坦白无奈地摊开戴着白手套的手,因骨节分明绽出一条条阴影。
“有区别吗?”
“那肯定有区别,‘人体模特’就是您脑子里想的那种啊,我的条件是‘人像模特’。并不需要,脱衣服。”“……”她对自己的鲁莽有些羞耻,所以不再言语,抿了抿嘴唇安静地退后,正襟危坐在那似乎为她专门准备的椅子。
“那来吧。”
杰克将那尚未完成只涂了色块的肖像卸下,放上了新的画纸,并未提任何动作要求,嘴角漾着平和的微笑,似乎一切都是为她精心准备的。
她把他遗忘了,没关系,他会用全新的身份唤起她的记忆。
这位名画家真是奇怪,世人都评价他冷漠自傲,不苟言笑,现如今他却带笑几次聊起话题。不过艾玛都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她很少与人闲谈,心里只有她那唯一未破的案件,她并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开膛手毁了她的功勋伟绩。
肖像画好了,可是杰克并不给她看,她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给她画得无比丑陋。算了,没必要对无关紧要的人计较,她用指关节敲击着条纹深浅不一的桌边,“咯咯”声在静穆的房间回响。“交货,画。”
“好的,这张。”他将一张完工的递给艾玛,她恢复了以往的沉稳,浓密的睫毛如蹁跹蝴蝶扑棱翅膀,伸出纤细的手接过画。看到画的瞬间,她猛地攥紧画的一角,将纸弄皱,痕迹遍布牵连这张画作。
“再见。”她夺门而出。
她堂堂“真相小姐”,哪受过这种委屈!?
艾玛怒气冲冲地跑去事务所,此刻“推理先生”奈布·萨贝达和“预言者”伊莱·克拉克,他们正在合力整理证据和材料。“拿到了?你好像有些不满。”奈布停下手中的活,并觉察到她的情绪,尽管她在极力遏制洪流,也许是受了什么委屈,毕竟这种名人都很刁钻古怪的。
“我真的是活久见,让我当模特就算了,你看他给我的是什么!?”她将那被雨淋得有点湿漉的画,摆在两个好奇的人面前。画上是一个戴着面具,左手安着指刃的高挑男人,这些特征全都是警方的官方消息,跟他所说的“见过”根本不相符。
……
“看我是女的好欺负占尽便宜是吧?流氓!”“噗……别生气。”奈布听她说完自己那“受骗”经历,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同情,安慰了几句,就像帮猫咪抚顺毛一般。“反正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这场揶揄,简直无理取闹。
几天之后,艾玛刚处理完外边的案子,连中午饭都没吃,饥肠辘辘地回侦探所准备给自己做一顿佳肴犒劳一下自己的。结果被突然冒出来一衣着暴露的女人抓住手腕。“您就是‘真相小姐’吧?请救救我——我被开膛手盯上了!”原本艾玛以为是什么觊觎的崇拜者,刚想否认,听到后面这让人眼前一亮的消息,直接挑了挑细长的眉梢,如那绵延不断的故事。
“您好,请问遇到了什么麻烦吗?请具体讲讲。”“我……我们能进去说吗?”女人惊恐地左顾右盼,眼里还泛着泪光与幽深的光线交相辉映,害怕得绞弄沁出汗的手指。“可以。”
她招待那个女人在客厅坐着,自己去厨房泡咖啡,刚好撞上偷吃吐司的奈布,他为了不听艾玛念叨把没有吃过的一片给她了。“没吃饭吧?吃点吧,空腹喝咖啡对胃并不好。”“谢谢。”她咧开嘴角,露出如窗外和煦阳光般的笑容。
奈布比艾玛先出了厨房,坐在那个女人的旁边啃着吐司,把她吓得惊恐得缩着,手只敢放在膝上,坐立不安。
“请说。”艾玛带着泡好的咖啡出了,坐在了女人的对面,她的脸色苍白没有半点红润,睫毛的“繁星”即是对恐惧最好的证明。
“我昨晚工作完回来……经过福尼尔小巷,就看到里面传来腥味,就开始有点害怕了。但那里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我就走得快一点了。到了一处特别浓那味道,我扭头一看就看见了一个男人……就跟警察说得那样……他……他会杀了我的!”
那个女人想到开膛手就害怕得抱起头,全身在发抖,泪顺着风干的泪痕再次流淌下来,头发堪比水草凌乱地吸附在脸侧,颤抖的肩膀跟路边被风摧残的野花没有区别。
“小姐,您不用害怕,只要你帮助警察破案,他们会保护你的。您是不是……见到了开膛手长什么样?”“……对……他的长相并不是看得很清,面具遮住了半边脸,但眼睛是血红的……好恐怖。我就赶紧跑了,他没有追我,但我知道他会来的,他会来索我命的……救救我,小姐!……”
!目击者!悬赏金仿佛已经长着翅膀藏进囊中了,艾玛一激动赶紧起身:“我去找画像师来!”正拿着奈布递过去纸巾抽泣的女人连忙制止:“稍等!”“还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让柯斯米斯基先生来作画。”
“……”倏尔侦探所里万籁俱静,艾玛雀跃的表情与空气一同凝固了,奈布被自己的吐司噎到了,疯狂咳嗽咳得脸通红。“为什么?”她不想见到那个人了。
“因,因为他肖像是伦敦里画得最好的啊……而且一直听闻长相英俊,我好钦佩他,虽然没钱去他的画展,但我想见见他。”
“啧……”艾玛欲言又止,她非常想贬低杰克,但是又会败坏名誉,既然她都提出来了,又没有不找的理由。
所以,她就让还在啃吐司的奈布去把杰克找过来。
“许久不见,小姐。”这个败类见她的第一眼就图谋不轨地打招呼,眸里明媚却带着一抹料峭寒意,他不再面带微笑而是严肃,隐约听到大本钟的钟声敲响长鸣。他一身燕尾服,带着自己绘画的工具。
“好久不见,柯斯米斯基先生。”她咬牙切齿地回应,将怨恨化作甜美虚伪的笑容。
女人给他描述着开膛手的样子,他就边听边画出大致轮廓,结果画到一半她的手突然顿住了,让围观的两人狐疑。“快画啊,还要不要报酬了?”杰克埋头有些难为情地咽了口唾沫,黧黑的头发疏密不均地挡住了他阴沉的脸,眼底被渡上了明灭可见的黑暗。
窗外,一只乌鸦收起羽翼栖息在树枝上,昭示黑暗来临。
“这样吗?”画完之后他把画板竖起来给那个女人看,她凝眉沉思最后摇摇头:“有点像,又有点不像。”所有人都沉默了,但也不能怪他,那个女人确实没有看清,还有可能有些特征记忆出错了。
最后那个女人唯唯诺诺地小声说了一句,似秋日寂静下坠的落叶平躺在土地,气温降到了零点:
“我觉得您……长得跟他有点像。”“……”他幽幽地望了她一眼,并无言语可让人不寒而栗。“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我看走眼了。”她显得有点卑微,但杰克只是疲倦地摆摆手。他抬头,温润如玉的黄眸与对峙的潭水撞在了一起,演变成星辰大海。
“……”瞪人被发现的艾玛胆怯地收回目光,算了惹不起。“小姐。”他轻声喊她,语气倒有些卑躬屈膝。“可以和您进去谈件事吗?”艾玛湛蓝的眼眸里充满诧异,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可以。”但她扭头就对奈布说:“我要是两分钟没出来……算了别两分钟了,我怕死,一分钟没出来你就可以冲进来了。”满满的警惕让杰克有些尴尬地握拳干咳了几声。
“……好。”奈布只是个看热闹的,看他们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那个女人临走前还梨花带雨地扯着艾玛的手,让艾玛一定要救她,她只能敷衍的点点头,这事也不归她管啊。
也不知道这个名画家想整什么幺蛾子,艾玛坐在自己专属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眸里都是轻藐,眼底盈盈发亮恰似晨曦。“所以,有什么事吗?”她问道,话语里宣誓着主权,这里是她的地盘,并不是他能为所欲为的地方。“很抱歉,我并不能画出那位小姐想要的肖像。还有关于开膛手那个乌龙,我深感抱歉。为了赎罪,我可以协助你们画画破案,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看来我只能用画作澄清了。我会改天让人给您送过去,请您过目后再决定。”他站起来朝她轻轻鞠躬,礼毕后出去了。
“……?”一出门就发现奈布站在门口准备敲门,正踌躇不决,看到他出来了松了口气:“请回吧,先生。”
杰克只是礼貌地点点头,与奈布擦肩而过大步流星地走出侦探所。
第二天,艾玛真的从邮差那里收到了杰克给她的肖像,初看,那静谧的色调中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再看又多了几分莫名的压抑,帽子与栗棕色的头发挡住了一部分似有些忧郁的眸子,脸上的麻子也沉浸在窒息的空气中。很写实也很逼真,正如新闻上所歌颂赞美的一般技艺高超。
而且,不止这一张,下面的几张里都是色彩明亮斑斓的,斑驳的光影跌宕在脸上,她展露着对案件必破自信的笑容,明眸皓齿与春日的暖阳无异,甚比它夺目。
艾玛看着那一张张栩栩如生的画作,心里五味杂陈,思考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推理先生”和“预言者”倒是只觉得完美,他们觉得这笔交易很划算,基本上是稳赚不赔的。“我们一分钱不用花请来一个这么有名的艺术家,很值啊,不仅提高破案效率,说不定真能博得更多人的来找我们破解案子。”
“嗯……确实。那就这样吧。”艾玛一直处于理智的高塔,她并不会因个人私事而破坏侦探所集体的利益。反正他也不敢对她做什么,是吧?
往后的日子里,她就和杰克成为了搭档,因为奈布和伊莱都觉得她比较有耐心所以把新人“谦让”给她了。真是互利互赢的“好”合伙人。
等熟络之后,艾玛的好奇心越发悸动,简直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她都想扯着那个斯文的画家的领结质问他之前的事。终于在有一天,她鼓起勇气问杰克。
“喂。”她起初气势如虹,但看到他明净亮堂如一缕清泉动辄流向她轩昂的内心,转瞬即怯弱惶恐。“伍兹小姐,您想问什么?”他似乎看出她要发问,对她不礼貌的称呼并不在意。“你当初干嘛写信骗我?就不怕我把你的事登上报纸,让你身败名裂?”她有点夸大其词了,身败名裂倒不至于只是名声会有点不好听。
他轻笑一声,声音明朗消融在薄雾中,躲进那寂静的时光深处:“我的荣华富贵是您给的,您自然有权利收回。”他还是照旧用着敬语,“什么意思?”这让人有些意外,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待他自己娓娓道来:
他沉默半晌,似乎是歇息也似乎是在回忆,那定格在记忆里那的一幕幕感人至深的画面。
但其实,照常说他的样貌,多多少少会给艾玛留点记忆。
“无碍,我记得您就好。我也不会记得找我约稿的普通人。”几缕微熹天光挑破灰蒙的雾,捎进她的眸中,呼吸仿若停滞,艾玛鬼使神差地戏谑他一番:
“有没有种可能,是你当时太落魄萧条了,导致我对你印象甚少。”杰克无奈地耸肩:“或许?”
嘲弄完,她想继续听后面的故事,尽管主角是她,但还是扑朔迷离的。
“您继续。”
他轻叹口气,光景一叹三调,他的声音是不属这聒噪世界的朝阳,这雾天缺失的朝阳,撒向荒漠废墟,纵然野草茂生。
“其实当时我虽有感激,但因为您出众的外表,我带上了刻板的偏见,还是有些不信任您的能力。但您敏锐的心思和迅速的动作,黄昏之时便找到了盗窃者,当时他见东西并不值钱,正想把我的画出售掉。这真真切切表达您的智慧胜过皮囊。”
他突然冒犯地拉住她的手,并轻轻吻住她的手背,虽隔着两层手套但触感犹存,心悸似蔓延到全身,她打了个冷颤,但无拒绝,脸上泛起绯色的红晕。
“当时已是日暮的尽头,斜阳烁烁依傍在您的脸庞,在我心中万古长青。”
她的出现,就如同黎明拉开序幕,在他卑劣的记忆中用白颜料重重划出一条分界线。从此步入新生,黑暗通通驱散。他会用尽毕生来感谢这“救世主”,她给予他蓬勃的生命,即是代表新生的“阿尔忒弥斯”。
「朔与望,晦与明,从来都如影随形。」
他们一同走出小巷,背过光,在漆黑轮廓勾勒上一层浅浅的金边,似嵌上辉煌的荣耀。
有个会画画的搭档真的很不错。在没有客人的时候,艾玛就会坐在椅子上,任由杰克给他画肖像,正因画得很唯美,所以她会把那些肖像挂在工作室,作为招牌,很多客人多会赞口不绝,倒是让她有些小骄傲。
而且杰克并非只会画画,他有时思维很灵活,能把难以联系在一起的线索像画线一样衔接起来。只要他稍一提点,那灵感的灯泡马上就会点亮。但他从来不索取报酬,只是轻声说明这是他的职责。为此艾玛会很感谢地把自己种的白玫瑰花送给他。
觊觎之心总是如草根在土壤之下,潜滋暗长。
某一天,玫瑰花香携着淡淡的云雾缱绻进她虚掩的窗户,轻柔地抚摸着她酣睡的脸蛋,如同清晨被红日照耀的山峦。
突然房门被不速之客敲响,有条无紊的“叩叩”声回荡在房间中。
今天是她的休息日,真不知道哪个不知好歹的打扰她的美梦。艾玛在床上翻了个身,舒适感包裹着她,让她没有办法睁开惺忪的睡眼。
后面敲门声戛然而止了,她又在床上瘫了一会才胡乱地从柔软的床上爬起来,揉了揉困倦的蓝眸,跟从窗外罅隙跑进来的蓝天无异。她迷迷糊糊地穿上鞋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踉跄地跑去开门。
清晨头脑有些不清醒,她毫无防备地开了门之后,闻到那格外沁人心脾的花香,才发觉自己干的什么事。打了个寒颤,看到是杰克时才松了口气。
“今天休息啊,你想加班找‘推理’去啊,拉着我受罪干什么……”
刚睡醒她的嗓子还没缓过来,软绵绵的倒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还没起床。所以我见一开始没人来开门,我就不敢敲了。”
杰克看着她凌乱得跟鸟窝一样的头发,胡乱地搅在一起,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睡裙,被睡得满是皱褶。往日的精明无存,他隐隐发笑。艾玛突然想起来自己晾了杰克一会,悻悻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愧疚。“啊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她又看到自己一身邋遢样,愣了一会羞耻地捂住脸,用手扒拉头发,但那翘角意志坚定地屹立在头上。“……”她无语凝噎地翻了个白眼,杰克倒是目睹了全程。
“现在救场好像没有机会了。”“……我的淑女人设没了。”
“伍兹小姐。”他轻声唤住她,把她从自己难堪的思绪里拉出来。“怎么了吗?”他将身后的红玫瑰递到她面前,花香扑鼻她受宠若惊地瞪大了水灵的蓝眸,里面仿若潜藏着一个欢快活跃的精灵。
“请您允许我的觊觎。”可能艺术家都喜欢委婉表达爱慕,但还是让呆呆地杵立着,她疯狂地眨着眼睛,深邃剔透的大海仿佛被框架困在眸里,流泻不出仍垂涎诱人。
咬着樱桃小嘴,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才是正确的,呼吸停滞的刹那,她脑中涌过无数情思。
她从来都没有挖掘过自己的内心。
准确来说,是对他的情感。
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引诱着她的内心,也许,爱慕本身并不是错误。
一瞬间,他黄眸里灌满柔情蜜意,温婉的笑容仿佛不容拒绝。如同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终于在此时松开紧绷的弦。
一箭穿心,终是从理智的高塔一跃而下。
“我也喜欢你。”就这么草率地,答应了。杰克倒是颇为震惊地半张着嘴,他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来这么一个反转。心中的雀跃按捺不住,他不顾人设敞怀笑起来,像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甚至一把抱住了什么都没有整理的艾玛。栗棕头发飘飘然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裙子也随之摆动,优美的弧度亦如蝴蝶在生活的轨迹上蹁跹。突如其来的拥抱,更让她的心脏狂跳不止,与血液一同伴着情绪激昂的曲子热舞。
这要是被那些无良记者拍到,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她并未计较什么,依靠在他温暖的怀中。
迫于工作原因,两人都没有官宣,他们保持着礼貌与矜持,偶尔也会做点亲密的动作。只有奈布和伊莱抱怨他们根本不像“情侣”,两人从小到大没近距离观察过情侣,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却相敬如宾。
不过外边的绯闻倒是传得风生水起。几乎等于官宣了。
后花园的白玫瑰似乎在爱意的熏陶下,开得更加灿烂,皎洁饱满如同那宫廷的维多利亚女王,雍容华贵。偶有蝴蝶白鸽慕名而来,成为它们歇息的驿站。
但开膛手的案件仍无头绪,连警方都几近要放弃了。
恋爱期间,艾玛有时会忙到半夜,杰克偶尔不能陪伴她一起,但是会补偿性地帮她按摩。但有时她觉得书本无聊,上去他的房间找他也没人开门。
她目睹过杰克速写的能力,连监控模糊的影像他都能把罪犯的样子还原到七八成。她开始有些甚解为什么开膛手他画不出来。
她还发现有的时候,她晚上关了窗睡觉,第二天窗就会打开一点,她先去以为是风吹动的,因为她在二楼,离一楼虽然不高但是要爬也挺费劲的。但是连续好几晚都是这样,夜晚她特意留意了外面是否有风,没风的时候也是这样,这就开始让她毛骨悚然了。
她愈发觉得奇怪,便悄悄地联系了一个刚来英国不熟悉的外国画像师,以及再次找来那个女人。让那个女人再次描述开膛手的样子。
“对对,就是这样!哇,您好厉害!”看到成图之后,那个女人兴奋地尖叫着,艾玛则沉默不语。那个女人侧头揣摩她沉思的神色,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她的心坎:“真的,好像柯斯米斯基先生……”
“嗯……”她有些失意地点点头,凝重沉郁得如同那蓝色的桔梗花,被无形的手作祟似得撒上咖啡粉,迷人中饱含苦涩。
她照常给后花园的玫瑰浇水,从远处踱步而来时,日光照射在土壤上,酝酿出一道白色的光圈,被她收入眸中。在水的洗涤下它们慢慢褪去了红色,露珠如同繁星躺在上面晶莹剔透。
她不愿意相信,她不相信开膛手就是她的爱人,只是一幅画证明不了什么,都说了当时天黑只看到半张脸,长得好看的到处都有,而且都说了是红色眼睛,杰克是黄色眼睛,跟他什么关系?
她的职业道德是绝对不允许她包庇任何一个罪犯。
但他根本就不是罪犯,他只是个画家……一个名气远扬的画家罢了。
回去她觉得身心俱疲,烦躁地叹了口气,后又使劲地摇摇头,企图把那些思绪抛之脑后。她不想去质问他,其实也是不敢。
杰克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他也只是个被人用线捆绑在手中操纵的傀儡,他的人生早就被人束缚,何时终止,全凭他意。
希望他也能像这雾都一样,有一天可以重见光日。
“放过她,她只是个局外人,她并不有罪。”
“你没资格命令我。”
侦探所接到了一个可以和“开膛手”案子相提并论的案子,所以全部人都出动了,在那里和警方见面。
由痕检科,法医科的鉴定,以及图侦等提供各方面的线索。他们开始展开连续几天的侦破。
终于在几天后的夜里,将嫌疑人锁定了,那时他已经准备好偷渡了,就差那么一点有罪之人便无法落网了。
奈布和伊莱打算去市中心吃喝玩乐,问艾玛去不去。不过她没有这种生活乐趣,就委婉拒绝了,杰克担心艾玛一个人走夜路有危险,便送她回家。伦敦的夜晚并不是全黑,是深蓝深紫相融合的美丽的水彩画,繁星在吟诵着繁华的都市,不曾揭示它的黑暗。能看到白金汉宫灯火通明,上空盘旋着几只乌鸦,它们的哀嚎从远处依稀可以听到。
因为是夜里,就没有人那么不怀好意地跟踪他们,杰克偷偷牵起了她的小手,两人一路走回侦探所,寂静荒芜的路上时不时窜出几只捣局的老鼠。
送她到侦探所楼下时,街灯打在将影子拉得斜长,如同死物般躺在地上,黄晕似疲倦沧桑的眼睛,看尽世间繁华。
“艾玛。”正当她准备上楼时,杰克不舍得叫住他,表情有些强颜欢笑。“嗯?”
他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可以吻一下你吗?”他轻声地表达着卑劣的想法,他从未提过这种要求,话语里的诚挚与卑微,让艾玛有些心疼。“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
他重新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以表达自己的高兴,他埋头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温暖的薄唇覆上来,将干燥的唇瓣湿润,献上拙劣的吻。
他在灯下紧紧地抱住了她,黄眸中尽是萧条:“希望我明天醒来的时候,你安然无恙。”他说了句很奇怪的话,把艾玛逗笑了:“放心好了,我肯定关紧门窗的。绝对平安无事。”
“我爱你。直到海枯石烂。”
“我也爱你。”
他朝道路的尽头走去,风卷起落叶,似用叶尖在空中画起弗兰克·狄克西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第二天,艾玛早早起床等待杰克,他照常来到侦探所,见到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我就说我会平安无事的吧?”她高兴地叉起腰,上前抱住他。“是我多疑了。”他抚着她的后背,笑容里别有深意。
晚上告别的时候,杰克凑近艾玛,牵起她的手,轻语一声:“亲爱的,我收到小道消息,明天午夜开膛手会出现在福尼尔小街。这是逮捕他的好机会。但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
“好。”她垂眸答应了。
可是,为什么一个画家又会警方得不到的“小道消息”呢?
第二天晚上,艾玛原本想让杰克留下的,可他却失踪了一样,纵使她的内心愈发隐隐不安。她不敢告诉奈布和伊莱,尽管她安慰着自己杰克不可能是开膛手,但是她还是选择孤军奋战,带上好手枪。
在时针指向十一点和十二点之间,她便出门了,夜晚还是有一些马车夫工作的。
“小姐,去哪里?”“福尼尔小巷,谢谢。”她望向车外,树枝间仍有乌鸦在栖息,翅膀融进漆黑的夜中。
来到福尼尔小巷附近,她下了车,朝巷子里走出,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突兀,墙壁上都是黏糊糊的青苔,她踩在水洼中,仿佛步步逼近死亡,让人不寒而栗。
她举着枪,瞻前顾后地走着,突然,巷子尽头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害怕地打了个寒颤。他左手上装着机械爪,脸上佩戴者骨黄色的面具,似乎很破旧。杰克说得没错,艾玛朝他举起了枪:
“不准动,开膛手先生,请束手就擒。”
“艾玛,你真的要杀了我吗?”杰克将面具摘下来,朝她露出了一个释怀的微笑,猩红的眼眸充满杀意。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坚定的手开始颤抖。“为什么……原来,你真的是……”
“你应该早就猜到了。”他朝她步步走来,可她没有半步退缩,矛盾的心理驱使着她慢慢放下枪,眼里夹着几点泪光。“是的……可恶并不想杀你。”杰克似乎感激无尽地向前拥抱住她,就是那个一刻,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趴在他身上哭泣。
“好姑娘。我没有白喜欢你。”艾玛没有回复,颤抖着肩膀抽噎着。“可是,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开始于盛气凌人的物质的铁蹄之下,终结在不动声色的死神的怀抱。’”
“什……什么?”她猛地停住了哭泣,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发问。
“‘人在日暮途穷的时候,方才相信,人性是不可轻信的。’”
“!!”
“哐当”一声,枪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凹凸不平的地上。机械爪尖锐湿疣的刀刃从她的后背刺穿心脏,血液从伤口汩汩地流出,把衣服染红。他松开了手,此时她手脚已经无法动弹,不堪重负地摔在了地上。她望着他的笑容,他曾经所表现出的一切爱慕,原来都是浮在水面上的假象。
她啊……真的太愚蠢了,才会落到如此地步。她自嘲地笑着,竭尽全力说出了最后一句遗言:
“杰克·柯斯米斯基,我爱你……可我也恨你……”
她不甘地闭上那美丽的蓝眸,从此再也寻觅不到这片大海。
乌鸦哀啼一声从树枝间腾空而起,午夜的自鸣钟正在敲响,黎明正式落幕。
她死在了午夜十二点,是今日与明天的分界线,她亦是他生活的分界线。驻足于爱与恨的分界线,是她弥留之际最后的残影,如今只剩冰凉的躯壳。
阳光有些刺眼,杰克恍惚地睁开眼,却发现手被冰冷的镣铐锁着,有枪支抵在他的后脑勺,而他面前是一碑墓,墓上写着:
“艾玛·伍兹之墓”
地上有人用树枝划出一句话:
“纪念日快乐,好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逍遥,双死=he哦,你刀我刀得那么狠,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骗你真好玩。
其实前文已经暗示了很多了,从“白玫瑰褪下红色”能看出是被血染红的,而那道白光并不是阳光而是太阳照射在机械爪上的反光。
杰克刚开始是不知道自己是开膛手的,他在作画的时候愣住了,就是因为他看出来那是自己了,所以故意画得不像,跟后面“监控都能画出七八分”不符。kiss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坏孩子占据人格,才会说出那种画。
以及弗兰克·狄克西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内容是新婚之夜的告别之吻,暗示得很明显了。
惊喜吗逍遥?HE哦你可不能不回我钉钉。
僵尸杰克牧师艾玛,人设ooc,私设如山,注意避雷,纯爱无刀结局很温馨,适合过瘾不适合带脑看,建议配合画师的米图看,不然容易被作者垃圾文笔吓到。
夜色昏冥,月朗星稀。来自暗沉旷野的雾霭提月色裙摆而来,似融雪春潮倚靠在教堂的十字架上歇息。婉婉清歌氤氲在静谧的空气,唯有雕塑倾听这首基督曲。
“请帮帮我!”
粗犷惊慌的中年男声打断高潮,龛座前的艾玛停住翻页的手,扭头见到无人的教堂中间,带着草帽,瘦削的农夫左顾右盼。
“晚安,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她走向农夫,微微欠身行礼以表敬意,“你们这里就没有...
“晚安,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她走向农夫,微微欠身行礼以表敬意,“你们这里就没有别的壮汉了吗?”艾玛只是摇头,抿起抹倩然巧笑:
“很抱歉,他们都回去休息了,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马上教堂的蜡烛熄灭,我也该回家了。但如果您有需要帮助,我会尽力帮您。”农夫虽有些失望,但由于着急还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拉过艾玛宽大的袖角便往大门赶:“没事没事,您来帮我看看我家鸡窝就行。”
深夜凉风吹熄蜡烛,慌乱中艾玛拿起那盏明亮的煤油灯,关上教堂的大门,便跟着农夫穿过腰高的灌木丛。
“您不知道,最近我家总是被偷鸡,今晚正准备睡觉就听见鸡窝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点诡异不敢看,好像有团黑影。”
“嗯……啊,应该是某些野生动物吧?”“绝对不是!”农夫直接否认她,艾玛看见他额角都被吓出冷汗,愈发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东西,能叫位饱经风霜的农夫发慌。
棚里隐隐传来鸡鸣,以及稀碎的咀嚼声,微弱的月光映出的模糊阴影在蠢蠢欲动,诡异蔓延到全身毛孔,渗进骨髓里。来到现场,艾玛后背一凉,但想到自己是牧师,是百姓黎民信仰的神使,便高举过煤油灯踱步走去查看。
“您确定那个东西在里面吗?先生。”
光焰跃到她荡漾的绿眸,她咽下那口唾沫往黑暗处走去,明亮席卷到那堆干草,她看见漏出墙壁的衣角。
“看!它就在里面!”她浑身解数地松下紧绷的肩膀,随后露出威严面容,目光如炬朝鸡窝里喊着:
“里面的小偷,你违反了《圣经》十条诫命里的‘不可偷窃’,请你现在马上出来,真诚悔悟并归向神!我会把你交给教会,可以帮你求情来从轻处置。”
吭哧吭哧的响声在寂静处愈发震耳欲聋,艾玛举灯探明,赫然看见有个人坐在干草里,手里拿着只血肉模糊的鸡,黑血沾满鸡毛和身上奇怪的衣服。猛地,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嘴角附近都是惊心骇目的血迹,帽檐紧贴着张泛黄符咒,但冷目灼灼刮过凛冽寒冷,瞳仁是圆寂的黄,似午夜惊魂的圆月。
“呃……这什么?”
这只神奇物种长得并不凶神恶煞,所以艾玛并未被吓到,她强忍着那只被啃死的鸡的腐臭靠近他。谁知他突然蹦起来就真把她吓得退后三米,以为他要袭击自己差点把煤油灯甩出去,结果对方却径直丢下鸡,跳到墙角抱腿蹲下,颤抖的同时还不忘偷偷抬起脑袋偷瞄她,看见她还没走就用缩回去。头顶的帽子掉下来遮住一只眼睛,他还不忘用两只手重新戴好。
“什么怕人的怪物……那些破科学家又在发明什么新物种,还来偷别人的鸡。”艾玛撇了撇嘴,拿着煤油灯往里走过去。
“喂,小偷,你违反了法律知道么?”艾玛假装面色严肃弯下腰,居高临下地俯视角落里的怪物,结果对方只是歪着脑袋盯着她,黄瞳倒映着着玲珑的她,衬出她拘谨却清秀的眉目,嘴里咿呀地叫着,不知道说这些什么,甚至比不过鹦鹉学舌。
“这就是小偷?那那那,小姐这怎么办呐。”农夫也紧跟着来到鸡棚,看到地上死去的鸡尤为痛心。
艾玛放下煤油灯思索着,良久才回答他:“这样吧,这只怪物我先带走,明天我去跟神父申请看看能不能赔偿损失给您。”“好好好,谢谢您小姐。”
“好了,现在我要依照法条带你回教堂了,懂了吗怪物?”艾玛朝怪物伸出手,结果他无动于衷只是用那双黄眸盯紧她,在她威慑的蹙眉后,才战战兢兢地拽起牧师服宽大的袖子。
直到他站起来在自己面前比对,才发现这只怪物竟然比她高了整个头。他紧张地轻拽着衣服,垂下头不知所措。这是艾玛二十二年来见过最离奇的事情,忍不住扶额叹息,但仍昂起笑意与农夫道别,栗棕色发鬓在晚风里洒脱飘逸,她拖着那只怪物走出灌木前院。
深夜的教堂人去楼空,所以艾玛选择把怪物带回自己的小家。自父亲离开后她依旧住在这里,如同颠沛流离的幼兽,舔舐着过往的伤口,看遍数载院外槐树的花开花落。
“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是哪个大脑被狗啃了的科学家发明你的?”中途她抬头问对方,而他就这样盯着他沉默不语,她就知道他不会说话,只觉得扫兴。
在把他推到空出的房间时,艾玛摸到他的手,冰冻三尺的坚冰般寒冷瞬间蔓延到掌中,汲取她尚存的温度,她吓得连忙松开手猛地关上门。将牧师服换下挂在架子上,她拉过被褥就陷入迷糊的梦境。
翌日,窗外惨白的日光挑逗着眼皮,跳跃着无数晨间的精灵,艾玛醒来睡眼惺忪地伸着懒腰,结果看见身旁的一抹深色。转头一看,那只怪物竟蹲在她床前,乖巧地端详她的睡眼,刺目尤怜的黄眸里迸发着光辉,她吓得挪开几英寸差点摔下床。
“你……你怎么出来的?”她看见被玻璃破碎的窗户,瞬间把话语湮灭在咽喉,嘴角抽搐着。只见那只怪物突然起身,来到窗户面前双手撑在棂台,整个身子僵直地栽出去(详情参考26号守卫)。
正当艾玛大为震惊地合不拢嘴,他在外面又把脑袋弹出来,朝她眨眨眼。一刹那,院外槐花瓣肆意飞舞,旖旎春光纷呈飘荡在眼底,花穗的米白是今日所见的浪漫底色。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艾玛安慰地轻拍着胸脯,准备下床吃早餐。
她特地好心地多做了一份,而后把怪物拽到餐桌上。谁知他对自己的司康和红茶完全不感兴趣,露着尖牙仔细打量但就是不吃。艾玛实在受不了他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还嫌弃她吃得津津有味地早餐,赶紧吃完就拉着他绕道前往教堂,免得吓到其他人。
朴素的乡村教会里自然没见过这神奇物种,纷纷在放下经文后把艾玛带来的怪物围起来,没想到他直接害怕得躲在艾玛身后。后来神父拾掇好事务终于赶来查看,他说起最近城镇传来消息:在亚细亚运往伦敦献给维多利亚女王的一批僵尸途中,不小心有几个掉出车厢。
“我好像听说过,僵尸是吃人的吧?”同僚接过话柄,瞬间人群若溶洞里叫嚣的蝙蝠,在初见日光后纷纷逃窜,尖叫呐喊着,生怕被僵尸咬死。神父在慌乱中整理秩序,督促他们不容亵渎敬爱的主。就只留下艾玛抬头和这个连人都怕的怪物面面相觑。
“……啧,把这个卖了吧,用来赔偿那个农民,挺多暴发户都有些怪癖的,肯定喜欢。我们还能用剩下的零头维修下教堂的设施。”
最后神父向艾玛下达命令,她遵照着把怪物拉上前往城镇集市的马车,在集市里她把怪物转交给商人,得到那沉甸甸的金钱袋就离开了。如数交给神父,便像往常那样开启稀疏平常的一天。
结果傍晚回家,她刚推开门,看到迎面而来的黄眼睛,在葱郁山林中蓬勃盛放,她惊惶得后脑勺撞在木门上。她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炽阳烘烤下的沙滩露出潮红珊瑚:“啊?你你你,你怎么回来的?你不会偷偷跑出来,然后从城里跳回来的吧?”
对方似乎听懂她在说什么,若有所思后轻轻点头。晴天霹雳闪过艾玛的大脑,她眼前一黑,瞬间想躺在地上安息了。
后来艾玛继续把僵尸带回给神父,他握着神杖非常惊异,便打算把他关到教堂内部的房间里,把他用镣铐锁起来,思考如何处理。艾玛亲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被拉走,内心毫无波澜,结果第二天接着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她的房子里,除了帽子歪了一点。
到最后神父也被这只僵尸惹恼了,索性直接把他塞给艾玛:“既然他那么喜欢你,就交给你管好了。”
那天日落黄昏融化槐花碎影,乡间不像大城市那样工厂遍地,潮湿的树叶顺风飘落到教堂门外的脚边,白鸽收翅落在十字架上。艾玛环胸抱着手,话音幽幽:“你就粘着我干什么,在我这白吃白喝还没得报销……”对方只是呆傻地低头看矮小的她,谁料他倏地举起手,不重不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绿瞳里瞬间扑朔迷离地游动着光斑。
“……算了,赶紧回家,别再撞我家玻璃了,听到没?”她哀叹声,耷拉着脑袋,身后的僵尸自动自觉地拉起她的袖口。
回到家艾玛直接累瘫在椅子上,但还是不忘给僵尸想个名字,托着腮,大脑飞速运转几秒钟:“那就,那就通俗点,叫你杰克吧!”僵尸巨大的阴影覆在她柔软的发丝,她扯过他身上的衣服站起来,再把他推到尚存余温的椅子。叉腰凑近他,审视绮丽摇曳的黄眸,频率错落参差的呼吸萦绕着两人。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作为虔诚追随主的信徒,我要用《圣经》约束你,净化你的心灵。”说着说着她就开始对杰克指指点点,把他的旧账都翻出来。
“你看看你偷吃别人家鸡就算了,被卖了不帮忙数钱还要跑回来,已经严重违反我们教会的规定了。”她狠心数落了他一顿,对方好像真的能听懂她的话,直接像初遇那样抱起双膝,洞察着她含春粉面的秋毫。她还是没听懂他嘴里的鬼叫,但依稀能听懂几个前言不搭后语的单词。
正当艾玛准备去做顿丰盛晚餐犒劳下自己时,灵敏的鼻子捕获到空气里的腥臭味,胃酸在腹中翻滚成江,她边扇风边捏起鼻子。眉宇紧皱,她想起杰克前几日,或者说这几个月都在很多人家的鸡窝里偷吃,食欲立即就下降好几分。
“我去给你找个地方,你赶紧给我把这身上的臭味洗掉。”
她拉着杰克到泓清泉边,见他站在原地不愿意下去,恼羞成怒地直接伸手把他推进河里,便离开去村里的纺织铺里买件现成的男士西服。善良热情的店长还因此唏嘘了她几分钟。
待她回到河边是,杰克坐在树底,看见她惊喜地跳起来,湿透的衣服滴滴答答地摔进松软的土地。破碎昏黄撒满他清淡的脸,竟有些像书里描述的男主人公,只是他是只僵尸。
看见远处有渔船回来,艾玛停止想象赶紧把杰克拉走:“你别出来吓人了,回家把这身衣服给我脱了,太臭了。你们僵尸怎么就那么喜欢穿死前的衣服穿那么久。”
本来不情愿的杰克在艾玛逼迫下换上西服,衣冠楚楚的模样让艾玛觉得赏心悦目,但对方并不。她把那身脏衣服用香皂重新洗干净晾到院外。
结果第二天醒来,杰克重新穿着湿漉漉僵尸服在她面前,甚至还把丢在地上的西服踩了几脚,她抓狂地把精心梳好的头发挠乱。
“……算了随便你吧,反正僵尸不会发烧,你也不臭了。”她接着做早餐,杰克在她的熏陶下开始重新审视盘子里的食物,不过看他把培根塞进嘴里,连目光都没跳跃一下,就知道他并不喜欢熟食。可是没办法,总不能让他再偷吃鸡。
艾玛离开前特地叮嘱他好好待着别乱跑,他郑重地点头,朝她做出承诺,离开时艾玛也连连回头。碧波涟漪漾起的忧思烙印在黄瞳里,槐花继续落雪,铺满台阶的地毯。
回来的时候发现杰克确实安安静静地坐在房子里,眼神空洞,百无聊赖地晃着脑袋,那张符咒也跟着摇动。她正准备竖起大拇指夸赞他时,突然从帽子上飘落一根羽毛,缓缓地下落,如坠梦乡。她凝视那根羽毛,又看着他,窗外鸟鸣在今日偃旗息鼓,她仿佛听见上帝在云端的谴责,疯狂地摁住他肩膀摇着他。
她用绳子栓好杰克的手腕,拉着他一户一户询问,发现他并不只偷吃一只鸟,便挨家挨户地鞠躬道歉,本就不富裕的小家雪上加霜,他还有模有样地也跟着鞠躬。
回到去她生气地把杰克带到教堂,对着那尊石像虔诚地忏悔,黄昏在他们模糊的背影渡了层金边。她翻开厚重的圣经看那十条诫命:
“现在我给你定规矩,你的行为准则要跟基督徒同样,再犯错我就会狠狠收拾你。”说完她指着挂在墙上的鞭子,“看到那条东西了吗?打人很痛的哦,你最好给我谨言慎行……哦你还不会说话。”
“首先,你违反了第一条就是:不可偷窃,从刚来到你就偷人家的鸡,你看看村里都因为你弄的鸡犬不宁。第二条就是,不可杀人,虽然就你这胆小鬼也不敢伤害别人,但是出门在外遇见同胞你就给我提醒他们。不然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士兵的长矛下了。”
杰克睁着明晃的黄眸,良久,竟然作出回应,似暗夜微风:“哦。”艾玛突然感觉有些欣慰:
“孺子可教也!”
从小就只身孤影的艾玛第一次得到长期的陪伴,从前她总会梦见多年前工厂燃烧的烈火,与麦田里稻草人的余烬,她反复做着家庭支离破碎的噩梦。自从爸爸妈妈都以自己的方式离开她后,她被村里人轮流照顾着长大成人,常居在这苏格兰荒僻的乡村。她曾想过去伦敦找妈妈,只是她后来放弃了,就像幼时那样,她到哪都是多余的,不如去当教堂前那扇破烂的石门,睁着疲倦苍黄的眼睛眺望远处高楼。像那石门,她依旧深陷时空里等着家人回来,从白昼到深夜,从春水到秋露,蒸汽火车一直在宇宙里穿梭,只是从未窥见尽头的残影。
今天艾玛坐在地毯上与他说着今天在教堂里发生的趣事,刚讲完发现杰克望着她入迷。“你干嘛?”她探过脑袋,想看他瞳仁里埋藏的秘宝,流转的琥珀,谁知他突然话音轻巧地唤了她一声:
“艾玛。”“!!!”
艾玛激动地睁大眼睛,甚至下意识地说了句脏话,完全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但刚说完她回过神来赶紧捂住嘴。想到自己亵渎了信奉的主,她欲哭无泪地垂着脑袋,但捂住的嘴还在喃喃细语:“Oh...mygod.”
杰克并不能理解她的行为,歪着脑袋一连叫了好几声,艾玛直接安详地躺在地板上阖眼。他还紧张得推推她,企图唤醒装睡的自己。等到杰克慌忙时她才突然坐起来,带着杰克做忏悔,向祂私语着经文以表忠信。
杰克并不理解她的行为,她似乎总把主放在山巅,总穿得庄严肃穆,以至于任何人都无法触摸到那高峰,仿佛不容那道随意闯入她那盏窗的光取代。人的生命里人不允许有别的耶稣吗?而他也仅仅是撇过眼审视她几秒钟,便又跟着她阖眸做着祈祷。
窗外日暮余晖缀满眉梢,她忽而觉得,今日黄昏格外绚丽夺目,流云提裙踏着春诗亲吻荒僻的松林。
后来艾玛发现语言不通是相处的极大问题,杰克每天都跟着她去教会,虽然在自己念经文时他会乖乖地坐着,但是换成其他人就未必了。因此她必须嘱咐好他,防止麻烦产生要她收拾烂摊子。
于是她就挨家挨户地问村里的太太们,该如何教一位婴儿学说话,于是她就借来一堆书籍,手把手教他怎么发音,他不愿意学就一本书盖他脑门上。他总喜欢靠着她的肩膀,在看书时喜欢碰她的脑袋,或者干脆直接把她肩膀当支架托着头。她不知道僵尸是否有嗅觉,但他凑过来闻她发丝间的水乳馨香味,而且他甚至很不喜欢那些夫人身上的劣质白松露香水。
为了让他更快地学会当地语言,艾玛甚至在每件家具上都贴上了名称的字条,所以杰克没走到哪都要盯着字条愣在原地,才能一字一顿地喊出名字。
她曾问过他的来龙去脉,因为只知道他被丢弃的礼物,那些送去伦敦的僵尸会是怎么样的处境呢?而杰克便坐在羊毛地毯上,艰难地扯出几个单词来回答她:
“国内……商品……就被卖掉了。”它只是简短半句话,艾玛却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大堆的故事,可她追问起来,他却记不起来什么。“所以你就跑回来了?没想到僵尸记忆力那么好还能认得路。”艾玛靠在他僵硬冰凉的躯干,渗透进她的皮肤里,没有得到半点暖意。
杰克点点头,艾玛就没在问他什么,因为他都不怎么会说话。她喜欢慵懒地靠着他睡觉,虽然那是冰的,却比柔软的床要舒服。他要比古籍上所描述的僵尸要灵动许多,沾满着人间烟火气息,更像那丢失多年的知己。
渐渐地,村里人也逐渐习惯杰克的存在,还经常压榨他,趁艾玛在教堂忙得焦头烂额时叫他去搬重物。因为艾玛不允许他偷吃鸡,更不能去伤害人,他就只好被迫适应着她的饮食方式,喝甜腻的奶茶以及炸鱼炸薯条。
“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是僵尸?”
“也许是死了吧,我也不太清楚。一觉醒来便是这样了。”杰克似乎也恢复点意识,白驹过隙岁月更迭,竟不再表现得像当初那样反常与憨厚,当然在他非常不情愿时,也会仗着自己是僵尸撒野。
跟人类混熟之后,他越发无法无天了,还敢跟艾玛讨价还价了:“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让让我吗?”故意学着其他人装作盛气凌人地颦眉,再露出尖牙,难得的从黄眸里捕获到些犀利。不过只要艾玛环胸抱起手,从木柜里掏出钳子,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初秋是流感爆发的季节,村里频频有老人病倒,艾玛奉命去攀山采集药材,就在清晨拒绝杰克想要跟随的请求,把他留在屋子里,独自踏上走向山林的石径。
杰克看惯院外的纷繁景象,僵尸不会被染上疾病,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类在祈祷与求饶,好像很早以前他也曾看过。
可是这回直到正午时分,薄雾浓云晕散到空气里,他都没看见艾玛返程的踪影,抬头望过茫茫深山,仿佛把她吞噬。冥冥中他好像听到风的讯息,飞鸟轻越山谷里杳渺的思念。他起身拿起桌面上艾玛常用来切苹果的小刀,仔细锁好门,便悄悄地溜进山里。
斜阳投林归山,落日已达西窗,静待飞鸟落幕的歌喉。
嘈杂声充斥在耳朵,外边的微光挑进眼眶里,艾玛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醒来,却发现手脚无法动弹。她睁开酿满清酒的绿眼,直接眼底是轮廓模糊的魁梧男人,他们拿着棍棒与绳索,身后是匹巨大的马车,绝不存在乡村里。上面有麦袋,威士忌酒,以及各种苏格兰的物产。
“大哥已经联系上伦敦的贵族了,对方说要买下来,据说把人带过去就能得到丰厚的酬金。”
“现在的人就喜欢挑这种农村来的小村姑吗?”他们光明正大地谈论着艾玛的处境,艾玛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极力地在黑暗的山洞里望过四周,却被绑匪发现。他们从光里走来,笑容狰狞可怖,结实的臂膀都绣满触目惊心的纹青。
“虽然不是什么香艳货色,不过也还可以。”他用手摩挲着她的下颌,审视艾玛眼底的惊惶。她尽力挣扎,可就算磨破皮肤,只能感受到绳索的微微松动。再说了,就算真给她挣脱开了,她也绝无能力逃跑。
突然刺耳的瓦罐破碎声震耳欲聋地从身后传来,巨汉们扭头竟见到光天化日下站着个男人。他穿着奇异的着装,皮肤泛青,烈日下逆着光站在马车旁,冷酷逼寒的阴鸷刺穿瞳孔,如同满地狼藉稀碎的玻璃。
“这,这什么东西!?”正当巨汉们被这从未见过的长相吓到时。他轻轻地做起噤声的手势,随后裸露出尖利的獠牙,把最后一瓶威士忌扔在其中一个巨汉身上,拿起路上捡到的燧石与小刀,冷笑着打出剧烈火花。烈火四起蔓延山洞,两名劫匪手忙脚乱地要冲出火海。而他却奔向野火,刀锋扭转,狠狠划过左手边男人的大腿上。
艾玛跌坐在地上满脸震惊地望着他从火光里走来,从蝙蝠的长啸声中走来,爱人的眼底是干柴烈火。他沉默地斩断手脚的绳索,便拉起她离开事先发现的隧道,这样他们能平安逃离火海。艾玛握紧他的手,那冰冷的手仿佛也在烈火中温存。
“燧石是路上捡的,人是凭感觉找到的。”他们在黑暗的通道走着,眼前便是光明的松林,没等艾玛发问,杰克就先把完事都给她交待好。
“你什么时候那么聪明了?”“我本来就很聪明。”
“可是我最开始见你的时候,你在偷吃鸡诶。”“……你又没相片记录,根本不算。”
走出山洞时艾玛猛然发现地面上还躺着几个死去的劫匪,藏着偷来的货物的木箱散落,看到满地血肉模糊,刺激着杰克大脑中枢的神经末梢。兽性的本能促使他丢下刀,正准备把尸体都啃食干净,但手尚未碰到他们时,就被艾玛一把抓住。
“不要……”她面色苍白,谁能撞见她眼光里潋滟的初晴底色。杰克突然就闭上嘴,撇过她半眼,沉思几秒钟从血肉里站起来:“走吧。”结果目光飘转,看见她颈前的吊坠掉在来时的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去,捡起那金属十字架吊坠,重新给她戴到脖颈上。
艾玛绽出那抹甜笑,若远山芙蓉微沁芬芳。
自那天后,杰克发现自己逐渐归融于人类,这是种理性与感性的生物,他感到很惊讶可记忆并未给出他完美的答复。但他不在乎这种东西,他遇见记忆里唯一在初遇时用宽容慈爱待他的女孩,胜过他游历的亚细亚高山丘陵,大西洋的海风帆船。
因此他愈发肆无忌惮地黏着艾玛,喜欢在她看书时把脑袋搭在她脑袋上。就算听她念自己觉得百般枯燥的《圣经》都可以。
“哎呦……你干嘛啊?”“我好累,趴会怎么了?是你的救命恩人。”“……”艾玛无语地翻着书,准备要制作某件工具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材料不够。
“怎么这么麻烦啊,算了下午再去吧,先美美地睡个午觉。”她躺回舒适的软床上,刚闭上眼睛几秒想起杰克,刚睁开眼迎面就失陷那抹油彩金黄,钳制住徜徉的绿茵以及草木,是缀在她脸庞羞怯的妆容。
“僵尸不用睡午觉。”“你不睡觉的话就看门,看我干嘛?”艾玛立即避开目光,战术性用手背擦拭着脸庞。杰克只是轻笑声,步履轻盈地离开了,艾玛在原地扫兴地“咦”了声。
谁料当她一觉醒来,去门口寻找杰克只是空无一人,她不知道他又去哪里鬼混了,神色慌忙地去四处寻找。找遍教堂,旷野田园都没见到,等她颓唐地走回家里时,发现他正站在门口,衣物沾满了湿泥,抱着那堆她准备去找的材料。虽然那瞬间有些生气,但还是把悬挂着的心放下。
她凌乱的栗棕头发于烁烁斜阳里辉煌,她气得把脚边的石子踹到几米开外,飞过杰克脚边:
“你真的是……”“这不是怕你遇到危险嘛,你还要恩将仇报?”“天天乱跑还想我感谢你,你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鬼知道你又去吃谁家的鸡去了。”谁知肩膀一紧,杰克毫无边界感地搂过她,连忙转移话题:
“快去做吧,趁现在我还能帮你一下,到晚上我就要睡觉了。”“你自己说的,你不用睡觉的……”她声音微弱,感受着肩膀的那半点冰冷,像那株含羞草地敛眉埋首。杰克猜出她色彩鲜明的遐思,窃喜地松开手,哼起那首当地的民谣走进屋子里。
晚上,他们在月光下促膝长谈:
“教会说给我一次晋升的机会,说我可以去伦敦的教堂里工作,我还在飘忽不定,你觉得怎么样?”“不懂,但是不想去。”艾玛对他的回答有些惊异,挑了挑眉,问:
“为什么?伦敦的街市可是超级繁华的诶。”“因为那里有恶人,上次那些绑匪就来自英格兰的伦敦。”听到他这有些讲不通,艾玛无奈地扬起抹微笑,发自肺腑。
“什么嘛……那就不去吧。”她靠着杰克,抬头仰望繁星,浓密的流云回旋在夜空,荒郊的孤月在今夜格外澄澈明亮,上帝仁慈地把银箔揉碎撒满人世间。
“好像伦敦也没有那么好看的月亮。”“待在这里就挺好的,无忧无虑。”
晚风吹拂着二人的发鬓,顷刻正直花好月圆时,她松下身子全心地倚靠着杰克。雨霁天晴,她在秋夜难舍依恋,想起爸爸妈妈时,竟然不只是惆怅了。只是挨着他冰凉的躯体,稍稍感觉有些寒意。
“你怎么那么冷啊,冬天一到那简直雪上加霜了。”
“不过好在,我能感受到那颗诚挚炙热的心脏,鲜活地跳动着。”
艾玛情不自禁地在地板摸索着,终于摸到那只冰冷的手,突然触感告诉她掌心渐起的温度,可他们依旧依偎着,无人动弹无人开口。*
也许炙热的心脏也能漩起暖流吧,顺着脉搏直抵指尖。艾玛·伍兹见过冬末的雪松,也在此刻偶遇翠绿的奇迹。
爱能洇染荒芜,爱能燃起冰冻的身躯。
能轻舟跨越世间万重山,用讴歌化解数载苦痛。
*结局灵感参考电影《温暖的尸体》
把掌中最后一撮棉花甩向空中,艾玛仍感心意难平,敛起柳眉,赤脚踩在凉地板。她踢开棉花,再度确认门外无人后,踽踽走向逼仄房间里唯一的书桌。
摊开巨大的伦敦区域地图,指纹滑过东南西北,绕进她用红色油性笔圈画出来的地方,将地图一角攥皱。被勒令退学的半个月内,加上暑假她已走遍大半个伦敦,走遍每个他们常去的地点。想起都是些花柳繁华地,她凝眸,冷漠地瞥过抽屉...
摊开巨大的伦敦区域地图,指纹滑过东南西北,绕进她用红色油性笔圈画出来的地方,将地图一角攥皱。被勒令退学的半个月内,加上暑假她已走遍大半个伦敦,走遍每个他们常去的地点。想起都是些花柳繁华地,她凝眸,冷漠地瞥过抽屉缝隙里的银光,同样倒映在碧波。
而现在,她所匮乏的,是份精心谋划的完美计划。
或许她确实该谦虚地向他请教,悉听尊便了。
艾玛轻车熟路地将地图与小刀收到行李箱里,打开保存在通讯设备里的文件,惊奇地发现自己原先遗漏了杰克留在里面的联系方式。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尘封的“Facebook”,望向寥寥无几的联系人,以及翻到底部许久未上线的故友,屏幕照得她脸庞苍白,不忍叹息。想起小学时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位来自尼德兰,仅比她大两岁却拥有天赋异禀的女孩,远隔时空耐心地教她拉琴技巧。
可能人家早就离开世间了吧,艾玛默念着这明摆的事实,合掌祈祷。
徜若不是蝴蝶的翅膀生来即缚,她们也该在天堂得以会晤。
她在晨间发出申请,日暮时对方才同意,彼时艾玛坐在窗边,指尖搭在台面指着大本钟,她望向霞光自由的面庞,昏白的忧郁底色皱起叠云,灯影幢幢摇晃在水色。
不知怎的,她似犹生出种乱世相逢的心安。她本不该依赖任何人,这只会让她腐朽,感性从不是她的附庸。
「我想知道,如果事情败露,会影响到你的利益吗?会带来什么麻烦呢?」
只希望施抹的朱砂粉黛,不会被那股绯红的潮水洗刷。为表诚意,她会尝试拔掉尖刺,安分守己地做乖巧的姑娘的。
想起晚餐还未准备好,艾玛赶忙地从墙角挣扎着起来,她可不想逃离前再添一处伤口。步履尚未平稳,就徒留楼梯间慌不择路的脚步声。
“今天的生物实验真有意思,解剖台上的小白鼠实在是太可怜了。”黄昏所要迎奉的第一缕声音,便来自她亲爱的妹妹。莱莎往常习惯于推开门就表露对学校的喜爱,这一美好的代言词,用比答题还要规范的句式辞藻来描绘她的向往。
莱莎朝着艾玛甜甜地笑着,微露贝齿,话中莫名叫人不寒而栗。她也回以微笑,但不难看出颦眉间的冰冷,叫人生厌,事到如今莱莎依旧反感着这副生来即是如此的面孔。
“晚餐准备好了,快吃饭吧。”
相比莱莎,艾玛当然记得当初在简陋的公立学校门口,她摇来赌她的那群社会青年,也记得从未忘记过长袖遮掩的疤痕。可她更害怕那个男人,家里的电视机也总是循环播放那些妙龄少女遇害的新闻。
一切的一切,都如梦魇般撕扯着她脓肿的伤,仍隐隐作痛。
她蜷曲就卑,她苟延残喘,但她从来没承诺过,要保持沉默。
“满脸麻子,也不知道你母亲喜欢你什么。”“这还用说,那双肮脏的绿眼。”他们在餐桌上谈论她不堪入目的往事,继而转为淋漓尽致的大笑。艾玛无法动弹,只能等着他们吃完去洗碗。就像为防御流沙潮水的侵蚀,演化出的角质层。她拨直那根宫调七声的弦,背负寒芒。
她以痛为赋词,独舞命中望洋兴叹的《飞鸟集》。
终于回到熟悉的房间,饱含倾略性的语调,随钟声的悲鸣绵延到耳际,却叫人无比安心,轻卸行囊。
「您猜错了,我的计划里从没预留你的存在,又何谈对我有影响呢?」
「再者,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担忧。」那是流淌在血液与尸骨里的高傲,艾玛也暗中坚信将来绝对有机会利用他的。她当然会选择反抗与猎人同归于尽,矢志不渝。
难抵的愉悦在心头跳动,她中肯地回复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早点前往里士满,不给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的。」
“终于自由了呀……”发完,她释怀长息携满笑意,悠然地躺在床上,酒色灯火倾泻而入。独面高楼盘踞的格林尼治天文台,指向繁星九月的烂漫夜空,往下,便是泰晤士河畔的潇潇松树。
良久后,她对着夜晚举起手机查看,信息悄然变成“已读”,再无音讯。
听吧,周六的歌谣它如约而至。
这是整周的终章,作那把枷锁的钥匙。艾玛站在天台,目送车库的汽车驶上前往牛津街的道路,倒数着百千秒的光阴。看着屏幕里42号巴士到站的倒计时,她预留最后五分钟,右手摆出相应的数字:
“三,二……一。”即刻绽开笑容,艾玛拎起行李,一路小跑排进公交站牌下的人群。路边迷花倚石,茶色积翠,伴光尽染古铜色的建筑。
奢靡街市与她背行,沿着沥青道路巴士去往反方向,艾玛坐在窗边托腮凝望原野,直至下车都没抑制住笑容。清甜的暖风发酵着秋日,她格外喜欢市郊弥漫的青草味与枯枝腐烂的味道,照着杰克给的地址漫步在偌大的郊外。她踮起晴天的裙摆,举步生辉。
她从未如此高兴过,以至于见到路人都想打招呼,仅限此刻,因为她仍要警惕沿途的陷阱。
也许是因为太过喜悦,对着门牌号的详细地址,她竟然能走着走着迷了路,兜兜转转才来到目的地。一眼瞥见花圃里成簇的黄色郁金香,犹霓裳袭身,似欢送死去的16年。她触景生情,虽然她做不到饱含泪水地喜极而泣,但她还是很感激命运馈赠的转机。艾玛站在院外的木栅栏门前,由衷地深深鞠躬。
拿起手机,手指轻快地敲出一句话:
「我到了。谢谢您,先生。」
她把U盘翻找出来放在门把的识别系统上,门锁清脆的松动声,恍若隔世的新世界正缓缓开启。哼起那首不知名的童谣,她推门而入。
I'masfreealittlebirdasIcanbe.Gonnabuildmynestinabigoaktree.*
伴随着嘹亮的鸟鸣,新生,如梦坠临。
这几天是朴素的日子,更是她所独舞的热恋期。
艾玛很喜欢杰克家里的布置,以前她极少欣赏过这种极简肃穆的修饰,是种超越普通人的审美。与市中心雍容华贵的模样不同,养眼的油彩壁画,装潢散发的艺术格调扑面而来,她流连忘返,沉浸在文艺复兴时期地中海的波潮。
美中不足的就是,当她习惯性地打开冰箱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颗够人充饥的土豆。看来主人并不常用厨房,于是列好自己的购物清单,准备午间下班自费去超市里采购:黄油、奶酪、培根……
「您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周日傍晚。」
确认无误后,艾玛倚在厨房的柜旁:“献献殷勤总不会是错误吧。”
她把清单叠好连同赊账本随身携带,就接着离开市郊。因为太过于计较得失,一旦她学会依赖,就得直面漫长的枯萎。艾玛甚至想日后放学接着做兼职,承担起部分学费。
她不怕世人嘲笑,可她就是这样的,还没迎接新的同行者,就想着如何尽早剥离新一轮的束缚。
果然灵魂的内核只有自己最了解,艾玛轻轻勾起唇角,却因出神错把满天星插在违和的色彩里,艳红玫瑰配上芙尼蒂蓝的碎花看起来十分滑稽。
“伍兹小姐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她的喜悦被店长所察觉,看见被她插得别扭的花束,温蒂捂嘴笑出声。落地窗外的花田在微风里沙沙作响,似在浅唱幽光,又像送别腐朽。
“没什么,不过是祈求被上帝聆听了。”抬手,她重新把素白的满天星重新插好。
温蒂环抱着胸,远望鳞次栉比的建筑简单思考:“那让我猜猜,你逃出万恶的原生家庭了?”“是领养家庭。”艾玛伸出食指挪至嘴前,呈噤声动作,笑里夹带着几丝阴森:
“但除去这个,都是正确的。”
“这样啊,祝贺你。”温蒂露出虎牙,咧嘴笑着,“虽然不知道是用哪种办法做到的,但我会保守秘密的。”艾玛伸手以示友好,两位年纪相仿的女孩在空中击掌。
只是她们刚合作把昨日的插花订单解决一半,风铃摇曳迎来新的客人。艾玛正打算下楼迎接,从空缺处看到的熟悉发饰令她望而却步。她曾想过他们不会放过她的,但直接找上花店属实令人始料未及。
温蒂见往日热情的艾玛,现在站在楼梯口踟蹰不前,便明白起因:“我去看看。”她指过旁边的杂物间,艾玛就心照不宣地躲了进去。
“美丽的小姐,请问您需要些什么?”温蒂匆忙踏下楼梯,与那对捕食者的眼眸相撞,脊骨骤生出寒意。
莱莎戴着口罩,单肩挂着书包,像是刚放学就来寻找失踪的玩具。她佯装环顾着周围的花,只是目的并不纯粹,没见到心仪的玩具,她眯起眼睛,尽可能地让人看出她温和的笑。出门在外,她可一直是路人眼里乖巧懂事的好女孩,就算不经意间向人砸鸡蛋也不会被发现。
“不好意思,一楼似乎没有我特别想要的花,请问我可以去二楼再看看吗?”温蒂刚点头,她就已经着急地走到楼梯底了,她特地放轻脚步声走到二楼,竟还是没发现亲爱的姐姐。
“我记得店里还有另外一位小姐,今天怎么没见到她呢?原本还想着去搭讪呢。”她从整齐摆放的花架里挑选好钟意的,悠然地撩过刘海。偶尔的捕猎落空并不会让她有多泄气,她倒是觉得越狡猾的猎物才更有意思。
“您是说伍兹小姐吗?她最近都没有来,发短信也无人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温蒂早就猜到对方会问艾玛的踪迹,从容不迫地作出回答。
杂物间里艾玛紧靠在门上,用手捂住嘴防止暴露,侧耳窥听着门外语。
离开花店前,她留意到台桌上被黄昏照耀的栗发丝,摘下口罩轻笑着推门而出。终于能离开花粉飘飞的鬼地方了,乌鸦停落在繁叶间,街角流动的日暮勾勒背影。莱莎随意拨过齐肩的头发,余光瞥过身后的花店。继续想起曾经,被母亲拿着戒尺训斥时,艾玛·伍兹在旁看戏的冷漠表情。
她习惯冷笑,也许下次,她该叫善于躲藏的小绵羊,重温惨痛的滋味了。
确认莱莎离开后,温蒂敲了敲杂货间的门,艾玛再三确认后才敢拉开锁,开口便问道:“买了什么花?”
温蒂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缓缓说道:
“干山茶。”
再次从苏格兰回到里士满,杰克已经记不清是多少个徒劳无功的周末了。
天空的发尾是澄澈摇匀的渐变烟灰粉色,只是所有建筑都无疑置身在浓郁的阴影,那是种不见踪迹的黑,其中也包括他自己。有时候他很想把自己比喻成无头苍蝇,在低气压的雾天里囫囵飞行。
他无视人工湖畔放风筝的孩童们,背驰着逐渐凝练成克莱因蓝的夜空,理想且纯粹,空旷也明净。放空状态的杰克摁下金属门把,暗涌的春翠在瞳孔跳动着。
他真忘了,忘记某只被硬塞进怀里的小鸟了。
“晚好,先生。”艾玛瞬间抿出抹笑,杰克没想到她如此热情洋溢,少时他也曾如此踌躇满志。算了,只有渡鸦会嫉妒那枝黄花。他正想礼貌地回以微笑,看到餐桌经典的不列颠菜式,话音凝噎:
“您这是做什么?”“我觉得已经显而易见了。”艾玛不愿意正面承认,祈求地望过他,希望他就算识别伪装,也能接受自己的好意。
“我不想当闲人。”杰克无动于衷地盯着她,他知道她在窘迫什么,对此他深有感悟:她急需从他这里得到认同与地位,寄人篱下的最终结果就是要证明有存在的意义。
虽然杰克依旧喜欢一针见血,只是久违地放软声线,他可没有欺负别人的癖好:“在你派上实质性用场前,无论你做什么,都是。”
正当艾玛以为无望,准备清理桌布上的盘子时,愕然看见木板上瘦长的影子盖过了她的。
“不过,我从不浪费食物。”她倾角仰首,掠过他唇间弧度,似乎洞察秋毫他猛地低头,红眸与她对视,如斑鸠般多情,似绵羊般温顺,轰烈描绘出浅水处的红珊瑚。
艾玛极力忍住胸脯疯狂的呐喊,加快脚步走到桌旁,羞赧扭头又发现他眼里多了分戏谑。波澜难平,她只能假意抹过额角细汗,颇为矜持地站在比她高整个头的男人身旁。
“谢谢您。”她真的感激他能给自己台阶下,而不是像先前叫她无地自容。
杰克刚坐下拿起刀叉,只见艾玛战战兢兢地站在他对面,看来她很擅长把尴尬转移给他。“不自己品尝一下,怎么知道味道如何呢?”但无所谓,他会让她屈服的。
“不用了先生,我已经解决好晚餐了。”她刚说完,杰克倏地放下刀叉,碰在瓷盘的声音格外空灵。
艾玛脸色煞白,紧张地咽下口唾沫,拉开椅子坐在杰克对面,此时他正单手托着下颌,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拿起圆勺,小心翼翼地舀起口土豆泥。杰克这才满意地点头,重新拿起刀叉。
“还不错。”餐后,杰克简单地评价,音色冷淡。
这倒是给对面的艾玛打了支兴奋剂,眼里转光:“那……”杰克料到她想说什么,她的心思实在是好猜,干脆直接打断她:
“我没有吃晚餐的习惯,但是您要是想自作多情,我也会来者不拒。”“好。”结果艾玛答应地爽快,杰克甚至觉得自己的拒绝已经够委婉了。
“……那就,感谢伍兹小姐的款待了。”他难为情地用手帕擦拭着手,站起来。难得杰克如此安分守己,倒让艾玛有些不适应,她不仅线上想找他说话,如今身处现实也想排遣无聊。
于是她微露贝齿,刘海遮住她被切碎的绿眸:“厨房很新,看起来您……”杰克顺理成章地知道她要拿厨艺来嘲弄他了。
“我不擅长烹饪。”“您不会做饭。”
他脸色难看,却又无可奈何地用指尖敲击着桌面:“……用词请准确些,我的小姐。”秋风略显得意,正当杰克眯起眼睛,俯身要与她对峙时,艾玛笑着退后几步:
“好了不开玩笑了,最后一个问题,您介意我给您的花浇水施肥什么的吗?毕竟您这么忙。”
他本应离开了,却忽然僵直腰身,目光要把迷茫的艾玛直穿,水波诧异似秋雨连绵。氛围若激昂的琴弦曲终后,瞬时刹那的寂静,松风寒烈,冰泉冷涩。继而他来到落地窗前,拨开窗帘,花园内绿茵夹杂的田圃是郁金香盛放,挺直长茎下是湿润的泥土。它们虽在碧光粼粼里摇曳,却骤然斩断那根心弦。
花圃旁同样长着野花,可他从来都熟视无睹,只悉心照料他的郁金香。
艾玛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什么,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十指相交绞在一起。
直到他转身,脸庞暂存的柔情完全消失,他扫过她的脸,她的全身,极夜的失温预兆朝她袭来。最后他踱步走到她面前,在她惊惶的面孔下,毫不客气地拔过一根她落单的发丝。
“我说过的,别多管闲事,艾玛·伍兹。”
“就像你会介意我捎走你一根头发,忌惮着我把你不堪回首的过往一一揭露。希望你这次能听懂,别让我再重复。”
他埋头在她耳边轻道,侵略性铺张地横过耳蜗。
"Littlebird."
如今金丝雀撬开鎏金牢笼,他也笃定她是为自由啼血的杜鹃,他不会阻挠她讴歌明日,可也绝不容许她涉足半步。
信鸽从未上锁的笼中跑出来,落在他肩头最远端,似乎要教给她何为距离的模范。它鸣起歌喉,却从不跟主人过度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