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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以前的外号确实是叫黑灯笼,也确实是因为他喜欢把窗户用黑色的纸糊上。这种方法的保密效果相当好,因为黑色本来就是一种屏障。就算是张家人也没有透视眼,不可能窥探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黑色的地方是相当方便的。

这个人就是黑瞎子。

我是在去年的七月份看见那个黑色的灯笼的。那个时候杭州天很热,北京就更热。小花他们家的空调坏了,屋里根本不能待人。我,小花和瞎子三个人坐在四合院里聊天,知了在树上骂骂咧咧。我打着扇子,和他聊黑窗户的事。

小花本来劝我心静自然凉,他话音刚落黑瞎子就搬着个板凳和我一起出来了,还回头对他璀然一笑。小花用一种孤寂悲凉浑...

小花本来劝我心静自然凉,他话音刚落黑瞎子就搬着个板凳和我一起出来了,还回头对他璀然一笑。小花用一种孤寂悲凉浑似楚霸王的眼神看了看我们的背影,在乌江镇守了三分钟,现在已经选择渡江和我们一起吃榨菜了。

“你不能聊点凉快的事吗?”小花骂我。

“黑窗户怎么不凉快了。”

“黑色吸热。”

“我记得你小时候还叫春海棠。”我对他挤挤眼睛:“聊聊这个怎么样,红色不那么吸热。”

小花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说黑灯笼。

“我叫黑灯笼其实还有其他原因。”小花看了一眼黑瞎子,转头和我说。

“什么原因,你喜欢穿黑色灯笼裤么?”我问。

小花摇了摇头,去房间里折腾搬什么东西,倒腾了半天从沙发底下弄出一个盒子来,有点像鞋盒,但是要大一圈,用黑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我们把盒子搬到院子里,小花用蝴蝶刀把外面的黑纸割开,我用手挡了一下,问:“里面没有危险物品吧。”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危险物品放沙发下面。”小花扒拉了两下,把黑纸扒拉下来,我凑过去,看见里面有两个黑色的灯笼。

两个灯笼做得很精致,灯笼架也是漆黑的木头,看上去整个灯笼都像烧焦了,没有一点杂色,透着一股邪气。

“这是什么?”我看着有点冒冷汗,同时因为天太热也在冒热汗,所以我当时脸上的表情肯定很不好看,不然小花也不会看我一眼,然后从我身边绕开。

小花把盒子盖上,“你猜猜。”

“你用灯笼裤改的?”我问。想想小花被叫黑灯笼的年代确实流行灯笼裤,我又有点释然了,“没事儿,老潮流,不丢人。我当年喜欢长款皮靴搭牛仔裤。小哥还老穿连帽衫。”

“你他妈绕不过去灯笼裤了是吧。”小花说,“还有,我不穿灯笼裤。”

他坐回树底下,防止被太阳暴晒。我拿着扇子对自己狂扇,的确是感觉毛孔都快被晒通了。

“听过黑灯瞎火这个词么?”小花问我,我点点头。于是他打开手机,找了个相册给我看。我点开大图,第一张就是一个黑灯笼,与小花手里这个长得相当像,几乎是一比一复制的。不同的是,这个黑灯笼看上去透着一股更重的邪气,看得人非常不舒服。我皱了皱眉,往下翻了几张。

都是这种灯笼的照片,从各个角度拍的每一个都很久了,有各种程度上的残破,我把手机递还给他,问:“这是什么。”

“黑灯笼。”他说,“等会儿和你讲这个。你先说说,黑灯瞎火这个词,你想到什么。”

“奸夫偷情,杀人放火。”我想了想补充道:“盗坟掘墓。”

小花的表情明显很无语,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黑瞎子,黑瞎子笑了,“我没干过。”

小花摆了摆手,明显觉得我不值得启发了,“说重点。”我点起一根烟驱散焦躁感,同时觉得事情有意思起来了。这种感觉被平息了很久,从我们离开天下第二陵之后,就基本消退了。

黑灯瞎火,黑灯笼,黑灯,黑灯海。

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么,我看着小花,等他解释。

“黑灯瞎火有常用义,我想说的是另一个意思。”小花说,“你把这个词拆开来,是黑色的灯笼,瞎子的火。在这中间,还省略了一个判断词。”

他说着把我的烟给掐了,还笑了笑,“替黑面神掐的。”

“黑色的灯笼是瞎子的火。”我把句子补全了,把烟头扔掉,看着小花,又看了看瞎子。“这个东西是你从哪里弄来的?”我问。

“我有一年去江西,在某座道观里看到了这个东西。”他说,“一个很有名的道观,不应该挂着一个这么奇怪又晦气破旧的灯笼。我当时看了觉得很有兴趣,问观里的道士能不能把这个东西卖给我,道士拒绝了我。”

小花原本以为,这个灯笼有什么特殊的寓意,是用来镇住这个道观的,但是道士摇头,告诉他并不是,实际上,这个道观,是用来镇住这个黑色灯笼的。

这让小花感到非常奇怪。他是解家当家,见过的东西也算不少了,比这个看起来邪的一数一大把,一个这样的灯笼,就算是有什么,也不至于要建一座道观来镇着。

小花直接向道士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并不怕有什么忌讳。道士告诉他,这是一盏来自酆都的灯笼。

这让小花很惊讶。

这里要说一下酆都这个概念,在中国古代传说里,这个词语经常和地狱混用。其实酆都是道教的概念,而地狱是佛教的概念。不过随着佛教在中国的普及和本土化,道教也开始吸收融合佛教文化,最终造成了两者的糅合。

在糅合后的道教概念里,酆都是比地狱要大的,酆都大帝属于地狱的上级。在传统神话中,地狱的冥王也不只一位,分有十殿冥王,我们熟悉的阎罗王是第五位。佛教说这十位分别是十个人,道教则认为他们是太乙救苦天尊在地狱的十个分身。

在中国古代的传说里,阎王总是十分弱且没有原则,拿刀比划两下就会跪下来奉上生死簿。其实不是这样的,否则我在墨脱也不至于被个阎王骑尸整得死去活来。

中国的阴间传说体系庞大且内容丰富,没个几天几夜说不完,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网上查查看,我在此不多做赘述。

老道士告诉解雨臣,所谓的酆都灯笼,就是酆都的照明灯笼。在那个地方,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用这种灯笼才能照亮前方的路。鬼魂如果没有黑灯笼,就将在忘川水的彼岸迷失。

“忘川水的彼岸?”

“是。”老道士看着灯笼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彼岸。有的是实际的地方,有的只是在心里。”

这句话听上去很有哲理,但我比较关心那个灯笼。

我心说,这灯笼这听上去有点像犀照啊,难道说青铜门后面就是阴间,闷油瓶和黑瞎子是黑白无常,我和胖子就是牛头马面,小花的话,应该是地藏王菩萨,比较好善乐施。

这些东西显然都是无稽之谈,越是我们这种从事这个行当的,越会知道究竟那些东西是真的存在,或者只是利用人心的骗局。当一个人给你讲述带有未知性质的故事时,他往往带有自己的目的。

小花说到这里就停了。我问他后来怎么样了,他告诉我后来那个老道士告诉他,他见到了这种灯笼,现在就已经迷失在了忘川的彼岸,不买个护身符可能会很麻烦。护身符也不贵,据说两百一个,买两个还打七折,可以给他免费加姻缘扣。

或许老道士的彼岸,就是这两百块钱。

小花买了两个,又问老道士这个灯笼能不能一并折给他,老道士摇了摇头,不过他允许小花给灯笼拍几张照片。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照片。回来之后,小花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和最接近的材料复制了这个灯笼,并企图揭开灯笼的秘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有什么秘密,隐藏在这个灯笼背后。

小花的手下是有一些真正能干的人的,并不是每一个能人都是道观里的牛鼻子。他很快找到了一位能人,为他解答了黑灯笼的真正用处。

那位能人问他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黑灯瞎火这个词么?”

我不得不承认,如果这是小说的话,小花已经完全把我吸引住了,所以我怀疑地看着他:“如果你想要向我证明你就是那位能人的话,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我说,“你要是骗我了,我肯定很受伤。”小花感到非常奇怪,他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我,大概是觉得我真的被骗怕了。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小花问。

“不好说,”我想起了他在青铜门时埋住的那个青铜凹槽,他所希望我选择的那条路。“能人名字是什么,说出来,说不出来就是假的。”

小花对我挑了挑眉。

小花在很多时候会用一些小手段来推动大事件的进展,我一般就是那个实施小手段的人。所以我对他的套路非常熟悉。

我想了想,道,“你还是继续说吧。”

接着他为了不伤害我的感情,告诉我了这位能人的身份。这位能人就是黑瞎子,我看了看能人,此人正在树下打哈欠,脚上穿着6.88的假PUMA凉拖鞋,注意到我的目光,立刻璀然一笑。我哆嗦了一下,能人的意思,大概就是能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黑瞎子的眼睛问题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来自家族的遗传,另一部分则是帮助霍老太太时留下的后遗症。而这个黑灯笼,或许能够帮他解决遗传的那一部分。

我们经常把地狱这种地方和黑暗联系在一起,而把人间和光明联系在一起。这是老人得某一种说法,认为所有鬼都是瞎子,只有黑灯笼才能照亮道路。

那么相反的,是否来自鬼魂的黑灯笼,也能为黑瞎子照亮路呢?小花把一比一复制的灯笼递给黑瞎子,让他点燃。他们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瞎子还是看不清楚。

黑瞎子告诉小花,其实自己家族所遗传的眼睛,并不能算是一种瞎。这也许可以算做某种发生了变异的阴阳眼,只不过真正的阴阳眼可以看见鬼魂,而他的眼睛,却可以看见黑暗里的东西。

小花停下来,他知道我需要整理思路。我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

黑瞎子的眼睛——黑灯笼——黑暗——鬼魂

酆都——鬼府——看不见路的瞎子鬼——黑灯笼

黑字在被不停重复,黑字一定非常重要。

这中间缺了一个东西,来把他们连接上。但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到究竟少了什么,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小花,小花点点头,表示同意。

同时他笑了,我知道他这个表情代表着我的逻辑有他早已预料到的纰漏。小花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继续讲起来。

“我也思考了很久,我考虑了所有东西,是不是制作灯笼的纸不对,还是灯笼骨架出了问题。或者染料的颜色有问题。我翻阅了很多古籍,找到了中国古代所有将织品漂染黑的办法,一个一个实验,但是没有一种成功。”

“什么异样?”我的心突突跳,好像的确有一个答案在那里,但是却出不来,煎熬如蚁噬。

在我们整汪家人的那几年,我和小花总结出一个道理,就是如果要迷惑敌人,往往要装作不经意地透露很多关键线索,这样对方才会顺着我们设计好的道路走。

“黑字被过分强调了,”小花说,“传下这个传说的人,希望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黑字上,而忽略真正的重点。”

“这个重点就是,本来真正应该让灯笼起作用的东西。”

真正应该让灯笼起作用的东西?万变不离其宗,灯笼是用来做什么的?灯笼是用来照明的。

“是燃料。”我一下子跳起来,“我操,是燃料。”

难道这东西,就和犀照一样,究竟是不是黑灯笼作为骨架,甚至是不是灯笼作为骨架,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燃烧的东西?

“我操,”我说,“有这好东西你不早点拿出来。”

“给故事酣畅处助兴用的,”黑瞎子说,“最后的珍藏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小花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藏的?我为什么没发现?”

黑瞎子笑了笑,把啤酒罐上的冰镇液化水珠蹭到衣服上,然后猛地拉开拉环。一股白色的泡沫伴随气流冲了出来,流了他一手,他甩了甩手,把酒液甩掉。

“说回来,我能知道里面的燃料究竟是什么,还要感谢你,吴邪。”小花真诚地说,“或者说,我要感谢你绑架的那个高中生。”

黎簇第不知道多少次被绑架,已经显得非常淡定了,他坐在小花的客厅沙发上,抱着手臂看着他们,一脸死相。

“苏万,你就是个王八蛋。”黎簇对站在沙发边上一脸纠结的苏万说。

苏万很委屈,“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师傅和我说的是请你来喝杯酒。”

黎簇没理他,扭头看黑瞎子和小花。

“我能问问,”黎簇说,“请问,张起灵又进青铜门了是吗?”

小花和黑瞎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又看向这死孩子。接着小花从边上的笼子里提出了一条黑毛蛇,他看了看蛇又看了看黎簇,叹了口气,对黑瞎子说,“不行,我还是有点下不了手,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对和自己同体型的生物下手的。”

黑瞎子看着他,他看着黑瞎子。他又补充道“不信你问吴邪。”

黑瞎子笑了一下:“怎么,我就像杀猪的吗?”

气氛一下子又回到了四姑娘山,他和黑瞎子相当开心,黎簇看着他们,咳嗽了一声。

“我知道花儿爷是有良知的。但是黑爷你就不一定了。”黎簇点了点头,撸起袖子,“开个价?”

“说话别这么直,”瞎子笑着站起来,“我们不是汪家人,别那种眼神看我。”

现在的医学技术已经能够做到提取黑毛蛇毒素中有关记忆的一部分,黑瞎子把它注射到黎簇的身体里,醒来后只会产生轻微的眩晕感,而不会对身体产生多少危害。

“你们开了多少价。”我问小花。小花报出了一个数字。

我怒道:“黎簇那死孩子有什么好的,你要读蛇毒不来找我。”

他们将提取后的毒素注射到黎簇的身体里,黎簇躺在沙发上抽着烟,半小时后,他醒了过来。他看着小花和瞎子,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你们信吗?”他问,“我说的这种燃料,你们一定不敢用。”

焚膏继晷,燃灯续昼。自古以来,油膏就是过渡黑夜与白昼的罕物,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夜里的光明,对他们来说是非常稀缺的。而如果我们将黑夜白昼与阴阳关系在一起,是否也能认为,有类似犀角的膏体,能使人的眼睛渡过阴阳两界呢?

黎簇从蛇毒的信息中得到了关于这种油膏的信息。换句话说,他看见了提取油膏的整个过程。

这些蛇毒是我和小花在沙漠里搞汪家人时的一个备用机制,没有想到会在现在起到作用。

提取的场所是一个已经废弃的矿洞,这里曾经采过蛇矿,如今所有矿产都已经枯竭,只剩下开采所用的一个个空洞。空洞里被整齐放置很多大缸。

那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提取方式,将人血放干之后,进行人油熬制。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这些人身着上个世纪款式的黑衣,发型身材几乎一模一样。他们眼神冷静,行动力强,行事干练,二指奇长。

黎簇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这些人是谁。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他是打入汪家内部最成功的间谍。

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这张面孔属于他在汪家时的一位首领,半个世纪前,他和黎簇在沙海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年轻。

这个人面无表情地监督汪家人进行对油脂的提取,他将未凝固的油脂注射入试管,然后封口、存放。油脂被整齐码放在桌上,他一一进行编号。

这是一个汪家人对于张家人的猎杀场景,被提取油脂的全部是张家人。这个家族的体脂含量本来就异于常人,一个人提不出多少油。如此大量的油脂被存放于此地,不知道是多少个世纪,猎杀了多少张家人,才得到这些东西。

为首的汪家人突然转过头看向了黎簇的方向——也就是那条黑毛蛇的方向。他似乎知道这条蛇的存在,但他只是注视了几秒,然后迅速将目光收回。

他也许并不知道,这些蛇会在大半个世纪后给他的家族带来多大的灾祸。

“完了?”黑瞎子问。

“完了。结束了。”黎簇说,“你们怎么支付,转账还是怎么样,现金的话我带起来不太方便。”

黑瞎子上去勾黎簇的肩膀,笑着和他说,“你这个态度,弄得我很想撕票。你搞清楚一点,你现在是被我绑架了。”

黎簇很淡定地扭头看沙发边上的苏万:“你看,完蛋了,全是你弄的。”

苏万崩溃了:“鸭梨,你告诉他吧,不然他不会撕票你,但是肯定会揍死我的。”

黎簇叹了口气,他站起来,拍了拍手。

“要不还是刷POS机吧。”他说。

汪家倒台一切结束之后,令人难以置信地,黎簇和汪岑,也就是那位绑架他的汪家首领,居然保持了相当不错的私交。所谓相当不错,就是指他们俩现在住对门,每天早上汪岑晨跑回来还能给黎簇带份早餐挂在门把手上。

汪家人和张家人虽然对立,但是在某些固执的习惯上确实又相当统一,例如晨跑,例如早睡。当时是晚上十一点半,黎簇带着小花和瞎子去敲汪岑家的门,边敲边叫,连敲带喊,知道的人说他在叫门,不知道的以为他在叫魂。

汪岑最后终于给他打开门,他看着黎簇叹了口气。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这个点你要我帮你洗碗。”他说。

“不,哥。这次绝对不是。”黎簇诚恳地让了让,把身后的黑瞎子和小花让了出来:“是他们找你。”

汪岑抬头看了一眼,他明显还记得雷城时吊在半空中的小花和在棺材边上插满雷管的黑瞎子,所以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了一下,然后他皱了皱眉,立刻打算关门。黑瞎子乐呵呵伸手拦他。

属于力量级的角逐开始了,在双方绝对战斗力的争持下,锁被扭断了。

四个人在黎簇家的客厅落座,因为汪岑决不允许小花和瞎子进他家门。当然,他家的门目前也处在一种岌岌可危的状态。黎簇给他们倒了隔夜的凉白开,黑瞎子问他:“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这是我的待不速之客道。”黎簇学他的样子笑嘻嘻。

小花拍了拍手,结束了他们无意义的争吵,他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然后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讲述了一下。

汪岑听完之后,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是要去那个地方吗?”

“是。”小花说,“如果可以带我们去的话,我们会付很丰厚的报酬。”

汪岑犹豫了一下:“这不是报酬的问题……”

黎簇立刻插嘴:“是他年纪大了根本不记得那是哪里了。”

汪岑扭头看他,黎簇嘿嘿笑了一下,然后闭了嘴。

“那个地方还在,我也记得在哪里。在那里还有很多人油储存着,实际上,我们从来没有使用过那些油脂。”他说,“因为我们一直没有碰到需要使用的情况。汪家一直想凭借这些东西到青铜门后去看看,但我们没有这个机会。”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不敢使用这些东西。”

“不敢?”小花说,并无嘲讽之意,“汪家人还有不敢做的事?”

对方摇了摇头,汪家有很多内部的习俗约定俗成,连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由此小花意识到这个人在汪家的地位应该不是很高,有很多接触不到的秘密。

晚上小花和黑瞎子离开黎簇家,去街边上喝啤酒吃烧烤。他问小花怎么看,小花只是笑,不说话,喝酒。小花为了保护嗓子,很少喝酒,再加上他本人酒量确实不怎么样,那天晚上就醉倒了。

“下面的内容少儿不宜吧。”我说:“我不听,拣重点的讲。”

“其实没有。”黑瞎子说:“我们当天晚上就坐红眼航班出发了。”

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当时解语花的酒还没完全醒过劲来,只好在当地先开了房。我道:“没必要加那个只好,显得你们很被逼无奈的样子。”

小花没接我的话,摆了摆手把故事继续讲下去。

云南的山很深,他们在昆明机场下了飞机,然后就一路往山里走。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晚姆的摩梭族小村寨,有相当长一段路要走,也许夜里还要睡在山里。小花这个时候酒渐渐醒了,去买了装备和食物,租车出发。

摩梭族生活在泸沽湖附近,是为数不多的母系社会氏族。他们实行非常奇特的走婚制,以家族长辈女性为中心架构家庭,男女婚姻关系非常松散,如果男性离开家庭,孩子会由女方家庭抚养。男女不缔结婚姻关系,所以社会摩擦也少,可以说相当先进。

在这个母系氏族社会,有一种非常奇妙的走婚制度。男方在天黑后偷偷潜入女性的“花楼”,同床后要在第二天天亮前离开。

而在这个叫做晚姆的小寨子,走婚有所不同。女子要在自己的窗户外挂上一盏不点燃的灯笼,为情人指路。

“不点燃的灯笼?”解雨臣坐在台阶边上撑着下巴,扭头问当地姑娘:“不点燃的灯笼,人可以看到吗?”

“点燃的灯笼,就可以看到吗?”姑娘问。

接着她带解雨臣去看了那个灯笼,解雨臣在看到那个灯笼后,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灯笼不必点燃。

这灯笼是完全黑色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点上蜡烛后完全一点光也不透。黑瞎子抠了一点烛油下来闻,然后摇了摇头:“就是普通蜡烛。”

当地人说,这是古老摩梭族的传统,女人会在窗户外打上黑色的灯笼来吸引恋人。但是如果将烛火打得太明亮,又太过招摇,会被族里人笑话,于是他们采取这种隐晦的方式来表达思恋。

当天晚上他们住在晚姆寨,小花要了一个黑色灯笼挂在窗口,等着。黑瞎子从窗户上翻进来,手里拿着当地的酒,他看到黑灯笼,就挑了挑眉问:“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奇怪吗?”小花问。

“是挺奇怪的。”黑瞎子看了看黑灯笼又看了看小花:“平时没觉得你这么急。”

小花没理会他的暗喻:“这个寨子叫晚姆,姆字好解释,毕竟是母系氏族,晚字是什么意思,夜晚是他们的母亲吗?”

黑瞎子把酒放下,想了想:“不一定,少数名族的语言里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意义成分,也许这个晚字有不一样的意思。”

“你是对的。”小花慢慢抿了一口酒,扭头看着黑瞎子:“我白天问了当地人,晚字在他们的语言里,不止有黑夜的意思。”

“晚姆寨的人相信他们的魂魄来自深黑色的洞窟,那个地方是他们的地狱所在,所以他们叫晚姆,并不是指夜晚是他们的母亲。”

“在他们的文化里,那个洞窟是他们的母亲。”解雨臣看着黑瞎子,慢慢说:“晚是说那个洞。那个山洞,你还记得吗?”

那个山洞并非只存在于神话中,那个山洞就在晚姆所背靠的群山中,但是许多年来,去探索洞窟的人少之又少,即使去了,也没有能够走回来的。

当地的说法是,那个洞窟伸手不见五指,常人无法进入。进去后,就会被鬼神迷住眼睛,看不清路,最后困死在洞里,因此他们认为那里是地狱。

巧的是,这个山洞与汪家人给他们的地址是同一个。他看着黑瞎子,慢慢喝掉了最后一口酒,黑瞎子此刻也觉得有些棘手,于是歪了歪头。

“去不去?”他问。

“去。”小花说。

黑瞎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小花把酒瓶放在桌上,看着他,他觉得奇怪,就问“怎么了?”

小花说:“摘灯笼去啊。”

黑瞎子眨眨眼:“给我挂的啊?”

然后他就去摘灯笼。解雨臣坐在桌子边上,看着他翻身挂在窗口,用一个高难度的动作摘下了灯笼,然后甩进屋里,灯笼准头很好,落在他手边的桌上,溅出了一点酒水,沾在灯笼上。他伸手去擦了一下,突然,灯笼上的黑色被轻易蹭掉了。

他一下子愣住了,看着手指上的黑色。他意识到是酒精溶解了上面的黑色颜料。

酒精是有机物,能够与它互溶的也是有机物,他用手揉开,然后在鼻尖下闻了一下。

这灯笼不是用染料染成的,他一下明白了,这是油脂的味道,油脂是有机物。

这的灯笼不需要灯芯,因为它自己就可以用来燃烧。

这些灯笼是用某种黑色的油染成的。

他们没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就敲开了当地女人的门,请她好好讲一讲这灯笼的制作过程。女人糊里糊涂地,只好从灯笼纸和竹篾的选材讲起,整整讲了两个小时,小花也不急,就慢慢听。

有他这么一个听众,那女人越讲越起劲,很快小花就听到了他想听到的东西。

每到夏天,当地女人要到指定的一条山沟里去接“黑色颜料”,那是来自晚姆的礼物,用这种颜料所染的灯笼,才能算作召唤情郎的灯笼。

此所谓黑灯上花楼。

两个人第二天一早出发,带着那个灯笼。为了防止被当地人发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选择轻装离开,这样行进速度也能快一点。

小花在这种环境里相当轻盈灵活,所以他负责打头阵,他用手捏了一下空气道:“夏天气温升高,这个地方是很热的,油脂融化,顺着被规划好的线路流下来,被人接住了。”

“相当缜密。”黑瞎子道:“汪家人从几个世纪前就开始规划这样一个传说,为这个山洞做准备,然后利用这边的温度让油顺着山沟流下去,这样,这些油就通过灯笼被流到外界了。当他们需要这种油脂的时候,只要买下一个灯笼就行了。”

“这也是没有人使用油脂的原因。”小花点头淡淡道:“没有别人会买下黑色的灯笼,只有汪家人。所以即使他们不回山洞去,也能拿到这些油脂。看来他们阶层间的猜忌也很重,上面的人不希望下面的知道油脂的秘密。”

但是他还是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最近越来越发现,当人的经验非常丰富的时候,他的感官就会敏锐到一个程度,即使什么都没有发生,毫无征兆地他也能感觉到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这种能力与性格无关,比如小花和闷油瓶完全是两个不同性格的人,但是他们就都有这种能力。去沙漠前黑瞎子训练了我很久才让我也有了一点危险预知感,可惜这两年越来越退化,又要闷油瓶一脚踢飞我才能想起来逃跑。

小花用他的棍子拨开面前重叠缠绕的藤蔓,他们两个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所以前进得很快,顺着山沟他们一路溯源而上,渐渐看见了油脂发黑的踪迹。

这种时候我和小花的反应很不一样,如果是我,我肯定会犹豫,选择抽一根烟,然后在抽到一半的时候把烟头埋进油脂里点燃,让火光代替我一路向上探索,小心谨慎,说不定还很傻逼。

但是他们直接跟着油脂的指引走,于是就在天黑的时候,他们走到了山洞前。

山洞很深,黑暗弥漫,伸手不见五指。村民的传言也许并不是无稽之谈,这里的黑暗会有一些诡异之处。小花打起手电就往里面走,走了几步,他“嗯”了一声。

“怎么了?”黑瞎子问。

“地上全是油。”小花的声音有点迟疑,“嗯,你最好先别过来。很多油,沾在我鞋上了,我出来。”

黑瞎子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但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变故,于是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半分钟后,小花并没有出来,他在洞口喊了两声,没有人理会他。

黑瞎子想了想,然后从自己的衣领子上勾下一根线头,绕在洞口的灌木丛上,然后放任衣服被抽线,一边向洞里走去。

他进入洞中后,就立刻明白当地人所说的伸手不见五指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毕竟是黑瞎子,他立刻在黑暗中安静下来,连呼吸的频率也调到最低最低,他在无边暗夜中睁大眼睛。

渐渐地,黑暗开始褪色,他能够看清一些东西。他透过墨镜环视,发觉解雨臣并不在自己的视线里。诡异的是,这个洞的黑暗并不纯粹,他能够感觉到眼前的黑暗是有深浅之分的,眼前弥漫的也许是一片迷雾或者什么东西,就是说,雾浓到一个程度的话,哪怕解雨臣就站在他的面前也不可能被他看到。

他没有做声,在这种时候,将自己和周围一样融入黑暗是最好的。他一点一点地摸黑前进,却迟迟没有点燃自己手里灯笼。他意识到这个灯笼是关键,他不能在这么早的时候浪费它。他摸着石壁一点一点前进,很快就被扯掉了半件衬衫的线,他索性把衬衫脱下来拿在手上,开始快速向前进。

他在前进了七八十米后,终于摸到了解雨臣。

当时小花站在他的前面,一动不动,黑瞎子的手一碰到他的背部,就是两个感觉,第一是僵硬得像岩石一样,第二是还有温度。

黑瞎子当时觉得小花的状态很不对,他对这些东西总有一些第六感。如果不是感受到解雨臣的体温,也许他就错过了。

他立刻伸手把小花掰过来,想看看他的瞳孔。突然,小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看着小花的眼睛,发现对方的目光是游离的,但是注意力却是集中的。

“你在看什么?”他小声问。

小花摇了摇头,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示意,然后他们俩在黑暗中彻底沉寂下来,静静等待着不知道是什么,期间,小花一直在用一个特殊的频率敲着黑瞎子的手腕。

那是花鼓戏的鼓点节奏,这是他和我们的一个约定,当他在不能说话的情况下,要证明自己的意识完全具备自主性时,就用花鼓戏的鼓点节奏走路,或者敲击。

整个空间只剩下浮动的夜色,还有小花的敲击节奏。然后突然之间,他一把夺过黑瞎子的灯笼,用打火机点燃后猛地一挑一踢,灯笼如同箭一样被踢射出去,一下子沾在了墙壁上。

整面墙顺着火星都燃烧了起来,小花冷冷看着火光驱散了迷雾,道:“看不见了。”

“什么看不见了?”瞎子问:“你刚才看不见了?”

“是现在看不见了。”小花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中含有大量四氧化三铁离子,发生了自然磁录。现在外面肯定在打雷,磁录对我进行播放,我看见了那次取油的过程。”

自然磁录是一种由于铁矿存在而与天上雷电发生反应,进行无意识自主录像的场面。当再次打雷时,这些被录下的场面会再次播放,很像灵异事件。在故宫曾经发生过这种事情,美国也一直有人追踪这类现象。

但是只有解雨臣看到了这些东西,黑瞎子看不到,说明在这个地方,他们的眼睛真的有所区别。黑瞎子的眼睛眼睛难道真的来自幽冥,能够在这接近地狱的洞窟里看清楚真相。

墙壁立刻燃烧起来,黑瞎子上前用手指刮了一下:“全是油。”

我立刻明白了。

汪家人在洞壁上和地面上都抹上了这种油,这应该是一个铁矿石洞,他们发现了这些铁矿石的路像能力后,就决定用油来密封这个洞,防止离子再次漏出。

云南这个地方本来就有相当丰富含量的铁矿石,出现这种现象不奇怪。或许汪家人提前预料到了这一点,才对这里进行封闭。

但是可惜,在这么多年的雨水溶蚀后,铁矿石也许再次露出了表面,于是离子持续蔓延,在这个空间中再次达到一个浓度,下雨打雷时,它又一次播放了上次录制下来的影像。

很微妙的巧合,难怪村民不敢到这个地方来。

我把我的猜测说了出来,小花看着我:“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吴邪,你重新想一遍。”

我看着他,他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什么巧合?”

“为什么我来到这里看到的正好就是黎簇所看到的那一段影像?会有这么巧的事吗?”他问:“为什么那个时候会刚好有一条黑毛蛇记录下了全过程?那种蛇那么稀有,不可能恰好游到这里吧,汪家人怎么搞到了这种蛇?你觉得这不像一种保障机制吗?”

“你是指——”

小花扭头看着我:“吴邪,汪家人也有他们的杀器,你猜猜,这种东西被人看到后,会有多少人想要猎杀张家人?”

汪家是一个比张家要柔一点的家族,很多时候他们擅长利用人心和制度,这是他们的优点,但也是他们的弱点。因为人性这种东西不是秘密,很容易就会被看穿。

任何东西,看穿了,就好办了。

解雨臣甩出灯笼后,整个洞慢慢亮堂了起来,火龙一路慢慢往前烧,他们顺着光前进,来到了洞底,终于看到了那些陈旧的设备。

然后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很多很多大缸,钢中是黑色的油脂,不知道经过了什么处理,显得非常诡异。

黑瞎子看了看他一眼,他也看了黑瞎子一眼,然后黑瞎子甩出了火折子,火折子一下点燃了大缸,缸中的火焰互相传递着,慢慢全部燃着。

解雨臣有些作呕。他感觉自己的眼眶底下发热,所以他抓紧了黑瞎子的手腕。

他们两个人坐在那个山洞里,静静看着所有油脂被燃烧。不需要任何助燃物,这些天然的小分子化合物在夜色里烧出最浓烈的色彩。

火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在黑色的洞壁上,烈焰好像是无数人在热烈地舞蹈。解雨臣被自己心里的这个比喻恶心了一下,他提醒自己这些在燃烧的是什么,然后他转头问黑瞎子:“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黑瞎子说,“还是和任何有光的地方一样,看不清楚,但是很刺眼。”

“就是说,没有用。”

“没有用。”

“然后这些人都死了,被熬成了油,在这里烧。”小花单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其实都是无稽之谈。”

“当然是无稽之谈,所有动物油脂的成分都是很相似的。”在这种时候,他们两个都显得有些严肃。黑瞎子叹了口气,也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下巴,“我说,这件事咱们就别告诉哑巴了吧。”

“你不说,谁会说。”

黑瞎子没有说话,不知道算不算默认。突然,他眯了眯眼睛。

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是他好像看到烈焰里有人对他鞠了一躬。他想再认真看清楚,却又看不见了,那也许只是火焰的曲度配合他的幻觉而形成的。

也许这里真的还有枉死的张家人的魂魄徘徊,借着这个机会对他们表达感谢吗?他的眼睛不能盯着火焰看太久,小花这个时候已经背对着火焰,看向了山洞的外面。

他只有一根孤零零的线头指示着来时的方向,他最后一次认真看了看燃烧的烈焰,确定那只是幻觉,然后他也陪解雨臣转过去。

他们两个好像这山洞的守卫,陪着这些可怜人最后一程,也陪着彼此度过漫漫长夜。

故事到这里走入了尾声,修空调的人也到了,小花让瞎子去接接人,我就和他继续坐在院子里,我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又被你发现了。”他说:“你别问了,你的事全是问出来的。”

“有破绽啊。”我说:“你真当我傻啊,铁在高温灼烧下才有三价离子,在云南那种地方的山洞,又湿又冷,肯定只有二价离子。”

我看了看黑瞎子的背影,他还在和人降价,于是我说:“讲讲他不知道的部分就行。”

小花叹了口气。

解雨臣独自站在无边的黑暗中,他睁着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冲到这个深度的。几乎就是他告诉黑瞎子自己决定退出来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冲动把他带到了这里。

他是一个非常冷静且定力很强的人,并且他的优点并不在于爆发力,而是灵活。

但是在刚才,他爆发了极快的速度,来到洞穴深处。用他自己的话说,哪怕是闷油瓶都不一定能在那种速度下抓住他。

然后他停下,站在原地,感觉到自己浑身僵硬,他的眼前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他突然明白,这个地方的所谓夜姆。

夜姆,会将所有人都置身黑夜之中,看不见任何东西。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只能等待。

也许这里空气中含有的东西,张家人的油脂燃烧可中和。

他慢慢冷静下来,站在原地,他开始等。

然后他终于等到了一个人抓住他的肩膀,一点体温传递到他的身体上,他终于有了一点知觉。他凭着那一点仅有的温度立刻伸出一只手,按住了黑瞎子的手腕,让他放心。

他的眼睛仍旧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魂魄慢慢定回来了。他也想通黑瞎子的眼睛,为什么在这里不会受影响。

黑瞎子的眼睛,或许就是夜姆的眼睛,他的眼睛能够过度掉这里空气中弥漫的未知污垢,看清一些东西。所以当点燃油脂时,那些东西对黑瞎子一点用都没有。他的眼睛就足以驱散所有黑暗。

五千多年前,苏美尔人的女神宁苏告诉她的子民,肥皂的配方。她告诉苏美尔人,这种东西虽然不能使他们获得永生,但却能大大延长他的寿命。记载这个故事的泥板上清楚记录了肥皂的配方:草木灰一份加油脂六份,溶解再使用。

五千多年过去了,肥皂的配方再没变过,无论是什么样的肥皂,都遵守着女神的古老配方,而这种简单配方,却可以杀死近全部细菌。

汪家人用草木灰与人油搅拌相融使之发黑,他们用来去除那些他们看不见的、致人眼盲的污垢。这就是黑灯笼的秘密,简单又令人恶心。

他编了一个关于自然磁录的小故事给黑瞎子,而隐瞒了他在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的真相。至于现在黑瞎子有没有识破、当时究竟信不信他。

其实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说着笑了一下,敲了敲手里的扇子,修空调的人和黑瞎子一起进了屋,黑瞎子吹着口哨。

半小时后,我听见天籁之音:空调机运作的声音。

再过一个礼拜我回到雨村,胖子问我去干什么了,我看了看闷油瓶,他当时坐在雨村院子的小板凳上洗碗,手里就是一块肥皂。

我浑身抖了一下,说,去听了成语新解。

——————————

啊,今天去cp28参加了茨夜黑花婚礼,好快乐好圆满。虽然最后的婚礼大合影图没有我但是我起码和他们单独合影了。怒整个烂活,大家一起乐。

关于秦彻的一些奇怪小事,轻松欢乐向~

秦彻的白毛是天生的,但是背头风格的刘海是他苦心孤诣吹出来的。

他的头发和他在外面的脾气一样硬,你平时摸着就觉得扎手,如果不趁着湿漉漉的时候把造型吹出来,第二天早上就会翘毛上天。

所以秦彻每次洗完澡都要花半个小时吹头,还喜欢让你帮他吹,你抵不过他软磨硬泡,只好骑在他肩膀上,一边帮他吹头一边自己啧啧摇头,想着乌鸦果然喜欢臭美。

后来有一阵儿你不在家,回来时发现秦彻洗澡竟然把梅菲斯特也带了进去,你担心你的乌鸦小伙伴漏电,于是偷偷摸摸地扒拉开门缝。

果然,秦彻不会无缘无故带一只乌鸦进浴室。

只见梅菲...

只见梅菲斯特叼着吹风机飞上飞下,扑腾着翅膀小心翼翼地避开秦彻的脑袋,通过湿度检测仪寻找着最需要吹干的地方,秦彻则好整以暇地喝着红酒,刷着你的朋友圈,懒懒地向你抛了个媚眼。

可真是…乌鸦界的奴隶主。

二:

秦彻运气很差,这是没办法的,谁让他叫“鸦头”。

他还会怪你,说就是你老是喊他“鸦鸦”“鸦头”之类的,才会让他运气这么差,差到投完币之后娃娃机甚至直接坏掉了。

你很不服气的认为梅菲斯特应该背这个锅,因为他一天到晚让梅菲斯特站在肩膀上,所以才会和鸦鸦搭边儿。

后来有一天梅菲斯特没电了,你在给梅菲斯特上电池前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带秦彻去挂个彩票,毕竟难得没有这个小乌鸦在旁边嘎嘎叫,至少不会让一个彩票店的人都怒目瞪着你们。

于是你风风火火拉着秦彻冲进N109区的某家彩票店,为了防止他这个臭名远扬的被人认出来,你特地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勾人的红眼睛无奈地看着你。

你霸气的抽出他的卡,刷刷地买了十本彩票,然后两个人把每本对半分。

秦彻刮完五个半本之后,看着仅中了十块钱的你,放声大笑。

你恨不得把他的帽子摘下来薅他几个白毛,然后气冲冲地问他中了多少钱,他摊了摊手,无奈地看着你把他的抢过去。

嗯,五块。

看样子梅菲斯特确实没什么问题,和秦彻待久了,你的运气都…一去不复返了…这种夫妻相,可真是…

回去的路上,你趴在秦彻背上不停地嘀嘀咕咕抱怨着,然后他转了转头,用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撞了一下你的,撞得你脑瓜子嗡嗡的。

“你干啥啊鸦头!”

你怒气冲冲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他耳根都给你咬红了。

“我在撞大运。”

“为了遇见你,我可是用光了所有的运气。”

三:

秦彻吃不了芥末。

你之前偷偷给他的三明治里抹过芥末酱,然后你就看见他肉眼可见的红温了,拧着眉头一边打嗝一边四处找水,吨吨吨灌了三杯之后还是一脸严肃地偷偷吐舌头。

你躲在他办公桌底下,笑得差点儿没岔气,秦彻像一只小狗一样伸着舌头哈气,简直不要太可爱。

把你揪出来之后,他的脸还是红的,他单手拎着你坐到办公桌上,佯装生气地皱眉盯着你,红色的眸子发着危险的光,像一只凶狠的小狼狗,一副要把你吃了的表情。

“好玩儿吗?”

他挑眉看着你,带着几分危险的语气,居高临下地用指尖绕着你的发梢。你有点儿心虚,但倒是不在怕的,乐呵呵地点头,然后…

涂着芥末酱的两片三明治就一左一右夹住了你的脸。

秦彻居高临下地捧着你的脸,得意洋洋地勾起了一个很秦彻的笑,心满意足地揉了两下,芥末味从四面八方熏过来,你挣扎了几下却被他摁了回去。作为一个诡计多端的小猎人,你怎么可能就这样被欺负了去,顿时心生一计。

你哎呀一声,突然露出了有点痛苦的表情,拧着眉抬手捂住了眼睛,呜呜地喊着疼。

“弄到眼睛里了?”

秦彻的表情立刻就紧张了,你微眯的另一只眼睛甚至看到了他表情里最罕见的慌乱,他迅速地把夹着你脸的两片三明治撒开,手忙脚乱地想查看,但是你一脸的芥末酱他无从下手,他慌乱片刻后还是先拿纸给你擦干净脸两侧的芥末,并快速地找来水。

“我的错,不要揉眼睛,先拿水冲一下。”

他难得这样低声下气地伏下了身,小心地举着手靠近你,一脸担忧地看着你捂着眼睛,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恼。

“乖,等会儿随你怎么罚我,先听话。”

“你说的…”

你假装生气地应了一声,还是把戏做全地继续捂着眼睛,可怜唧唧地哼了两声,然后在他拉着你的手挪开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将他连人带水摁倒在了椅子上。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本集含致死量双教主,介意可跳

1.

人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

众所周知,进了圣墓山,就必定有你看不见的人在看你。通常情况下,陆危楼身为一教之主,是不会亲自开着暗沉弥撒去观察客人的,但其他弟子,哪怕是左右护法,也难保不会被今天这二位察觉。

是人都有好奇心。陆危楼早已听闻谢云流与李忘生合籍以来琴瑟和鸣,可他实在想象不出谢云流和任何人琴瑟和鸣的样子,更不要说对面还是那个油盐不进,满脸写着“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的李忘生。

这二人年关还没出便一同跑得不见踪影,仗着自己比别人多学了技能,今日在江南明日在漠北,不知为何,如今却跑来了他这明教。

他远远地便瞧见了那对师兄弟,两人牵着的手盖在李忘生的广袖下,手指缠在一起。李忘生说话的语调若形容成温言软语未免有些夸张,但也绝非陆危楼记忆中的平静无波。

这是李忘生?

陆危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走近一些,陆危楼才听清了他在说些什么。

李忘生到了明教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

“师兄看。”他指了指圣火台上铭刻的波斯语箴言,“最初版本的教义,‘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此处建筑想来是在大光明寺之变前营造的。”

李忘生:“那时陆教主的著述,比起宗教典籍,更像是文学作品……”

还真是李忘生。

陆危楼面无表情地想。

“以末日审判的火狱刑罚相胁,劝导世人向善。”李忘生喃喃道,“虽能自圆其说……”

“只是全无根据。”谢云流和他一同说道。

李忘生顿了一下,两人都笑了起来。

吕纯阳的二徒弟性情稳重,但也不比大徒弟好教多少。教谢云流,只需带他诵读道经,逐句讲解,讲完了问一句“懂了吗?”,听他说“懂了”,就可以撒手放他自己去耍;李忘生则不然,前置流程完全相同,但是李忘生的“懂了”后面还跟着他雷打不动的疑问三连:“真的是这样吗”“原理是什么呢”和“怎么能证明呢”,问得吕纯阳学术水平突飞猛进。

大徒弟磨练心境,二徒弟精进道法,吕纯阳早早飞升,两位高徒功不可没。

谢云流:“何时学了波斯语?”

“大光明寺之变后。”李忘生回答道,“玄宗皇帝将查抄的明教典籍全部移交纯阳宫,叫我写个东西出来,论说明教教义之害,好贴在各地官府门口。”

李忘生,陆危楼想,我就知道是你。

李忘生:“初版《二宗经》的前两卷都是用波斯语写的,当时请了位祆教僧来做翻译,和他学了一点。”

“陆危楼每次竞技输了之后,”谢云流突然问道,“念的是什么?”

陆危楼每逢战败必要诵念经文以平复心绪——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可他到底是在做什么,谢云流与方乾都另有猜测。

果然,李忘生回答道:“我排到师兄的那几次……陆教主都只是在说波斯脏话罢了。”

谢云流的猜想得到了验证,却无一丝愠怒,只是突然偏过头来贴近李忘生的脸,语气平静地调笑道:“说了什么?学给师兄听听。”

李忘生:“……”

陆危楼:“……”

李忘生这辈子只怕从未说过任何脏话——把人惹急了再哄,陆危楼也没想到谢云流一把年纪了,调戏师弟的时候竟然还在玩这么幼稚的把戏。他麻木地看着谢云流的手不老实地在李忘生袖子里面摸来摸去,扯着人不放,李忘生的脸转到哪边,谢云流的脸就贴到哪边,像故意欺负他一样,非要逼问陆危楼到底说了什么粗俗之语。

这流氓是非要跑到光明顶耍吗?

直到李忘生心一横闭上眼睛,打算用别的方法堵上谢云流那张嘴的时候,陆危楼解开了隐身。

很可惜,幻想之中李忘生羞愤之下一个九转把谢云流从圣墓山上推下去摔断腿坐轮椅,久病床前无孝子的画面并没有实现。

谢云流条件反射一般拔刀,又被李忘生捉着手腕把刀按回了刀鞘里。

“诅咒方乾去只有男人的火狱,”陆危楼添油加醋道,“你去只有女人的火狱。”

谢云流又摆起他那张仿佛所有人都欠他钱的臭脸,冷漠道:“我会怕女人?”

和谢云流交流还是一如既往的困难,陆危楼也懒得和他解释,反正他来光明顶永远都只有三件事:插旗、插旗,还是他娘的插旗。

陆教主摆了个起手式,懒懒说道:“来战。”

“战什么。”谢云流居然这样回答。

他用刀柄将陆危楼的手往旁边一拨,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师弟找你。”

你师弟你师弟,好像谁不知道他是你师弟一样。陆危楼给他这股昭告天下的劲儿顶的牙疼,但也有些好奇隔了这许多年,李忘生会有什么事能找上圣墓山来。

难怪说人老了怕见故人,陆危楼瞧着与从前形貌分毫未改的李忘生,也难免生出一丝唏嘘来。

“都说李掌教年纪上来了,性情圆融了不少。”陆危楼淡淡地说,“可在我看来……你可真是一点也没变,李忘生。”

“江山易改,”李忘生答道,“本性难移。”

陆危楼初次东进大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在中原武林碰到过难啃的骨头,可唯有纯阳,他咽都咽下去了,才迟来地感觉到有些硌牙。

陆危楼出身商贾之家,自幼头脑变通。他称霸中原的计划包括硬碰与捡漏两种灵活的策略,对阵纯阳属于后者。他在波斯的神殿中听到过不灭之火里传来的低语,知晓无穷高处尚有其他存在注视着这个世界,也心知肚明他和吕洞宾恐怕并没有生活在世界的同一层次。若论窥探天机自己远不及霍桑,属于能看,但只能看一点点的水平,可是看到一点点,也足以令他他跃跃欲试。

吕洞宾如今自顾不暇,他的二弟子却又着实年轻。富贵险中求,担着风险赚来的钱花起来永远更快活——

他该见好就收的,可他实在赏识李忘生。

吕洞宾的二弟子相貌出尘,眼睛里有股惊人的专注。他拼尽全力依旧输了比试,可面上不见一丝忿懑,态度不卑不亢。

我的团队里就缺这么个人。陆危楼心想。

他本人性格冒进,座下法王要么暴躁要么阴郁要么呆滞,好在他们全都武功高强,而且还算听话,指哪打哪。

要是能有李忘生——

在陆危楼自己看来,他开出的条件很是优厚。

“李道长。”他十分客气地说。

论剑峰上气氛还算融洽。动手前说好了只是切磋,李忘生镇山河又下的挺漂亮,虽说输的惨烈,可纯阳弟子无人伤重;兼之吕洞宾未曾出面,陆危楼竟也不亲自下场,只是从旁观战,算他有点风度。这时他开口说话,李忘生领着的年轻道士们皆是满面的愿听指教。

“我听说你们道家讲究入世,”陆危楼慢慢说道,“济世救人……你修道多年,难道就不想去这尘世瞧一瞧吗?”

那时陆危楼和谢云流还不怎么熟,无从得知叫李忘生下山究竟是件多么困难的事。他字句斟酌,处心积虑地说道:“何不与我同去,共成大业?我绝不强求你改信我教……”

“他日明教统辖中原,”陆危楼许诺道,“我亦会保全纯阳。”

李忘生身边的小胖道士满脸写着“几个菜啊喝成这样”,抬头去看他师兄的时候,表情却僵住了。

李忘生眼睛微微睁大,若有所思。

“……忘,忘生师兄……?”小胖惊恐地扯了扯李忘生的袖子。

“昔年我在长安,也曾听过胡僧传教。”李忘生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只觉贵教教义与祆佛两教颇为相似,但多有不通之处……想来是我一知半解。”

“本想今日晚些时候,再向陆教主讨教。”

“方才陆教主提到可不必改信,”李忘生说道,“倒令我觉得,或许一问可解百问……”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叫所有人清清楚楚地听到。

“此等教义,”他说,“诸位果真相信吗?”

论剑峰顶一时只闻雪落。

“贵教前来论武,是为了求知。”李忘生见无人应答,继续说道,“我有此问,亦是为了求知。”

“我待明教上下以诚,诸位法王,是否愿意为我解惑呢?”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而李忘生这个人,坏就坏在没有坏心。

陆危楼前半生的精力几乎都用在自创武学上,对教义的编修还没来得及怎么上心,只是将祆教、佛教和基督教中他认为有道理的部分一通缝合,写了三本书出来。追随他的祆教旧人,要么是出于自己的野心,要么是出于对他这个人的盲信,李忘生的提问,猝不及防地触及了一个从未有人踏足的领域。

陆危楼头脑变通,人情练达,早早便已领悟有些问题的答案还是不知道为好。论剑峰上尴尬的沉默还在继续,但他没有转身去看任何一位法王脸上的表情。

此后多年,陆危楼一直以为李忘生是一个性情纯粹耿直,说话诛心而不自知的人,直到他又遇到了谢云流。

谢云流嘴里的李忘生,生具异常精彩的另一副面孔。

“你说他究竟是真心要问,还是歹毒地离间我们兄弟呢?”

陆危楼一边啜饮杯中酒,一边自言自语般问道。

“你有什么可离间的。”谢云流不耐烦地说。

圣墓山上狂风呼啸,沙地被月光染作银白,叫人想起纯阳。

“他从来都……只骗过我。”谢云流已经有些醉了,“只害我。”

哦。陆危楼饶有兴致地想,他们是这么回事。

就像我和霍桑一样。

02.

虽说是三人结拜,但陆危楼与阿萨辛总是格外亲密些——阿萨辛从未告诉过旁人的秘密,陆危楼也知道。

“这有什么。”他毫不犹豫地说,“你要是想做男人,我就当你是弟弟,你要是想做女人,我就当你是我妹子。”

“是么。”霍桑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慢吞吞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说……”

“我要是想做女人,你就娶我做老婆呢。”

太热了。

按理说沙漠里的晚上应当很冷,可陆危楼除了祆教圣典,还偷了样很要命的东西。

他从泰西封的摩尼神殿里,取走了一点不灭之火。

这火焰被霍桑设法保留在一盏提灯里,随行人等皆不知晓,他们一路上都在用圣火取暖做饭,只有克鲁泽曾疑惑地表示,肉烤起来好像比从前要香一些。

眼前的圣火只有小小的一团,可依旧如此炽热,如此明亮,烤得陆危楼满脸通红。

他真好看。

被霍桑骑跨到身上的时候,陆危楼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想要我吗?”那个人换了波斯语,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

圣火面前,是不能说谎的。

“想。”陆危楼说。

“这根本……不是什么……不灭之火……”霍桑一面亲吻他,一面断断续续地说道。

“琐罗亚斯德的圣火……一千年前便已熄灭……萨珊王朝的圣火……在你我降生前也早已……”

——这种时候,为什么要说这种事呢?

这念头在陆危楼脑中一闪而过。

他的心跳的这样快,几乎听不清情人在耳边的喁喁细语。

直到阿萨辛不告而别,陆危楼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大概率是被骗身了。

他这兄弟,从来都喜欢端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把别人耍的团团转。他多半是受不了别的人,又好奇做女人是什么感觉,所以借陆危楼一试,试了几次觉得还是做男人快活些,于是穿上衣服就走了——霍桑就是这样的人。

只有陆危楼被爱情冲昏头脑,真的想过要娶他为妻,和他白头偕老。

算了算了。陆危楼苦中作乐地想,当初结义时立誓为兄弟两肋插刀,如今只是给兄弟睡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后来他在中原站稳了脚跟,娶妻生女,家庭和睦。可除了谢云流拓跋思南那种怪胎,做男人的多少有点吃锅望盆的劣根性,陆危楼听说阿萨辛在红衣教中养了个男宠,脑子放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对当初的事有了一点不同的想法。

如果当初是霍桑【】了我,而不是我【】了霍桑,最后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陆危楼一想到自己被【】就浑身不舒服,但那毕竟是霍桑,如果是他想要,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商量……可他要是不光想【】了我,还想把我也阉了,我又要如何应对呢?

果然,事情依旧是进行不下去。

虽则如此,他却还是比谢云流强些。

他与霍桑,即便如今相见,也绝不会恶语相向。若是他陆危楼有一日沦落到众叛亲离,命悬一线的境地,霍桑也必定会想尽办法,排除万难,跑来救他。

谢云流醉了,拎起酒坛,指向前方。

“我要回去找他。”谢云流执拗地说,“我要……问个清楚。”

“你指的是波斯。”陆危楼说,“大唐在那边。”

任谁也没有想到,陆危楼与李忘生的重逢,竟然相隔了这许多年。

“惭愧。”李忘生道,“我三十岁后才开始学习他教经典,那时方知许多宗教不像佛道两家,还有还俗一说。”

“当初那一问,实在不妥。”李忘生语带歉意,“我年轻气盛,好在陆教主心胸开阔,未曾与我计较。”

谢云流:“……”

陆危楼:谁心胸开阔?

谢云流:谁年轻气盛?

两人俱是眼带震惊,李忘生却掏掏袖子,取出一样东西来。

“此物夹在从大光明寺收缴的《阿维斯陀》里。”李忘生说道,“我瞧见上面的铭文,猜到这东西恐怕对陆教主十分要紧,单独收起来了,想着若有机会,应当归还。”

李忘生:“物归原主。”

陆危楼接在手里的,是一只耳饰。厚厚的一片金属,日月纹样,历经岁月,光华不再。太阳的那一侧蚀刻着波斯语的“霍桑”,月亮的那一侧则是“穆萨”。

陆危楼沉默不语,只将那耳饰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当年他们途径回鹘时,陆危楼假借修装备之名,跑去借了铁匠的炉子自己偷偷地敲出来,想送给霍桑的。

他以前从没做过这个,又不肯叫别人插手,敲得坑坑洼洼。一想到这东西要挂在霍桑那张漂亮脸蛋的旁边,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可不送又实在不甘心,只好揣在身上,一直揣到霍桑不辞而别。

红衣教在中原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如今的陆危楼也再不敢想什么“比谢云流强”了,甚至他还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最后和故人刀剑相向的,只怕是他陆教主自己。

命运无常,有时变态神经病就是会以美貌忧郁初恋情人的形态出现在你身边。他以为自己早已想通,可乍然见到这东西,依旧让他许久说不出话来。

也许从那时起,他就答错了话。

霍桑既不想做男人,也不想做女人,他从来都只想做他自己。

可做他自己,当真需要这成千上万条人命为他铺路吗?

陆危楼的圣火从未熄灭。

光明顶圣火台内燃烧了数十年的,仍旧是当初在沙漠中见证了一切的那团火。从前发生的许事在漫长岁月中已然模糊,可陆危楼还记得火焰迸发出的滚烫热度,叫他想不顾一切,投身其中。火舌舔上身躯时一定很痛,可他心中全无恐惧,只有喜悦。

而现在,他只要稍微动动手指,便能让掌中之物在圣火中消弭。

“扔不扔?”谢云流打破沉默,“磨叽什么?”

谢云流那张嘴最擅长说的就是没用的狠话,更要命的是,他觉得自己会玩了之后,还到处出警别人。

陆危楼充耳不闻,就着圣火又看了那耳环一会,突然道:“上面为什么有个牙印?”

李忘生脸上浮现出一丝少见的尴尬。

“读经的时候,”李忘生说到,“我师弟师妹也在。”

人一多,就有小团体,纯阳真人们也不例外。

玄宗陛下的任务下来之后,所有资料理所应当地被转移给了李忘生、上官博玉和于睿的学术组,这枚耳饰,就是于睿发现的。

“好轻。”于睿拿在手里掂了掂,“这么大,挂在耳朵上也不会痛……掺了锡?”

上官博玉接在手里瞧了瞧:“我看像是掺了铝……为何会有枚耳环?侧面刻的是……”

他看了一会,无言地拿给李忘生瞧。

“什么东西?”于睿道,“我看看?”

“穆萨……哈桑。”于睿疑惑道,“穆萨是陆教主,这哈桑又是谁?”

博玉与李忘生都沉默不语。

“我还是觉得是锡。”于睿说。

她正是活泼俏皮的年纪,有很强的求证精神,李忘生还没来得及阻止,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耳饰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于睿:“好吧。是铝。”

“她说是铝。”李忘生说。

圣火台前,突然响起了第四个人的声音。

“教主,”那声音说,“这耳环你不要了是吗?”

“……给你了。”陆危楼随手将那枚耳饰递给突然解除隐身的卡卢比。

03.

李忘生在远处和卡卢比轻声说着些什么,谢云流和陆危楼则站在原处烤火。

百无聊赖,谢云流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拿给陆危楼看。

“啧。”陆危楼不耐烦地说,“圣墓山上不要拿佛……”

话说一半,他停住了。

拿佛像做玉佩是很少见的。将神明挂在腰上,未免显得不太恭敬,可陆危楼只看一眼便明白了,此物非得做到这个尺寸,乃是创作主题的需要。

谢云流这玉雕弥勒佛的脖子上,还戴着一个弥勒佛。

尽管对佛家全无好感,这样的艺术对当代著名宗教领袖陆危楼来说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和天下大多数男人一样,陆危楼想看兄弟笑话,但也不想看兄弟闹太大的笑话。念及谢云流情路实在坎坷,他一把将谢云流的手按了下去,警告道:“别送。”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陆危楼说,“你师弟还是个道士,别送这玩意。”

“别碰。”谢云流立即抽手,面无表情道,“什么别送。”

“这是我师弟送我的。”他说。

李忘生你——

陆危楼震惊地看向李忘生的方向。

两日前,龙门客栈。

谢云流手里的玉佩玉质低劣,雕工粗糙,创作内容非“大不敬”三字不足以形容。

李忘生神情凝重。

谢云流仔细端详这玉佩,瞬间脑补了一个非常完整的邪恶反派以渎神之物为媒介散播诅咒致多人受害的悲惨故事,他向来爱管闲事,脱口而出道:“何处发现的?情况严重吗?”

几乎同时,李忘生带着些紧张道:“送给……师兄的。”

谢云流:“……???”

他看看手里的玉佩,又抬头看看师弟,又看看玉佩,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忘生纵然在感情方面略显迟钝,现在也看懂了谢云流脸上的疑惑,原本紧张的心情里更添了一丝尴尬。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开口解释道:“昨天在市集见到此物,我那时想着……”

“还算……新奇。”李忘生声音越来越低,“师兄要是看见了……也许会买来……送我。”

谢云流半晌没有说话。

李忘生早后悔了,只是强忍着没从谢云流手里再把玉佩拿回来——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他也是头回做这样的事。在李忘生心里,谢云流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很厉害,做了道侣更是一等一的好,他便也一板一眼地学着谢云流的样子,想送他点什么东西,讨他的欢心。

吕纯阳年轻时最害怕的事——二徒弟跟着大徒弟有样学样,便在这奇怪的契机下猝不及防地成真了。

瞧见谢云流这样的反应,说不失落肯定是骗人的,可学什么东西都想一次就学成,未免也有些异想天开。李忘生别的不提,自我调节的能力可谓独步天下,他闭了闭眼,硬着头皮说道:“师兄先收着,不喜欢的话,下次我再……”

谢云流猛然抬头:“谁说我不喜欢?!”

李忘生心猛地一跳,对上谢云流的眼睛。

他很久、很久没再看到谢云流这样笑过了。

龙门荒漠炽热的阳光从窗外投进来,将师兄的眼睛照成浅浅的琥珀色,仿佛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从前的谢云流笑起来就是这样的,又放肆又嚣张,好像再大的麻烦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李忘生的手不受控制一般,抚上他的脸。

他从前想象过这一幕的,想过很多次。

他总是想,等到他二十岁那年,告诉师兄可以合籍的时候,他一定就是这么开心。到了那个时候,师兄想要亲他,可以不必等到他睡着了、摸着黑、做贼一样地亲,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想要什么李忘生都愿意给。他早将这件事在脑海里偷偷演练了一千次、一万次,每一次都像第一次想到这主意时一样开心。

可想要师兄这样笑出来,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原来并不需要他大张旗鼓地去找师父,顶着师父复杂的表情把事情说的如此具体,一再地表明自己想清楚了、自己愿意。原来他渴望了这么久的东西,只要用一块1金37银买来的便宜玉佩,就能从师兄这里换到。

谢云流还搂着李忘生,一叠声地说“师兄喜欢的”,唯恐他一开始表现不好,叫李忘生错会了他的意思。他有心现在就戴上那玉佩,又怕挂在外面磕坏了,又怕被砂子磨到,像得了什么无价之宝一样珍而重之地收在怀里,贴身放着。

“还有下次吗?”他手掌捉着李忘生的腰,脸贴着脸地小声盘问他,“真的还有下次吗?”

李忘生早被他一声声的“好师弟”喊得迷失了自我,像天下所有在情爱里昏了头的人一样,不住地用未来的承诺预支爱人眼里的一点欢喜。

“有的,师兄。”他喃喃地回应道,“有下次……有的。”

于是谢云流低下头,极尽温柔地亲吻他。

他知道李忘生喜欢这样。喜欢抱在一起,让师兄轻轻地、慢慢地弄他,要一直能看到师兄的脸,要不停地亲。谢云流这时候会把他逼到墙边,手掌垫在他脑后,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仿佛只要这么做,李忘生的整个世界就真的只有自己的胸膛到手臂之间的一点距离。

李忘生被他亲的极舒服,迷迷糊糊中竟破天荒地说了件还没准备好的事。

“我还给师兄……做了风车。”他低声说。

谢云流动作一停。

“跟疾风师侄学的。”李忘生说,“他做的风车,少侠们都说想要。”

谢云流根本不知道“疾风师侄”又是哪号人,但这也不妨碍他立刻命令道:“给我。”

“做得……很丑。”李忘生说,“要不我再……多做两个,拣好的给师兄罢。”

“你做了多少?”谢云流立刻说道,“全都是我的,快给我!”

李忘生攀着谢云流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笑了出来。

“李忘生!”谢云流竟有些急了,“你还听不听师兄的话!”

他这么一说李忘生就没辙了,只好把做来练手的三个风车都掏了出来。扇叶长的长短的短,歪七扭八,风吹是不太动的,要用很大的力气去拨才会转。可谢云流瞧在眼里,只觉得哪个都精致,哪个都喜欢。他像是第一次收到玩具的孩子一样,哪个都不舍得放下,看了好一会,才全都放进背包里。

李忘生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又去牵他的手。

谢云流一把将他扯过来,死死地抱在怀里。

世道就是这么不公,有的人辛辛苦苦地做了丑东西不好意思送出手,有的人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师弟送的丑东西。

陆危楼无语地看看李忘生,又看看谢云流,被后者如今阴郁中带着一丝开朗的诡异精神状态刺挠的浑身难受。

“还有件事。”谢云流说道。

陆危楼:“说。”

“之前你叫方乾拓跋思南打听的事,”谢云流说道,“我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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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屏蔽了,果然还是不能写某些内容,上一版删删改改已经把申诉机会都用掉了,只好重发了

*包了两集饺子,终于到这碟醋了...

*包了两集饺子,终于到这碟醋了

05.

卡卢比:“……教主。”

“吕祖已非此世中人。”陆危楼仿若未闻,继续说道,“长兄为父,谢云流这厮就算了,她的婚事,该是你说了算。”

谢云流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然而陆危楼话却无从反驳。于睿的婚事谢云流确实没什么发言的立场,他占了长兄的名头,但师弟师妹全是李忘生带大的,而且他自己的恋爱谈的也是乱七八糟,以至于他与李忘生合籍的时候,就连拓跋思南都认为自己有资格写信提点他,叫他结婚前、结婚时和结婚后都要记得管好自己的嘴,有什么话多想两遍再说。

卡卢比声音微微提高:“教主!”

“想来你也不愿清虚子如此蹉跎年华。”陆危楼说道,“看在我这兄弟一片痴心的份上,还望李掌教允了这门婚事吧。”

卡卢比控制不住表情了:“教!主!”

“怎么?”陆危楼终于看了他一眼,“你不愿意?”

“是。”卡卢比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谢云流面无表情地想,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不愿意?

他难听的话已经冲到嘴边,却突然感觉到李忘生反握住他手腕,仿佛是在央他不要说话。虽不解其因,但谢云流的大脑当即发出指令,开始释放他日渐熟练的新技能:闭嘴。

他偏过头来,只见李忘生毫无惊讶之色,看卡卢比的眼神仿佛还饶有兴趣。

也罢。谢云流想,按照师弟的计划,不愁没有机会教训这小子。

可卡卢比没给他置身事外的机会。

“无论于睿是否对我有意……”卡卢比说道,“我对她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想来她也是一样。”卡卢比神情中带有一丝难掩的失落,“无论谢宗主是否成婚……她也还是……钟情于谢宗主。”

“多谢教主好意。”卡卢比继续道,“只是我不愿……勉强于她。”

上次他就瞧出来这小子对他意见很大,可谢云流年轻时得罪的人太多,全然想不起来是为什么——他也懒得想,反正他还有一以贯之的应对策略“有本事你弄死我”。可卡卢比突然之间红口白牙污他清白的这一手,未免也玩得太过拙劣。好在师弟绝对不会相……信……

——有这事。

谢云流对上李忘生游移的眼神,突然意识到。

——居然有这事???

陆危楼本已摆出一副我今天就是要把这事办了的架势,被这番离奇变故一激,表情居然现出几分迷茫来。

“还请教主,”卡卢比郑重道,“收回成命。”

卡卢比还欲继续发言,陆危楼将手一抬,止住了他的话语。

李忘生的手又紧了紧。

行,我可以不开口。谢云流悻悻地想,但李忘生……你最好给我个说法。

李忘生想了一会,无奈地笑了。

再乱的局面,事情一件件的处置,也总有理清的时候。

“有件事,陆教主说错了。”李忘生终于说道,“我师妹的婚事……恐怕只有她自己说了才算。”

“陆教主盛情。”李忘生正色道,“请恕我无法替她答应。”

“自然,”李忘生继续道,“我亦无法……替她拒绝。”

陆危楼听了这话,眼珠微微一动。

“说来可笑,”李忘生话锋一转,“我从前也觉得,倘若两心相许,能结成婚姻便是功德圆满。”

这话什么意思?谢云流想。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忘生。

“所以当初……我察觉师兄心意,便去求了师父。”

“师父许我们长大后结为道侣,我就……一心一意地等。”

“后来的事,陆教主也都知道。”

“那时我才想通……”李忘生慢慢说道,“能不能结成道侣,有什么要紧?”

“师父准不准,又有什么要紧呢?”

“哪怕师父不准,”李忘生语调坦然,“我对师兄……也是不会变的。”

他语调轻柔,可这话落在谢云流耳朵里,却响若炸雷。

他还没回过神来,可一丝笑意却已然慢慢地爬上谢云流的脸庞。

在师弟那里,师父说的话一向比圣旨都管用,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他还有听到李忘生说“师父准不准有什么要紧”的一天,让他此刻只想马上找个无人之处,叫李忘生把他那“即便违抗师命也要喜欢师兄”的大逆不道之言再说上个十遍八遍。

“我该去找师兄的。”李忘生平静地说。

我该牵师兄的手,我该说喜欢师兄……说爱慕师兄。

“现在想来,”李忘生继续道,“师父当初的意思,恐怕不是叫我等到成年才能对师兄坦露心迹,可那时我满心想着我已得偿所愿,还是第一次未曾细听师父说的话到底是何含义……”

“只想求得结果,最重要的事,反倒没做。”

陆危楼本想说他和他老婆便是初相识就结为夫妇,日子也过得好好的,可他攥在手里的那枚耳环却仿佛卡在他嗓子眼里,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像陆教主与夫人一般,固然也好,”李忘生却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只是人与人所求甚为不同……”

“年轻人的事,还是叫他们自己处理吧。”

“况且独断专行的苦头,”李忘生轻轻地说,“陆教主不是早已吃过了吗?”

批了一层随和的外皮,李忘生的大实话听着依旧是那么扎心。

“……也罢。”陆危楼终于说道。

卡卢比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

“多谢李掌教。”他感激地说。

“你愿意学他,”陆危楼冷言冷语道,“你也耗着。”

“值得。”卡卢比轻声说。

虽然还在记仇卡卢比血口喷人污蔑他的事,可这句“值得”,倒叫谢云流对他产生出一点不情不愿的赞赏来。

“至于你方才所说之事,”李忘生对卡卢比说道,“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般。”

“其中缘由,还是让师妹自己和你说罢。”

卡卢比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她要来见我吗?”

话一出口,他仿佛又感觉自己要得太多,立刻改口道:“还是她要……给我写信吗?”

这几个回合受命于师弟,始终装聋作哑的谢云流早等得不耐烦了,小幅度地晃了晃李忘生的手,意思是催他快点。

“不久之后,”李忘生说道,“也许你们就能见面了。”

李忘生终于说出来他此次前来明教的真正目的。

“陆教主,”他说,“我亦有一事相求。”

“以我之见,世间种种宗教,不过是解释世界的不同方法罢了。”李忘生说道,“别人的观点,听听没有坏处。”

“此前我已为纯阳弟子请来玄虚师父讲解佛经。”

李忘生:“我闻陆教主欲重返中原,便也想向陆教主讨一位明教弟子,在纯阳宣讲教义。”

陆危楼几乎立刻明白了李忘生的意图。

你小子,在这等着我呢是吧。

“给钱吗?”陆危楼四平八稳地问。

传教还收钱,这种话也就陆危楼说得出口。好在陆教主财迷之名响彻大江南北,李忘生在来之前早就和卓凤鸣商量好了应对之策。

“年薪48砖月休八天包吃住。”李忘生对答如流地将祁进的待遇打了个6折报了出来。

陆危楼摸摸下巴。

讨价还价是陆危楼平生的一大爱好,得到了李忘生的报价,他便开始熟练地寻找基准线。

“他也是这个待遇吗?”陆危楼指了指经常在纯阳上班的编外人士静虚子谢云流。

“他不是,”李忘生坦诚道:“他是免费的。”

“他是谁?”谢云流忍无可忍道,“现在管师兄叫什么?”

他说的台词仿佛是在表达不满,可话音里却有明晃晃的笑意,叫陆危楼怎么看都看不上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友好而漫长的协商之后陆教主成功地将价格提高到了52砖/年,并且像个卖丫鬟的人牙子一样为自己争取到了10%的抽成,这才满意地询问甲方李忘生:“有什么要求吗?”

一起打了一年多的jjc,默契是一点也没有,谢云流着急去谈恋爱,可陆危楼还在这慢腾腾地演个没完。

“陆教主看着派人就是了。”李忘生答道,“只是平日论道,难免有言语争锋,陆教主选有耐心,脾气好些的为好。”

“好说。”陆危楼将卡卢比往前一推,睁眼说瞎话道:“我教中脾气最好的,就是这一个了。”

卡卢比一脸茫然,像是不能相信自己居然是明教上下脾气最好的人,陆危楼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只是我不日将离教远游,等我将诸事安排妥当,再叫他出发罢。”

“李掌教只管放心。”陆危楼阴阳怪气地说,“去华山的路,他熟得很呢。”

“自然,”李忘生道,“全凭陆教主安排。”

陆危楼将那耳环在手里上下抛了抛,轻描淡写道:“多谢。”

“那一成的抽成,不要你的了。”

卡卢比非常明显地朝陆危楼瞟了一眼。

李忘生哑然失笑,谢云流拉着他起身,随口道:“完事了,告辞。”

“谢云流,”陆危楼缓缓问道,“你有没有……”

“有没有写信将你的事告诉方乾和拓跋?”谢云流替他补完了句子,淡定答道,“没有。”

陆危楼挑起一边眉毛。

“我令我师弟门下,一个叫沈剑心的弟子替我写了。”谢云流头也不回地说,“他与阿萨辛……积怨颇深。”

三生树。

谢云流拉着李忘生坐了,此处不便生火,他就取了大氅出来,将师弟和自己裹在里头,两人一道瞧了一会他们仿着回鹘人的习俗系在枝头的红色绸带。

晓星已然升起,可时辰还早,树下便只得他们二人。

谢云流磕了磕李忘生的脑袋。

“说话。”他恶声恶气地说,“别想蒙混过关。”

一路上细细想来,若说于睿心仪于他,谢云流是半个字也不会相信的。当初他要与李忘生合籍的时候,祁进如丧考妣,博玉卓凤鸣则是满面的“非要这样那就这样吧”,除了那些嘻嘻哈哈的少侠,华山上有名有姓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于睿把这事当成是喜事来办。

李忘生也对卡卢比说“不是你想的那般”,可一开始他那心虚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呢?

李忘生居然笑了。

“当时师兄察觉我有所隐瞒,”李忘生答非所问道,“还以为师兄会当场发作。”

谢云流顿了顿。

“发了誓,”谢云流平淡道,“再也不冲你发脾气了。”

李忘生不觉莞尔。

“这又是何时发的誓?”他问。

“从翁洲出发,”谢云流答道,“去银霜口见你的时候。”

李忘生愣住了。

参天巨树笼罩在二人头顶,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情人的低语。

过了很久,李忘生才若无其事的开口。

“那师兄……”李忘生说,“要是实在生气呢?”

谢云流佯怒道:“你就不能少叫师兄生点气吗?”

两个人都笑了,李忘生挪了挪身子,将头靠在师兄的肩上。

“师妹传讯给我,说你出关的时候,我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想,”谢云流说道,“管它什么发不发誓的,等见了你,说什么也要当着你那些徒子徒孙的面把你臭骂一顿……”

“好。”李忘生温声应允道,“臭骂我一顿,然后呢?”

“然后躲回舟山去,再也不回中原了。”谢云流小声说。

“你不爱惜性命,别指望我还会再管你。”

可真见了李忘生,他只想把人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他悄悄地把脸颊蹭在师弟的颈侧,李忘生不住地温言安抚,可谢云流咬紧了牙,一个字也不敢回应。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张开嘴,是会说那些想好了要说的、伤人伤己的难听话,还是会把这些年来可笑可怜的心事一点不剩地倒个干净呢?

他从未像那一刻一样,希望自己能回到过去,回到师父还是个普通的老道士,带着他与师弟这两个小道士的时候。那时他还傻乎乎地相信,天下没有自己的剑摆不平的事,而他只要认真地摆起师兄的架子,就能叫李忘生立马乖乖听自己的话。

他不会提很过分的要求的,真的……他什么也不要,只要他师弟好好的。

“那时都忍了。”谢云流说,“今天能算什么?”

月色明亮,树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师兄不会不管我的。”李忘生轻声道。

“只要师兄知道……就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他这话说得有恃无恐,叫人生气,可谢云流却仿佛听到最动听的情话一般勾起了嘴角。

“怎么?”谢云流加重了语气,“师兄不发脾气,就不用说了?”

李忘生刚要从他肩上抬起头,又被谢云流按了回去。

“此事,”李忘生笑道,“说来也是我的错。”

“是开元五年,还是开元六年?我也记不得了……”李忘生回忆道,“只记得是一个冬天,师妹病了,我守着她,她突然说要听大师兄的故事。”

李忘生嘴里的谢云流自然是千好万好,无所不能,武功高强,道法精通,待人亲和,会给大家带很多山上没有的新鲜玩意,厨艺更是高超,什么都会做,等等等等,不出一刻钟,于睿就被她二师兄哄成了“哇.jpg”,一双眼睛在烛火下闪闪发亮。

曾几何时,纯阳上下只要提起谢云流,都是这样的神情——可这样的神情,李忘生却已经太久没见过了。

“糖桂花大师兄会做吗?”于睿问道。

李忘生强忍心酸,柔声答道:“会的。”

“玉露团也会做吗?”于睿期冀地问。

李忘生:“会的。”

于睿:“樱桃毕罗,大师兄也会做吗?”

要不你去扬州找个点心师傅把她嫁了吧。谢云流想。

听到这他已将事情猜到了个七七八八。谢云流虽然是个老剑纯,但他也有常识,没有人会真的爱上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可牛角尖大家都钻过,大哥不笑四妹,这种事也只有靠师妹自己想清楚,别人说什么只怕都没用。

于睿期期艾艾,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最关心的问题。

“那……”她小声问,“大师兄长得……好不好看啊?”

谢云流竖起了耳朵。

“我说……”李忘生答道,“好看。”

“大师兄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

从小到大,也不是没人说过谢云流长相俊美,可唯有这一次仿佛有一把火在他体内腾地烧了起来,叫他恨不得立时站起身来大叫几声。

他以为李忘生从不在意的。

师弟从小便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红颜枯骨,皮囊而已,只有他一直惦记着师弟的美色,就连师弟老到须发皆白的时候,也依旧觉得他好看。九老洞外他脑子里转着剑阵刀法,却还是总在不经意间想着,能不能趁大家都不注意多看师弟两眼。

他抱着李忘生,却还嫌不够一般,又蹭了蹭他的发顶。

“然后师妹就说,”李忘生无奈道,“等她长大了,要嫁给大师兄。”

“你怎么说?”谢云流轻轻晃了晃他,催促道,“嗯?”

“我只当是稚子戏言,”李忘生承认道,“未曾理会。”

“谁曾想师妹竟……记了这样久。”

“你就不会说,”谢云流恨铁不成钢地教他,“师父已经把大师兄许给我了,所以你不能嫁给大师兄……”

李忘生不住地笑。

“大师兄对我……忠贞无比。”谢云流看也不看李忘生,自顾自地小声说道,“旁的人,别管是男是女,是圆是扁,大师兄都绝不会多看一眼的。”

“学会了吗?”谢云流催促道。

“师兄教诲,”李忘生忍笑道,“师弟……谨记在心。”

两人都许久没再说话,只静静地靠在一起。枝头无数红绸随风飘荡,李忘生逐渐失神。

窗外大雪纷飞,于睿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大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她问罢便沉沉入睡,烛火明明灭灭,照得墙上李忘生的影子细细颤抖。

“很快。”李忘生对那影子安慰一般地说道。

很快,师兄就会回来的。

他气我,气师父,可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要个说法的。也许……也许他已经安顿好了温王,现在就在驶往扬州的船上。也许他已经走到了洛道、走到了枫华谷,也许他已经……快要到了呢?

雪下得这样大,要是我去山门……去山脚下等他,是不是就能……早点见到他了?

“忘生,”谢云流突然道,“其实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喜欢师兄了?”

李忘生如梦初醒。

他慢慢拉起裹在两人身上的大氅,将自己和师兄罩在里面,又分开双膝,骑到谢云流身上低头吻他。

“是。”

李忘生的声音几不可闻。

他的亲吻如春风细雨,又缓慢又温柔。

“我早就……喜欢师兄。”

李忘生在亲吻的间隙低声说道。

“爱慕师兄。”

“思念师兄。”

大氅下一片黑暗,谢云流只能感觉到自己被李忘生的体温环绕,鼻尖只能嗅到李忘生的气息。

他将师弟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却还是觉得……不够。

想要他。

李忘生慢慢地亲到他的唇角,到面颊,到下巴。

“师弟。”谢云流闷闷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在谢云流颈上又印上一个吻,李忘生这才答道:“我都听师兄的。”

谢云流收紧了手臂。

“现在。”他得寸进尺道,“回舟山。”

“好。”

李忘生说。

圣火台。

“我已传讯召回何方易。”陆危楼伸出双手烤火,不紧不慢地叮嘱道,“他到了,你就出发。”卡卢比低头应是。

陆危楼:“知道为什么叫你去纯阳吗?”

“交好中原各派,”卡卢比答道,“预备我教东归。”

卡卢比这样回话,显得他准备要说的“抓住机会讨好你未来媳妇和大小舅子”的答案很没有格局,陆危楼只好语焉不详地交待他:“机灵点。”

“碰见拿不准的事,联系不上我的,就去问李掌教。”陆危楼说,“他不会害你。”

“少和谢云流往来,学不到一点好。”

“是。”卡卢比问道,“教主预备何时启程?”

“现在。”陆危楼说,“明早你见了沈酱侠,告诉他我回来之前,不准他喝酒。”

陆危楼:“要是圣女问起我去做什么了,如实回答就是。”

“可是教主。”卡卢比说,“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呢?”

陆危楼蜷起手掌,又再次展开。

“我去找他,问个明白。”他说。

卡卢比不依不饶地追问:“然后呢?”

“大光明寺之变后,我就是在此处任你做护教法王。”陆危楼问,“那时和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做生意,总有赔钱的时候。”卡卢比复述道,“起码没把圣火也赔了。”

“然后,”陆危楼这才回答卡卢比的问题,“教主我要瞧瞧,有没有赔钱的生意可做。”

卡卢比:“那便祝教主……此行顺利吧。”

“占不到便宜就算了。”卡卢比劝道,“别把你的圣火也赔掉了。”

陆危楼笑着摇了摇头。

东南方的太阳渐渐升起来了。

前路未卜,祸福难料,可“出发”的念头却总是叫人心怀希望。这一生波云诡谲,但穆萨·哈贾尼却依旧如他年少时想好了的那样,向东行去。

END

*下一集演重返舟山之这里也是华山

他的头发长了些。

眉宇更加沉着内敛,更有成熟男人的味道了。

“关于那件事,我认真考虑过了。”乔总的声音传来,“我会帮忙的。”

还是那么好看,在人群里一眼就会被发现的存在。

这些年,他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小李教授,在想什么?”

李忘生猛地回神,抬眼对上乔总的视线:“对、对不起……我走神了。”

“这下我是真的好奇了。”乔总依旧温柔地笑着,并没有介意他的失态,“从刚刚看到那桌人开始,你就一直魂不守舍。是朋友吗?”

“……是。”李忘生望向远处灯光流溢的大楼,“很久没见了。”

但很久没见的朋友重逢,可不应该是这样的状态。

乔总很明显嗅到了些与众不同的味道,却也礼貌地没有继续深入,只...

乔总很明显嗅到了些与众不同的味道,却也礼貌地没有继续深入,只岔开话题道:“那我们现在,另找个地方吃饭?”

“抱歉啊,乔总。”提起刚刚的事,李忘生面上就浮起愧疚,“给你添麻烦了。”

方才还在旋转餐厅时,他们点的菜还没上,只先送来了随赠的餐前甜品,就看到了谢云流一行人。

李忘生已经记不清刚才自己究竟是什么表情,才让对面的人看出他整个状态都不对了,干脆直接地提议:“我们换个地方吧?”

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他抖着手穿好衣服,慌乱地跟着乔总离开了那家餐厅。

“不要这么拘谨。”乔总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之间,可以不用这么见外。”

李忘生沉默了一下,冲他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还不错吧?”乔总对他眨了眨眼,“选我绝对不会后悔。”

两人就近重新选了家餐厅,简单吃过后,乔总就提议在周围散散步。

他们沿着商场前方的空地踱步,渐渐走近一片飘出歌声的场地。

走下台阶,原来是一个流动K歌组织在表演,台阶上坐着不少年轻人,手中晃动着鼓掌玩具,轻摆着头跟着歌手哼唱。

是首耳熟能详的情歌,名字就叫《情歌》。

歌声婉转温柔,歌手唱得很动情,连带着感染了观众,不少年轻女孩都偷偷抹着眼泪。

谢云流唱歌也很好听。

与自己找不着调的水平不同,他唱歌的时候就像在讲述一首诗,娓娓道来其中的情意,嗓音磁性醇厚,十分动听。

如果他当了歌手,一定会收获大批迷妹,成为风靡全国的歌手。

李忘生不由自主地陷入自己的幻想中,嘴角溢出温软的笑意。

乔总在一旁扭头看看他,并没有打扰。

两人站在台阶边缘听过几首歌,才对视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唱的还不错。”乔总随口道。

“是啊。”李忘生含笑道,“我很羡慕唱歌好的人。”

“你喜欢唱歌吗?”乔总问道。

“喜欢……不过唱的太差了。”李忘生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跑调跑的乱七八糟。”

“有机会我也听听。”乔总笑道,“我唱歌也很难听,我们可以打擂看看谁更难听。”

“哈哈。”李忘生被他逗笑,“你声音好听,唱慢歌总不会也跑调吧?那就太可惜了。”

“不瞒你说,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慢歌比快歌更容易跑调。”乔总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前没开过嗓子,大家都热情喊我开麦,自从唱过几次之后,唱歌都没人给我递话筒了。”

“哈哈哈……”李忘生正笑着,声音就戛然而止。

方乾和拓跋思南迎面走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停下步伐。

一旁的乔总有些茫然地跟着他停下步伐。

两人停在他们面前,方乾这才笑眯眯地开口道:“忘生弟弟,好久不见。”

“李忘生,他是?”拓跋思南比他更直接。

李忘生有些吃惊,但还是抿唇笑道:“这是我的朋友,姓乔。乔总,这位是方乾,这位……”

“拓跋思南。”拓跋思南打断他的话,随便自我介绍了个名字,就继续问道,“你们是?同事?合作伙伴?”

他这样问其实有些冒昧,但看他的表情明显非常不快,李忘生踌躇了下,还是解释道:“朋友。”

“朋友?男朋友?”方乾依旧笑着。

刚刚看到的时候还是四个人,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来,还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李忘生心里就莫名生出些慌张。

难道……是谢云流……

是谢云流……让他们过来的吗?

是他……是他想知道,自己跟身边这个人的关系吗?

“还不是。”乔总开口时嗓音温和,“但应该快了,我在追求他。”

拓跋思南本就危险的脸色,顿时更差了。

“原来如此,忘生弟弟也确实是时候再谈一个了。”方乾倒是依旧笑呵呵的,“忘生弟弟,今天你师兄回国,想必刚刚你应该看到他了?”

“……嗯。”李忘生本就有些挂不住的笑更加勉强,“他……已经走了吗?”

“他去取车。”方乾看着他,“要聊聊吗?”

李忘生垂在腿边的手指轻轻蜷起。

他顿了顿,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是……他问的,还是……”

“不是他。”拓跋思南干脆地给出答案。

“李忘生。”他加重了语气,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就听路边滴滴两声,四人齐齐扭头望去。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SUV,正打着双闪,见他们扭头了,又是滴滴两声。

“他来了。忘生弟弟,一起过去吗?”方乾温声询问。

李忘生心中正激烈地天人交战着,就觉得肩上一热,乔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安抚道:“如果不太想去,我们就先回家?”

他与乔总对视一眼,得到对方安慰的一笑,终于下定决心:“我去打个招呼。”

他近乎艰涩地举步跟在两人身后,慢慢走近那辆崭新的车。

换了型号,但还是那个牌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还是同样的车型。

谢云流直直地面朝着前方,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

反倒是坐在副驾上的陆危楼,手臂搭在车窗上,对着李忘生招呼道:“嗨,李老弟。”

李忘生抿着唇,远远对他笑:“好久不见,陆大哥。”

拓跋思南已经快跑几步上了车,方乾也紧随其后地钻进车里,半敞着门等他。

还有几步,就到副驾驶门前了。

可步子越迈越小,腿像灌了铅一样,抬得越来越艰难。

他痴痴地望着驾驶座上,那张半暗半明的侧脸。

太过熟悉的轮廓,像希腊的雕像,完美又流畅的线条。

他用目光细细描摹着他。

脚步声落地。又靠近一步。

耳中传入谢云流冷漠到极致的声音。

他说:

“关门。”

拓跋思南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又重复了一遍:

声线毫无波澜,平静到仿佛几米之外的人与他互不相识,路过而已。

李忘生刚抬起一点的脚跟,慢慢落了回去。

他看着方乾面带愧意地与他对视着拉上门,车几乎在车门关上的瞬间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一个眼神,都不曾有过。

李忘生微张着唇吸了几口气,泛红的杏眼有水珠滚落,脸上划下两道泪痕。

-----

“都听到了?”

一片寂静中,方乾忽然开口。

自从看到李忘生跟那个男人,谢云流就一直心事重重,一顿饭都没说几句话。

连几人调侃他旧情难忘,他都难得地没有回嘴,只说换个话题,别再提李忘生了。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众人往出走的时候,好巧不巧又看到了楼下散步的两人停在人群边缘,并肩站着一起听歌。

拓跋思南是个爽快性子,谢云流当初只说两人和平分手,现在一双眼死死盯着那位置,明显根本没放下,他就干脆拉着方乾,在一楼下了电梯。

他的想法很简单,放不下,就去面对,想问的事就去问,想挽回的人就去挽回,没那么多痴男怨女的憋屈戏码。

谢云流沉默了会儿,低声说了一句:“拓跋思南,我真想揍你。”

“我TM为了谁啊?”拓跋思南气愤道,“你憋了一整个晚上,不就想知道他们什么关系?现在知道了,人家是李忘生的追求者,怎么样,安心了吗?”

“我说我想知道了吗?”谢云流依旧沉着声音,“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而已。”

“得了吧,你为什么看人家不顺眼?分都分了五年了,还不让别人谈恋爱了?”拓跋思南狠狠揭穿他,“别跟我装,车上这四个人,除了我就你最好懂。”

谢云流深深呼出口气,不说话了。

“谢老弟,”陆危楼啧了声,“你们这不太像和平分手啊。”

“……别问了。”谢云流终于受不了了,“今天就此打住。”

“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方乾悠悠道,“但我看到他脖子的戒指,好像有点眼熟。”

“脖子上?”陆危楼好奇地回头,“脖子上戴戒指?”

拓跋思南这才反应过来什么:“那个双层的环……?”

“我也没看太清楚,只是那么一瞥。”方乾挑眉道,“本来有机会仔细观察的,可惜有些人油门踩得太急了。”

“……说够了吗。”谢云流阴森的声音响起,“当我死的吗?”

“啧,臭海龟好凶。”方乾撇撇嘴。

“聊点别的。”陆危楼道。

众人换了话题闲扯,气氛这才松快了点,一路聊到酒店门口。

送完他们,谢云流才驾车返回吕洞宾那儿。

一进门,吕洞宾就在餐桌前看报。

他吃饭时候爱看报,一看就停不下来。谢云流喊道:“老吕,家里有没有沙袋?”

“人形的要吗?”吕洞宾眼都没抬地问。

“哪儿?”谢云流回问。

“你爹我。”吕洞宾抬眼看他,“怎么了,谁惹你了?”

“……”谢云流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转身快步上楼,“没人惹我,我有病。”

回了卧室,他把枕头抱枕统统摞在一起堆在床头,跪坐在前面。

默了会儿,他猛地挥出一拳,砸进软弹的抱枕里。

难受。一点打击感都没有。

他又使力挥出几拳。

还是毫无打击感。

一点都没有发泄的爽感。

李忘生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才走那么近!

他还跟别的男人约会!!还快是了!!

是什么!?我问你是什么?!你TM做你的春秋大梦,就凭你也想追李忘生?!

我TM这么大个活人还摆在这儿呢!!戒指他还戴脖子上呢!!!

你知道李忘生多……多……多阴险吗!他满脑子都是钱!他为了钱不择手段!!不惜伤害竹马的感情!!!

他拿真心当狗屁践踏!!!你追什么追,你敢吗,你也想像我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该死!该死!该死!!!李忘生你凭什么说放下就放下!!!凭什么跟别人走在一起!!!凭什么让别人拍你肩膀!!!!!

凭什么跟别人一起回家!!!MD!!!凭什么!!!!

愤怒地狂击一顿无辜枕头,他实在是越来越窝火,干脆腾地下地,噼里啪啦地奔下楼,拿了钥匙就走。

吕洞宾还在认真看报,随口问道:“这么晚了,还去哪儿啊?”

谢云流怒气冲冲:“去打拳!”

门砰地一声被拍上,吕洞宾目瞪口呆地叹道:“大晚上火气这么大……”

随便导航了一家拳击馆,所幸到店时还在营业。

店员小哥耐心介绍之后,补充道:“您是第一次来,可以免费体验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呵。”谢云流冷哼道,“办卡。”

“呃……啊?直接办卡吗?”店员小哥有些震惊,“您、您不先体验一下吗?”

“年卡。”谢云流似乎快要压不下心头的狂躁了,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

店员小哥有些恍惚地拿出登记册:“麻烦您先填个资料……”

谢云流打开付款码:“扫哪里?等会儿再填,我要先去打。”

“呃……这里……”店员小哥更恍惚了,“您起码……先登记一下姓名和手机号……”

“带路。”谢云流干脆道。

“呃,好、好的……”

脑残现代pa,非常ooc

群聊整理,生活小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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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洛风虽然是个上幼儿园的大孩子了,但是难免尿床,发现尿床后自己吭哧吭哧把床单换了,老李看到床单没铺好,但是没说啥,洛风躺在床上,假装捏着床单上的印花胡萝卜说给你吃。

老李:风儿是不是尿床了?

洛风:对不起

老李:我是高兴风儿已经是可以自己事情自己做的大孩子了。

洛风:......

洛风:

老谢破门而入。

老谢:原来我衣柜里那个臭床单是你藏的

是的,老李搬家后单独给老谢留了房间,只是老谢回来后只和前妻睡一个被窝,房间就空了出来。因为没人住,洛风就偷偷塞到他房间的衣柜,想等哪天大人都不在他再洗掉

28.

因为老吕喜欢旅游,在老李可以独当一面后研究室和带学生的重担就交给老李了,平时一些活动,研讨会啊培训啊也都是老李去。

一次老李出去培训。培训完别人拉着他一起去吃饭。

老李婉拒了,说还要回家带孩子,烟酒不沾也不去ktv(划重点)的好男人。

老谢来接他,心想跟老李去ktv。这几个人还能不能五官健全出来都是个问题。他们唯一一次出去喝酒庆祝还是大学的时候,当时研究成果得以应用,拨下来一大笔款项,算是他们几个人的第一桶金,当时的小李盛情难却,也喝了一杯,结果一杯酒就倒了,最后还是小谢背着他回得宿舍。

那夜燥热的空气仿佛带着黏腻和暧昧,小李的脑袋搭在他肩上,柔软温热的脸颊时不时蹭过他的侧颈。

喜欢师兄,他说。

酒后含糊迷糊的呢喃好似一阵凉风,吹得小谢突然清醒,那话那么清晰,好像吹进了他脑海深处,吹进他心里。

29.

那晚他俩在大学宿舍,年轻又躁动。

遂被隔壁宿舍投诉。

由于对方一口咬定是小谢干的,还跟小李说你师哥背地里就是玩的很花啊晚上趁你不在带人回宿舍诶,那摇床声我都听到了。

当事人臊得低着头跑了。

小谢当然也听到了风声,但是他比较在意的是老李怎么看,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不愿意也不行,是小李主动表白的。

就把小李堵在宿舍的卫生间里逼问他,小李求他别提这个事了。小谢问他是觉得跟自己在一起有损小李的清誉吗还是……

然后被小李用嘴堵住了嘴(刚上完厕所没洗手)。

亲完以后小李红着脸摇摇头说只是觉得打扰其他同学休息了,很过意不去。

小谢舒服了,满足了,说那就搬出去住好了。

不搬出去还好,搬出去后天天胡天胡地,年轻人的欲望仿佛开闸放水,没多久就怀上了洛风。

30.

虽然两处跑,但工作还是要做。老谢远程办公开视频会的时候,上面穿的板正下面裤衩拖鞋。桌底下的流咪把他的腿当猫爬架抓抓抓。

老谢:难绷。

打了个消息让老李赶紧把臭猫抓走!

外面就传来老李叫流咪吃罐罐的声音,流咪不听,继续抓抓抓。

老谢踹了它一脚,流咪来劲了,扒着他的腿就啃,然后虚掩的门就被挤开一条缝,生咪叼着逗猫棒,上面的小铃铛叮铃铃响。

流咪马上就放开老谢的腿,一起去玩逗猫棒了。

老谢为了报复,出去买了个榴莲,榴莲肉给老李补补,榴莲壳给流咪梳毛。

流咪:

结果生咪居然挺喜欢这个味道的,凑到流咪身上嗅嗅,流咪得意的甩尾巴,一边呕一边心想没办法生咪太爱我啦。

老谢:

31.

出于小孩的健康发育,老李交代要定期给小朋友吃内脏。

老谢:嗯嗯。

然后从冰箱找出一袋鸡肝,给洛风和博玉弄吃的,围观的生咪睁大眼睛,然后跑去跟流咪小声交流。

流咪深沉的表示家里已经条件这么差了吗?小两脚兽开始吃猫饭了!看来它要重出江湖捕猎了。

等想起来还有猫饭没做的时候老谢才惊恐的发现那鸡肝好像是做猫饭的。

老谢:……嗨呀无所谓啦反正吃不死。

结果做好猫饭迟迟不见流咪,心想它又跑去哪里撒疯了,过了一会流咪就叼着一个大布包回来了。老谢打开一看,里面是老陆的切糕。

老谢:……

原来是老陆帮别人打包的时候,流咪拖着装切糕的布就跑了。

32.

突然在想他俩相亲是谁介绍的呢,想了一下,应该是东方宇轩告诉方乾的。

孙爷爷说他脾气不好,老吕叹了口气说脾气不好的那个跑了,这个脾气好的很。

孙爷爷:……我说的是脾,气!娃娃,你是不是时常食欲不佳,手脚冰凉?

老李点点头。

孙爷爷就去给他抓药了,老李没什么事就在他的小院子里看看,结果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孩,老李以为他是孙爷爷的孙子,就很客气的对他点点头,没主动搭话。

倒是小孩很自来熟的过来问你是来看病的吗?

老李:算是吧。

小孩跃跃欲试,说我能看看吗?

老李哑然失笑,觉得可能是小孩从小耳濡目染学到了些医术,就伸出手来说那麻烦小医生帮我看看吧。

结果小孩直接掏出一把毫针来,说我用这个。

老李:……不先号号脉吗?

小孩:那个我不太熟练。

老李:……

然后小孩就吵他做了个鬼脸,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不会看病。

老李:我还以为你跟你爷爷学了呢。

小孩:哦,孙老不是我爷爷,我是……嗯……

老李看他有点扭捏的样子,心想可能是小孩和家里闹别扭了,也不点破,就说他年纪小,注意安全最重要,也别乱玩针,要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说到这里他也神色有点黯淡,大概是想到了老谢,这么大个人了,一走就是杳无音信,也不知道家人会担心。

方乾:什么叫不像我这b样???

不过方乾寻摸了一圈,好像身边就老谢是这样的。单身,长得帅,不花心,某种方面来说很专情(恨的很执着)。

而且在上一段感情中出不来,对方还是个人民教师,希望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老师可以拯救老谢那被前妻伤透的心(他自称)。

33.

后来由于流咪抢切糕事件,老陆在群里痛斥老谢教猫无方,见老谢不回,可能屏蔽了群消息,就私信轰炸让他赔钱,老谢还是不理,手机扔一边就去那个儿童乐园陪洛风和博玉玩了,三个人用海洋球互扔,老谢以一敌二,完美融入了幼儿园这个年龄段。

老李听他手机一直在那响,喊了他一声说师兄你有消息,老谢说你帮我看一下,老李觉得一直发可能有急事吧,结果打开一看是老陆的疯狂轰炸让还钱的,往下一瞥就是自己的头像,备注是我之另一半.儿的圣母.冰雪仙男。

老李:……求一双没看过这手机的眼睛。

34.

不过感觉以老谢取名的随便性,流咪和生咪捡来的小猫,就叫落咪吧。因为它妈把它落下了()

落咪身体不好,还在吃奶的年纪,家里只有俩公猫,没办法,老李只能买羊奶粉天天喂,但是俩人都有工作,落咪又不能喝冷奶,老谢想了个办法,反正生咪肚子暖乎乎的,把泡好的奶塞在生咪肚子底下,起到了很好的保温作用,落咪饿了就自己爬来喝。

生咪也知道落咪失去了妈妈很可怜,每次落咪喝奶都给它舔毛。

还没发过情的生咪就这样成了落咪的妈妈,流咪看生咪喂奶辛苦(并没有),还去小区的池塘里给它抓了条锦鲤来补补。

后来被小区物业发在业主群里通缉,因为流咪的恶名在外,流浪期间那是路过它身边的狗都要被抓两下,抓条锦鲤属实不算什么大事,倒是心虚的老李知道以后买了条锦鲤偷偷放回去了。

老李回家后看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锦鲤,叹了口气找了个大汤锅养起来了,语重心长的表示生咪只是在喂奶,不是真的有奶,不需要补身体。

流咪:喵喵喵?

可是它看到过大两脚兽经常做鱼给老李吃啊?

老李:你如果觉得生咪辛苦,就帮他按摩一下?一直躺着喂奶会比较累哦。

流咪:喵——

然后就帮躺着的生咪踩奶,在它腰上踩踩踩,落咪在它肚子上踩,流咪在它腰上踩,生咪带两个猫宝宝好辛苦哦。

好在一家人的照顾下,落咪身体逐渐好起来了,虽然还是瘦瘦的,但是身体上的毛毛也蓬松起来了,在阳光下像个蒲公英一样,洛风和博玉围着落咪,落咪正在努力地睁眼,博玉说小动物好像会把第一眼看到的当成妈妈哦。

洛风:啊?那要是第一眼看到我,我岂不是它的妈妈了?

后面的老谢:那也是爸爸!

博玉:可是猫好像不是共同抚养孩子的动物,,一般猫爸爸都不抚养孩子的。

心虚的老谢:……

流咪和生咪也好奇的凑过来,落咪睁开眼后迷茫的看看这个陌生的世界,然后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步履蹒跚地爬到生咪肚子底下,发出咪啊咪啊的叫声。

洛风:看来它觉得生咪是它妈妈诶。

博玉:毕竟是生咪喂的奶啊。

老谢:这算不算有奶便是娘啊?

不过虽然落咪睁眼了,但是还是个大小便不能自理的小猫咪,每次老谢看到随地拉的尿和臭臭,脸都比猫屎还臭,流咪倒是不关心他脸臭的像阎王,因为落咪老是要吃奶,小猫边吃边拉,流咪怕它拉在生咪身上,把白白净净香香软软的生咪拉脏了,就只能趁着落咪快拉了的功夫叼着它去猫砂盆里。

埋完屎还要把臭猫爪给生咪闻闻,证明自己也是很努力在带孩子的哦。

不过落咪还是很听话的。流咪让它自己去猫砂盆,它就自己摇摇晃晃的去,但是大猫的猫砂盆对它来说太高了,爬进去好像翻山越岭。

有几次老李就看到它扒拉在上面,两条短短的后腿摇摇晃晃就是爬不进去,老李摇头失笑,找了个旧鞋盒裁掉一点给它做了个小的猫砂盆放在旁边。

流咪:这个落咪就是逊啦,猫砂盆都爬不进去。

35.

脑补了一下老谢做剁椒鱼头,剩下的鱼尾巴和内脏煮了一下给猫猫们加餐,流咪把内脏给生咪吃,表示自己以前经常吃内脏,你看我这炯炯有神的猫眼。

生咪:咪———

然后把鱼内脏给落咪吃了。

流咪无语,一口咬在它后颈肉上,觉得我让给你吃的东西就居然给落咪吃,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我的东西!

生咪吃痛,跑开了。

流咪心虚了,心想是不是自己咬的太痛了。过了一会儿生咪叼着一个圆罐罐来了,是平时吃的鱼肝油。

然后又叼着鱼肝油去找老谢,生咪每次吃鱼油都乖乖的,倒是流咪,给它吃鱼油好像给它下毒一样,死活就是不吃,生咪乖乖吃完自己的,又对着老谢咪啊咪啊的叫,老谢知道臭猫流咪还没吃呢,就说让它自己来。

生咪:咪——

然后过去蹭老谢的裤腿撒娇。

老谢:行行行。

倒了两颗鱼油给它,生咪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去找流咪了,它把鱼油放在流咪面前,咪咪咪的叫,这样我们就都有了。

流咪:╯^╰

生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有点委屈地看着它,流咪心想你不吃我的,我也不吃你的,但是生咪老是这样盯着它,像是小爪子在挠它的心肝,流咪哼哼唧唧不看它,低头把鱼油吃了。

不过由于老谢做剁椒鱼头亲自剁的辣椒,上了个厕所以后面色深沉的出来了。

晚上流咪准备照例去恶心他一下,挠挠门叫叫春啥的,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老谢的声音。

老谢:忘生,帮我吹吹……

然后就是老李有点拒绝又拗不过的嘟囔。

流咪感觉好像春天到了,自己应该想点猫生大事而不是拘泥于欺负两脚兽,就跑去找生咪了。可惜生咪没有发情,流咪只能咬着它的后颈肉发猫癫疯。

生咪:咪呜……

第二天周末,一脸餍足的老谢看着趴在阳台郁郁寡欢的流咪,表示我看你天天这么无聊,给你找个猫咖去打工养家吧。

毕竟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还得攒钱娶媳妇呢,

流咪不听还好,一听就来气,嗷呜一声就去咬老谢,结果路上被老李拦截,老李抱起流咪说怎么啦?发情期情绪不好吗?

老谢:我看最近楼底下老是有猫晃悠,不会是它的老情人吧。。

正在舔落咪毛的生咪也抬起头来看流咪,流咪更要咬他了。

生咪:咪……

流咪:喵喵喵!!喵呜——

正好这会儿有人按门铃,老李把流咪放下就去开门了,结果是祁进,他抱着个盒子,里面传来小猫的叫声,祁进说最近老是看到这个小猫在楼下徘徊不走,自己喂了它几次火腿肠,它倒是赖上自己了,但是好像小猫不能吃太多火腿肠,想问问老李这里有没有小猫能吃的东西。

老李接过盒子,说我看看多大了。

结果打开盒子,里面是个小玳瑁猫,长得有些许潦草,黑黄毛发乱七八糟的,流咪看到小玳瑁就凑过来了,很激动的喵喵叫。

小玳瑁也朝着它喵喵叫,老谢一拍手,说我就说吧,这是它儿子,找上门来了,难怪不走呢。

然后喜提流咪一通喵喵拳。

小玳瑁当然不是流咪的孩子,是大橘猫李重喵和其他小母猫的宝宝,李重喵在争猫老大的过程中输了,新的猫老大大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让其他猫看到李重喵就通风报信,流咪知道以后还去帮了它,带着李重喵躲到一个偏僻的下水管里,还给了它半袋猫粮,表示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之后李重喵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倒是留下了一堆和不同小母猫生的小猫崽。

老李倒是保持怀疑态度,觉得我觉得流咪更好看一点啦,它的宝宝应该更漂亮才对。

流咪:就是就是!

生咪也凑过来看看,毕竟善良生咪看到可怜的小猫,不存在的母爱又泛滥了,叼着猫条过来想给小玳瑁吃。老李找了一罐还没开的羊奶粉和一些猫零食给祁进,祁进说不用给这么多,过两天就送去宠物店,看看有没有人领养。

老谢:实在没人养还不如留在家里,宠物店哪有家里好。

祁进翻了个白眼,说你要开动物园啊?

老谢想着我在舟山还有一堆鹦鹉呢,哪天带回来轮流去你家门口骂你

祁进走之前老谢还发挥他的取名天赋,说你要把它送去宠物店,就叫小宋吧。

祁进:

36.

当时送猫的朋友还是说对了的,猫咪是可以陪伴孩子成长的,洛风就经常跟流咪打架。

洛风:我白鹤亮翅!

然后单脚站立不稳,被流咪一头创翻。洛风眼泪八叉的跑去抱着生咪,用它的大尾巴擦眼泪。

老谢:连猫都打不过,别说是我教你的!

老谢: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然后伸手在流咪面前晃悠。

洛风:这招叫什么啊?

老谢:眼镜蛇!

然后趁流咪不备一把抓住它的脑壳。

洛风:爸爸好厉害!

围观的老李:

37.

要求赔偿的老陆维权无果后在小群痛斥谢云流渣男,一边相亲还一边跟前妻勾勾搭搭,脑子里还想着大学时候的初恋,脚踏三条船你小子也不怕劈了叉,再不赔钱我就把这事告诉你三个对象,大家都别好过!

方乾也担忧的表示是啊,宇轩还特意叮嘱我别找我这逼样的,你这不是让老哥我难堪吗?

老谢:哦那你去说好了

剑圣:你们南通的世界好复杂。

正太耶!好可爱(*/\*)

依然是对老苏——这次可能扩大到了整个嘉王朝——的迫害,有一点大概会让你们猫猫震撼的情节出现……啊我这算不算剧透?

依然韩叶一发完结,给老韩一个名分kira!

名分

平心而论,苏沐秋巡逻翻车住了院,这个事情,严格说来,在荣耀联盟里,其实算不上什么新闻。

苏沐秋出院当天,他...

苏沐秋出院当天,他追着叶修在医疗楼门口广场上打了至少五分钟。

与此同时后者还因为在不到三米的距离内接了一发飓风炮,以至于不得不留院观察。

——没打中,打中了的话现在也不该在医院了;但是即使没打中,那也是从脸边不到五厘米的距离擦过去的。

反正叶修当场倒地,醒过来之后就一直抱着头说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当时实在有太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嘉世油门是如何暴打方向盘,那这话传出来的时候,一定没人信。

毕竟众所周知叶修和苏沐秋这俩混球玩意儿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甚至身为叶修双胞胎弟弟的叶秋,跟他哥的关系都没亲密无间到苏沐秋那个程度。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甚至还是张新杰亲自接诊。

要知道这可是有神术和魔法的世界,绝大多数伤情无非一个治疗术,不行就再加一个治愈术,还不行就上圣愈、回春、神圣复苏、生命激活、希望祷言乃至天国之光,总之基本上都是即来即走,重点突出一个快速有效。

苏沐秋在医院里能住上一个礼拜那还是因为他失血过多,然而叶修都要留观两天才被允许回家睡自己的床……

这要都能不好奇背后发生了什么,那也不是荣耀联盟盛产的猹了。

当然好奇归好奇吃瓜归吃瓜,有个根本性原则所有人都得谨记:可以戏说,不能胡说。

就好像孙哲平说方士谦昨天又被王杰希拿扫把摩擦了也只会被那位队内训练的事能叫摩擦吗然后一堆喻文州要捂卢瀚文耳朵的话;其他人……算了,为各位生命安全计,此处不瞎举例。

因而话题回到根本,叶修跟苏沐秋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相对主流一点的看法是苏沐秋入院的时候叶修答应了张新杰,给他提供一点“实验素材”,然后苏沐秋觉得既然要“提供素材”当然是斗神亲身上阵更有诚意;然而这个说法又解释不了一个问题,叶修嘴里那个“十几年”。

当然能满足这个数字的也没几个,头一个就是霸图队长韩文清,于是有人提出来一个新的思考方向,他说会不会是,苏沐秋担心他妹没人要,所以让叶修娶苏沐橙,结果叶修宁可娶韩文清——

话音未落已经被人翻了无数个白眼。

什么叫苏沐橙“没人要”,但凡有两颗头孢也说不出来这种话!她那是“没人要”吗?她那明明是有那实力的都没那意思,有那意思的都没那实力!但凡我要是有那等从嘉世三驾马车手底下全身而退的本事,你猜我会不会去女神窗户底下月下弹吉他给女神送花!你知道什么叫“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吗?你他妈根本什么都不懂!!!

是真的男默女泪无fuck可说,于是冒出来第三种假设。

众所周知韩文清大概是全联盟里最可靠的那一位,然后苏沐秋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就想招他当妹夫结果叶修不同意。

然后那位病号就觉得,我虽然没死成吧我好歹也是差点就死了;我临死前只有这么小小的一个愿望你都不给我完成——

他报仇从来不过夜。

这话比刚刚那个更扯,扯的无数白眼再次重出江湖,偏偏病房那边传出话来说苏大神枪提着五层豪华大饭盒来送饭,摆开来肉菜蛋鱼十来种甚至还有餐后水果,更是亲自伺候布菜捧汤……

猹儿想了想,猹儿幽幽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苏沐秋想把妹妹托付给叶神,结果叶神说,我爱的是你?”

“……那他为什么要打人?”

“你真爱我我要死了你都不让我安心?”

“那他现在为什么又要来送饭?”

“我也爱你。”

这堆谣言,总共传播了五十一个小时。

五十一个小时以后不是辟谣了,是叶修出院了。

他出院之前嘉世各位都忙,聊点八卦就聊点,反正他们忙着照顾病号也顾不上;可叶修出了院这帮人腾出来了手,再让他们听见这些话……

那个什么,冯头儿办公室里前些日子刚有人来推销,两件八折另外送盒送衣服欲购从速订购热线48481748——

当然,避开嘉世不代表不能跟韩文清说点啥。

毕竟都听见了这位说他跟韩文清认识了足足十七年不能再老老朋友,那被老朋友揍一顿,叶修你应该也不在乎——

结果韩文清先放下鼓鼓囊囊一口蛇皮袋。

解了扎绳提着底子往外一倒,瞬间漾了满地湛青碧绿,从马齿苋到黄须菜,从车前草到婆婆丁,五花八门琳琅满目,队里几根葱,当时就咽起了口水。

而霸图队长伸脚勾过来一只马扎坐下开始择,倒也没忘分出来一只耳朵听队友手舞足蹈。

他好气之余还有点好笑。

气当然是气这帮家伙啥都没搞清楚、就上来叽叽呱呱;笑,也同样是笑这个。

他干脆把话挑开——

有一个算一个,队友全傻了。

姑且还能保持镇定的大概只剩他那宠辱不惊副队长,张佳乐目瞪口呆好一会儿,突然撕心裂肺一声尖叫。

“你跟他认识还没十八年呢!你挖什么野菜啊!!!”

联盟本部确实是有可以统一就餐的大食堂,但也不是没给各大战队提供可以自己安排的小食堂。

毕竟来自五湖四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想吃点家乡特色。类似于豆汁凉茶之类,联盟招聘的厨师倒是多少还能试试,最多不敢保证口味完全正宗;但是如果哪天张佳乐心血来潮说想吃点家乡特色……

反正大食堂里工作的各位,没人有信心自己在烹饪中,或者烹饪后,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所以虽然闻道有先后,然而这种事情,最好还是术业有专攻。

当然为了方便后勤保障和就餐,说是小食堂,其实是在餐饮楼里单独规划了分区供各大战队使用,因而所有人都看见了霸图那边浩浩荡荡的野菜,还有正在和面的韩文清。

动作娴熟力道均匀当真一个盆光面光手光的三光,一看就知道他为什么不用和面机而是选择亲手,和面机搅出来的面团,哪儿有拳皇揉的筋道。

再远一点儿则是张新杰站在案板前面有条不紊切肉——几乎每块大小都完全一致的那种,背后则是剩下的霸图一队全体队员沿着墙根按身高一字排开,坐在马扎上面岔开两条长腿择野菜,场面很和谐,效果很发噱。

特别是过来过去的各位,都知道了这野菜究竟来自何处之后。

……没错,没人敢跟张佳乐一样发出尖叫,但是所有人都在灵魂深处无声尖叫。

家人们谁懂啊我们当初确实只是戏说,可韩文清他是真挖野菜啊!!!

所以也不能问怎么苏沐秋杀上了门,搁谁整整一早上一直有人神色恍惚从面前飘过去,嘴里还絮絮叨叨“起猛了,看见韩队给叶神挖野菜了”的时候……

实话实说,嘉世这位油门,能坚持到上午快下班才去霸图一探究竟,已经算得上耐心超群。

他抵达的时候正赶上第一笼包子出锅。

张新杰领着宋奇英还在收拾挑出来的各种中草药,秦牧云和白言飞左手簸箕右手笤帚在扫地,韩文清坐在桌边戴着一次性手套,正在徒手碾蒜。

两根指头一夹一瓣,吹掉蒜皮,掉出来的就是干干净净的蒜泥。

其他人一样各就各位,总归都是在为了吃饭做准备,苏沐秋原本鼓成一团的火气,忽然挨了一锥子。

再怎么想吵架也不太好聚起来,毕竟吃饭皇帝大民以食为天甭管什么仇都不合适在饭点儿掀桌——

他视线落到桌面上那几大盆刚焯过水的黄须菜上的时候又重新胀成了河鲀。

“你到底怎么想的?”挖野菜,这他妈就胡扯,你韩文清什么时候是会挖野菜的了、再地下十七年也不会!

他在接触到那男人略带疑问的眼神差点彻底炸锅。

没当场暴走也是眉毛拧成了一团,油门先生声音里努力压抑着的不耐烦:“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韩文清把最后一点蒜泥也刮进碗里。

脱掉一次性手套开始收拾桌上的蒜皮,拳皇陛下心平气和。

“我没意思。”

他甚至还笑了下:“你该知道,从最开始,主动权就一直在叶修手里。”

一群人你推我我推你眼神一片乱飞,苏沐秋刚刚才重新聚积起来的那点儿气体,重新被一点儿不剩的放了个干净。

只站在原地反复运气,又咯嘣咯嘣磨着后槽牙,漂亮青年最终选择一个转身扭头就走,脚下力度很大,水泥地面出现浅淡蛛网。

而张新杰叫住他。

“苏队。”

苏队没回头。

唯独拳头捏得死紧,手背上甚至隐约浮现青筋。

“你说。”

那位牧师走到他身边。

递过来的是竹箅子里二十来只包子白白胖胖,每只都比男人拳头大一圈;与此同时还有两只塑料袋,一提马齿苋一提黄须菜,都已经择得干干净净。

“带回去给叶队尝尝。我们队长亲手收拾的。”

既然所有食堂归根结底还是在一座楼上,那嘉世和霸图就不可避免会碰到一起去。

真碰到一起的时候无数猹简直兴奋得要死,甚至连苏沐秋“我手持钢枪将你打”的威胁都顾不上,只围成一个圆挤眉弄眼的围观,其曲中规,形影相吊——

反而两个当事人都很平常,也都很正常,即使猹儿s的脑袋里已经脑补出了十部全职高手。

还听叶修开开心心描述那包子到底有多好吃,马齿苋特别嫩带点肥的肉丁蒸过之后一咬一包油,最棒的当然是包子皮,又暄又有劲儿堪称绝品——

苏沐秋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别那么不值钱?”

苏沐橙言笑晏晏:“可是,顶数老哥你吃得多啊。”

受过专业训练的各位同样没忍住,霸图阵线那边林敬言很难说是不小心还是故意:“叶队,包子真那么好吃?”

所有人都看见叶修大幅度点头,满脸回味。

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甚至好像还有点可惜包子给得少了——

也不怪张佳乐冲着他阴阳怪气:“老叶你看啊,当初那话是你说的,现在这话也是你说的,不是我挑事儿,但是你话都放出去了,你总该给个明确答复吧?”

话音未落孙哲平先拍了拍额头,你一个弹药专家你正面开什么团你还嫌被他打得不够,叶修只叼着棒棒糖左右看看,眼神有点懵。

“哈,什么答复?”

倒不是装傻,这也没个前情提要,他是真没反应过来。

答话的反而是韩文清。

“不急,总要准备一下,到时候肯定广邀亲朋——”

说话时看着叶修,眼神温柔地甚至可以拉丝,人头攒动的猹们集体打了个哆嗦,魏琛从后面一路往前挤,人还没出来,声音已经先到。

“小叶小韩你俩也别再准备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大家都在,先给你们两个把事情定下。回头要随份子你们可以再举办仪式,今天反正先把名分定了——”

话音未落黄少天已经一个银光落刃越过人群递上来一瓶牛二,卢瀚文有样学样刚要跟着起跳,宋晓一个捉云手先把他拎了回去。

那几位皮糙肉厚不怕报复,你一个一米五二你跟着掺和什么啊,你没看队长——

他们队长在人圈正中空地上拉开一只死亡之手,手指尖上挑着两只玻璃杯。

上下等粗厚底阔口一杯二两——

这下连吴雪峰都变了脸色。

“不行不行不行,等会儿,这个真不行——”

“老吴你干嘛呢小叶都二十五了你别老把他当小孩子管——”

“不是,我那什么,这酒我没法喝——”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老叶这你都不喝啊你不是说你得给人个名分嘛交杯酒你都不喝——”

“我替他喝行吗?”

“我不是挑事,但是韩文清你也太……你挖野菜有瘾吗?”

叶修伸手把他男人那句“是啊”摁了回去。

二两杯一人一件,酒水几乎满到杯口,韩文清跟他相向而立,手臂抬起,交错,挽到一起。

举杯共饮的时候叶修不自觉红了脸,更垂低视线,只是他不看也知道,韩文清一直看着他。

一直一直看着他。

酒浆热辣辣的灌下去,从喉头一直烧到心口,叶修端不稳杯子,天旋地转,脚底发飘。

边上好像有人叽叽喳喳在说什么,又远又近听不分明,他只去看韩文清。

嘴唇张了张也不知到底说没说出话,脚下倒是一空。

韩文清打横把他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韩文清——”

韩文清把他往上颠了颠,他一把抱住那男人脖子。

人都跟着往怀里缩,又好一会儿才算是回过神,这可不是两个人私相授受。

酒精麻痹了大脑反应迟缓,青年双颊绯红,也不知是酒意还是恼意:“放我、下……来!”

一双手还圈在韩文清脖子上。

那男人只笑笑,旁若无人。

“乖。”

他这才抬起眼,对着目瞪口呆的各位礼节性点点头。

“叶修酒量浅,我先带他回去了。少陪。”

end

总而言之……虽然韩文清不会挖野菜,但是他会挖野菜呢(噗嗤

毕竟是葱嘛!是葱哪有不挖野菜的!(噗嗤

当然提醒一下,绿化带和近郊的野菜不要乱挖,市政上为了防止虫害都会打药的,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吃出人命,一定要注意安全哦(比划

嗯彩蛋是一点送入洞房,要个回帖和三连,比心!

.修宝生日快乐!

随后发生的事,让史宫压力山大,恨不得悬梁自尽才好。

先是定安帝亲自出宫在叶府的废墟前悲痛欲绝的哭了一通,就在无数百姓为这段君臣情痛哭流涕时。

苏沐橙和叶秋压着崔立出现了。两人把定安帝这些年如何克扣雪域物资,如何暗中打压叶修,又是如何严对待开国功臣抖了个一干二净。逼得陶轩一时口不择言说将二人拿下。但御林军竟无一人敢动,为首的人扯掉人面皮具,一掌拍晕了冲上来的孙翔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是被陶轩革职已久的孙哲平。

"陛下,您若还想保全自己的一世英名,便识相的退位让贤吧。"孙哲平慢条斯理的说

“郭明宇不日就会抵都,朕还没有败”陶轩冷声道

“诶,未将已经到了......

“诶,未将已经到了。”郭明宇慢慢悠悠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身便装,没穿甲也没佩剑“陛下有何吩咐是打孙哲平吗我打不过啊!”依旧是一幅笑嘻暗的模样。丝毫不在意自己三大将的身份。

崔立见大势己去,权衡利弊后开了口“叶帅戎马一生,陛下若不是疑心太重暗害叶帅,何至于走到这般地步啊!陛下您糊涂啊。”一石激起千尽浪。

噤若寒蝉的人群忽的炸开了

"是皇上杀了叶帅怎么会如此荒唐!”

"皇上!你好狠的心!"

“叶帅啊,你怎落得这般地步啊!”

“昏君!”

“退位!”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陶轩后退两步,苏沐橙压住他的肩

“天下人都知叶修忠心耿耿,一心只有四海安康,唯你不知”陶轩狼狈的坐到地上。

一日后,陶轩发布罪已诏,自刎而死。传位苏沐橙。

朝中重臣王杰希、喻文州、李轩、杨聪率先表明立场支持女帝登基,让那些想反对的人闭了嘴。

定安帝无子嗣,只封了叶修、苏沐秋为王但二人都是已死之名,而苏沐橙被封为长公主,就是定安帝的妹妹。她登基礼部那些老古董也无法反驳,毕竟前朝也有女帝的历史

一切尘埃落定,而叶修还在睡着。

韩文清已经很久未合过眼,只是在榻旁守着叶修。安文逸只说叶修是中毒,但他才学法浅不知是何毒。韩文清只得析祷张新杰来得快些,但先出现的却是消失己久的方士谦。

"你不是出家了吗”韩文清看着方士谦的长发,有些纳闪

"佛道在心不在表,我先给叶修看一看,你别傻站着,给我切些肉去,赶路累死贫僧了。”方士谦把手中的佛珠挂到脖子上,挥挥手让韩文清哪儿凉快哪儿待去

韩文清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出门去给方士谦备菜去了。然后他被埋伏己久的魏琛一掌劈晕了

"我去,他怎么这么容易被老夫偷袭了,我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动将手啊”魏琛和乔一帆一同把韩文清扶到了偏室,悄声说

“候爷好几日没歇过了一直守在王爷跟前,定是倦极了吧"乔一帆小声回道

"有理有理,他醒了若是问起千万别说是老夫敲得他啊。”

叶修比韩文清先行醒了过来。屋内没人,只有药味重的叶修咳了起来。方士谦闻声走了进来“醒了你真够顽强的..….

"四千你不出家了吗头发怎么没剃”叶修看清来人后,有些诧异的问

"你跟韩文清真是天仙配。”方士谦无语

"老韩在哪儿"叶修突的想起自己睡过去前听到的声音,忙翻身下床,扯到身上的伤口他才嘶了声发现自己身上缠满了纱布。

“祖宗你快躺着吧,放心,你家老韩在隔壁屋睡得非常安详,魏琛那个老混球一掌劈的非常结实,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老魏臂我家老韩干嘛’叶修思索两秒决定向自己的伤屈服,躺回了床上。

"因为你不睁眼他便不肯合眼,只能这样了”方土谦耸了耸肩,把手中的药碗递给叶修,叶修接过一饮而尽,被苦得皱起了眉。

"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的旧伤未愈便叠了新伤,体内最起码中了两种毒,还心有郁结。贫僧若是没来,张新杰都无力回天。”

"运气不好罢了。”叶修重眸,自嘲的笑笑。

“我若同你说,陶轩死了,你会不会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方士谦又开始转他那一大串佛珠了

叶修没吭声,半响才释然一笑“无所谓了。”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苏沐橙的登基大典在后日。”方谦说完便接了空碗出去了

叶修愣了片刻,仔细理解了一下这句话,然后

“什么!沐橙登基!方士谦你给我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咳咳咳咳"

“莫喊莫喊,你嗓子被烟呛了还没好利索呢”方士谦扔下这么一句忙不迭的溜之大吉了。

叶修怒极反笑。

最后是陈果被推来同叶修讲这几日的事。叶修听后半晌都没吭声。陈里见他这幅模样忙说“你醒得正是时候呢,能赶上小唐出嫁。”

"好事啊,杜明那小子终于感动唐伯了"叶修听后收走情绪,笑着挑挑眉

"算是吧”陈果迟疑的点了点头”毕竟我他人全是冲唐家去求娶小唐,只有杜明是为了小唐才去了唐家。”

"婚期是哪天给小唐添份嫁妆。”

"你饶了杜明吧,唐伯备的嫁校他还发没地放呢”

"....杜明它宅子不小吧,唐伯是备了多少啊”

"明日,你就知道了。"

"拭目以待。”

“叶修,新年要来了,辞旧迎新,我们都会走进新的日子。不是吗”

“掌柜的说的对,”叶修难得没有打击陈果蹩脚的安慰

韩文清醒的时候,叶修前脚刚从唐府回来,正坐在床边玩自己和韩文清的头发,见韩文清醒了忙起身准备给他倒点水喝,还没站稳,使被还没回过神的韩文清一把扯住"去哪儿”

叶修顿住,思考了一下,觉得比起喝水韩文清更想让他在这儿待着。于是他弯腰在韩文清额上印下一吻,笑着说“哪儿也不去。”

韩文清眼神暗了暗,抬手将叶修按进怀里扯上了床,还小心的避开了叶修伤口。叶修被韩文清压在身下,笑盈盈的环住他的脖子子,韩文清把头埋在叶修的脖颈处,有些贪婪的感受着身下人的体温,叹了口气,闷闷的说“叶修,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叶修闻言又楼紧了几分,轻声说“再不会了,信我,老韩。”

翌日苏汰橙登基,以叶修、韩文清,郭明宇为首的武将列队在左,喻文州,王杰希,李轩为首的文臣列队在右。

沐安元年开启,苏沐橙是为沐安帝。叶修的身体时好时坏,韩文清一天天的提心吊胆,唯叶修一睡不起。方士谦与张新杰也只是堪堪将叶修体的毒清了大概,无法根除。剩下的全免叶修自己。

所有人都在担心叶修撑不过这个冬天。但方士谦毫不担心。

"他牵挂的太多太多,他会为了所爱之人从鬼门关一次人一次追回这世间。"万物有因,万物有果,万物无因,万物无果”

“生死由己心呐”

马车缓缓驶入宫墙,叶修低头嗅了嗅自己,又到韩文清怀里让他闻“我身上真没药味了吧莫让沐橙闻出来,要不然又要担心了。”

韩文清一本正经的低头闻了闻“还是有些许苦气的。”

"嗯哪儿”叶修忙又抬起袖子闻了闻

"这儿"韩文清拉过叶修吻上了他的唇。

叶修眯起眼,喉咙里滚出两声低笑,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想亲我直说啊,又是不是不给亲。”一吻罢,叶修微微喘着气,伏在韩文清耳边挪揄道。韩文清没吭声,只是捏了捏叶修的后颈,勾了勾嘴角。

"主子,王爷。到……”宋奇英掀开车帘又猛的放下,偏头看向幸灾乐祸的邱非,咬了咬牙。邱非装作没看见,跳下了车。

“外面风大,主子还是把大氅披着吧。”

车内的叶修微微抬头好让韩文清系大氅的带子,小声说“奇英和邱非又要打架了。”韩文清不置可否,给带子牢牢的打了个结,抓着叶修的手下了车。

两人携手向大殿走向去。

此日是沐安元年大年初三,四海清平,天下安定,商路亨通,万邦来朝。

苏沐橙坐在高位举起酒杯,

韩文清摁住叶修要倒酒的手,

郭明宇和魏琛笑着碰杯

张佳乐与孙哲平争论着旁人听不懂的问题

吴雪峰带着林敬言姗姗来迟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匆匆十余年,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历尽世间万般苦难,却不曾放弃自己想守护的东西。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咣铛”酒杯相撞。

他们相识于乱世,他们重聚在此刻。

韩文清看向叶修,撞进他来盛满笑意的眸。“万事胜意,喜乐平安”

"新春快乐”

一如往昔。

一个,缺德,啊不,一个贼啦甜,的小故事……噗!

梗是因为前阵子看到了个很暖的新闻……虽然配的照片很好笑,但是故事确实很暖哒——

然后得抓紧写,毕竟再不写……这个梗再不写,下次可能就得明年才合适了(悲

很贴的标题!(竖起拇指

Ps稍微提一句就是,惑众,今年是真的要出了(……),但是现在啥情况都知道,反正吧,某些内容是根本找不到能印的场子也就是说,殊途同归和look的再刷是不用想了,没人接,于是我在考虑是加印小册子还是二维码扫码…......

Ps稍微提一句就是,惑众,今年是真的要出了(……),但是现在啥情况都知道,反正吧,某些内容是根本找不到能印的场子也就是说,殊途同归和look的再刷是不用想了,没人接,于是我在考虑是加印小册子还是二维码扫码……啊我再琢磨琢磨(。

贼啦甜

01

叶修是荣耀联盟总教官,没错,总教官。

的确联盟各队队长基本都有教官衔,不过总教官就这一个,甚至不带姓氏和其他指征,只说“教官”,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同样是叶修。

出身自嘉世,人称“全职高手”“教科书编撰者”“行走の全阶满点技能树”“荣耀女神的私生子”“遇事不决第一选择”,以下省略。

理论上被人吹捧到这个高度应该引来一堆嫉恨,奈何叶修倒是真正好人缘好交际,虽然是嘉世队长,可整整二十支战队,哪一家他都非常吃得开。

反正不管萌新还是大神,跟他一堂课都能受益匪浅,更别提现如今好多大神,当年根本就是他一手虐大……划掉,是他一手带大的。

如果要说可惜,最可惜的大概就是因为工作原因,日常钉在第一线与邪恶和不可名状们厮杀的斗神殿下现在基本已经不带班,但是只要开班,必然爆满。

……当然是因为这个,不然难道还是因为叶修先生化兽形态是只猫猫,而绝大多数人都撸不到吗???

至于为了名额而时不时闹出的那些,队友反目搭档阋墙的人间惨案,苏沐橙嗦着茉莉奶绿,她说叶修你真是个呼腥风唤血雨的男人——

叶修眨眨眼,叶修啪的变成了一只猫猫,叶修跳到了苏沐橙肩上开始喵喵喵。

02

鉴于冯宪君先生差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时隔三年,叶修终于又开始上课。

不是长期班,也不是专门的培训,非要给个名头,那大约就是一线大佬回到后方休整又正好有空,去青训营里待两天,顺便点拨一下小朋友。

自然从最开始就说好了只带十八周岁以下的,那些十七岁零八九十个月的和那些十六岁零三千多天的大龄未成年趁早别来添乱,于是家长们虽然嘀嘀咕咕——此处不点名批评某十八岁零五十二个月的黄某——但也确实是对自己队里的小朋友们耳提面命。

机会难得,好好听,好好看,好好学。

甚至一开始的时候,人数都比叶修设想的少一截,还是他又点了几个名字,才拉够最基础的一个班。

至于小伙伴们的想法倒也不是不好懂,特训这种东西,人贵精而不在多,不分好歹送一车皮人过去,看似声势浩大,却容易这边吃不饱那边吃不了最后谁也吃不好——

那还不如只挑最出息的那几个,至少能够统一教学进度,毕竟叶修在后方也休整不了几天。

再加上那家伙虽然不是、也很抵触那种“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教学方式,却一直特别擅长在人体承受范围之内最大限度和最大程度的挖掘潜能……

算盘珠子一直从蓝雨崩到微草,家长们当真操碎了心——

崽子们两眼放光:“哇、哇!猫猫!”

03

此处是真不能怪小朋友们现场表演一个“地里的萝卜长了腿”……

如果一定要说,也只能说化兽这个技能,确实是稍微有那么一点高端。

毕竟截至目前,能把这个技能实实在在学到手并且用出来的,要么已经成神,要么公认潜力很大大到有“大帝之资”未来可期,要么就是在某一方面做到了极致无可比拟,总之,都是小朋友们需要仰望的对象。

又加上绝大多数能够化兽的都秉持一个“我会是我的,没事变给你看那是不可能的”的原则,就导致小朋友们基本上都是“知道有,听说过,没见过”。

也就知道黄少天是某种鼬,喻文州可能是两爬里的某一样;王杰希貌似是只纵纹腹小鸮,方士谦疑似金雕;吴雪峰好像是牛,林敬言不是羊就是鹿,张新杰传说是鹭或者鹤的一种,方锐都说是仓鼠。

韩文清倒是品种特别确定,狗,而且是德牧,他自己在体检表上填的。

此外叶家双子与苏家兄妹,还有其他好多大神都是猫科,大猫小猫不一而足;但基本都只有关系特别好的才能在后方安全区的公开场合见到各位的兽身,除非工作需要——

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见过兽身的也就轮回周泽楷,毛茸茸一只帝企鹅幼崽拱在江波涛怀里楚楚可怜撒娇打滚,虽然被人发现的下一刻就恢复了人身,满脸通红。

因为太着急,中间还错变了一下一米二的成年帝企鹅形态,甚至被人拍下照片上了论坛。

目击群众只觉得好萌好可爱阿伟死了,当事人足足三天没出来见人。

而叶修为了激发小朋友们的积极性,他直截了当变了个猫。

白袜子的黑狸花,漂漂亮亮一身虎斑,小圆脸大眼睛四爪肉垫粉嫩嫩,纤薄的耳孔里还有两球白绒毛。

身量不大,是只幼猫,嫌刚落了雪地上冷,接着就跳到邱非怀里,又蹦去乔一帆肩上,最后落进莫凡兜帽里。

还说表现最好的前三位可以单对单开小灶,内容就是关于化兽这个技能的核心要点——

卢瀚文大着胆子问:“前辈我不想学化兽,我能不能摸摸您——”

那天下午的单对单训练,十四岁小朋友被几位来自长江下游地区的战队的师兄,打了个N挑一……他最后是被来接高英杰的刘小别友情拖回去的。

04

小朋友们的恩怨是非叶修不管,叶修只管带着孩子们去训练。

还特别心机的一直保持着他的幼猫形态,三头身长尾巴圆滚滚一只猫猫虫,说话都有点夹。

没忘把其他老熟人都关在露天训练场外头,毕竟他这个猫形态跟他那个人形态一样擅长招惹各种脏东西,这叫以防万一——

当然训练效果也是真的好,小朋友们不怕风不畏雪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说让在雪地里匍匐前进都是丝毫不惧说爬就爬,可惜叶修不行。

猫都没韩文清鞋码大,他要是进了雪里,他大概就出不来了。

崽儿们踩着雪也就到小腿,卢瀚文无非过膝盖,叶修……叶修那属于灭顶之灾。

因而跳到一边单杠上居高临下,有术法在,他也不担心小朋友们有什么他看不到,或者他说话小朋友们听不见。

——零环戏法幻声术了解一下?

又过一会儿苏沐秋到了开始教孩子们打枪,有人搭把手,叶修就更加惬意,他干脆时不时刮点雪下去推进人家领子里,后面困了还趴下来窝在铁杠上小眯一觉——

他醒了就发现乐子大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东北冬天的铁栏杆,贼啦甜。

05

苏沐秋不明所以。

小朋友们已经各回各家,他俩按理说也该回宿舍换身衣服然后去吃饭,偏偏叶修一动不动。

只目不转睛盯着铁栏杆上什么东西一动不动,被叫了好几声都不理,被扯了耳朵都只是不耐烦的一尾巴抽开。

偏偏角度所限,苏沐秋还什么也看不见。

好奇心瞬间就上来,只是变身之前先谨慎左右看了看,年轻人这才往下一矮身——

毕竟他兽化模样不太好让外人看见,容易引起误会。

再大模厮样往叶修对面一蹲,没等坐稳先给冰了屁股,差点一个倒栽葱摔进雪里。

只拿尾巴拨开雪腾一块清净地方,苏沐秋小心翼翼在空处蹲好,长尾缠着铁杆。

他眯起眼睛往叶修依然聚精会神盯着的那处看。

奈何看了好久都没看出来到底那家伙是在看个甚,玳瑁猫挠了挠耳朵,问对面狸花:“你到底在看啥?走啦,吃饭去——”

狸花抬头,猫脸上扯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在看……你什么时候冻上。”

06

苏沐秋岂止咬牙切齿,苏沐秋简直破口大骂。

事情一点都不复杂,猫身上温度高能把雪捂化融水,底下又是铁栏杆,那还能有个好?

你以为为什么蓝雨跟微草不共戴天,还不就是因为方士谦骗过黄少天去舔总部那个金属大门。

更明白叶修为什么要诳他上来——就他一个人被冻在这里那是单方面吊打的黑历史,可现在苏沐秋跟他彼此彼此,那自然最好还是两个人一起把嘴闭上。

不然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白白叫外人看了笑话。

年轻玳瑁忽然又想起来个问题。

那他今回要是没被冻上,他岂不是可以拿这个来威胁叶修以后不许再出去乱说?!

冻太结实了,整个后半身连着腹部毛发还有尾巴都结结实实粘在铁栏杆上,前爪都被一起固定上一只。

距离不够碰不到是一,就算能碰到,一只爪子,肯定也打不过。

叶修只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他又重新趴回栏杆上。

有家室的男人无所畏惧,到了点不去吃饭肯定会有人来找,他着什么急。

反正急也没用,不如先睡觉——

他在几分钟之后被吵醒。

迷迷瞪瞪睁眼一看,玳瑁猫那头多出来一只银虎斑,一样焊的结结实实,正眼含热泪挥爪乱挠;而玳瑁只剩一只爪子也跟他对打的有模有样,只是大约于心有愧,因而只是防守,绝不回殴。

而叶修叹气。

“叶秋你这傻蛋,让哥哥我说你什么才好。”

07

叶修想的一点没错,他这种有家室的男人,没有正当理由忽然不按时回家吃饭,肯定是会有人来找的。

与此同时在他意料之中的是,苏沐秋一样有人来找他回去吃饭……虽然不是他设想中的那一位。

然而看着吴雪峰和韩文清一起站在面前依然能保持心态平静,三只猫里至少看起来最激动的是叶秋,银虎斑那叫一个疯狂告状,一边告状一边啪啪拍苏沐秋屁股——

位置所限,这位也就只能在屁股和脑袋里二选一。

只拍的玳瑁垂头丧气任打任罚这辈子都没这么老实过,吴雪峰笑了笑,按住韩文清摸出来的折叠刀。

以为这是觉得用刀容易造成次生伤害意味,霸图队长多少皱了皱眉。

倒不为别的,只不过他跟吴雪峰谁都不是法术系,唯一一个跨了法术系技能树的叶修此时处于猫形态放不出咒法,就算能放出来,火烤铁栏杆会不会造成更大伤害,也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除此之外的解决方式就是拿温水一点点把这三只化下来,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况,能把他们仨化下来的温水水量肯定不小,韩文清没那个把握,能在把水带过来的同时,还不引起其他人兴趣,跟来围观……

他觉得这仨应该是没有一个人想被第六……第七个人知道。

——甭管怎么说,今儿这事儿肯定瞒不过苏沐橙,但是除了她之外,应该是没有多余的人有那个资格了解——

是真会被灭口的。

他看着吴雪峰绕着单杠又转了几圈,那男人冲他点了点头。

08

“小韩你动吧。先拿沐秋练个手,然后你就把秋儿放下来。”

“至于叶修,他最后——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09

韩文清其实不知道自己把苏沐秋削成了什么样。

粘的太紧,全凭摸索,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割到人或者猫,但他不敢确定更多。

反正尾巴上当真秃了好几块,肚皮下面也被盲操刮去好大一片毛,有几处粘的太紧似乎是直接贴着皮肤划开的——然后不等他处理好最后那一点,玳瑁猫直接把自己从铁单杠上撕下来,当场就是一个高台跳雪。

他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吴雪峰看都没看。

只督促着韩文清尽快救下叶秋,嘉世的良心摘下围巾裹住银虎斑——尤其下半身,抱起来就走。

叶修在后面喵了几声,他弟趴在他哥肩膀上嗷嗷回骂,他哥头都不回。

“你都泼出去的水了,找你男人去。”

叶修又转头看韩文清——

韩文清点了点他嫩粉鼻头。

黑狸花当场打了个喷嚏,霸图队长却只是用手套抹抹刀刃拭掉不多水雾,再握着刀锋用体温捂一捂。

这才小心翼翼将刀尖探进叶修皮毛和金属之间,他试探着活动,而叶修又打了喷嚏,他低头一起往里看。

接着就被人揪着后颈皮扯起来,韩文清板着一张黑脸:“别挡视线,伤到了怎么办?”

小猫冲着他吐出粉舌头:“反正伤到了也是你心疼——”

话音未落已经被大手覆上头顶,耳朵顺势向后倒去,他眯起眼睛。

却不说不动,任由锋利金属在毛发间小心挑动割裂,哪怕抵住最脆弱的那处——

再挪开。

韩文清拉开外套拉链,叶修嬉笑着跳进了他怀里。

嗯,就一个,被冻在铁栏杆上了的……缺德故事(。

起因是前几天看到某小区有只流浪的橘,失足摔进人工湖里,爬出来之后蹲在下水道井盖上舔毛结果被冻上去了,小区居民发现之后解冻送医绝育领养一条龙的社会新闻,然后就……突发奇想,打算迫害一下老叶(。

再然后游北表示她觉得这个梗特别适合叶苏兄弟两个一起挂树上,至于为什么最后傻秋也冻上去了,……啊,只能说,他两个哥哥,都不太做人,也不太做猫(微笑

然后彩蛋是小七百字的回去了之后的韩叶!欢迎回帖,我要三连,阅读愉快,啾咪!!!

Summary:双向暗恋到尽头。

※无比平淡的原作背景向。

王也生日实在是个好日子,赶着为祖国母亲普天同庆的趟儿,热闹非凡。

“哎好,谢了。”他奄奄地接过来,以...

“喂?”三少爷舒坦地往贴着软包的走廊墙上一靠,“啥事儿啊?”他故意钓鱼,对面不上当,“还能有什么事儿,”很愉快地笑说,“祝你生日快乐呗。”

王也嗤他,“嗐,您这祝福来得真早,我瞅瞅,都晚上十点半了——”

“你、你在哪儿?”王也难得磕巴一下,他心里大概有数,只是想确认一下。

对面笑一声,“这不该我问你吗,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十一点半,空荡荡的地铁高架下零星站着诸葛青和他的行李箱。北方初秋,深夜的寒意不容小觑,诸葛青竖起风衣领子,头发给北京的妖风吹得乱成一团,他伸手理了理,顺便朝王也挥手,王也跑得一身热气,外套都敞开,很熟络地“啪”在他伸出的手上击了个掌,“呼……好久不见啊您内!”

“可不是么。”诸葛青递了个保温杯给他,是红色的,金属瓶身被他握得发温。王也稀奇道你啥时候也这么养生了,拧开喝一口,水也是温热的。

“缺点儿枸杞。”王三公子砸吧道,“下回给你寄点。”

“免了,可别把你那点老年人习惯传染给我。”诸葛青笑说。

夜深也无事可做,诸葛青就近定了间酒店,两人唠嗑着准备去找个馆子吃个宵夜。

“最近咋样?”

“挺太平的。”诸葛青拖着行李箱,万向轮咕噜咕噜滚。自甲申之乱而起的浩劫惊起几个渊远的骇浪,终于在一年前荡开最后的余波,继而风平浪静,“圈里挺安静的,没叫我费什么心,倒是其他的工作有点忙……你呢?”

“我么……”王也无奈笑一下,“在苦修企业经营,我老爹打算在年底交给我几个大项目管管,要变成俗人喽。”

诸葛青也笑道,“哈,原来如此……有东西送你。”

“哟,什么好东西?”

“拆开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四四方方的一个小盒儿,拿深蓝色的雪梨纸包得严整。王也站着不方便拆,俩人找了个台阶坐着,恍惚间数年前的夏夜里,他们也这样坐在台阶上,夏虫聒噪,诸葛青要了他的手来看手相,墨镜挂在圆领衫领口,硬挂出一个V领。那时候心事重重,聚在一块儿苦中作乐,现在脱离了是是非非,反而各自忙各自的,聚少离多。

雪梨纸里头是个牛皮纸盒,垫着黑色绒布,上面躺着一卷光泽喜人的皮带。王也对这类时尚配饰实在没啥研究,只知道这人挑的东西都不会太次,“怎么想起来送这个?”

“我也纳闷儿呢。”诸葛青指着Hermes的H皮带扣道,“进内景问了下,说你最近会需要这个,我寻思你这整天运动休闲的怎么需要这种东西,原来是要接手大项目、真变成也总了。生意场上总该西装革履吧,山人的占卜还是可以的。”

“哟,那提前谢谢您嘞。”王也失笑,“大动干戈进内景问生日礼物,我很是感动,就是我没包,还得先搁你那儿。”

于是盒子合上,雪梨纸也包上,完璧归赵进了诸葛青行李箱。

王也搓搓手,顺便拨了一下糊了一脸的头发,一会儿的工夫,风已经把他俩的头发都吹得风中凌乱,他抻抻腰,“在北京待几天呀?我看看明天什么天气,要不安排点行程,咱哥俩溜溜?”

“不劳费心不劳费心,就待一天,明儿的飞机回去。”

“这么急?”王也忍不住扭头看他一眼,只望见一张很无瑕的笑面:“没什么理由多留嘛。”

王也“啊?”一下,“怎么就不能多留了,不是有我这熟人在捏吗?免费给你导游。”

诸葛青在自个儿腿上支着胳膊托腮,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嗯……这样安排也是给我自己留点余地,万一你跟我翻脸,我还能体面一点溜了。”他吸一口气,托腮的手有一点轻微的颤抖,语气却很从容,整个人像一个和谐的矛盾体,“老王,我有话跟你说。”

熟人之间如果这么庄重,不是借钱就是交代后事,要么……王也心里咯噔一下,唰地伸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等等,等等等,我……”

“不许算。”诸葛青告诫说,“你算了我多没面子。听我说吧。”

隔了数年,依旧是高低的台阶上,王也依旧看着他,他的脸颊与那时不同,那时他脸上还有孩童时期未褪的丰润,现在他的脸颊轮廓透着成年人的清朗和流畅,只有那一双眼睛,那一双弯弯的含笑的眼睛,好像从没有变过。

“我可能和你做不成朋友了。”诸葛青说。

王也又“啊?”一下。

这一声疑问在诸葛青从容的外表上敲出一道裂缝,但他没有退缩,可能是受他心境影响,他周围的风都打起细小的涡流,卷起两个人的长头发。

“我想了很久,想清楚了。”诸葛青说,“老王,我的确挺喜欢你的。”他勉强笑一下,“可能是超过朋友的那种喜欢,但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所以你定夺吧。”

他脸上的笑没有消退,王也晓得他此刻有点紧绷,却还是没忍住——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诸葛青脸上顿时不太好看。

“没没没有笑你的意思!”为了避免厉风呼脸,王也立刻立直了背解释,想了想,表情和背脊又都松懈下来,“哎……”他一半是高兴,一半是惭愧,“这有什么……不不不也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有勇气。”

诸葛青向来是很有勇气的,王也当然再清楚不过。山上的火和溪里的泪都是他的勇气,这个人有种奇怪的特质——他总是不给自己留任何的余地,他的勇敢总是要打碎他自己。

“我觉得你很勇敢。”王也重复一遍,调整了一些措辞,希望能显得更庄重,“你总能直面你自己,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你,至少今天我得谢谢你的勇敢。”

诸葛青终于放松下来,他往后撤一下手,仰头望着寒星。北京初秋的天气出奇得好,云淡月明,他稍稍偏一点头,掩饰弯起来的唇角,“那你的意思呢?”他明知故问,王也当然看破他的把戏,却仍是很配合地,“我嘛,当然是不和你做朋友了。”

做点别的吧。他想。他早就想了,诸葛青放那一把火、落那几行泪的时候他就隐约想了,他可能这辈子都只会为这一个人交出风后这烫手玩意儿,也可能只为这一个不是亲人的人操过稀疏日常的心,可是到底还是那家伙更加聪明——他更早和更勇敢地走向自己。

十月的夜风里两个人静静地望着星月,没过几分钟先后打了两个喷嚏。

“找家馆子吧。”

“去酒店吧。”

反正都是找地方避风暖身子,去哪儿都一样,那就走吧。王也碰了下诸葛青手背,好家伙,冻人,顺手揣进自己兜里,边走边调侃他:“真会挑日子啊,赶在这日子说,万一要是我不乐意呢?”

“这不算准了你乐意嘛。”兜里的手倒是大大方方地扣紧他了。王也心里笑道拉倒吧,你刚刚紧张得风都打旋儿了。

“明儿还走吗?”

“走呢。”诸葛青正经道,“中途跑出来的,你过生日也不挑日子,一个剧组都等我呢。”

“这还能赖我?”王也对他胡说八道的能力感到震惊,“真走?”

“真走。”诸葛青在兜里捏一下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嘛。歇一晚,然后等我忙完,等你忙完,回见。”

王也想了想,觉得既然诸葛青那么勇敢,他也得表示表示,“下回什么时候来呀?提前打声招呼,我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落脚的窝点啊。”王也很自然道,“住酒店还得来回带行李。”

“你这话说得真壕横。”诸葛青笑他,“不愧是也总,是要准备套房给我的意思?”

王也嘁他一下,“不止呢,”他轻声说,“准备个家吧。”

——————————————没有了——————————————

啊——还是迟到了!!我恨!!也子哥对不起呜呜呜!生日快乐呜呜呜!

故事性并不是很强,甚至很缺乏故事性,也的确过于平淡了,主要想感叹的是王也你那么好,诸葛青你那么好,你们好好生活抽空谈个恋爱,我就觉得很好,你们真的特别特别好,你们在一块儿妈妈就开心,妈妈就好开心好开心。

别的P话就不多说了,Hermes的皮带也可以不先量王也腰围,先量一下诸葛青腕围也可以,反正都用得上√

CP:也青

原作背景,HE

承接《从此北京不下雨》,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不放链接,看看合集吧。带来不便请谅解。

问观音(上)(中)都在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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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诸葛青带着王也回了八卦村。离开湖州的时候尚且正常,然而坐着高铁,越是接近兰溪,王也的心跳就越快。最后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即将背叛自然规律,从胸腔里蹦出来自立门户。诸葛青在一边嘴巴张张合合,王也尽力凝神,尝试着去分辨,却什么都没听明白。

恍恍惚惚间王也忽然感觉到自己空着的左手被人一把攥住。

“老王,到了。”诸葛青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我爸他们在家等着,咱们吃饭去。”

王也这...

王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八卦村门口。黄昏时分的太阳早就没有了先前的热度,然而王也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烫,特别是与诸葛青接触的掌心,简直要烧起来。他动了动手指,不自然地想要收回。

诸葛青明白过来,没有继续坚持,松开手往里走。走出不到两百米,诸葛白就径直朝诸葛青扑过去。诸葛青一只手拎着月饼,猝不及防差点被诸葛白扑倒。王也松开行李,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这才免得让他摔倒。

“白,两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诸葛青失笑,“没有半点长进。”

诸葛白像个条形橡皮糖,紧紧黏着诸葛青。诸葛青牵着诸葛白,一边走一边和他嘀嘀咕咕。王也听不懂,似乎说的是方言。他拖着箱子,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于是诸葛青身边便只剩下一个诸葛白。谁知走出不到两米,诸葛青却忽然伸手用力拉了一把王也,直接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接着转头看着他有些不满道:“老王,你躲在后面干嘛呢?”

王也干笑两声:“这几天一直走路,有点累了。”

诸葛青瞄了一眼王也手上的箱子,不由分说一把拽过去。王也猝不及防手上一空,随即一个方形的东西被塞//进怀里。他低头一看,是月饼,之前一直被诸葛青拎在手里。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诸葛青放慢脚步,似乎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诸葛白,“白,咱们家里还有没有空房间?”

诸葛白点点头:“空房间应该有。”想了想又摇头,“不过都没怎么打扫,不太干净。”

“没事儿。”王也不在意,“有地方就行,我不挑。”

“不行。”诸葛青看他一眼,不赞同道,“老王,你没见过我家的空房间是什么样子的,不是挑不挑剔的问题。不打扫根本没法住人。”

“这有什么难的。”诸葛萌忽然出现,插话道,“青,你的房间不是挺干净的?”

诸葛青哭笑不得:“可我房间床不够宽,怕是睡不下。”

诸葛萌奇道:“打个地铺不就行了?过几天等房间收拾好了再住进去呗。”

诸葛青和王也对视一眼,忽然沉默下来。诸葛萌不解:“怎么?我说的有问题?”

“没有。”诸葛青笑了笑,“明天我就去收拾。”

跟着诸葛青和一众诸葛家族人一一打过招呼,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诸葛青换了身衣服,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茶,看着王也的神色一阵好笑:“老王,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我这不是害怕吗。”王也叹口气,“我坑了你这么多事儿,你家里人万一谁看着我就上火,气不过动手咋办呢。我又不能真的下手,可躲着也不好对付,挺难办的。”

“老王,你多虑啦。”诸葛青笑了笑,“我老爹都没意见,其他人还能怎么样。”

“也是。”王也点点头,又问道:“今晚怎么睡?”

诸葛青笑道:“你喜欢睡床还是地铺?”

“那肯定睡床啊。”王也理所当然,“谁不喜欢睡床啊。”

诸葛青点点头,煞有其事道:“这不是巧了吗,我刚好也喜欢睡床。”

“那怎么着?”王也挑眉,“今晚咱俩谁打地铺?”

“当然是你打地铺。”诸葛青理直气壮,“因为这是我房间呀。”

王也下意识想要反驳,然而想了想竟觉得诸葛青的话并无漏洞,一时无处下手。诸葛青乐了,故意逗他:“老王,你要是不愿意,也不是没办法。咱们来猜拳怎么样?三局两胜。”

“你可别给我在心里算啊。”王也不信任道,“不然这事儿非得没完没了。”

诸葛青痛快答应:“可以呀,我保证不算。”

王也摩拳擦掌,随后便输了——连输三局。

“哎呀老王,这可不是我不愿意呀。”诸葛青幸灾乐祸,“你运气差,怪不得谁头上。”

王也叹口气认命:“得,愿赌服输。”

诸葛青笑眯眯从柜子里抱出软垫、枕头和被子,接着往王也怀里一扔,差点把王也闷死。王也费劲巴拉才把这些东西转移到床上,转头正看到诸葛青往地上铺塑料布:“这是干嘛?”

“垫子脏了不好洗。”诸葛青把塑料布用手掌捋平,抬抬下巴道,“垫子。”

王也把垫子拽出来,往塑料布上一扔,皱皱巴巴摊开。接着他拿起枕头随意放在上面,又抱着被子准备如法炮制。

“就这样?”诸葛青目瞪口呆,“你不整整?”

“我睡相差,你又不是不知道。”王也干笑,“整得再好也没用。”

当晚王也罕见地失眠了。

大概是地板太硬,王也辗转反侧半天,终于忍不住坐起来。诸葛青侧身躺在床上,被子从他的肩头滑落下去,半个身子都暴//露在空气里。王也蹑手蹑脚摸过去,将他不安分的长发理顺,接着小心翼翼拉起被子,重新帮他盖好。诸葛青仍是安安静静睡着,王也无声的看了半晌,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随即拎起衣服往肩上一披,摸黑走出房间。

宅院里没有一个人,四下一片寂静。王也走远一点,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烟扔进嘴里,随即黑暗中一点跳跃的火光将一小片空间照亮,继而那火光又沉寂下去,渐渐隐没成几个不甚明显的红点。他沉默着呼出一口烟圈,蜿蜒的云雾变换成各种形状,盘旋着飘向天际。尼古丁和焦油灼烧得嗓子有点不舒服,王也压着嗓子咳了咳。

“王也,你怎么不睡啊?”诸葛萌在他背后忽然开口。

王也掐灭烟头,站起来掸掸衣服,这才转身,有些抱歉道:“我睡不着。是不是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

诸葛萌摇摇头:“没事,我也睡不着。”

“你怎么还睡不着了?”王也问。

诸葛萌扬了扬手机道:“追剧来着,看完之后太激动了。”

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抓抓头发道:“那要不,您看会儿书?”

“大晚上的,你们两个不睡觉干什么啊?”诸葛青忽然从房间里走出,“大萌,你自己网瘾也就算了,可别带坏白,他还小呢。”

“我没有!”诸葛萌气鼓鼓,“再说你不也是,还说我!”

诸葛青又说了什么王也全然没注意。回神的时候四下已经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寂静无声。

“看什么书能治失眠啊?”诸葛青笑着走到王也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棒棒糖,几下撕开糖纸送进王也嘴里,“少抽烟,伤身体。”

王也含着个棒棒糖说话含含糊糊:“清静经。”

“真有你的风格。”诸葛青笑道,“那你怎么自己不读?反而跑出来抽烟。”

“我早就背会了,没什么用啊。”王也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皱皱眉啧了一声,“你这买的也太甜了。”

“菠萝味,不算甜。”诸葛青笑了,凑过去亲亲王也的脸,推着他往房间走,“快点回去吧,想说什么进去再说。大晚上的你就不冷吗。”

“成。”王也答应,“确实是有点冷。”

房间里没有亮灯。诸葛青打开手机手电筒,一边关门一边道:“你躺床上吧,床上舒服。”

王也从善如流,踢掉鞋爬上//床。余光看见诸葛青并没有准备睡下,反而拉开储物柜把一个体积并不大的东西拎了出来。手机的光线昏暗,王也看了半天,隐约觉得像是什么乐器。他有点奇怪:“你不睡啊?”

“老王你不是睡不着吗?”诸葛青就着手机的白色灯光,把那乐器架在了脖子上,“我想办法让你睡觉呀。”

王也这回看明白了,是小提琴。他有点无奈:“大半夜拉小提琴是不是不太好啊。”

“没关系。”诸葛青笑道,“这屋子隔音很好的,不会吵到别人。”

王也知道诸葛青曾经是个演员,却从没听他说过自己还会拉小提琴。然而诸葛青会拉小提琴这件事居然没有让他感到半点惊讶,反而隐隐约约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奇怪念头,仿佛他一早就知道似的。王也的确闭着眼睛,可是却真的能看到诸葛青脸上的表情——

诸葛青嘴角带着和暖的笑意,眼底却满是温凉的难过。

舒缓的曲子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滋润在王也心底。王也在记忆中迟钝地翻阅着,迷迷糊糊间他心想,是不是勃拉姆斯的《摇篮曲》?

这问题诸葛青自然是不知道的,因此王也当然得不到答案。但答案没有那么重要,他在小提琴的声音里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清醒后王也习惯性地在身边摸索手机,然而熟悉的硬度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出现,掌心接触的这张床单却还是温热的。他心头剧烈地跳了跳,猝然睁开眼——床头上挤着另一只枕头,枕巾有些皱褶。再环顾四周,桌上摆着一把棕色的小提琴,琴弓搭在上面露//出一小截。地铺已经被收起,自己的手机端端正正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

王也随便把衣服一披,穿上拖鞋去拿手机。下地的时候忽然觉得走路不顺畅,好像鞋有点不合脚。他忍不住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左右脚穿反了。

“老王,起来了没有?”诸葛青推开门,“你的房间打扫好了。”

王也像个被扒光衣服的木头人,尴尬地呆立在原地。诸葛青上下打量,目光移动到拖鞋的时候忽然绷不住,别过脸去还是笑出声。

“不过就是穿反鞋而已。”王也破罐子破摔,“你想笑就笑吧。”

诸葛青笑得肩膀直抖,王也无奈道:“收着点儿啊,别笑岔气了。”

“没、咳咳、没想到老王你也会这样。”诸葛青咳了几声,勉强忍着不笑,“收拾收拾来吃饭吧,已经做好了。”

王也点点头无奈地笑:“行,你帮我拿双筷子。”

诸葛青应下,瞄了他一眼又笑起来。

中秋节晚上以诸葛观为首的小辈们打着过节庆祝的旗号,硬生生拽着诸葛青和王也喝酒。其中还混着一个不像长辈的长辈诸葛萌。诸葛萌心直口快,上来直接给王也和诸葛青各倒了一杯酒,随即端起自己的酒杯,豪迈道:“来,干杯!”

王也为难地盯着自己的酒杯。诸葛青只看着他笑,并没有打算解救的意思。行吧,王也投降,左右不过是喝醉,豁出去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诸葛观激动起来,吹了个口哨道:“满上满上!”

于是一场酒宴结束后,诸葛青不得不面对一个晕晕乎乎三杯倒的王也。王也显然喝多了,脸红得明显。诸葛青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将他架起来,一边走一边笑道:“怎么喝这么多啊,这么老实呢,让你喝酒就喝酒。”

“你怎么不替我说句话啊。”王也呼吸间一股酒精味,“还怪上我了。”

诸葛青伸手戳戳他的脸,笑道:“你是我男朋友呀,头一回进我家门当然要喝酒了。”他停了停,故意开玩笑道,“要是你喝酒不过关的话,家里就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王也垂眼想了想,问道:“那我过关了没有?”

诸葛青逗他:“我要是说没有呢?”

“没有……”王也沉吟,思考片刻平静道,“没有那也没事儿。我又不会和你提分手。再说我在北京有房子,车也买了。自己有个公司,哪都通也挂了个名,不用家里养着。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在北京呆着,反正肯定饿不死。你家这边就慢慢来,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反正就是等着呗。”

诸葛青乐了:“计划得还挺清楚。”

“两年我就想着这一件事儿。”王也笑了笑回他,“能不清楚吗。”

诸葛青心跳漏了一拍,他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哽塞,竟说不出话来,于是便再没开口。王也的房间门没关,诸葛青没费什么力就把他放在床上。接着转身准备去拿换洗衣服,还没迈出半步,忽然听见王也哑着嗓子小声道:“青,我有点疼。”

“哪里疼?”诸葛青当他喝酒没注意不小心磕了碰了,停下脚步回头道,“给我看看。”

不料王也却一把抓住诸葛青的手,摸索着压在自己胸膛上:“这儿疼。”

手掌触摸着的这颗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年轻而富有生命力。诸葛青怔怔地站着,直到嘴里尝到水珠的咸湿苦涩,他才抬手抹了一把脸,指尖触到一片湿润。原来无知无觉间眼泪竟然已经淌了满脸,连王也的样子都被覆盖上一层朦胧的水雾,有些看不太分明。

隔天一早王也被一阵头痛唤醒。睁眼正看到诸葛青坐在他旁边,端着茶杯道:“你可真厉害,一个人喝了那么多酒。”

王也拍拍自己的脑袋,有点记不清楚,不确定道:“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没有没有。”诸葛青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可乖了,问什么说什么,让干嘛就干嘛。”

王也警惕地看向诸葛青:“你没问什么瞎话吧?”

“我问你怎么喝这么多。”诸葛青看他一眼,笑眯眯道,“结果你还怪我不帮你。”

“还有呢?”王也又问,“总不会就这一个问题吧。”

诸葛青扯了个小谎:“还有你曾经暗恋的女同学,以前有没有喝过酒,喝酒后有没有撒酒疯,大学有没有翘过课什么的。”他扬了扬手机,“没想到你竟然还真的老老实实全都交代了。我都录下来啦,嘿嘿……这回你的把柄可落在我手里了。”

王也无奈:“一顿酒让你什么都套出来了。”

“所以说喝酒误事呀。”诸葛青笑道,“不然人们为什么喜欢酒桌上谈正事呢。”

“啥时候回家啊?”饭后王也一边洗碗问诸葛青,“诸葛萌他们明天就走,咱们要不一起?我看最近机票还挺便宜的。”

“先不回。”诸葛青拿着布将碗上的水擦干,“去一趟普陀山。”

王也把最后一个碗洗干净:“怎么突然要去普陀山?”

王也点点头:“那成,啥时候走?”

“明天下午。”诸葛青继续道,“住两晚,大后天下午回北京。”

王也自是没有异议。

普陀山虽说是山,其实是一座海上的岛。还没到十一长假,游人并不多。码头上停泊着不少船只,王也站在岸边望着眼前的波光粼粼,太阳的金辉给海水镀上一层亮闪闪的膜,海上飞过一只黑色的鸟。

诸葛青和王也住在一间民宿里,主人家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吃过饭回到旅店,恰好碰到一帮嘻嘻哈哈的青年男女,看着像是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围坐在门厅热火朝天地打UNO。桌边还横七竖八摆着酒杯酒瓶和瓜子花生。诸葛青凭借自己好看的脸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很快和那些人打成一片,捏着一手花花绿绿的纸牌混在其中竟然也不显得突兀。王也不会玩,就只坐在诸葛青身边看他笑呵呵地坑人——他显然在用术作弊。

诸葛青连着赢了几把后,几个大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致对外,嚷嚷着要王也来接替。诸葛青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王也就按住了他的肩膀:“没事儿,刚才就学会了。你歇歇吧,喝点儿水。”

王也确实学会了,就是运气不太好——诸葛青开门红,他开门黑,并且一路黑到了底。

“老王。”诸葛青终于看不过去,“你这什么水平啊。”

“嘿,别以为我不知道啊。”王也压低声音贴着诸葛青的耳朵,“你在那儿偷偷算呢。”

诸葛青被戳穿,有点尴尬地咳了咳道:“看破不说破啊。”

“又不会输钱。”王也乐了,“哄他们开心呗,你看现在他们多高兴。”

诸葛青顺着王也的眼神看过去,正巧瞧见坐在对面的短发女生一脸喜滋滋地抠手机。察觉到他的目光,女生抬了抬眼皮,忽然惊讶道:“不会已经开了吧?哎呀你们等等我啊!”

王也笑道:“没,就开就开。”

这一回诸葛青和王也都加入阵营,诸葛青联合身边的几个大学生,坑王也坑得毫不手软,王也叫苦不迭,摸牌摸到手指发酸:“我说老青,你这就不厚道了吧?怎么专坑我呢?”

“怎么能叫坑你呢。”诸葛青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是你自己运气差,别冤枉好人。”

王也啧了一声:“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有句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诸葛青坑王也终于坑到了自己——输了个底朝天。一帮大学生可算逮到机会,个个兴致勃勃。一个平头男生提议道:“不能就这么放过他,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如果不同意的话那就喝酒!”

诸葛青在一片欢呼和叫好声中看了看王也,同意道:“真心话吧。”

几个女生顿时两眼放光,八卦道:“给我们讲讲呗?”

诸葛青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王也,伸出食指竖在嘴唇前,于是四下顿时安静。下一秒诸葛青泰然自若地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接着在一片期待中笑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帮年轻人不甘心,张罗着又来了几把游戏,非要逮住诸葛青。风水轮流转,诸葛青输过一把后运气似乎已经用光,于是他又输了好几把。然而诸葛青却再没松口,只一个劲喝酒。诸葛青的酒量令人惊讶,这么一杯一杯灌下去竟然没有半点醉酒的迹象。王也看着咋舌,不知道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半小时后王也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诸葛青看着没事人一样,实际上头脑早就打结,扯着王也的袖子就是不肯让他走。王也低头一遍又一遍耐心地重复,我只是去给你倒水,很快回来。诸葛青显然没有听懂,王也实在没办法,只得把外套脱掉转身去接水。

折返回来的时候诸葛青半眯着眼看向他,小声道:“我好想你啊。”

“一分钟都没有。”王也无奈,“真不知道你是做什么梦了。”

诸葛青摇摇头,反驳道:“不是一分钟。”

王也听懂了,他叹了口气握住诸葛青的手:“不用找了,这不是过来了吗?”

诸葛青懵懵的,也不说话,不知道听懂没有。王也便也不再回话,轻轻给他盖上被子。这时候诸葛青却蓦地捉住了王也的手腕,睁开眼无比认真地问:“你……疼不疼?”

什么?王也不明白。诸葛青又重复一遍:“你还疼不疼?”

这时候王也终于察觉诸葛青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心想这是什么事儿啊,怎么偏偏就让他们两个赶上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诸葛青没听到他的回答,哑着嗓子哽咽,颠三倒四地说:“你是不是在怪我……对不起,我留你一个人,你疼不疼……对不起……”

“没怪过你。”王也摸摸他的脸,对着他笑了笑,“没事儿,不疼,睡吧。”

你真没怪我?诸葛青想问,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张不开嘴,头也好重。

第二天一早,王也醒来的时候诸葛青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几下收拾好自己,装好房卡出门去。下到一楼的时候,正看到诸葛青端着水杯,笑眯眯地和一起打牌的几个大学生闲聊,仿佛没事人一样。

听到王也的脚步声,诸葛青抬头冲他挥挥手:“老王,快下来!我买了包子,很好吃的。”

“去哪儿买的?”王也走过去,“怎么不叫醒我。”

诸葛青笑道:“周围都是餐馆,从哪都能买到。看你睡得熟就没喊你。”他把杯子递给王也,又继续道,“今天天气不错,看来是菩萨显灵。”

菩萨是不是真的显灵王也不知道。但是普陀山的确供奉着各位菩萨,前来许愿拜佛的香客络绎不绝,他们都坚信菩萨会显灵。诸葛青手里端着几柱香走入人群,远远看着宛如济济众生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你有什么心愿吗?王也想,你是不是有非常重要的心愿,所以才必须要来这里?王也知道这些问题诸葛青不会回答。于是他便不问,只陪他沉默着点燃手中的香。南海观世音菩萨慈眉善目,站在远处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头顶,平静地说——你有什么愿望?

王也沉默片刻,反问道:我有什么愿望您都能帮我实现吗?

菩萨不说话,只心如止水地看着他。

于是王也垂眼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他恭恭敬敬地将九柱香栽进香炉,转身三步一拜去见观音。沿途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后背一阵灼热,粗糙地面上除了细碎的小石子就是无处不在的灰土。王也像是对此无知无觉,仍是毫不在意地俯下//身。走到还剩几米远的地方,他忽然觉得膝盖有些刺痛。大概是磨出了印子,应该没破皮。王也这么想着,却没去管,只抬头望向观音金像。

观世音菩萨依然高高立在云端,语气平静地问:你有什么愿望?

王也最后拜下去:我求菩萨保佑青,吉祥如意,平安康健。

-Fin-

一些PTSD与急性焦虑。

万字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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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沈翊撑起身子靠在枕头上与咬着烟嘴的杜城平视,杜城才后知后觉将烟拿远了一点。

“怎么了?”

“我说过我不喜欢烟味儿。”

卧室里没有开灯,沈翊眼圈还红着,他没来得及去洗澡,身上到处黏糊糊的。身下某处隐隐约约作痛。吸了口气拿过枕头垫在腰下,撑着坐直了上半身盯着杜城看。

他们做的时候不喜欢开灯,杜城总说这样能看见沈翊的眼睛,只看见他的眼睛便足够了。亮晶晶的,水光潋滟...

他们做的时候不喜欢开灯,杜城总说这样能看见沈翊的眼睛,只看见他的眼睛便足够了。亮晶晶的,水光潋滟,情欲与爱意无处遁逃,旖旎又迷离。一眼望去,由浅至深只有杜城一个人。

他本就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从来都是。

烟蒂燃着零星点的红色火光,烟气弥散与月光相应作杜城脸上不甚分明的噪点。

“最近太累了。”

“掐了。”

“最后一口。”

最近队里工作着实繁忙,他眼看着奔四,张局几次明里暗里暗示他想想以后。他无动于总,当警察不过一腔热血,他从来都是对一线工作抱有极大的热忱。于是老领导换了思路,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门外,“你不动,他们也没往上走的路。”

两个案子叠在一起本就忙乱,这下更添了心烦。晚饭时跟沈翊唠叨,他最近也忙,听得心不在焉,收碗筷的时候揉了揉他的脸说让他去歇着,今天自己来洗。

所谓相爱一场不过如此,早已过了事事讲明的时段,只用细微的关怀告诉你我在就好。

身心的双重压力让他急需一个发泄口,于是便有了那场过于酣畅的性事。他做得有些狠了,沈翊靠着枕头都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爱人的态度让他更加不爽。

他累得快睁不开眼,自然不可能再分出多余的精力吵架,自顾自踉跄地一步一步挪去浴室洗澡。杜城抽完最后两口想去扶他却被直接推开。

沈翊转身关上浴室的门,看杜城的眼神几乎没什么情绪。白色的镜前灯映得他从脖颈延伸至胸口的痕迹分外显眼。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不用你管。”沈翊对门外人这样说道。

是序幕也是结论。

人不是一步跌下神坛的。这句话还是杜城说的。

那是一周前,彼时他们站在某栋居民楼的大门口,看着手下人押送那个已经癫狂的艺术家回警局。他原本是天之骄子,天赋异禀,人人羡艳,却沉沦美色,在声色犬马中任由占有欲无限膨胀,直至彻底将自我也湮没,视自由为仇敌,看生命如草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从他家搜集的证据,那是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少女的脸。起码原本是的,如果没有那些深可见骨的划痕与血淋淋的伤疤。

“没有人在神坛上。人就是人。”沈翊站在他身后不远,看着嫌疑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杜城回头去看他。沈翊那天穿了件白衬衫,被光衬得有些晃眼,衣摆被风拉起来,轻恍恍的,像灵魂也飘摇。

杜城愣了愣,伸手拉了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边。高大楼宇的阴影划出柏油马路上清晰分明的黑白分割,沈翊的手腕被他拉住,一点点回暖。

“沈老师看着跟个小神仙似的。”这是从前李晗打趣的话语,杜城偏在那一瞬间突然想起来。

怎么总跟个小神仙似的,空荡荡的,不拽着就要飘走了。

沈翊回过神来,隐去眼底的愁绪与落寞,冲杜城笑了笑,阳光的温度从眼角的纹路漫延至眼底,让杜城突然很想抱抱他。在他起势前却被沈翊未卜先知般拦住,捏了捏他的手指说这里人多,等下班吧。

他真的跟个小神仙似的,他总是如此恰好又如此温柔,总是,总是。

“来你这歇会儿。”杜城心里烦,张局今早又要找他,但是他以出现场为名躲过去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出去就是十五,他想在这多享受会儿十四的晚上。

沈翊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撑了下腿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与他额头相抵。

“看着那么委屈,张局找你又不是坏事儿。”

“诶,万一有人......”

“没有万一,让我抱抱,累。”他尾音轻得不像话,像远渡重洋的归鸟虔诚祈求一块不受风浪侵扰的礁石。

沈翊没再讲话,而是更用力地抱回去。

这许多年,他几乎从未听过杜城喊累。熬大夜抓人没有,连爬十几层走访没有,看几个盘的监控看到眼睛充血也没有。

他也会累,原来他也会累。沈翊回抱着他,目光顺着他的臂膀望见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手,默默闭上眼睛,又一次放弃开口的机会。

沈翊,你不能总做旋涡,你也要做陆地。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沈翊是在三周前发现自己身体异样的。

等警方到达的时候,绑匪正跳出后院的院墙逃跑,而人质则被勒死,尸体随意地扔在屋子的角落里。

杜城带着人冲到后门翻墙抓人,沈翊留守原地。受害者家属情绪瞬间崩溃,抱着女儿余温尚存的尸体跪在原地,手里那只属于沈翊的铅笔与画像顺势掉在地上。那是沈翊特意为了安抚她的情绪画给她,一并把笔也递过去,对她讲如果实在紧张就写女儿的名字。

但,都没意义了,在她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已经完全崩塌。

那位家属愣了一会后突然回过身,以怨毒的眼神看着沈翊,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拉到尸体旁边,指着地上的纸笔,歇斯底里地喊是沈翊画像画了太久才害死自己的女儿。

他没有任何防备地被拽到在地,被人按着头颈,受害者目憎欲裂的表情近在咫尺。

那女孩脸上还有未完全干涸的泪痕,表情惊惧万分。她被从后面勒死,眼球凸出,嘴巴长得很大,脸上还有绑匪用匕首刻下的伤痕,血肉模糊的脸颊隐隐透出森白的颧骨。血腥气混着说不清由来的体味扑面而来。

他已经跟着熬了两天,本就极度疲惫接近身体极限,摔倒在地带来的剧烈动荡与视觉味觉的双重袭击让他瞬间想要呕吐。

身后的同事赶忙上来帮忙,可是已经红了眼睛的家属用尽了全力把沈翊钳制在地。

“请你立刻退后,双手抱头!”杜城押着人回来便看见这样一幕,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掏枪喊话。

“嘭——”

子弹打进屋顶,巨大的声响让癫狂的家属抖了一下,瘫软在地。杜城立刻上前双手扶着沈翊的肩膀扶着人靠在自己怀里,又搂着腰退后了两步。

沈翊腿软得厉害,不断的干呕让他额角青筋暴起,眼眶通红,挂着生理性的泪水。一边咳着,一边抓着杜城的衣服大口喘气。

跟在后面的蒋峰有点没有反应过来。按照以往经验,现场的情况远没严重到鸣枪示警的地步,看了看脸色煞白、手撑在杜城身上几乎站不住的沈翊,又理解了杜城的关心则乱。

结案报告有的编了。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弹壳提前开始头疼。

从案发现场回去的路上,杜城让蒋峰开车,自己则扶着沈翊坐进了后排。

沈翊紧闭着眼睛,拍拍一脸焦急的杜城安慰他说自己没事,缓缓就好。可是他止不住颤抖是嘴唇与急促的呼吸却明示着完全相反的答案。

杜城也没顾还有外人在场,直接把沈翊迎面抱进怀里。被爱人熟悉的味道包裹,沈翊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些许,他竭力让自己冷静,喘着粗气,闭上眼睛去数杜城的心跳。

沈翊在他怀里头晕着,却又觉得不好意思。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严重的影响,怎么说也不是柔弱的小姑娘,这样未免有些丢人了。他几次想推推杜城、自己坐好,但实在心悸得厉害,多么用力呼吸都无法获取足量的氧气。

他咬着嘴唇想撑起身子维持外人面前的体面,嘴唇因为过于急促的呼吸而干裂,他咬了几下便尝到了血腥味。

被按在尸体前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死去的姑娘仿佛就在眼前瞪着眼睛责问他,眼球几乎掉出来,嘴角不停地涌出鲜血。

他推开杜城朝向另一边剧烈地咳嗽与干呕。可是因为之前一直在想尽办法画像,根本没来得及吃饭,以至胃里空空如也根本吐不出什么。

他咳得太用力以至毛细血管破裂,混着血丝的唾液喷溅出来,杜城下意识伸手去接。

生理性的泪水顺着颧骨的轮廓淌下去,他撑不住身子往后倒,被杜城稳稳接住。

“沈翊,沈翊!”

他头晕得眼前发黑,隐约听到杜城喊他的名字,用尽力提起胳膊拍了拍杜城的胳膊。

“擦擦手,脏。”

自然是被拉去了市医院。路程不近,沈翊到的时候已经力竭,靠杜城扶着他,迷迷糊糊地往前走。

由于到达医院时已经过了应激状态的巅峰,医生做了一系列检查,确定了没有内外伤后,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引发的急性焦虑,如果没有以往的精神病史,建议先好好修养,下周来复查,如果不能缓解再用药治疗。

杜城再三问了医生是否需要住院休养,值班大夫反复答了三遍不需要,狐疑地抬头看他。沈翊迷迷糊糊留着一丝神志,拽了拽他的袖子,说想回家。

从急诊室出来沈翊已经困得抬不起头,索性周围也没有熟人,杜城干脆把人抱起来送到副驾驶,帮沈翊调好座椅位置、系好安全带把人送回家。

“我送沈翊回家。局里交给你了。”

杜城最终也是回了局里,在他把沈翊带回家安置好,看着他安稳睡下之后。

等他把后续的事扫尾再回家已经是午夜十分。

轻手轻脚进门,拖了外套洗了手走进卧室。沈翊还在睡着,却不如他走的时候安稳,眉头紧皱着,整个人缩成一团。

第二天晚上他回家的时候,沈翊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画室里。听到他回来,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呼。晓玄从门缝里窜出来,沈翊撑着门框歪着头。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活像两只小猫咪。

“好点没?”

“没事了。”

沈翊是这样回答的,他讲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清澈见底。于是杜城也就如此相信。

一周后杜城带着他去复诊。沈翊推拒了一上午,最终也在杜城的软硬兼施下半推半就着出了门。

沈翊一个劲儿说着自己没事,这么大人了不能跟个小孩儿一样被吓了一下就出什么事儿。杜城笑着点头应下,然后继续推着他出门。

一路上沈翊都侧过身去装睡,但又不是真的能睡着。自从一周前的那件事之后,他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总在半夜惊醒,梦中全是那个女孩从背后爬过来扼住自己脖子的窒息感。

但其实还有更严重的,他原本都不想说,直到杜城提起来说要复诊,死活拉着他要去。沈翊承认自己讳疾忌医,他一路都闭着眼睛,在清醒的黑暗混沌中思考现在交底摊牌是不是不会太惨。

沈翊没拒绝,点点头应下。杜城只当他不想辜负自己一番心意,轻轻在他鬓角留下一吻后匆匆离开。

沈翊拿着挂号单走进诊室,医生按照流程问他状况几何,他一一回答,而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握在手里,将自己在捏住笔杆瞬间便开始颤抖的手大喇喇地伸出来。

“医生,我好像画不了画了。”

说是画不了,也不是真的无法落笔,只是每一次提笔,在铅芯与素描纸摩擦的瞬间,脑海里便会闪过那张掉在地上的、画着那个女孩脸的画像,以及那支沾着血污的铅笔。

于是他便会开始颤抖,在干净的纸面留下潦草的笔触。他在那件事后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把自己关进画室,一遍又一遍尝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在一次又一次失败后用橡皮去擦。

纸的纤维因为过度摩擦而皱起,一层又一层。直到橡皮终于穿透纸面,连带那一小片画板都生热。沈翊用食指用力地搓捻,紧咬着嘴唇,任由木屑扎指肚,痛感让他的身体激起自我保护的本能,他下意识地缩了手。

医生说这是典型的PTSD生理反应,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沈翊巨大的悲伤与无力被投射到目之所及唯一的实体,便是纸与笔。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心理疾病,所以也没有药物可以治疗。

“请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多数的PTSD症状会在一个月内慢慢好转,你放松状态,越在意就会越严重。”医生颇为温柔地笑了笑,抽走他手中的笔。

沈翊是在科室门口遇见女同事的。

他尚且沉浸在PTSD带来的困扰中,是那人瞧见了他,主动和他打招呼。

“沈老师!”女孩手里提着两大袋子药,特意腾出一只手来冲他挥了挥,“您怎么......”

“没事。”沈翊本想应付过去,但眼见自己站在身心科的诊疗室门口又一时编不出什么合格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隐约讲出些真相,“最近,状态有点差。”

他清楚地看见对面那人眼中的担心,忙岔开话题,“你怎么在这里?是......”他随手指了指女孩手中的药袋,用左手帮她提了一袋。

“啊我妈最近老说睡不好,让我来帮她取药。我也没想到中药能有这么多,这还就是一周的量。”

女孩在楼上档案室工作,不了解他与杜城之间的事,只隐约在许久之前听说沈老师有一位神秘伴侣。如今看到分局里响当当的人物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待在医院,便好奇问了一句:“您爱人没有陪您一起来?”

沈翊愣了愣,心底的某处莫名酸软一瞬。他明明是不希望杜城看见他这幅样子,百般推脱,可如今被人问及为何孤身一人,却又忍不住想了一秒如果杜城在会怎样。委屈得莫名其妙。

到底也还要维持成年人间的体面,他提起嘴角笑了笑,“他最近挺忙的,我也没什么事儿,一个人可以。”

10

他与女孩就此分别,一心想着日后工作的事。

沈翊以为自己一定瞒不住。换句话说,他以为杜城一定会发现。但偏偏,他与杜城各自忙碌,他把自己关在406,将自己的灵魂锁在空荡一方,强迫着笔尖与直面摩擦、勾画,以笔为剑,一刀又一刀,在灵魂刻画深可见骨的伤口,可纸面只留下锋与尾略显凌乱的画。

不甚流畅的线条组成画像,虽然他自己知道与真实水平甚远,但这也已经是他能到达大家哦先。

总算尚可供破案使用。

他到底是委屈的,在杜城一次又一次从他濡湿的掌心取走画像却没有顾上多看他一会儿时。他也曾尝试开口叫他,在那人停下脚步后,沈翊却又没再开口。

其实他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沈翊从来是个有事喜欢自己闷着的性子,杜城从跟他在一起时便与他约法三章,不开心一定要直说不要冷战,不要随便只身冒险,第三条有待补充。

算起来,是沈翊违约在先,他每次画画都躲起来,却又偏偏希望杜城在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境况下,依然能明察秋毫来抱抱他。

成年人了,好没意思。沈翊的理智这样想。

可是直到他因为杜城的事后烟而将他拒之门外时,他才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依旧如此缺爱,也如此别扭。

像是皑皑大雪中,躲在树洞里希望同伴送来坚果度日的小松鼠。可是他闭门不出,他任由白雪飘落,同伴忙着守卫家园,同伴把他视为最后的底牌与同样可靠的港湾。

而后雷队出事,他一夜间烧掉所有的画去成为“改变结果的人”。师姐劝他说,你可以做卡拉瓦乔。但沈翊知道,自己不会是卡拉瓦乔。他对艺术的追求与热爱,仅限于自己规矩里的方圆,求一分、进一分、得一分,不多不少,予取予求。

他从来不是被眷顾的人。

自小父母离异,每隔几个月他便会像踢皮球一样被从这家送到那家,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爱。他要通过做家务去换得吃饭的机会,要通过讨好有权利掌握他命运的人才能拿到通往下一年岁关卡的秘钥。

在地下通道涂鸦的那些日子是他童年唯一拥有色彩的片段。他不用讨好任何人,只将颜料铺洒,便能成就自己梦中的色彩。他可以构建自己的世界,他只用讨好自己。

或许他也算足够幸运,有机会遇到许意多,有机会展现所谓“天赋”。他奋力地甩掉自卑,疏离地在天地间割开一块独属于自己的领地。没人看见他在画室中画到颤抖的手臂,也没人知晓他将同一幅画一次又一次铺满相近的色彩以求得表现力巅峰的所有努力,但他自知,所以他心安理得地接下所有称赞。

他不是卡拉瓦乔,他没有献祭灵魂、凌驾生死以追求艺术的热望,他只想取悦自己,他只想爱自己而已。

杜城于他是一个意外。

许多年前,他以那样尖锐的方式一刀斩断他的平衡木,打碎他的真空玻璃罩。沈翊其实从不愧疚,但他誓要修正错误。他把那次的意外视为自己用“天赋”换来的债,对色彩的感知力是命运的馈赠,那他便注定要去弥补一些什么。

只是这代价着实不小,他被强制拉回人间,拉进熙攘的世界,他学着过呼吸氧气的生活,他把自己打磨成正好合适的样子,去填补,去融入。但却又在这条路上意外收获了从未有过的存在的意义。可以说,是杜城拉着他走出方圆,给他单薄到几近透明的灵魂点染生命的色彩。

他几乎是理所成章地爱上那人,更加意外的,他同样被爱。

他以为他已经是沈翊了,是成为自己的沈翊、是拥有自己的沈翊,不再在那个躲在真空玻璃罩里用窒息麻痹自己的怯懦灵魂。

可是那个女孩的死再一次打破了他全力构建的屏障,他又欠下债,哪怕理智一次又一次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他却下意识觉得悲伤与愧疚,但这一次,他没有机会弥补了。

转而,他发现自己不再有那样完美的绘画技能,医生说让他不要看得太重,恰恰相反,他是在认命。人没法修正或改善自定义的事实,于是他又一次画地为牢将自己禁锢。

他以为杜城能发现,是因为他以为他又会被这独一份的爱眷顾,可是他忘记了得到爱的先决条件是相信爱的力量,是相信爱不只是退路与盾牌,还能是勇气与刀剑,爱可以斩断锁链。

他不曾开口,却总想要人懂。

如果他今年十三岁,简单到爱情里只有彼此,那杜城或许真的可以做到。可他今年三十三岁,他是有能力买得起糖果的人,不该站在原地只等甘霖救赎。

爱是并肩而立的,就像杜城从来坦荡又热烈的拥抱、会不遗余力地爱他,但同时杜城也会信任他,将他视作最后的底牌。可是沈翊却只将自己预设为更可靠的强者,他自造封神,不敢落泪,却又恨他的神佛不慈悲,怎么不知道睁大眼睛爱他。

沈翊,你怨不得任何人。他站在那间雾气迷蒙的浴室里,在镜面擦出一道光亮,与双眼通红的自己这样对视。

是你自己不勇敢。

那支烟后,沈翊匆匆洗了澡睡下,直到第二天两人一同出现在工作岗位上,他们才讲了自昨晚后的第一句话。

他与杜城就并肩坐在审讯室里,对面的嫌犯慢条斯理地描述着同伙的长相。市局发了第二条消息到杜城手机上催促画像线索。

杜城眼看着沈翊迟迟没有动笔,默默将手机挪到沈翊面前。

“你先出去吧。”沈翊在屏幕上打下这样一段话。

杜城看着这句话松了松眉头却没有动地方,只是背靠着椅背将上半身挪出了沈翊的视线范围。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系列拐卖案的下线,此番团伙跨省作案,他在北江落网,机会难得,市局命他们协同配合,力争抓到大鱼一网打尽。

可这人明显是个老油子,半说半不说的,已经耗了两个小时。一般来讲上下级之间通常会有定时联系的习惯,他的拖延很可能意味着断尾求生。毕竟他是在拐卖未遂时被警方抓住,若是连出一整条线,没准就是一条命搭进去的事儿。

杜城转了转眼珠,抬手将台灯转了个角度,径直打到嫌犯脸上。

“你,跟我交个底儿,说是不说。”

“说,怎么不说,警察同志,我这可一直在交代,我积极配合,坦白从宽!”

他在赌,赌这个团伙一定不止一个下线在此犯案。

那人的表情瞬间变了,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

杜城破釜沉舟,打开手机,将没有任何消息的主屏幕放到沈翊面前晃了晃,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出去,一边小声说临市刚抓了一个,那边有突破。

沈翊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怕他不交代,但,他又怕他交代得太痛快。

犯人果然上钩,喊着让他们留下。杜城便站在身后,看着沈翊重新坐下来,拿起画笔。

笔尖落在纸上时,他本能地闭上眼睛,果然脑海中又出现掉落在地的纸笔与女孩的脸,他强压着自己的颤抖在纸上勾勒出脸型、五官,他用力得指尖发白。

杜城自然瞬间就注意到了沈翊的端倪,脑内瞬间联想出沈翊近日来似乎从来没在自己面前画过画的事实,但却又不能当面展示出关心,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情便放弃作为战士的操守。

沈翊画到一半时,呼吸已经开始急促,这是急性焦虑发作的前兆,他努力喘了口气,去够桌上的水杯。杜城弯下腰,将杯子递到他手心,侧过头,顺势在嫌犯看不见的角度认真端详了一秒沈翊过分惨白的脸。

他的笔终究没有停下,努力抑制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一次又一次舔舐干掉的嘴唇,眼眶红透了,头愈发低下去,左手攥着拳抵在画本的厚纸板上。

最后一笔落下,笔尖应势而断。他整个人抖了一下,一把将画本推出去很远,脱力般弯下腰,努力在剧烈的耳鸣中抓住清醒的神志。冷汗落了满身,他清楚听到自己牙齿相互打颤的声音传导耳骨。

杜城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将那支笔用力拽出来,而后将自己的手指垫在他的掌心,任由冰冷的温度以极大的力道包围他。

玻璃另一侧的人很快冲进来将犯人与画像带离,留下审讯室作他们二人独处的空间。

杜城摸着他背后的冷汗,随手解开两颗扣子,将自己的外套扯掉披在沈翊背上,而后把人整个搂紧怀里。

他鲜少看见沈翊如此脆弱的一面,心疼到无以复加,几欲开口却又无法发出声音,只那样用力地抱着他,直到沈翊慢慢平复。

耳边恢复清明的那一刻,沈翊才意识到自己是以怎样狼狈的姿势靠在杜城怀里,他下意识想要逃避,推了推那人的腰,也不敢抬头,哑着嗓子说自己想去洗把脸,一会回来再解释。

杜城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给他让开了一条通往门外的路。这看起来显然不像一时半会儿能讲清楚的事,更何况,他从来不擅长为难沈翊。

11

便是沈翊这一来一回的一时半刻,等在406的杜城手中便多了一小瓶褪黑素。

看到沈翊回来,杜城回身将瓶子放下,起身关好了办公室的门,拉着沈翊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则站在对面,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沈翊不敢抬头,捏着自己的手指,低头盯着杜城的鞋子,断断续续将事情的原委。

他话音未落,杜城伸手解救了被他蹂躏许久的手指捏在自己手里,拇指在沈翊的掌心摩挲一番,微微叹了口气。

“对不起,最近太忙了。”这是杜城的第一句话,开口时语气郑重而轻柔,像是在哄一只被忽视许久的猫咪。

沈翊瞬间委屈起来,像是第一次得到糖的小孩子。

“我不应该瞒着你,但是我......”他舔了舔嘴唇,再抬头时眼眶又泛着红,“我习惯了,杜城,你站得离我太近了,我习惯你会注意到我了。”

讲起来总归是幼稚又矫情,沈翊吸了吸鼻子想要岔开话题,却被杜城揉乱了头发,轻柔地拉到怀里靠着。

“是不是......”他斟酌许久,才又开口,“是不是特别害怕。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这么久。”

他满心满意都是没能及时关切爱人的愧疚。他拉过一张凳子坐到旁边,搂着沈翊讲了许久,字里行间满是心疼,他听沈翊讲他的那套予取予求的逻辑,好笑又无奈地捏着沈翊的脸说你一个党员怎么还在这因果论。

絮絮太久,讲到最后,沈翊终究是靠着他的肩膀又小声讲自己以后一定不会有事瞒着杜城。

“我,我戒烟了,家里那些我都锁到柜子里了,钥匙就在你桌上,你都没注意......”他语气带着点邀功的意味,但更多是语无伦次,进而又变作委屈的大狗狗。

杜城见沈翊一时没说话又挠了挠头,拿起桌上的玻璃瓶摇了两下。

“这是,刚刚档案室一个小姑娘送来的。”杜城撇着嘴,戳了戳沈翊的脸,“怎么她都知道。”

沈翊终于笑起来。杜城一向是个醋劲儿大的,当年路海洲只是发出邀约都能被他怼出十万八千里。沈翊起了坏心思,拿起瓶子摇了摇。

“诶真是的,你说人家小姑娘怎么都知道呢。”

“你——!”杜城气急,鼓着一张脸把瓶子夺过来,重重放在桌上,盯着沈翊看了一会儿又自己泄了气。

阳光下,他们的影子挨在一起。杜城双手撑着脸,低着头一字一句道。

“我,特别直男,从我们在一起就是。但是我特别爱你,没有什么你说的付出和回报,我就是看见你,就想让你开心,虽然可能很多时候做的不好。你,你以后多靠靠我,不要一个人扛了,好不好。”

沈翊像是瞬间被什么集中,阳光下他的影子小小的,与那个孤独了许多年的小朋友两相重叠。

他起身去拿笔,闭上眼睛将笔尖与素描纸相接。颤抖缓解了太多,他大口喘了几口气,便成功击退如潮的耳鸣。

虽然依旧带着些歪斜,但总算是横平竖直的汉字。

那个下午,他用尽全力写道。

END.

太累了,写不动彩蛋了,求个红蓝+粮票吧。

斯莱特林嘎x格兰芬多龙

多CP预警:主嘎龙。棋昱,小凡高,深呼晰提及。

上一章书说到,郑绒为了调查迷情剂不起作用的原因,第二次进入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不幸被r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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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二年级时,得郑云龙真传,学会了一种独家恶作剧——将茶壶变成乌龟*,然后偷偷塞进别人巫师袍的尖帽里。与厚重的巫师袍相比,乌龟不算沉,很难立即被发现,恶作剧的受害者常常要等到某些特殊时刻才能发觉自己被捉弄了。比如,在进行魁地奇训练时,向地面俯冲的瞬间,飘起的帽子被风灌满,然后突然毫无防备地被一只乌龟兜头砸中。

为此,黄子弘凡曾经被愤怒的马佳追着...

为此,黄子弘凡曾经被愤怒的马佳追着绕霍格沃茨城堡飞了整整三圈。

“那是你龙哥一年级时的把戏了。”马佳把他抓回来后,鞠红川非常无奈地对他说。显然也是个深受其害的过来人。

郑云龙从不妄言自己是个多么优秀的巫师,但有一点他也从不否认,那就是他在变形学上的确天赋异禀,学习进度远远赶超同龄人,不费吹灰之力。也是这样的天赋,鼓励他年纪轻轻就开始了难度极高的阿尼玛格斯训练,那时候他的大多数同学还在为如何才能把老鼠变成鼻烟盒且不露出尾巴*而倍感头痛。

郑云龙对变形学的热情一度止步于练成阿尼玛格斯的那天。变成猫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哦,猫,这该死的,软乎乎的,无法抗拒人类爱抚的动物。前往变形学教室的路上,郑云龙再一次想起了昨晚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被阿云嘎捉住后惨遭蹂躏的羞耻经历,差点没把嘴皮咬破。平心而论,阿云嘎撸猫手法熟练得惊人,让作为一只猫的郑云龙感到舒适,甚至忍不住想发出咕噜咕噜声。而这样“舒适”的认知毋庸置疑让郑云龙更加气恼。

他的恼怒值在迈进变形学教室看到阿云嘎的瞬间达到了顶峰,因为他发现胖子正乖巧地停在阿云嘎的手臂上。

霍格沃茨变形学的课程内容一向让人难以琢磨。今天这堂课上他们即将练习五年级的必修中级变形术,将猫头鹰变成一副迷你望远镜。郑云龙想不出这样的咒语有什么意义,实际上大多数的变形咒语都很少有被实践应用的机会,比如你绝对不会用老鼠变成的高脚杯喝酒。

胖子是郑云龙的猫头鹰,一只橘色的雕鸮,有着普通雕鸮都具备的特点,耳羽特别长,远远看去就像长了两只兔子耳朵。作为常见的大型猫头鹰,胖子非常好辨认,得益于郑云龙的慷慨饲喂,它的体格比同类还庞大一圈,在满教室众多的猫头鹰中一眼就能被找到,是个名副其实的胖子。此刻它稳稳落在阿云嘎横起的手臂上,如果换作是个女生,郑云龙这只猫头鹰能将她的手压得颤颤巍巍。

阿云嘎显然注意到郑云龙进来了,但没表示出任何要放胖子走的意思,只淡淡看了眼他不悦的脸色,然后继续用手里的一块新鲜鸡肉逗弄胖子。胖子看上去很兴奋。鸟类一旦高兴了,就会在停驻的地方反复横跳。胖子就是这样,在阿云嘎手臂上跳来跳去,欢快地叼走了那块鸡肉。阿云嘎的猫头鹰优雅地站在旁边的银制鹰架上,静静看着胖子手舞足蹈。

郑云龙在心里暗骂胖子这只白眼狼,五年来给它买老鼠和青蛙用的金加隆都白花了。

胖子非常亲阿云嘎。有时早晨郑云龙睡迟了,胖子已经飞到礼堂送信,郑云龙还没来吃早餐,胖子就会先飞去找阿云嘎。郑云龙屡次见到胖子在他抵达礼堂时还停在阿云嘎旁边。这样的亲密并不是单向的,因为他也曾在西塔楼的猫头鹰棚碰到阿云嘎给胖子喂食,轻车熟路,一看便知道绝不是第一次。后来学生们传言,为了这件事郑云龙在西塔楼堵了阿云嘎两周,差点大打出手。

只是今天不比往常。今天的阿云嘎理应处在一种为他坠入爱河的神志不清之中。现在不仅阿云嘎没有对他的迷情剂起反应,依然对他十分冷漠,就连自己的猫头鹰也无视他,亲昵地围着阿云嘎团团转,这让郑云龙感觉自己异常失败。

心里这么做了决断,往阿云嘎那边走时却走得磨磨唧唧。要对阿云嘎示好,这也太难了。郑云龙缓缓挪步到阿云嘎的座位旁,手心都出了一层汗,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恶心的念头,感觉自己此刻仿佛是个羞答答来递情书的姑娘。

紧绷着的学生里爆发出几声低笑。郑云龙无心理会高杨意味不明的调侃,暗下决心,改天一定要鼓励黄子弘凡给这个人讲上一整天的话,直到他笑不出来。

他站在阿云嘎身侧,不好意思看阿云嘎,清了下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僵硬:“那什么,谢谢你帮我照顾猫头鹰。”

胖子见郑云龙来了,想歪过头蹭他的手心,无奈脖子上的肉太多,不允许它大幅度地扭动,郑云龙伸手摸摸它,“但它够胖了。不能再吃了。”

不得不说,阿云嘎在对待所有他喜欢的事物方面——无论是朋友还是宠物——都是个毫不吝啬的人。几年来胖子的确吃了阿云嘎不少好东西。郑云龙从来没谢过他。现在表达一下感谢也许有些突兀,但也没那么不合理。

阿云嘎半垂着眼睛,指背顺过胖子的耳羽:“胖一点挺好的。胖一点比较可爱。”

郑云龙惊讶地张开嘴,扭过头看向阿云嘎。

他听错了吧?有个什么词从阿云嘎口中蹦出来了?可爱?二十四小时之内他第二次听到阿云嘎使用这个词了。前一晚,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阿云嘎也说了这个词。但那不算,他那时还是猫态,阿云嘎并无防备。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阿云嘎竟然会当着他的面用这么温和的词来形容他的猫头鹰?

而且他还说,胖一点比较可爱?

郑云龙缓缓地将视线平移到阿云嘎斜前方的位置。格林坐在那里,显然是刚刚撤回了往他们这边窥探的目光,正装作摆弄自己的头发缓解尴尬,四肢细瘦得像一把干枯的槭树枝。郑云龙瘪了瘪嘴。如果不是阿云嘎对女朋友和对宠物的审美自相矛盾,那就难怪他要带那么多夜宵回去了。

胖子还在大快朵颐,阿云嘎把最后一点喂给它,念了个清洁咒清理自己的手,然后指了指桌面上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对郑云龙说:“你有封信,胖子带过来的。”

作为特殊教学用具,学生们的猫头鹰一早就被西塔楼的管理员引来了教室,挨个施加保护咒语,以防它们在接下来的变形过程中受到伤害,于是晨间送信任务都耽误了,信件直接被捎来了教室。

郑云龙拿起来一看,那信封正面以繁复的花体写着他的名字,背面使用金色的火漆封口,火漆上印着布斯巴顿花朵缠绕的校徽,他心中了然。这所位于法国的魔法学校以培养杰出的女性巫师闻名于世。阿云嘎和郑云龙他们二年级时,恰逢霍格沃茨再次作为东道主举办三强争霸赛,霍格沃茨的学生得以一睹欧洲大陆上另外两所顶尖魔法学校的风采。布斯巴顿派出的女孩子们的确十分优秀,加之各个优雅漂亮,迷倒了大批霍格沃茨和德姆斯特朗的男生。

阿云嘎还在逗胖子,看也不看他,问道:“情书?”

郑云龙失语。阿云嘎帮他收的信,肯定看到了那枚印着校徽的火漆章。布斯巴顿的女生的确迷人,可是二年级时的郑云龙整天忙着惹是生非,对这些事一点也没上心,现在也谈不上喜欢。女生寄信喜欢用粉红色的信封,又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事。再说,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人会老派地用猫头鹰送情书。

寄信来的女生是他在三强争霸赛时认识的朋友,对方返回法国后,他们只偶尔在节日时相互写个祝福卡片,算是保持联络。这次她给郑云龙写信——准确来说是回信——是因为郑云龙之前去信向她求助。这位朋友的曾祖母是个媚娃,郑云龙想向她求证之前他找到的那本写有迷情剂制作方法的媚娃小说是否足够真实。等了几天也没回音,他就自己动手制药了,结果这封回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落到阿云嘎手上。

郑云龙并不担心这封信已经被阿云嘎拆开看过了。虽然关系不好,但他完全信任阿云嘎的修养。别说私下拆看他的信件,即使他现在当着阿云嘎的面拆开这封信,阿云嘎也不见得会凑过来偷瞄一眼。但他现在处在极度的做贼心虚中,信里的内容半个字也不敢让阿云嘎知道,被阿云嘎问到了,赶忙把信封收进口袋,又不愿意撒谎,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好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显得欲盖弥彰,更糟的是,听上去语气不善。

果然,阿云嘎的脸色立刻变得格外冻人。他冷哼一声,说:“是没必要。”

郑云龙眼见着他为“友好”所做的努力即将付之东流,正想解释点什么,便听见阿云嘎又说:“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谈恋爱。听说布斯巴顿的女生都很高傲。”说完他扭过身子,准备把胖子移交给郑云龙,“但是听我一句告诫,作为一个尚在学习中的巫师,你最好不要因为远距离恋爱分心,整天魂不守舍,耽误了学业。”

郑云龙抬起手臂接过胖子,阿云嘎语气严厉得像他爸,让他有种在家里挨训的感觉,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他下意识地就想反驳阿云嘎,但经验告诉他,他爸不把人训得服服帖帖是不会停的,于是他决定什么也不辩解了,默默地想,要是告诉你我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原因,魂不守舍的就该是你了。

没想到,阿云嘎话锋一转,接着说:“你应该努力一点,别白白浪费了天分。你是个很有天分的巫师。”

“啊?”这话把郑云龙吓了一跳。梅林作证,阿云嘎居然在夸他。他说他很有天分。这个世界上努力的人很多,但天分总是可遇不可求,无论在哪,天分都是被崇拜的。虽然郑云龙有一群真诚欣赏他的朋友,他也从不对他们假意谦虚地否认自己在某些学科上的确有异于常人的悟性,但很少有人这样直白地称赞他。震惊之余,他感到脸上微微有点发烫。

然后阿云嘎看着他,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头顶,带着若有似无的一点嘲讽笑意说:“起码在变形学上。”

郑云龙:“......”

这下不难解释阿云嘎为什么会突然夸他有天分了。在变形课上牵扯出和三强争霸赛有关的回忆,郑云龙早该料到会有这一遭。

三年前三强争霸赛的时候,他们的年纪还远远不够参加勇士的甄选,只能作为观众观看比赛。五年一次的盛大赛事对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巫师来说实在是个大开眼界的机会,不可多得。其中最具观赏性的便是第一轮的驯龙夺蛋*,因为这是唯一一场全部在观众视野中进行的比赛。驯龙夺蛋也是郑云龙最期待的一场比赛,他长那么大,听过不少和龙有关的传说,对这种跟自己名字很有缘分的魔法生物颇为好奇,但还从没有亲眼见过龙。观赛名额有限,门票一经放出便立刻售罄,郑云龙没能抢到票,好不容易才用两星期的跑腿换来做裁判助理的学长帮忙,拿到一张出入解说席的证件,以为万事俱备,只等比赛开始大饱眼福。

可人算不如天算,有证也没有用。后来因为在草药学课上恶作剧地摘掉了鞠红川的耳罩,导致对方被曼德拉草*的尖叫声吓晕,郑云龙被罚留堂,从而错过了整场驯龙夺蛋的比赛。

蔡程昱看他放下早餐开始手忙脚乱地拆包裹,便问他买了什么东西,蹭掉手上的南瓜酱就想帮忙。

彼时蔡程昱才刚上一年级,还不好意思过多地使用餐桌魔法召唤食物,但郑云龙会照顾他。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时,郑云龙总会为他多要几个南瓜馅饼,两杯南瓜汁。蔡程昱喜欢一切南瓜口味的食物,也喜欢跟着郑云龙到处跑。

郑云龙轻轻拍掉蔡程昱的手,小心扒开包裹外的牛皮纸,取出一张邮购目录,然后神秘兮兮地给他露出了里面东西的一角,蔡程昱看不出是什么。

郑云龙小声说:“我听说,学校砍掉了禁林里上百棵杉树,开辟了一个空地,三强争霸赛用的龙现在还养在那里,明天就要送走了。我打算去看看。保险起见,我买了这个。”他向蔡程昱展示手里的邮购目录,上面赫然写着:饲龙首选防火帽。

“咳咳,”蔡程昱被没来得及咽下的南瓜汁呛住:“什…什么?”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嗓音过于洪亮,立刻压低了声音,“龙哥,你想私闯禁林吗?不能去!那可是违反校规的!再说了,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你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吗?有半人半马的怪物,巨型山怪,食人蜘蛛,我听说还有狼人和......“

郑云龙捂住他的嘴:“嘘,蔡蔡,我知道,我知道。”他拆完了包裹,把防火帽藏进了袍子里,又随手给胖子塞了半块面包。胖子看起来没什么食欲,郑云龙便打发它回猫头鹰棚,把桌面上狼藉的包装纸和邮购目录简单收拾了一下,交给它一并带走丢出去,然后跟蔡程昱保证道:“不会有啥事儿的,我白天去,就看一眼,看完很快就回来。”

晚上闯禁林,郑云龙还是没这么大胆量。禁林里究竟住着多少黑暗魔法生物,估计连霍格沃茨的校长都说不清。他也就是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了,才想铤而走险,趁着白天去看看龙。

蔡程昱还想说可是。郑云龙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放心,只要没人告发我,我不被老师抓住就不会有事的。

——所以当他进入禁林后不久,就看到显然是来寻他的猎场看守和紧随其后的阿云嘎时,郑云龙几乎是傻眼的。

阿云嘎后来跟猎场看守怎么解释的,郑云龙不得而知。反正最终这件事没有被捅到老师那里,但郑云龙也没能如愿看到龙。

如今让五年级的郑云龙回想,当年他一个二年级生竟敢擅闯禁林,即使是在白天,也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无论阿云嘎是如何知晓他行踪的,能及时赶到把他带离禁林,他都得谢谢阿云嘎。

但当时的郑云龙还远不如现在明事理,满心期待落了空,越想越气,账都算到了阿云嘎头上。直到后来的一节变形课上,他利用练习兔子和拖鞋来回变化*的机会,装作失手,让阿云嘎在众目睽睽之下长出了一双兔耳朵,这才算扯平。

阿云嘎夸他有变形学天赋,还敲敲自己的发顶示意,无疑是在讽刺他当年无比幼稚的“报复”。

“知道了。”郑云龙想带着胖子赶紧溜。这件事属于少数几件郑云龙想起来会觉得理亏的事,他没法理直气壮地跟阿云嘎计较。

“等一下。”阿云嘎叫住他,扔给他一包油纸裹着的东西。

“这什么?”郑云龙问。他腾出右手来捏了捏纸袋,发现里面是自己最爱吃的岩皮松饼,还热乎乎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错过了早餐,他的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阿云嘎看也没看他:“猫头鹰们很早就被带来教室了,还没有喂过食。那点鸡肉不够的。”

“啰嗦。”郑云龙翻了个白眼,转身往教室另一个方向占座去了。

马佳和鞠红川进教室时,就看到郑云龙处在一种半走神的状态,正在给胖子喂岩皮松饼,但注意力好像又没在这件事上。马佳想拦他,猫头鹰是肉食动物,不会喜欢吃烘焙点心的。胖子倒也聪明,几次用鸟喙拨开郑云龙的手指,表示拒绝。郑云龙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干脆把那块松饼塞进了自己嘴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只傻鸟传染了,郑云龙边嚼边想,他们不那么剑拔弩张的时候,阿云嘎似乎还挺温柔的。

-TBC-

注:

*变形学、草药学课程内容参照原著:老鼠变鼻烟盒是一年级的变形学课程,兔子变拖鞋是二年级的内容,茶壶变乌龟是三年级的,而猫头鹰变望远镜是五年级要学的。给曼德拉草换土是二年级的草药学课内容。

*雕鸮:一种常见的猫头鹰,又称老兔。你们懂。

*阿云嘎救胖子的事发生在一年级入学前,郑云龙下火车就撞到了他,然后阿云嘎阻止了胖子的猫头鹰笼继续滚落。指路复习第1章。

*三强争霸的比赛内容每次都会变,这里保留了原著里抢龙蛋的比赛,算是私设吧。

另外说一下本文已经出现的人物的年龄设置哈。

四年级生:菜菜,1975四小只,,G7。

六年级生:晰哥,还有之后会出场的余笛老师。

除去他们,其他写到的人物都是五年级。

要继续想象美好,大家移步千fo福利哈

郑云龙是什么做成的?恋人、勇气和一台闪电霹雳车。郑云龙是这些东西做成的。

阿云嘎是什么做成的?烟草、惊喜和雨天的积水,阿云嘎是这些东西做成的。

云次方是什么做成的?恋人、苹果和所有冷天清晨呼出的白汽,云次方是这些东西做成的。

《搭车客》

如果是晴朗的早晨,公路是新鲜烟灰的颜色,甚至还有点刚燃尽的蓬松感觉,星星点点的阳光和火星一样明明灭灭,远处或是有隐约的山,阳光穿过层云照在草原上,丁达尔现象令阳光仿佛...

如果是晴朗的早晨,公路是新鲜烟灰的颜色,甚至还有点刚燃尽的蓬松感觉,星星点点的阳光和火星一样明明灭灭,远处或是有隐约的山,阳光穿过层云照在草原上,丁达尔现象令阳光仿佛是刺破云雾直插进大地的刀剑,刃上蒙一层模糊的光晕。

如果是微风的正午,公路的颜色在山涧中是翠绿色的,如果山崖上开得花团锦簇,那路上也要染上点颜色,而如果路上有大片的水,公路就是浅湖蓝色的。

如果是黄昏,要么是阴沉得像是进入了黑白照片一样,要么就像是扎进了暖色系的色彩池,红色,橘色,紫色,以各种浓淡程度混在一起,任意而恣意地抹在路面上,有时能看到大地尽头的太阳,钟一样挂在天空和大陆的分界线上,然后沉沉落下,直到深灰色盖过路上曾经令人炫目的彩色。

如果是雨夜,公路和湖面没什么区别,如同黑色的绸缎上缀银色的丝线,水洼是亮片或是珍珠,再加上风,路面上也水光粼粼。

郑云龙独自一人,骑着一辆摩托车驰骋在公路上,经历晴天雨天,清晨黄昏。公路带他到他也不知道终点是哪里的目的地,他在路上买汉堡吃,品鉴沿途加油站的滞销啤酒,住水平参差不齐的汽车旅馆。他的摩托车上有小小的闪电贴纸,打火的时候有时会蹦出细小的火花,他觉得很酷,给这辆摩托车起名叫闪电霹雳车。他穿着皮衣,戴着风镜和手套,一个人骑着闪电霹雳车,从盐湖城出发,毫无计划地在广袤的大陆上风驰电掣。

这是一次孤独又自由的旅行。

“那个牌子的不好吃。”

郑云龙觉得那人好像很轻地笑了一声。

当郑云龙重新跨上他心爱的闪电霹雳车时,并没想到还能见到那位穿风衣的英俊先生。

离很远时,他看到有人在路边慢悠悠地走着,20号公路两旁是树冠稀稀拉拉的乔木,天阴了下来,灰蒙蒙湿漉漉地压在天边,像是个盖子,两边绿色和深褐色的树林夹着一条深灰色的公路,白色的行车线亮得有些突兀。郑云龙的心像是泡在盐水罐子里,皱皱鼻子就能挤下眼泪。前面的人不像常见的搭车客,他没有站在路边或者坐在路边,而是跟着车行进的方向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他的风衣脱下来挂在手臂上,露出里面的衬衣来。郑云龙慢慢驶近时想起来,这不是半天前在加油站的超市里碰到那位长得很好看的陌生人吗。

郑云龙是在经过对方的那个瞬间听到他的歌声的。

声音清亮而高亢,带着干燥烟草的气息。

他继续向前骑,而那歌声像是黏在他后背上一样,悠悠然飘飘荡荡的,他仿佛是被线牵着的风筝。

于是他停车,逆行着倒回来,一个急转弯刹车,轮胎在路上擦出大半个圆,甩着尾巴停在那人身边。郑云龙把风镜推上去,趴在车把上,挑高眉毛漫不经心地问:

“中国人啊?”

对方被刚才他的操作吓了一跳,眉心深深地皱在一起,带着点防备地点头。

“我也是中国人啊。”郑云龙说。

“喔。”对方露出个微笑来,但依然带着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你去哪儿啊?我带你一段?”郑云龙的手指在车把上哒哒地敲着,零碎地搭在额头上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幅度轻微地晃动。

“我要去亚特兰大。”

“正好顺路,上来。”郑云龙坐直了后冲他招了招手。

穿西装的英俊先生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他使劲抿了抿嘴,最后还是选择冲郑云龙点头致意,同意了这个提议。

郑云龙从置物筐里翻出了另一幅风镜,递给坐在自己身后的英俊先生:

“给。”

郑云龙的闪电霹雳车就那么大点地方,英俊的搭车客坐下后,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郑云龙听到这位英俊的搭车客说:

“我叫阿云嘎,你怎么称呼?”

“哎你手抱着我腰,”郑云龙拧动把手,闪电霹雳车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面对敌人呜呜叫的猫科动物,看到阿云嘎把手放上来后,一加油门窜了出去,他顶着风大喊,“我——叫——郑——云——龙——”

郑云龙感到腰上阿云嘎的手瞬间收紧,还轻飘飘地吹了声口哨。

晚上他们在汽车旅馆旁的汉堡店里吃晚饭,郑云龙抱怨说一路连个中餐馆都没有,汉堡都要吃出心理阴影,阿云嘎跟他说,亚特兰大是个大点的城市,应该是能找到中餐馆的。

“你去亚特兰大干什么?”阿云嘎礼节性地随便问了问。

“去看水族馆。”有沙拉酱顺着郑云龙的手流下来,阿云嘎抬了抬眉毛示意,他就把汉堡放下,满桌子找纸,一边找一边说,“哦还有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的故乡。”

阿云嘎点了点头,和郑云龙一起说:

“飘。”阿云嘎说。

“可口可乐。”郑云龙说。

说完了两个人都愣住,郑云龙问,“那你去过可口可乐的故乡吗?”

阿云嘎摇头,想起来点又补充,“但我去过水族馆。”

“那水族馆好看吗?”

“好看。”阿云嘎伸手和他比划,“有一个很大的水族箱。”

“哦,行。”郑云龙点了点头,开始低头专心吃汉堡。

停了一会儿,阿云嘎又试图展开一个新的话题,“你从哪儿来啊?”

“中国。”

“我是说,你是从哪骑到这里的。”

“哦……”郑云龙抓起可乐喝了一口,“……最开始是盐湖城,后面就太多了,记不太清,之前是遇到了另外一拨中国留学生,跟他们聊了聊,就想来看水族馆,然后去可口可乐中心喝免费饮料。”郑云龙咧嘴笑起来。

“他们说有一百多种口味,而且随便喝。”

“挺好的。”阿云嘎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你就到亚特兰大吗?”郑云龙一边舔着手上沾到的番茄酱一边含含混混地问,“你去哪儿,我送你去。”

“先到亚特兰大,”阿云嘎说,“然后去Savannah,那里拍过阿甘正传。”

“有意思,”郑云龙笑的时候眼睛也弯起来,“你是个拍电影的吗?”

“算吧。”阿云嘎点点头。

“文艺工作者啊。”郑云龙吮完了最后一根指头上的番茄酱,发出啵的一声。

他们回到汽车旅馆的房间,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好友一样毫无芥蒂地睡在一张床上,郑云龙穿在里面的纯棉体恤领口有点旧,隔着那一层柔软的面料,阿云嘎也能感受到郑云龙身上的体温,是寒冷冬天里令人安心的温度。

亚特兰大水族馆里有一个三层楼那么高的大水族箱,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在里面游动,屋子里满是来自海洋的深蓝色的光。郑云龙坐在地上,盘着腿看鱼转着圈的游。阿云嘎就坐在他旁边,两个人没人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水族箱。旁边的游客来来回回,和水族箱里的生物一样,留下一道又一道运动的身影,而他们两个如同水中的石头一样,始终没有挪过地方。人们来来往往,高兴地、兴奋地交谈大笑,水族箱里箱外都热热闹闹地。

“像电视。”郑云龙说,他声音很轻,像是泡泡,晃两下就破了。

“嗯?”阿云嘎也不敢大声说话,又怕听不清郑云龙说话,就往他那边凑了凑脑袋。

“像屏幕很大的电视,在放海底世界。”郑云龙偏过半张脸来,海洋里的光打在他脸上,柔和了他面庞上锋利的棱角,冷光令他神秘性感,随着说话若隐若现的牙齿像是水中簌簌落下的星光。

“你喜欢这个?”

“我家青岛的,我喜欢海。”郑云龙晃了晃腿,膝盖画出的弧线像是蝴蝶振翅,这时他的眼睛反射着世界的光,如同闪烁明灭的宇宙。

阿云嘎觉得他和郑云龙在水族箱前看鱼群和人群的流动,就如同在宇宙中心,看星轨变化,时空流转,他身边那一点点来自郑云龙的温度,像是永远不会迷路的罗盘指针,又像是海面上孤独但坚定的灯塔,永远指着回家的方向。

可口可乐中心三楼就是郑云龙念了好几次的地方,一百多种口味碳酸饮料的品尝吧台,他和阿云嘎拿着个小杯子,穿梭在屋里,每个味道挨个品尝。

阿云嘎看郑云龙逐一研究饮料的味道和名字,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自己跟自己玩一样,忽然郑云龙冲他招手,他刚走过去,就被郑云龙握着手接了一杯莫名的东西。

“你尝这个,特别好喝。”郑云龙一脸认真。

阿云嘎跟着把饮料灌进嘴里,脸都皱成了一团,这东西的味道太怪了,不甜,只是酸,还有种柑橘类的白色丝络的苦味,再加上气泡,味道又乱又难喝,舌头都要被麻掉。

看他一脸苦相,郑云龙毫不客气地大笑,拍着他肩膀说是不是特别好喝,永生难忘吧卧槽。阿云嘎盯着郑云龙搭在脸侧的头发,那头发又顺滑又柔软,跟着他的脑袋一起晃来晃去,像是春天草原上的新草和野花。

那个瞬间,阿云嘎想要亲吻郑云龙刚喝过难喝饮料的嘴唇,他觉得现在嘴里的苦涩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就这样亲上去。

郑云龙又去尝其他味道的饮料,说要把嘴里的味道换掉,阿云嘎又接了一点那难喝地令人难忘的饮料,想要用这又苦又辣的味道,记住刚才的亲吻冲动。

第二天早晨阿云嘎在房间里没有看到郑云龙,或者他的皮衣,他慢条斯理地穿衣服,洗漱,在前台刷信用卡结账,墙上的电视在放天气预报,说晚间会下雨。

阿云嘎站在汽车旅馆的院子里,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和失望透顶。他这一路太过坎坷,甚至还被人骗走了租来的车,多亏郑云龙停车多管闲事,让他对自己的运气恢复了一点信心。而今早郑云龙的消失,则仿佛是命运用实际行动告诉阿云嘎,所有的幸运都是陷阱,你不能拥有真正的惊喜。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有辆摩托车从他后面冲过来,一个甩尾停在他面前,轮胎擦过他前面的水洼,溅起的水打湿他的裤子。

“卧槽,有水啊……”郑云龙把风镜丢给阿云嘎,“上车,去你那个公园。”

“你不是走了吗?”阿云嘎问。

“对啊,”郑云龙甩了甩头发,“我去加油。”

阿云嘎跨上郑云龙的闪电霹雳车,搂着他的腰,轻轻地叹气,郑云龙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偷笑。

阿云嘎轻车熟路地领着郑云龙来到Savannah那个著名的公园里,他看着面前的这个长椅跟郑云龙说:

“原来的长椅被放进博物馆了。”

“哦。”郑云龙点了点头,他四处看了看,这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公园,没什么稀奇的,也许拍过很著名的电影,但也仅限于此了。

“我以前来过,”阿云嘎拉着郑云龙坐下,“什么也不干,就坐在这里发呆。”

郑云龙抠着手指点头。

“有鸽子,就是有点凶,喂的时候要把面包扔出去,不能放在手上。”阿云嘎举起自己的手掌,小心翼翼得仿佛有鸽子落在了上面。

郑云龙跟着他一起小心翼翼地点头。

阿云嘎叹了一口气,没人再说话,他们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有风穿过树冠,撩了一下郑云龙的头发,打着旋儿钻过他俩的指尖。郑云龙坐着坐着就有点困,悠闲的下午什么都不干令人神思倦怠,单纯地浪费生命又有些令人浑身舒坦。

“你看过《阿甘正传》吗?”阿云嘎问。

“看过,不过全忘了。”郑云龙顺着椅子往下滑了点。

阿云嘎本来打算和他说那个几乎人人都知道的巧克力的比喻句,说他这一路福祸相依的经历,但他看着郑云龙快要合起来的眼睛,忽然就不想说了,就让他省略掉所有的因为,只留下最终的所以。

“这时候我说我爱你的话,”阿云嘎侧过来点身子,笑着问郑云龙,“你会相信吗?”

“信啊。”郑云龙理所当然地点头,“咱们一见钟情。”

阿云嘎拉着郑云龙的手指放在嘴边亲吻,郑云龙看到自己的手挡住了阿云嘎的下半张脸,他的手指被阿云嘎吻得发颤,阿云嘎眼中藏不住的爱意又令他没来由地慌张。他看到阿云嘎的笑容越来越完整,阿云嘎对他说:

“你脸红真好看。”

他们这样拉着手,无所事事地坐着,阿云嘎举起两个人抓在一起的手,指了指某个方向,“那家的冰淇淋特别特别好吃。”

“那走。”郑云龙想站起来,阿云嘎还坐着,他低头看着他新鲜获得的恋人,最终忍不住要给他一个吻。

快要到旅馆的时候下了点小雨,刚进房间郑云龙就被阿云嘎抱着抵在门板上亲吻,他湿漉漉的脸颊蹭着阿云嘎湿漉漉的头发,像是掉进了粘稠而甜蜜的糖浆里。阿云嘎在他嘴里搅出暧昧的水声,他们带着湿冷水汽的舌头交换着冰淇淋的味道。郑云龙的皮衣打湿后像是另一层皮肤,他急切地想要甩开身上的这一层桎梏,而阿云嘎一直拉着他的手,指节绊着指节,指腹碾着指腹,他用手指擦过郑云龙指间,带起郑云龙尾椎骨处的颤栗。

郑云龙偏过头去,阿云嘎就吮他脖子侧面的皮肤,鼻尖划过他的下颌边缘,郑云龙眼前一片热腾腾的水雾,天边滚过几个雷,这场酝酿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郑云龙跨过地上被扔了一地的衣服,踢开皮衣时踢到了金属装饰。

“艹。”郑云龙单脚往外蹦,刚蹦了两下,被人握住了手臂。

“哎,你起来了啊。”阿云嘎摸着他光裸的皮肤,还来回抚了两下。

“几点了,怎么这么暗?”

阿云嘎冲窗外努了努嘴,“在下雨啊。”

郑云龙被阿云嘎揽着,站在窗前看外面一片白汽蒸腾,阿云嘎变魔术一样摸出来一个苹果给他,郑云龙接过来咬了一口,评价道:

“没有我们烟台的好吃啊这。”

说完亲了一下阿云嘎,“你尝。”

阿云嘎笑,揽着他的手收紧了点,跟他要更多的苹果吃。

窗外的雨和地面蒸腾的水汽连成一片,他们的呼吸缠在一起,嘴里都是苹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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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妖师·完结篇》:''是叫做姻缘吧。''

下辈子的搭档是怎么来的?

完结啦!十二章虽不算长,但满满的都是我的心意和进步、大家的陪伴和包容!我爱他们!我爱你们!我爱你!

再次感谢您一路陪我树叶过河!!!小兔子给您磕头了!

漫画大概...不会有长评(哭唧唧

《捉妖师·八》:姻缘有份

方便的话,请再点个小蓝手吧!

问戒指哪来的小傻子自觉去看前几话!

愿大家都能鹤定姻缘,结发良人,一生一世!

小黑板:

拾穗SolitudeofSoulMates(ABO)10

这是一个在丰收的稻田里携手捡起过往遗穗的故事

有私设有瞎编欧欧西不妥删

以及最长的一把刀子已经发完了......

第三年。中秋节。北京。

剧团成员的中秋节聚会结束了以后,全桌唯一清醒的阿云嘎义无反顾地接下了送大家回家的任务。

能结伴的,阿云嘎就帮他们叫车,然后和司机师傅一起将醉鬼们塞进车里,同时好脾气地拜托师傅一定要注意...

不能结伴的,就只好麻烦我们阿师傅亲自开车,一家一户地给送回去咯。

他也实现了当年的愿望,从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搬了出来,攒了首付买了套两室一厅。不大,但足够温馨。朋友们笑说阿云嘎已经成了北京房奴,但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毕竟,他这颗漂泊无依多年的内蒙风沙,如今终于能够落地,静静地享受一段比较安稳的生活了。

要是大龙还在的话就更好了。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当阿云嘎靠在床头研究剧本,也还是会想起郑云龙。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知道郑云龙去了哪里。

终于将最后一位同事安全送到家,阿云嘎有些疲惫地开车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小区。

洗漱完之后,他靠在床头,一边等着头发晾干,一边处理着纷至沓来的节日祝福。挨个儿给自己的亲戚朋友发完短信之后,阿云嘎有些困了。手机顺着手滑到床上,黑了屏。

他就这么静静地靠了会儿,直到铃声将手机他重新拉回他的视线。

昵称DL,头像默认,年龄无,性别无,地区无,个签无,朋友圈无。

小号?阿云嘎头上冒出许多看不见的黑人问号。

忽然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的阿云嘎有些追悔莫及,但是现在再把人家给删了都不太好意思,于是只好它他去吧。他把手机锁上屏,钻进被子里准备睡觉了。

没过一会儿,又是相同的“叮——”一声,将阿云嘎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这一会儿,阿云嘎有点生气了。

他拿过手机解锁,是那个刚加的DL给他发的消息。是一张图片。

阿云嘎点开一看,只见一张小小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块被切了一半的莲蓉蛋黄月饼,还往外冒着油。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此时的阿云嘎被困意支配了头脑,也没怎么细想,随便给那人去了一条“中秋节快乐”就把手机关机了。

应该是加错人了吧。在睡着前的最后一秒,阿云嘎这样想。

第二天阿云嘎起床,解锁手机,和DL的聊天记录还是停留在最后他发的那一句“中秋节快乐”,阿云嘎也没管那么多,收拾好自己就去剧团上班去了。

昨天DL给他发来的图是一沓厚厚的纸,上面写着许多字,但是都被打了码。不过还是被细心的阿云嘎找到了端倪:DL打码打得太过粗糙,整个纸面顶部有“野圭吾”三个字冒了出来。

阿云嘎觉得有趣,于是便回复了他,这也是上次中秋节之后,阿云嘎第一次回复他:

阿云嘎Musical:是在看小说?你也喜欢东野圭吾吗?

第二天,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DL的回复,阿云嘎笑了笑,表示毫不在意。

过了两天,DL在凌晨两点多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DL:[图片]

是几个啤酒瓶,有的已经倒下了,有的还站着,背景让人很容易就能猜出这是在一个酒吧。

阿云嘎皱了皱眉,回复道:

阿云嘎Musical:喝酒对身体不好哦,我是一点都不能喝的类型,你也少喝点哦。

照例没有得到回复。

渐渐地,每天查收DL给他发的图片已经成为了阿云嘎生活中的小习惯,基本上他也都会回复两句,但是无一例外地从来没有收到过对面的回复。

其实,阿云嘎从心底里觉得,这个人还真的蛮有趣的。

还是一叠纸,但是和上次的有些不同,这次的这一叠是翻开来的,同样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是同样是对面那人粗糙的手法,还是露出了“东野”两个字。

阿云嘎Musical:这么喜欢东野圭吾?那你要加油哦。

是一盆可爱的多肉植物,被放在窗台上,外面的屋檐正在滴着水,看样子那边好像在下雨。

阿云嘎Musical:下雨了记得带伞,多穿点衣服。

是一张舞蹈房里的照片,只能看见有个人盘着腿坐在地上,露出一双穿着白色袜子的脚。

阿云嘎Musical:你是学跳舞的?艺考生?舞蹈家?同行啊!不过也不算,我也是学跳舞的,但我不是舞蹈家,哈哈哈。

是一个上面写着“和平路”的路牌。如果非要较真的话,全国各地能搜出来上千条这样的路。

阿云嘎没有回复这一条,只是默默保存了这张图片。

此后连续几天,阿云嘎都没有再收到DL的信息。阿云嘎有点慌乱,他以为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地回复,导致对面的人不高兴了。

阿云嘎Musical:对不起啊DL,我那天不是故意不回你的。

阿云嘎Musical:我是真的有事。

阿云嘎Musical:我觉得你就是个艺术家,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被你拍得很好看。

阿云嘎Musical:DL你可以回复我一下吗?

阿云嘎Musical:回复图片也可以的。

第二天晚上,他又收到了DL发来的图片。

是一辆停在夜色中的公交车,线路名称被挡去了一半,只能看到6和2两个数字。顺着车灯的方向看去,还隐约有一个路牌,好像跟前几天的那块“和平路”是一样的。

阿云嘎Musical:上夜班吗?注意安全。

演出前一晚,阿云嘎又收到了DL发来的图片。把阿云嘎吓了一大跳。

是一个打开了的戒指盒,一对铂金素戒静静地卧在里面,光线下折射出夺目的光辉。细看的话戒指内圈好像还有刻字,但是碍于像素原因,阿云嘎看不清那一圈刻字到底是什么。

阿云嘎有点惊喜也有一点难过,准确用词的话,根据那帮小姑娘的讲法,应该是有点酸吧。

阿云嘎Musical:恭喜你啊DL,祝你和你的爱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阿云嘎的跨年大剧演出很成功,当他安心地回到家准备策划他的四天长假的时候,收到了来自DL的图片。

是一张街景。好像是条步行街,路两边五彩缤纷的霓虹灯衬托出迎接新年的气氛,此时正是元旦三天小长假,路边的各家店铺都声嘶力竭地吆喝着特价和买一送一,街上人头攒动,好一幅烟火气息十足的人间笔记。

阿云嘎一惊,飞速地打字给对面回复:

阿云嘎Musical:DL,你是上海人吗?你是在上海吗?

他的疑惑在第二天,也就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得到了解答。

闪耀着绚丽光芒的东方明珠电视塔赫然出现在阿云嘎眼前。

DL:[语音]

这回又是让阿云嘎吃惊的下巴快要掉下来了,DL居然给他发了语音。

他好奇地去点那个气泡,手指头有点微微颤抖。

“我……”

“DL撤回了一条消息”

如同一盆冷水突然浇到阿云嘎头上,他只听见了一个字。

怎么就撤回了呢?

不对,等一下,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呢……

阿云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东野圭吾,会跳舞,在上海,和平路......

信息越来越多,快要把阿云嘎的脑袋撑爆了。

阿云嘎握着手机倒在床上,痛苦地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声音的主人。翻江倒海般地,如同雷电交加的海面上一叶支离破碎的小舟。渐渐地,许多年前的回忆,不断地翻涌在他的面前:

北舞,对床,叫早,练功,篮球场,食堂,石凳,青岛,马奶酒,日出,抑制剂,醉酒,地下室,身份证,音乐剧门票,派出所……

那些重新回来的,在记忆里活得鲜活的日子,像是在他面前硬生生剥开一颗洋葱,他不能回避,只能泪流满面;又像剖开他的心脏,只为寻找那个藏得最深的秘密。

郑云龙?

他又想起了那个昵称,DL。

大龙?

得到这个合理答案的阿云嘎近乎是喜极而泣,来不及打字,他直接开了语音对着手机吼:

“大龙!郑云龙是你吗!郑云龙!郑云龙!!!”

“大龙我好想你大龙,我真的好想你……你去上海干什么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龙?你能听见我吗?大龙……”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请求……”

阿云嘎呆了。他没想到对面的那人这么绝情。再去搜索的时候,已经搜不到这个昵称为DL的用户了。看来是直接拉黑了。

但是,通过这样的举动,阿云嘎几乎可以百分百确信,这个DL,就是他的大龙,他的离开了他两年的大龙。

飞机在新的一年里落地,阿云嘎拖着行李箱站在偌大的出站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并没有郑云龙的任何联系方式和地址,他和郑云龙彻底失联了。

他近乎绝望地走出机场,踢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突然很想哭。他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郑云龙了。

远处传来机场大巴鸣笛的声音。

当再抬起头的下一秒,这世界拯救了他,拯救了每一对为了爱奋不顾身的人儿。

东野圭吾……

阿云嘎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招手截停了刚要走的计程车,坐进了副驾驶。

“去双云剧场。”

阿云嘎靠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眼前的繁华都市如好莱坞电影般飞速在眼前划过,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发达与进步。阳光照得他暖洋洋的,却照不进他的心里,他的脑子里揣着一件事,心里揣着一个人。

出租车很快便抵达目的地,付了钱之后,刚从后备箱拖出自己的箱子,关上车门的阿云嘎,转眼间便对上了向他开过来的627路公交车。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特意坐在整辆车的最前面,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公交车站,碰碰运气,看自己能不能找到那个独一无二的和平路。

太阳渐渐被乌云遮盖,天色渐晚,司机打开了车灯,有雨丝从车灯前飞过,被阿云嘎精准地捕捉。

好巧不巧地,他要下车的这一站名字就叫“和平路”。当他下了车,回望远处正在上客的公交车,顺着大灯的方向看去,那隐隐约约的路牌,这情景,简直跟那张图片一模一样。

线索似乎到这儿就断了。阿云嘎突然没有了头绪,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居民小区。他敢肯定,郑云龙肯定就住在这里,肯定就住在这里!但……

这五十多栋楼,每栋楼三十多层,他要找到何时,才能找到郑云龙的住所啊。

阿云嘎又陷入了绝望之中。

他想着,不如在小区门口等着他吧。人晚上总是要回来睡觉吧。于是他就在这个小区附近随便开了个房间,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以后,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便一直待在小区门口。进出锻炼的阿姨们都以为物业新招了个特别帅的保安,在他背后对着他指指点点。

夜已深了,路上的人越来越少,气温越来越低,似乎连雨都下得越来越大了。阿云嘎紧了紧身上的红色羽绒服,撑着伞在小区门口跺了跺脚,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汲取一点温暖。

大龙,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大龙,你不在我身边的这段日子,我过得好寂寞啊。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生气了,我就回去了,我就回鄂尔多斯去,换你来找我。

我也让你尝尝,在一座举目无亲的城市找一个人的滋味。

小区里的路灯也都熄灭了,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像是个会吃人的黑洞。

阿云嘎坐在传达室门口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上的长柄伞。他生气地对着无形的空气乱戳乱捣,好像这空气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好像用这样的方式能告诉他,我在等你,求你快点回来。

一不小心过长的伞柄勾到了窗台上的什么东西,叮叮当当的一声从窗台上滚下来,还好阿云嘎眼疾手快地给接住了,捧到手心一看,突然就傻了眼。

是一盆多肉植物。紫色的石莲。

他慌忙翻出手机里保存的图片,DL发给他的那张赫然出现在眼前。紫色的,石莲。

阿云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支起身子站起来,就向着传达室里面巴望。

这只是一件窄小的传达室,所有的家具就是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和一张床。桌子上支着一面镜子,上面摆着几个杯子,几个空酒瓶,一个烟灰缸和一包抽纸,有的酒瓶已经倒了,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屁股;凌乱的床铺似乎还是那人早晨起床时的模样,他睡觉时喜欢把被子折起来,像一个窝一样,然后自己躲在里面,这样来获得安全感,床脚的那件半永久黑色羽绒服随意地挂在那儿,袖子已经掉到了地上;衣柜的门一半开着,一半关着,开着的那一半里挂着几件黑色的衣服,看不出什么来,有的衣服也没有叠,被主人团巴团巴就扔进了衣柜角落;窗台上,还放着那罐包装非常熟悉的保湿霜,和那个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剃须刀;桌子下面,好像还摆着一箱已经拆开来的东西,反光的瓶子让阿云嘎凭直觉断定那是还没喝的啤酒,以及门边那个垃圾桶里堆成小山的烟盒……

阿云嘎痛苦地捂上了双眼。他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被郑云龙狠狠地剜去了一块,血早已经止不住,就快要停摆了。

原来,自己曾经如此宝贝的郑云龙,要千方百计地逃离北京,一个人来到上海,就是为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如此下贱地糟蹋自己。

他颤抖着双手站在这座传达室面前,要不是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迟疑地喊了自己的名字,他下一秒就会立刻将这座传达室烧了。

“阿……阿云嘎?……”

阿云嘎缓缓转过身来,眼神里是根本藏不住的愤怒和悲伤。

他变了。这是郑云龙的第一感觉。变得更好看了,变得更成熟了,变得更有韵味了。眼前的Alpha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却觉得,自己甘愿在这陷阱中沉沦,即使永无光明之日也在所不惜。

“……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男人的声线低沉又沙哑。

“那…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郑云龙有点慌了。

阿云嘎没回答,脚上的动作渐渐启动,他一步步,一步步地,逼近郑云龙。

“我来这儿,就是想看看,我曾经的大龙,

现在的郑云龙,是怎么一步步地,在像今天这样糟蹋自己的!”

话音刚落,男人便走到他的面前,一双大手抑制不住地捏住他的双肩。带着快要捏碎手中骨头的力道,阿云嘎缓缓开口:

“烟好抽吗?”

“酒好喝吗?”

“传达室是不是住的特别舒服?!!”

话音未落,阿云嘎猛地一推,同时释放极具压迫性的Alpha信息素,那可怜的Omega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郑云龙你他妈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郑云龙被面前的人吓得快哭了,他从来没见过阿云嘎的这幅面孔,只好负隅顽抗:

“操你妈的阿云嘎,我现在这个样他妈的跟你有屁大的关系啊!”

“对,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个屁关系!当初就是我瞎了狗眼,才会黏上你。”

“我本来以为,让你离开我身边,能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现在呢?你在干嘛?你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和寄托到上海来,你看看你现在他妈的在干嘛!!!”

“你对得起任何一个人吗?啊?!!”

“你觉得你对得起谁!!!”

“你就天天这样,让烟酒侵蚀你的身体,麻痹你的神经是吗?!!在这个破房子里一个星期不出门,想要被那里面的味道给呛死是吗?!!”

来自最爱的人的最大的误会早已经让泪水涌出眼眶,郑云龙用尽最后的力气反抗着这似乎有形的Alpha信息素,用最大的嗓音吼回去:

“你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他妈的是脑子有毛病才跑来上海?!!”

阿云嘎斜了一眼身后的传达室,接着缓缓开口:“这个房间,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我一心想着,把你接回北京好好过日子,而你呢?!!你在上海都干了什么?!!你他妈的能不能对别人有点责任心,对自己有点责任心,对我有点责任心?!!”

“老子不管你,还有谁管你!!!”

阿云嘎如雷贯耳的声音爆炸在他的耳畔,他已经没力气再跟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争论了,他瑟缩着靠在墙角,泪水,汗水和雨水混了满脸都是,他浑身湿透了,像是刚在泥水里打了个滚的流浪猫,脏兮兮的。

但是阿云嘎还在逼近。

他缓缓地蹲下来,还是带着能捏碎骨头的力道握住Omega的双肩,逼着郑云龙和他对视:

“郑云龙。”

“再火热的一颗心……都是会有熄灭的一天的……”

“我管了你四年了……我管了你四年了……”

“真的,我不想再管你了。”

“我真的累了,大龙。”

阿云嘎调动所有的感官,扯出一个十分疲累的笑容。他接着说:

“人要是自甘堕落,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了。”

“我求求你了。”

“放过我吧……”

“放过我吧。”

“放过我吧!!!”

阿云嘎走了。没有撑他带来的那一把伞。

郑云龙还瘫坐在那儿,背后靠着墙。

雨越下越大了。好像刚才阿云嘎说的每一个字,都成了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身上。

好冷啊。

好疼啊。

他撑着快要合上的眼皮,朝着那个背影颤颤巍巍地想要伸出手,却像被定了身一样一动不动。

“阿云嘎……别走……求你......”

他想喊,可是他喊不出声。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雨水浸湿了他来不及换的戏服,晕开了还没卸的妆,合上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把他丢进了一个冰封的世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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