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阴暗潮湿的帅,尤其是黑色面纱那一幕,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
帅哥美女们,对我眼睛很好
这是一个蝎儿和赵敬最后结局的补全脑洞,也是最后一个短篇。山人们,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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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莲节当日,城里的青年男女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得一夕之间求个天赐的姻缘。虽说今日并非七夕,但时下的青年们一个个恨不得每一天都是七夕,好叫他们全都心有所属,情有所归。
赵敬坐在亭子里喝着大枣枸杞茶,看着满池的荷花,完全没有出门凑热闹的意思。
距离他们回到湖州,已...
距离他们回到湖州,已经过了十来年。
什么三白山庄,什么太湖派,都已经成了历史。当年的事,随着岁月的流转,早已变为人们茶余饭后才会偶尔提起的故事。
现在他出门,就算跟人说他叫赵敬,大部分人也不认识他,都当他跟以往那个死掉的赵敬同名,人们再不会对他像之前那样喊打喊杀。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风云人物换了一茬又一茬,谁还记得他?
恩怨情仇,利益纠葛,江湖中的人在变,戏却总是那相似的几出在不断上演。这些年来已经很久没有大风波出现,但那些横空出世的少年英雄们,却每隔几年都有一波。他们或仗剑策马,或饮酒长歌,源源不断地给江湖注入着新鲜血液。
最近江湖上风头正盛的,大概非张念湘莫属。
算起来,他都是爷爷辈儿了。
这些年来,他的心情一年比一年平静,虽然身处江湖,却又不再涉事其中,生活总是风平浪静的。
许是真的老了。
据说是当年的一场雪崩,让本就有伤的他落下了病根。自伤好以后,蝎儿就强迫他每天早起锻炼。
没错,不是练武,是锻炼。
赵敬完全想不起来他的手筋脚筋是怎么断的,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哑的,但他猜测这或许都是仇家干的。现在他对那些打打杀杀提不起半点兴趣。重塑筋脉什么的,一想到这些他就头痛。
蝎儿说他这是犯了病。
赵敬心想练武本来就苦,这下好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好吃懒做了。
但是,早起锻炼真的好傻,他一点儿也不情愿。
可不管他怎么讨好怎么生气,蝎儿每天清早雷打不动的,都会准时把他从床上拽起来逼他打一套养生太极。
“义父真的起不来。”
“义父,你的眼角都有皱纹了。”
“?!”
打吧,累得很,不打吧,容颜衰老。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蝎儿委屈他就胸闷难受。
许是以前欠他的。
赵敬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琉璃壶里被泡得发胀的枸杞,觉得人生果然没有什么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的好事。
不远处,家里的小婢女们围在一起做纸灯,她们偶尔会偷偷说一些江湖上的八卦。赵敬现在无聊得很,就顺耳听了听。他感叹就算他武功荒废了,但偷听点儿八卦,还是能行的。
“听说前几天又有个女侠给主人递贴身的手帕。”
“主人这次接了吗?她长得好不好看?”
赵敬愣了一愣,也不管人家接下来要说什么,就大步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只要他不听,就没有后续。
岁月没有在蝎儿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让他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有味道。赵敬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反倒是他,真的老了。
细细算来,自从他失忆之后,从来都是蝎儿围着他追着他,他这个做义父的,当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只管享受,啥也不会。
他用着蝎儿的钱,住着蝎儿的房,偶尔还变态地想着要是蝎儿能给他生个孩子就好了。
简直就是个废物软饭男。
现在猛一听说蝎儿在外边儿那么受欢迎,他就像是被打碎了虚假美梦的骆驼,只能逃回房间躺在床上生闷气。
气蝎儿?不,他是在气他自己。
蝎王此时正坐在屋顶上喝酒,看着赵敬气呼呼地回了房。他挑了挑眉毛,义父这是,吃醋了?
“好看有什么用?那么年轻,还是女的。主人当场就给她扔了出去。听说那张脸啊,啧啧啧,都摔肿了。”
“唉,她不知道主人已经有老爷了吗?真是自找苦吃。”
蝎王看了看这几个婢女的脸,心想不愧是毒菩萨教出来的,他非常满意,等下要多给她们发些赏钱。
他从房上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亭边,看着赵敬还没来得及喝完的那一杯茶,拿起来一饮而尽。
夜里的荷塘总是妖冶又娇媚,和白天那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洁简直是冬与夏,黑与白的区别。
蝎王突然想起当年的他,就是在荷塘之前转变了心思。当时太苦太痛,恨不得和义父一起毁灭,甚至后来还动了想当皇帝,以江山为牢来囚禁义父的念头。而今妄念成真,他不但得到了义父的身,还得到了义父的心。真是连做梦都要笑醒。
当时是个雨夜,而如今,明月高悬。
他勾了勾嘴角。
他越想越烦,干脆掏出了偷偷藏在床下的一小瓶酒。
“义父。”
赵敬一惊,手一抖洒了半瓶。
但他来不及心疼,只顾着连比带划地跟义子解释他不是故意藏酒。
蝎王温柔地笑了笑,走过去牵了他的手让他坐下,顺便把仅剩的半瓶拿过去喝了个精光。
“义父不要听她们胡说。”
蝎王蹲在赵敬的腿边,将头放在了他的腿上。
“蝎儿只有义父,余生都只会有义父。”
赵敬愣了愣,他摸了摸蝎王的头。
“可是,可是你还年轻。”
蝎王笑了笑,眼中流转的光波散发着浓厚的情意,那一眼,让赵敬心生怜惜。
“义父是不信我吗?我从来不会欺骗义父的。义父生,我则生,义父死,我便死。”
赵敬愣了半天,他知道这个孩子对他情深义重,却不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以往的记忆他几乎忘了个精光,但他敢确定以前真的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然他怎么会突然手足无措?
不然他怎么会突然感动得想要落泪?
赵敬最终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身体不好,余生或许不会太长,就像这荷花只有一季,他也长久不了。
但蝎儿还年轻,他还有未来。
只是如此深重的情意,如果他不去回应会不会伤了蝎儿的心?同榻而眠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说过爱他。但若是回应了,往后他不在了,蝎儿怎么办?难道真的要他来殉他这个老家伙?
“义父,我不要天长地久,我只要和你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赵敬看着蝎王那双温柔的眼睛,良久,他终是选择了妥协。
罢了,既然他那么想要那就给他。他现在还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呢。
赵敬把蝎王抱进怀里,这是他失忆后,第一次主动抱他。
“义父的余生,也只有你了。”
门外的婢女们一个个的都在荷塘边上放着河灯,城里的人群嘻笑打闹好不热闹。
江湖永远都是那样,有人至情至性,有人追名逐利,有人归隐山林终日腻歪地比武,也有人偏安于市井之中,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过。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你追求什么,最后就会变成什么。管他青丝还是白发,未来还是余生,只要当下问心无愧,那便都是对的。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1
一场轰轰烈烈的雪崩,终究是什么都不剩。
白雪映着天光,和他们不曾来过时一样。
软轿里,数尺冰寒压着,处处透骨地冰冷。赵敬闭着眼,眼角的泪已经结成了冰,生生冻成一滴水晶泪,在他盖了霜的脸上倒也不算突兀。
赵敬知道自己已经快死了,不是冻死就是憋死,总之不...
赵敬知道自己已经快死了,不是冻死就是憋死,总之不是什么潇洒的死法。如果他的蝎儿在身边,不知道作何想法,赵敬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如果有来生,定不要那小南蛮了。
赵敬这么想着,心尖暗暗地疼了一下,此时蝎儿大抵已经不在了吧,自己好歹有个轿子顶着,这场凶恶的雪最终是没遮没拦地落在了他的蝎儿身上。
一股苦涩的寒意从他心底蔓延开来,冰冷沉重,压得他再喘不上气了。
蝎儿啊,若有来生,不要再遇见我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赵敬最终是认了。
2
再睁眼时,赵敬以为自己已经在那阴曹地府受刑了。
眼前正正对着的是容炫的牌位,两侧烛光摇曳,阴气逼人,自己身处密室之内望不到天光。赵敬打了个冷颤,心想这阴曹地府也是不怎么样,用这等方法折磨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吗,不免太过小儿科了。
踉跄起身,赵敬低头打量了打量自己现在的样子,身子骨看着精壮了许多,和自己年轻时别无二致,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夜深露重怪不得会冷。正稀奇着身体变化的赵敬突然愣住了,这寒冷蚀骨的感觉太过真实了,比自己失去意识前的冷还要真实,身体的反应也灵敏的很,全身的内力更是旺盛,根本不像是自己在地狱里受苦,反倒像自己真的又重回了年轻的时候。
赵敬抬起头扫了一眼面前的牌位,比自己走时却是少了好几个,看着最新的就是容炫的,立在正中,黑底白字,兀自透出一股子凌厉来。赵敬哂笑一声骂了句晦气,心里的疑惑消散了一些,只道是自己现在是困在阴阳两界之间做着美梦,那回到二十年前重活一遭的好事怎么能轮到自己头上,怕是这会儿自己尸首已僵,黑白无常在旁边站着等着索魂。
赵敬这么想着,突然来了劲。自己都死了,这场梦不做白不做,迟早回去下油锅,不如趁现在体会一把迟来的潇洒,自己一辈子没有少年意气风发潇洒江湖的时候,现在死了,还不能有么。
说走就走,他猛地挺直了腰板,扳动了密室的机关,不等门全开就大步流星冲了出去,只觉得仿佛自己真成了那白日放歌须纵酒的轻狂少年。
可惜美梦做不久,赵敬须臾几时就清醒了,山庄的一切都与自己旧时记忆如出一辙,甚至自己早已记不得的细节也分外熟悉,那铜镜也映得出自己的样子,要说是黄泉清明梦也太真了。赵敬不敢想若是老天爷真的开恩给自己一个重来的机会他要如何,天意再弄人,总没有给自己这个大恶人施恩的道理。
赵敬是死过一次的人,大雪埋了他一辈子的执念,此时的他可再没有什么狼子野心,倒不是怕重演上一世凄凄惨惨戚戚的结局,只是那难于登天又一步之遥的武林盟主之位实在有些可笑了。自己追了一辈子的东西竟然是蝎儿信手拈来之物,那小南蛮原来是一直迁就着自己的,可惜了,最后他的裂土封王也跟着一起葬送在雪山下头,带着自己最后一分真心去了。
是夜,一场大雨从黑云中倾泻而至。
赵敬站在廊檐下若有所思,此刻的雨和他当年捡到蝎儿的时候一样大。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愣了半晌,突然高声唤道“来人!来人!”。
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从院子那一头冒了个脑袋,看见赵敬站在廊桥下头,衣服下摆早就湿透了,那小仆匆匆赶到,正好一阵冷风带着瓢泼大雨刮了进来,赵敬被浇了个措手不及,打着哆嗦揪住同样湿透了的小仆问道:“如今何年何月何日?”
那小仆闻言一愣,被冻白了的嘴唇又失了几分血色。“老爷莫要说笑,而今何年何月您怎能不知?”赵敬嘴角抽了抽,“你只管说与我听。”。仆人的嘴唇动了几下,天上一道惊雷炸响,凄风苦雨变本加厉地砸下来。
赵敬却什么都没拿就这么冲出去了。
身后那小仆的喊声艰难传进赵敬耳中,他止住了步子又回头冲进了内室,抓起自己的荷包掂了掂量,又皱着眉头从门口挂着的外袍腰上扯下一个玉佩来。再推门出去,正好和那小仆撞了个满怀,赵敬退后一步还没看清自己撞到什么了,怀里就多了一把伞。
“老爷,伞。”赵敬匆忙一点头,又进了雨帘之中。
3
赵敬打着伞从雨幕里一路撞过去,自己身上早就湿得差不多了,倒也不在乎多淋点雨,他感叹真是造化弄人,自己这时淋的雨竟真是当时捡到蝎儿的那一场。
去晚了怕是那小南蛮就撑不过今晚了。
赵敬脚步匆匆,往城外走去。
城外一座破庙里,黑黢黢地不见一点光,四面破墙里外都下着雨。借着一点雨水的反光,能看清那破门槛后头坐着一个小小的影子,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着。那黑影动了动,向庙门挪了几寸又停住了,一道闪电破空而出,刹时照亮了半个天地。借着这光能看见那破庙里缩着的原是个皮包骨的孩子,衣衫褴褛坐在破烂的屋檐下躲雨。
赵敬出了城门,一路爬山路摔了好几跤,雨水加着泥水都沉沉坠在身上,他不在乎,顶着暴雨费劲儿迈开大步往前走。当年自己从城外走小道回三白山庄,在一个破庙里找到了蝎揭留波。说来不可思议,赵敬经过那庙时根本看不见里头有个孩子,黑云压城的瓢泼大雨里,天黑得看不见道,轰隆的雨声里时有惊雷炸响,赵敬像半个聋子瞎子在路上走,偏偏在他侧过脸来躲正吹过来的风夹雨时有闪电劈开夜色,让他一眼就看到了庙里头苍白的小脸。
赵敬想着那时候看蝎儿的第一眼,兀自摇了摇头。
当时自己怎么就捡了只毒蝎子回来?
许是闪电里的一眼,那孩子的眼睛实在是太过漂亮了。
4
蝎揭留波六岁的时候家中遭了变故,他被人抱走卖身为奴,像个物件似的辗转多人之手,最后到了一个心思狠辣的人贩手里,那南疆的人贩子觉得光是卖这么个无用的小孩子实在太不划算,心思一动,便送他去炼活蛊。
那炼活蛊的方法,惨无人道至极。要八岁以下从未习武的幼童为载体,七七四十九天为一循环,第一天给作为载体的孩子下一只蛊,然后每日喂毒,毒性从弱到强,以毒养体内的蛊虫。一循环后再下一只蛊,直至七个循环完成,七只蛊王养成后,让载体喝下药引,引诱蛊王在体内缠斗绞杀,直到留下最后一只蛊虫,这便是万蛊之王。
这般炼化活蛊的法子,成功率极低。首先这蛊虫要在极弱时种下,先消灭本身具有的毒性才能加以改造,所以载体不能有任何内力,否则蛊虫容易被载体先行灭杀,又因为以毒饲蛊的法子,要每日喝下的毒药尽量被蛊虫吸收而不是被载体吸收,南疆研究这禁术的多是人贩,他们用上到七八十的老人下到两三岁的孩子,炼了几百只蛊才总结出来最好的载体是八岁下的幼童。就算准备好了合适的载体,多数也是七个循环没有熬完就被毒死了,或者体内蛊虫不听话把载体生生折腾死了,能撑到最后的,绝大多数也都死在七只蛊王同时发作昏天黑地的争斗中。
跟蝎揭留波同一批用来炼活蛊的孩子有一百四十多个,四十九天之后只有一百个了,七个循环过后就只剩五个了。最后炼化万蛊之王,他们一起喝下药引,三个时辰过后就只剩蝎揭留波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那三个时辰的灼心蚀骨他是怎么过的,以血肉炼化毒蛊,本质和慢性中毒一朝发作没有区别。他当时七岁,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被疼痛逼到发狂,从求饶哀嚎到发狠自残,还未长开的五官扭曲得不成人样,最终七窍流血倒地不起。蝎揭留波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死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死在剧烈的蛊毒之下,再没有机会看看太阳,再没有机会见到囚笼外的世界。
而他最后疼得晕死过去,醒来之后身体里却一只蛊虫都没有了。
当初送他去炼活蛊的人贩子站在他面前笑着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学蛊术,蝎揭留波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人贩子在南疆炼活蛊几十年来,他是唯一一个把烈毒炼进自己血肉之躯,然后把七只蛊王都灭杀的载体。他才是最烈的毒,最狠的蛊,他才是万蛊之王。
获得了自由的蝎揭留波不停地走了三天三夜,心里只有离开一个想法,最终遇上一场令他寸步难行的大雨,躲进了小道旁荒芜许久的破庙里。
他身心俱疲,衣衫褴褛,逃出来的时候带的一身伤此时都在发了疯一样疼,身上如坠冰窟,额头却烧着火。他又觉得自己要死了,这回是死在一场大雨里,死在广袤无垠的天地里,自己一个孤孤单单地死掉。
可能老天真的有眼,让他在自己比黄连还苦的命里,看见了一个身上有光的人。
赵敬打着伞从砸得人喘不上气的雨幕里冲出来的时候,又是一条白练破空,照亮了赵敬脚步沉重的身影,照亮了蝎揭留波所在的黑暗角落,蝎揭留波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向自己走过来,他们都同样狼狈不堪。
5
赵敬觉得自己的脚跟灌了铅似的,那破庙却怎么走都走不到。
这条上山的小路走了快半个时辰,赵敬已经在这条泥泞的土路上差点摔了三个狗啃屎了,倒不是他武功差到走路都不会走,实在是关心则乱。照自己原先的记忆,黄昏刚过开始下雨,没过多久他就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小蝎儿,而现在怕是已经过了亥时,一个身上有伤又感了严重风寒的幼童在这大雨里能活多久?赵敬没有答案,也不敢找出答案。
到底在哪里来着?赵敬借着还没被乌云盖过的最后一点月光,咬牙一步一个泥坑翻过了山头,往下一看,是个破了大洞的屋檐。
赵敬喜不自胜。
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这一世的蝎儿,自己的脚就先迈出了步子,牵着他拉着他向命中注定的遇见步步紧逼。赵敬只觉得自己脚步昏沉心跳如擂鼓,明明死前说过再不让蝎儿遇见自己的是他,此时紧赶慢赶来的也是他,他赵敬真是个小人。
或许蝎儿已经被人救走了,遇上了一个真正心善的人,这一辈子平安喜乐和我没有交集。赵敬如此想着,想把心里的不安强压下去,暗暗期待等着自己的是个空庙,白忙活一场倒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天不随他愿,那门槛里头分明是有个小小的影子的。
赵敬止住脚步,就这么看着那庙里头低着头抱膝缩成一团的孩子,默不作声。黑云终于压过了月光,四下里漆黑一片,只有无穷无尽浇下来的雨无休止地吵。
赵敬笑了笑,这辈子到底还是逃不过。
刺目的闪电如利剑划破漆黑长空,同一瞬间,蝎揭留波抬起了头,赵敬向着蝎儿迈出了第一步。
蝎揭留波看见了,有一个人破开浓重的黑暗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他见过最明媚的笑靥向他走来。
“……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可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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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敬左手抱着小蝎儿,右手打着伞,把小小的孩子护在心口上递着真气给他暖身,蝎儿的额头贴着他的颈窝,烫得吓人,稍稍一点风就能吹得他像筛糠一样抖。
下山的路不好走,怀里的蝎儿已经快烧糊涂了,全凭本能紧紧勾着自己的脖子,整个瘦弱细小的身子缠上来和自己贴在一起,像是贪恋他身上剩下的一点点热气,一刻都不想放手。
赵敬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确实不想让蝎儿再遇见自己了,此时也是想着要救他一命。容炫已经被自己害死,温家夫妇也双双惨死,日后种种积重难返,自己要活下去免不了血雨腥风,此时再留下蝎儿自己也给不了他平安喜乐。
况且他知道自己的小蝎子长大了也是大蝎子,这孩子身上是有毒刺的,愿意为自己去下尸山火海,偏生还不听话,急起来四处蛰人,要是留在身边恐怕最终会成一场殊途同归的重蹈覆辙。
赵敬一脚深一脚浅踩到山下,怀里的小蝎子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一阵阵热气吹着赵敬的颈窝,一下一下提醒着他怀里是个柔软的活物,是他的蝎儿,是他在这悲哀的浊世红尘里救下来的第一个人。
其实自己根本不应该迟疑的,赵敬心想。他想要蝎揭留波别再沾上自己的一身污浊肮脏,就应该躲开此生一切的交集,送他远走,护他离开,此生此世不再回头。
说到底赵敬还是个自私小人,贪恋着那一颗唾手可得的真心。
他想起上一世的种种过往,自己怎么就养出了一只如此痴情偏执又愚不可及的毒蝎子来,蝎儿一眼眼嗔痴像毒针扎着自己四肢百骸,他一辈子真真假假工于算计,最后却栽在一片真心里。
赵敬借着无边无垠的大雨,流了眼泪。
罢了,都再活一辈子了,何必再拘着他,自己就放他走吧。
7
城北的医馆。
深夜,骤雨不停砸着窗棂,一声惊雷炸响,把手拿医书在灯前打瞌睡的学徒吓了一个激灵,他放下书揉了揉眼睛,抬手要灭了面前的油灯时,突然听到医馆大门传来一阵急急的叩门声,隐在雨声里不甚清晰。
那学徒皱了眉头,都这个时候了,老医师都已经歇息,再把他老人家折腾起来,自己可没有好脸色看。
他披上外袍,推门出了屋,门廊里寻了一把伞来,嘴上应着“来了!来了!”,往门口去了。
撤下闩门,紧闭的大门松开一条缝,露出一个抱着孩子的青年。
学徒看了一眼男子怀里的孩子,心里只道不好,侧身拉开半扇大门,嘴上不忘催着他们进来。
“快进来,老医师在楼上,我带你先去诊室。”
赵敬道了一声谢,抱着蝎儿的手紧了紧,快步走进医馆内。
那学徒推开诊室的木门,指挥赵敬把孩子放在最近的床榻上,自己熟门熟路点了两盏油灯,看着床上孩子发红的脸颊问道:
“几时发热的?”
“不知。”
学徒瞟了一眼赵敬,进门的时候他没发现,这青年男子穿的外袍颇为华贵,带来的孩子却穿得破破烂烂的,仔细一看身上还带着伤,满头小辫子看着像个南疆人。他心里多了个心眼,接着问赵敬。
“怎么不知,你不是他父亲吗?”
赵敬回头瞧着带自己进门的男子,察觉到他眼底的一丝疑惑和戒备,自己带着蝎儿确实看上去有些可疑,对方怕不是把自己当成了衣冠禽兽的人贩了,他淡淡一笑回答。
“不是,这孩子是我路上捡的。”
学徒眨了眨眼,换上一副笑脸。
“公子心善,这孩子遇到好人了。老医师在楼上歇息,我这就去叫。”
赵敬看着医馆学徒转身出门,脚步声渐远,心里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记得这家医馆的老医师医术尚可却不善经营,收了一个学徒来打理内外的事务,老医师去世之后,徒弟继承了老医师的衣钵,卖了城中的医馆归隐田园,是个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良医,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善人。
赵敬是打算让他收下蝎揭留波的。
跟着这样一个好人,总不至于长得太歪。
赵敬看着床上的小蝎儿,因为发热难受闭紧了眼皱着眉头,却咬着牙不出一声,自己抱着他走到这里,挺长的一段路,这孩子烧晕了头都不叫也不哭,就趴在自己肩头一阵一阵发抖。
抖得他心里也是一阵一阵地发闷发疼。
赵敬叹了口气,自己给不了的总有别人能给,日后蝎揭留波不管要走什么路,自己只管暗中护送就是了。
从怀里摸出自己的荷包和匆忙扯下的玉佩,赵敬细细检查了一番,荷包没有绣字,纹样也普通,那玉佩是一块羊脂玉上雕了一对白鹤荷塘起舞,雕工精细图案雅致,没有落款。
赵敬从荷包里倒出一把金豆子,将玉佩装了进去,小心翼翼塞进了蝎儿手里。蝎儿下意识地抓紧了手心里的物什,小手用力得指节发白,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自己的痛苦,赵敬收回的手停了停,最终还是没有覆上去。
那学徒带着老医师回来的时候,诊室里就只有那孩子了,枕边放着一把金豆,带他来的男子不知所踪。
老医师黑着脸骂了一声,收了金豆子回手塞到身后徒弟手里。
“收好,救人。”
*山河令真的很会了,副cp太多了我磕不过来了。
*赵敬不是人,但是,没有人可以拒绝大叔!
*说句题外话,这对太俗了,但是香。
01
刚捡到这小孩的时候,赵敬想了好几个名字,他虽是个烂人,却也顾念着未来二十年的养老送终。
可惜,他实在是个烂到泥潭里的人了。
02
“这样吧,我看你长得秀气玲珑,”赵敬抱着小孩儿,少有的没有嫌弃那些破烂衣服上的泥垢,沉思片刻,“就叫赵气——你若不喜欢,我们换个也可。”
小孩儿牙口锋利,咬人着实厉害,赵敬叹了口气,笑着把小孩儿交给家丁,要人洗洗干净送到烟柳花巷里。
他记着前几日,有位颇有名望的大人物来到太湖,那位大人就...
他记着前几日,有位颇有名望的大人物来到太湖,那位大人就是喜欢这样干净的小女孩。
哎,他想做次好人,可惜他与这小女孩实在是缘分浅薄。
03
大约是有几日,赵敬早就把那小孩忘得干净,他是秋山剑客,自有女人或是小女人来为他填补那些浅薄缘分。
他撑着伞,准备去看看客栈里安歇的峨眉山弟子,刚踏出台阶一步就踩到个什么东西——他嫌恶地踢了两脚,脚尖轻巧用力,血污随着雨水冲刷下去——赵敬的瞳仁微微放大,是那个咬人的小女孩。
“我实在是心软,见不得这样的情深。”赵敬蹲下身子去,瞧了瞧小孩的脸,嗯,没有被伤着。
他就像偶然一次的善人,遇上个阿猫阿狗,行那一次善,就是感动了自己一辈子的善。他拎起小脏猫的胳膊,温柔地抱起来,才低声吩咐查查这小东西怎么逃出来的。
04
原来这是只公猫。
赵敬颇有些遗憾地给小孩儿擦药,家里的医师说了就这功夫要快醒了。
这小孩儿看起来是七八岁的年纪,怎么能杀得了那样一个大人物,他想着家丁回报来的情况,真是愈发喜欢这脏兮兮的小猫。
他要建立一个组织,为他带来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的组织,而这个组织要让一个自小养在他身边的衷心的野兽去掌管。
他物色了许久,都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但是现在有了。
小孩儿微微睁眼,惊慌失措地要离开这里,但是赵敬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额头,像很多时候和蔼的长辈对家里的老幺一样拿出一块糖糕,递到小孩儿柔软的嘴边:“待会儿要喝很苦的药,苦了就吃一口。”
05
这孩子确实听话,做什么学什么都不慢。
只不过有一点不好,头发长得太多太碎,总是不好好扎着散乱一堆在后背。
赵敬撑着脸,有些苦恼地瞧着那些头发,而后目光落在那些侍女的发髻上,又瞧了瞧小孩子的脸蛋,吩咐下去说:“准备一些绸带跟发簪来。”
“义父?”小孩子疑惑地喊了一声。
“不要动,会疼,”赵敬将那些头发挽进辫子里,“如果义父抓疼了就说。”
“不会的义父。”小孩子低下头,睫毛扑闪地飞,“以后,义父也给我编头发吗?”
“那是自然了。”赵敬笑一笑,似乎是笑孩子的傻话。
06
赵敬到底是没怎么养过孩子,硬生生养出来几分稚嫩的娇气。
他瞧着这孩子,偶然间也会想到自己曾经那几个情人,她们的肚子,似乎有一两个怀过孩子,或许是他的吧,可终究都是带不来好处的肉胎。
也只想那么会儿,他温柔地低声喊那孩子的名字,“过来,义父命人给你做了两套新衣服,你看看合不合身。”
那孩子小跑着过来,手里捧着只蛹,“义父,这是蝴蝶吗?”
“当然是了,只有经历过破茧而出的,才是漂亮的蝴蝶。”赵敬就像小时候那样捻起孩子的头发,“愿意为了义父成为蝴蝶吗?”
“蝴蝶柔弱,保护不了义父,”孩子轻轻地把自己的脸贴上赵敬的手背,“我想成为毒蛇,蜈蚣,或者是蝎子。”
07
家丁报告赵敬,家里那几位夫人都惨死房中,是小少爷做的。
赵敬有些为难地将家丁遣出去,蝎子才从帐帘后面露出脸来,有些娇气地问赵敬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好。
“你呀,”他将蝎子搂在怀中,“又是什么惹你生气了?”
蝎子哼了一声,抬起脸颇有点不忿地说:“义父为什么还要收义子,有蝎儿一个人不好吗,那个宋怀仁能做的蝎儿也都能做好。”
“那你就要杀光我的夫人?”赵敬并没有多生气,只是笑了一声,“夫人能做的事蝎儿能做吗?”
“也不是不能。”蝎子的脸有些红,却依然明媚地像个姑娘。
“又胡闹了。”赵敬不当真,拿起笔沾了沾水,“来吧,义父握着你的手,把未画完的仕女图继续画完。”
08
哎,赵敬想,其实当初他养了这只蝎子,也没有存那样的心思,只不过如果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他摸着义子颤抖的后背,那里一处伤疤都没有,他喜欢美好的东西,自然是叮嘱了蝎子要保护好自己身上每一处,以至于现在才不至于扫兴。
男人终究没有女人的妙处。
“蝎儿,我听说有一功法,能使男人身骨柔软像个女人,”赵敬缓缓摸进去,感受着蝎子的失神喘息,“等开了武库,你练给义父看看。”
“是、义父要什么,蝎儿都去做。”蝎子受过怎么样的伤都仅仅是义父一句哄就好,如今却掉下两滴眼泪。
赵敬不免心神荡漾,在他义子上更加不留情面地折腾起来。
“蝎儿做的好吗?”
“甚好,甚好。”
09
蝎子伏在他的肩头,把玩着他的头发,水汽萦绕着居然也有点温馨。
赵敬感觉到义子的动作停了,大约能猜得到是什么,他有些感慨地想自己也确实是壮年久去了。
“日后就靠你为我披麻戴孝了。”赵敬算是真心地说。
蝎子沉默不语,拔掉那根白发,“若开了武库,里面定有能让义父——与我长长久久在一起的东西。”
00
赵敬被温客行掐着脖子的时候,恐惧是一瞬间的事,想的更多的居然是蝎王。
他想,他那义子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把他放在过心上,连他的姓氏他都吝啬给出去,何况是父子情谊。
如此又不免感叹,当初那个名字也挺好,没什么意义,确实他一个真念头。
如今无人能伤得了蝎王了,他也不能了。
end
“对错,成败,过去,现在”(浮诃向)
-LOF存档-
仙界与灵界联姻,灵界只有龙王适婚,于是仙界这边选中了名字软萌的拂容君。婚期将至才发现“芙蓉君”居然不是个女仙,两边一起开闹。天君把结婚双方从轮回井丢去凡间,开始三生三世的相爱相杀之旅。第一世是一妖一人,小妖(龙王)GG在了“芙蓉”面前。第二世是一正一邪,叶鼎之(芙蓉)GG在了百里东君(龙王)面前。第三世俩人执手相看泪眼,直接上船再也不闹了。爱从舍不得开始,到衮船单加深,回天上直接成婚。天君的乱点鸳鸯谱行为大成功……一个叶百的三生三世被迫相杀变相爱,哦吼吼吼,搞个HE吃吃
你俩还能干点别的吗
设定:
朝仓陆作为贝利亚的儿子打架方式在光之国相对邪恶残暴
体内属于贝利亚的基因暴乱,乖宝宝被迫变坏
雷布朗多被一拳打爆,白贝出没
暗赛捷、贝捷且有ooc预警
01.
朝仓陆,在作为人类生活了19年之后光荣地成为了奥特战士并手刃自己的父亲。
平时乖乖的孩子在那次大战之后发现自己有时会感性占据上风,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
比如上次,听到某位地球上以捷德名义招摇诈骗的黄毛小子,不顾佩嘉的呼唤,冲上去结结实实给了那人一拳。
后续的伤检报告显示受害者鼻子粉碎性骨折,可他的手却只是擦破了点皮。
最后以协助警方办案的原因没有被拘留,但这次...
最后以协助警方办案的原因没有被拘留,但这次的事情的确是烙印在佩嘉的心里了。
再比如上上次,帮助令人先生搬东西的小陆听到了一旁人嚼舌根明里暗里的嘲讽,咬着牙丢下纸壳箱拽住那人衣领一字一顿地说:
“你再说一次,,!?”
回忆了一下自身的所作所为,朝仓陆愤愤地咬住泡面自带的塑料叉,选择性忽略莱姆“不要那样做”的劝说。
“也许是受到打击了?你有考虑过去医院看看吗?”
听到来叶的问题,小陆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觉得是因为这个啦,也去看过,但身体没有任何毛病!”
“…怎么突然这么沉默?”小陆笑了起来,可那笑怎么看都些许勉强,“肯定不是那个原因啦,贝利亚他已经死掉了,我亲手,,,不是吗?”
“嗯,可惜我身上的他的因子没死掉吧——”
朝仓陆是想要安慰同伴的,但此话出口,他却还是禁不住面色苍白,痛苦的捂住脸颊,肩膀微颤。
AI是无法同情人的,可莱姆不一样,她精确的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以及小陆的沮丧。那颗黄色的圆球暗淡下去,几秒过后又恢复正常。
“已经成功联系赛罗奥特曼。”像是为了不让小陆不解,她又贴心的补充到,“请相信光之国本地的战士能够帮助你。”
“等等、你根本没经过我的同意!该死,莱姆,你怎么可以这样没询问我就擅自下决定!”听到赛罗要来的小陆情绪骤然激动,他再次失去情感管理,破口大骂,“拜托,你是AI,没有人的感情,别干涉……”
声音戛然而止。
朝仓陆惊恐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用它们遮住那张胡说八道的嘴。他是想要道歉的,可话语却卡在咽喉中无法出口。
对着莱姆歉意地摇了摇头表示这并非他的本意,随后转身逃跑似的奔向自己的卧室。
“我们是朋友,更是家人。所以我有权关心你,小陆。”
冰冷的机械音却吐出温暖人心的话语,朝仓陆不受控制的踉跄一步,关闭了卧室的门。
02.
“总而言之,情况就是‘体内的黑暗基因让他失控,暴躁鲁莽甚至伤人’?”
“目前只是猜测。”莱姆与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赛罗奥特曼交流着,“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够带着他去光之国具体查看一下。”
“啊。”赛罗回想起一些不美好的记忆,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但接着还是自信的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好,小陆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在他的卧室。但你最好还是不要令他情绪激动。”
“怎么会啊,就是去一趟光之国而已,况且小陆不是挺喜欢那的吗?”
赛罗大大咧咧的样子引起莱姆的强烈不满,可对方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还用力拍打起门。
“小陆——和我去看一下吧,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赛罗的喊叫声就像是催命的鬼一样,再第四次的呼唤声中,面前禁闭的门终于打开来。
“哟,小陆,你可算出来了。”
赛罗还想要寒暄几句,却听到朝仓陆略带愤怒的声音:“你、烦不烦啊。”
隐隐还带着哭腔,赛罗低头才发现人类男孩眼眶泛红,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
“什、什么?不好意思,我没考虑周到…”
“而且,连赛罗哥你也觉得,我拥有父亲的因子,就是病吗?”
心好像是被揪了一下,赛罗罕见的安静、稳重下来,欲要开口安慰,却又听到身前人接下来的话。
“那你还真是够肤浅的,这样真的算是一个好前辈?”
赛罗僵住了,赛罗石化了,无敌的赛罗倒下了。
看到赛罗像是雕塑一样躺在地板上的朝仓陆恢复理智,慌张地扶起他,嘴里一直念叨着问有没有事。
这才是我家可爱乖巧的后辈!!!
赛罗垂死病中惊坐起,乐呵呵地说自己并无大碍。
“那就好。”小陆叹了气,他抬眼看向赛罗的眼灯,橘黄色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赛罗哥,你也看到我的情况了…光之国会有什么办法吗?能够治好吗?”
“你不是经常说‘遇到事情不能坐以待毙’嘛,相信大家,也相信你自己吧,小陆。”
赛罗朝着小陆伸出手,后者犹豫几秒就搭了上去。两只手紧紧相扣,朝仓陆感觉到来自宇宙人的温暖,不免安心几分。
“对啦,小陆。”赛罗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挠挠脸颊,脑袋无意识歪向一边,“拥有贝利亚因子不是你的错啦,这也不是什么病。只是为了身体的一次体检,不要有什么负担—”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了半天没有回答的赛罗视线回移,看到了小陆不可思议还带着感激的眼神重重点头。
可恶,地球上也有等离子火花塔吗,好耀眼。
赛罗猜小陆是想要说谢谢的,嘴巴微张又像是失声了般没说出一个音节。他并不是非听小陆的道谢不可,也就摆摆手让他不要勉强自己。
人类男孩儿似乎是更感动了,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03.
“啊,大概和我想的一样。”希卡利抵住下巴望着手上那份检查报告,如果奥特曼有眉毛的话,他绝对是蹙着的,“或许是父体暴毙的缘故,这群黑暗因子叫嚣着要重新统治世界。”
“说些能让奥通俗易懂的行吗。”
“就是因子暴乱情绪不稳定。”希卡利放下报告,“捷德你也可以理解为人类女孩的生理期。”
想起来叶生理期的狂躁,捷德缩了缩脖子,突然觉得自己的这点叛逆微不足道。
虽说赛罗也是在地球上历练过的奥,但这有点超过他的知识储备了,毕竟他也没有盯着小姑娘的习惯,抱着刨根问底的心里,他问出了一个如同泰罗奥特炸弹般的问题:
“所以,捷德是来生理期了吗?”
空气骤然凝固,希卡利的眼灯黯淡下去,很明显是对这个问题感到无语。
“不是啦,,只是一种类比的说法?生理期是女孩子才有的啦。”
“类型比喻?这不还是说你来生理期了。这不会是很糟糕的病吧,捷德,你别瞒着我,老实交代!”
“哎,好过分!那是人类正常的生理现象,赛罗你地球语课究竟是怎么过的啊!?成绩糟糕到和泽塔没差别吧,一定是吧!”
捷德用手点了点赛罗的计时器,湛蓝的蝴蝶眼灯尾部染上一抹绯红,语气很不满。
“你就别跟赛罗一般见识了。”
希卡利真没想到自己累的跟狗一样还得劝架,他略微粗暴的拽住捷德的手臂,对着奥摇摇头。
“他的成绩一直都很糟糕啊,别在意。”
“但我地球语课明明分数很高—!”
赛罗想接着为自己辩解一下,却被希卡利一记眼刀打了回去,疲惫的蓝族科学家揉揉捷德的脑袋,看到小孩儿的眼灯重新完全变蓝松了口气。
“说来也是呢。希卡利前辈真的很可靠喔。”捷德没有阻止希卡利对自己头部的蹂躏,只是带着笑意地回答,“很成熟,很让人安心。”
“?等等!你这句话是不是再说我不够成熟啊?捷德,你换算光之国来说19岁还是个光粒子呢,凭什么说我幼稚!”
“才没有呢,赛罗哥也很厉害,很成熟啦。”有时的一点小孩子气要是能改改就更好了。
听到捷德的夸赞而不是讽刺的赛罗心情大好,刮了刮鼻子装作不在意的说“那是当然”,其实已经开心的冒花花了。
“这种状况应该过两天就会消失了。只要捷德你体内那群…可能有意识的玩意儿明白自己无法大展拳脚,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现在算是大问题吗?”
“是也不是。顶多就是让你脾气火爆一点,行为莽撞一点。但这在战斗中是致命的缺点,因此我建议你暂时别参与战斗。”
“啊?”捷德呆愣一瞬之后笑了笑,“这算是变相要求我休假吗?”
“你可以、也只能这么认为。”
希卡利的语气不容拒绝,捷德答应下来,跟着赛罗打算返回地球。
“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准备多呆一会儿吗?泽塔那小子一直嘀咕你呢,挺想你的。”赛罗劝说道,“一直捷德前辈长前辈短的,我大脑都要包浆了。”
“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太适合和他见面吧。”捷德低头,掩饰心中那抹落寞,“我不希望伤到他。”
“那小子一根筋的思想不会在意的。根本听不懂也说不定。”
捷德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他也是很久没见泽塔了的,说不思念的可能性不大。
“不用提前和泽塔说一下么?”
“这用你们人类的话是什么来着?咕,惊喜!要是告诉他就没意思了。”
“你只是单纯想看到泽塔震惊的样子吧。”
04.
捷德很后悔接受赛罗“惊喜”的提议,不然他也不至于望着泽塔那满身伤痕和旁边嚣张跋扈的宇宙人犯愁了。
血腥味刺激到了他,平常十分厌恶的味道在这时却好闻的要命,捷德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哎?师傅,还有捷德前、前辈!”
钻石小狗没有认清现状,竟然还抽出空和他们招了招手,果不其然被敌人一巴掌抽飞。
光粒子散落在空中,捷德的眼灯越发艳红,他发狠掐住自己的手臂保持清醒,尝试拒绝杀戮的邀请。
“这种程度的攻击就接受不了了?你们这群光之国的战士果真不是什么强大之物。”宇宙人脸上流露出癫狂的神情,他大笑着,仿佛要吞噬一切,“这天下、这宇宙,是属于那位大人的!”
与伏井出K神似的套话让捷德明白这又是父亲手下的残余势力。
“还有你,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家伙!”宇宙人突然把手指向捷德,毫不吝啬自己的瞧不起,“作为大人的儿子,如此懦弱,真是令人可悲。”
犬齿相互摩擦发出咯噔的响声,这句话惹怒了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捷德奥特曼,脑中的某根紧绷着的线骤然断裂,心理防线也随之崩塌。
发现不对的赛罗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感觉到身边奥像是弓上的箭,嗖得一声飞向远方,手上的武器不留情面地穿透诧异的敌人的胸膛。
“我的所作所为,不需要你的定义吧?”
捷德歪了歪脑袋,原本可爱的动作在此时却让人觉得惊悚,他踩上尸体的头颅,轻轻用力将那头颅踩成一滩烂泥。
“好厉害啊,前辈!!”
泽塔没看清眼前局势,还开心地喊着捷德的名字冲上去帮忙。
拜托,捷德是生病,你小子是怎么回事?!
赛罗拽住泽塔的背鳍,示意他不要冲动,眼神复杂地盯着远处不顾性命放光线的捷德。
虽然是贴脸吧,但是能想起用光线总是好的嘛。
赛罗点了点头,一脚踹开泽塔身后的宇宙人,呵斥对方轻敌过后骤然发觉异常。
,,,用什么方式放光线?!
赛罗怀疑自己眼花了,他擦擦眼灯再次望去,这把见到捷德化身各种形态对那群宇宙人实行残暴攻击。
那是很费能量的活儿,捷德的计时器已经闪烁起红灯,敌人不同颜色的血液粘在他脸上使他兴奋不已,什么后续怎么搞全给忽略掉。
大量暗蓝色的粒子从捷德身上涌出,他早就身负重伤,这貌似让他更加清醒,招招致命,招招攻打要害。
不能再让他胡来了,!
解决挡在前的宇宙人和不知他们中召唤出来的奇珍异兽,赛罗招呼一旁跃跃欲试的泽塔,两个奥一起架着捷德离开了是非之地。
源源不断的怪兽从地底冒出,与其说打捷德,不如说是在保护他。
那群笨拙的人似乎是无法控制怪兽的行踪,很快被挤开,与赛罗三人拉开更大的距离。
兽群如尸潮,在看到三奥成功撤退后又哀嚎着钻回地底。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般。
略微有些异样感,但赛罗已经无法顾及了。
星球表面的残骸彰显战斗的惨烈,剧烈挣扎的捷德奥特曼一瞬间失去意识,计时器的光亮越发微弱。
“泽塔。”
“怎么啦,师傅?”
“…以后记住了,要学好地球语。”赛罗也懒得纠正泽塔的称呼,语气透露着严肃,“哪怕你成绩很高,在地球也得好好历练了解人类文化,别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哎哎哎?感谢师傅教导!我会更加努力的!”
泽塔认为这句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师傅的教导总是对的。
05.
为什么会这样?
捷德躺在银十字的病床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忍受着一旁长辈玛丽的批评教育。
“肩膀、后背、大腿肚等地方有着大型撕裂的伤口,嗓子发炎隐隐有出血的征兆,就连眼灯也有不同规格的划痕!”玛丽的语气颇为担心,更添几分对后辈逞强的责备,“既然知道身体出了问题就不要勉强自己去。没人会怪罪于你的,孩子。”
“很抱歉让您担心。我现在还不能休息,因为我觉得我可以提供新的情报…”
捷德坐起来,无力感和疼痛席卷他的全身,可他还是坚持说出了自己所感:
“——我能感受到,那群怪兽、在听从贝利亚的指挥。”
玛丽身型僵住,和蔼的女性貌似露出迷茫的神情,她坐到捷德身旁,抚摸他的脸颊。
“很感谢你的情报,孩子。”她把捷德按回病床上,细心地躲过了身上的伤口,“休息吧,别顾虑太多。”
像是人类母亲般,玛丽伸手拍拍捷德,试图哄他入睡。这招也确实奏效,捷德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最终眼前一片黑暗。
看到重伤的孩子安心睡去,玛丽起身,沉重地打开通讯设备,拨通了置顶的号码。
“肯,最近加强光之国的保卫系统吧。”回忆起昔日老友现在的立场,玛丽尽力忍住眼泪,“捷德是很优秀的,我相信他的才能和技巧。可他今天说的话提醒了我。”
“什么?哦,我到小吃街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给你带回去。”
“亲爱的,如果可以、不麻烦的话…那不是重点!”玛丽清了清嗓,“捷德的话模棱两可,可意思我是听懂了的。”
通讯器另一边失去喧闹的背景音,肯找了个安静、人烟稀少的地方:“究竟怎么了?”
“宇宙上、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贝利亚,极大概率还保留意识。他目前应该是在寻找二次复活的方法。”
“玛丽,你是不是压力过大?你知道的,捷德亲自将贝利亚消灭。”
“这就是我所焦虑的点。贝利亚的性格,被亲儿子杀害之后还打算救他…”
捷德微弱的鼾声在身后响起,玛丽回头看向浑身伤痕的捷德,面露难色。
“你不觉得,他其实,对捷德的占有欲,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大吗?”
肯沉默了,而玛丽还在滔滔不绝:“我们只是选择性忽略了这个问题,捷德在刚是毛头小子的时候就能打败贝利亚未免也太奇迹了。贝利亚对捷德的吞噬也只是让他弃明投暗。啊,也可能是真的想要吸收他…但是,既然那样,又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玛丽,贝利亚死了,被他的亲生儿子。你知道的,捷德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么,脑部重创也会胡言乱语的。”肯急匆匆挂断通讯,只留下一段话,“不过还是听你的,我去加强安保。”
贝利亚死了。
她和肯共同的朋友早就死在了被雷布朗多附身之时。
作恶多端的银河帝国皇帝也早就死在了他自认的试验品之手。
玛丽站在落地窗前发呆,几秒后又给捷德的脑部做了几个CT检查,确认重伤的战士脑子无误松了口气。
06.
捷德的病情并未因休息而得到好转,相反,还有恶化的趋势。一蓝一红两只眼灯闪烁着,让捷德头昏脑涨。
他一会儿由于他人触碰龇牙,一会儿由于自己刚才的不礼貌愧疚,与精神分裂几乎无差了。
来自深渊的黑暗与来自浅懒的光明发生激烈碰撞,惹得身体主人喘着粗气,没有剩余的力气去回答其余人的问题。
熟悉的气息突然围绕上鼻尖,捷德不可置信的与空气对话:“贝利亚,。?”
眼前猛然出现一张没被雷布朗多附身的贝利亚的脸,捷德颤着嘴唇,手胡乱挥舞着想要打散这团残影。
“呃,走开!不,别碰我!”
捷德惊恐地看着残影伸手,然后抚上他的脸颊,对着他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我马上来找你。」
原本是很温馨的场面,但放在贝利亚身上就太诡异了。
身上的疼痛消失几分,被鸡皮疙瘩所代替。猩红的眼灯再次渐渐转化为蓝色。
在外人看来,就是捷德对着空气喊着已故人的名字,害怕地退到墙壁,接着恢复成原来样貌。
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捷德奥特曼经历这一系列事情,终于恢复如初。
“啊、啊。玛丽阿姨!请加强系统,回来了,前辈,拜托,回来了!”
捷德对白贝的恐惧深于对黑贝,那位高高在上的银族战士会毫不留情面地踩上他胸膛,刚才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来无影去无踪的微风刮来,将捷德的防攻塌。
这毫无顺序、章法的话被玛丽解读成“贝利亚回来了,拜托,加强安保系统吧。”
她点头,温柔地抱住捷德颤抖的身躯,顺着背鳍拍拍安慰:“我会处理的,别害怕,没人能够伤害你。”
情绪稳定下来,捷德对玛丽和一直忙前忙后的赛罗、泽塔道了谢。再次的检查确保已完全康复,捷德光荣地离开了银十字。
之后的日子也算平淡,这次的暴乱被捷德当作是一次心理疾病的治疗,那句颇有深意的通知也被抛在脑后。
为了方便复查,捷德暂时在光之国定居下来,算是他想要的安稳时光,伙伴时不时的光临也让他不感孤独。
如同往常的,捷德拐进一旁的小巷,打算抄近路回去,却被不知名的奥抓住小臂,用力一拽跌进那奥怀里。
捷德吃痛的惊呼,浑身肌肉紧绷起来,随时准备反击。
“在地球没人告诉过你,忤逆父亲是很粗鲁的行为吗?”
捷德骤然回首,嘴唇打颤,话语尽数卡在脖子里,半天也没吐出一个音节。
身上流淌的黑暗血液瑟缩着,躲避来自光明的、或许也是黑暗的银族奥特曼。
“捷德,我亲爱的儿子。”贝利亚顶着那张黑化前的脸,朝着捷德勾起嘴角,像是没看到怀中人青紫的脸色,轻笑出声。
“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
——END——
贝利亚:真是孝死了,这孩子打小就六亲不认
*书版,百里东君&叶鼎之
*原著if扩充向:百里东君和玥瑶带走了在青云台带走了叶鼎之,篝火丛旁叶鼎之的反应和百里东君的互动,be
*会多处化用原作,共计2.5k+
月黑风高,山野小路
百里东君生了一把火,叶鼎之双眸禁闭,则躺在旁边。他身上绑满了绷带,微微蜷缩着昏睡在那里。玥瑶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丢了几根树枝到那火堆之中:“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
百里东君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远处:“我与洛青阳约定,离开天启城后,我们分两路南下,最终在姑苏城见面。之后他们便前往南诀,我们再另做打算。”
叶鼎之身上盖着一件披风,他眉眼间划出一道淡淡的褶皱,人睡得不太安稳...
叶鼎之身上盖着一件披风,他眉眼间划出一道淡淡的褶皱,人睡得不太安稳。玥瑶轻叹了一声:“也许没这么简单。”
“如今战乱四起,如果能快速地结束这场战乱是最好的。”百里东君轻叹一声,“北蛮和南诀都是随叶鼎之的号令而起的,只要叶鼎之给他们……”
叶鼎之咳嗽了一声,慢慢坐起身来:“没那么简单的。”
百里东君欣喜道:“你感觉好吗?身上还痛吗?我帮你缠了绷带,又上了伤药。”
叶鼎之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摸摸手上,发现和百里东君对了半掌的左手也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心中又是气又是好笑。
他摆摆手,避开了百里东君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实际上他觉得冷,也不知是他受了伤起来的太快,眼有些晕,还是这火堆太亮,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正是他第一次见到易文君的想法。
他艰难的站起来,又忽然跪下。叶鼎之觉得好笑,于是他用手捂着脸,真的像个疯子般的大笑起来。
百里东君急忙抓住他,问道:“你是身上哪里还痛?你别哭呀,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只要你让他们退兵,你和你的妻子还是能够去南方过上安稳的日子。”
叶鼎之早已泪流满面,但他很安静,一点哭声都没发出来。他甩了甩头,居然还能语气很平静地回答道:“我才知道,原来人伤的很重,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现在看你,也是这样的。”
百里东君神色茫然了一会,只能语无伦次的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的眼睛没瞎。你可能只是伤的很重,所以觉得冷,才会这么幻视的。”
“你说的很对,你又说的不对。”叶鼎之没有运功,一掌劈在旁边的大树上,树叶纷飞落下,“那个时候,我想起在北蛮,荒漠之上飘起了大雪,我在雪中一招一式的练剑,不惧严寒。也想起了在南诀的日子,闷热的夏日里一次又一次地挥拳,大汗淋漓。那些日子都不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他只是想起来,心里顿时空空落落的。在草庐里居住的那些时刻,他的心从来都是甜蜜的。
可此刻的心,为什么开始摇坠了?原来爱情,也无法抗衡他对死亡的恐惧。他终于像世界上所有的凡夫俗子一样,开始畏惧将要到来的命运。
屈辱的像羊羔一样逃窜地活着,还是高傲的像狮子一样体面地死去?生存或毁灭,这也许是他要思考的东西。
他发泄了一会,又坐回了原地。百里东君和玥瑶担心的看着他,欲言又止:不会从青云台上摔下来的时候把脑子摔坏了吧?
叶鼎之很快的收拾好了情绪,重新穿上了坚硬的外壳。他回答道:“我没法让南诀和北蛮退兵。他们攻向北离,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而魔教东征,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完美的时机而已。之所以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南下,是为了借机吞并北离的疆土,而不是看在我和天外天的面子上。你这么高看我,”叶鼎之讥讽道,“你还真是看错了人。这是一件我做不到,天外天也做不到的事情。你太天真了,百里。这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所有人和所有事情也不是一定会符合你的心意,别这么任性,你该长大了。”
百里东君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会?你没有办法让他们退兵?”他将手中的树枝“咔嚓”一下掰断,脸色因为焦急有些泛白。
玥瑶同时也趁机劝说道:“他说的没错,东君。北蛮和南诀都有自己的目的,叶鼎之只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契机,如今北离三面是敌,甚至有一些魔教中人已经突围而出。北蛮和南诀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轻易退兵的。”
百里东君看了一眼玥瑶,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他大声嚷嚷道:“那谁来告诉我?现在有什么办法?“
玥瑶小声道:“恐怕没什么办法,如果你愿意的话,”她罕见的迟疑了一下,“把叶鼎之交出去,整个北离不会与你为敌的。”
百里东君看着那个火堆,忽然就沉默了。
叶鼎之心情居然好的出奇,他微微笑着抢过百里东君手里的断枝,猛的丢进火堆里,火焰忽的上涨了,火星子蹦开。
他把手伸到火堆上:“你可以把我交出去。只要砍掉我的头,交给明德帝,我想他一定愿意宽恕你的罪过,带走谋逆犯上的乱党,重新悔悟洗心革面,保全你在北离做官的一家老小的性命的。”
百里东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叶鼎之人还是很悠哉的烤着火:“就像太安帝砍掉我父亲的头一样,砍掉我的头给他儿子,萧若瑾肯定会满意的。到时候谁都能保得住,你可以去问他要一个承诺,叶鼎之伏诛了,你得放过他的妻儿和天外天。这样岂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玥瑶叹了口气:“东君现在生气的很,叶宗主,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叶鼎之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我承认,我不该说这些话来扎他的心。可是办法都是人想的,不是吗?”
玥瑶轻轻地“嗯”了一声,她喃喃道:“总会有办法的。”
百里东君有些不耐烦的冷笑了一声:“叶鼎之,你听好了!老子就是要保你,你别在这歪歪唧唧的,老子也不会放弃你的。”
“是吗?”叶鼎之鬼魅般的金瞳亮起了一瞬,他用一只手指抵在唇边,语气淡淡的:“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的呀。总会有些人的意见和你背道而驰,他们有可能是你身边的人,也有可能是打着为你好旗号的人,你总会知道的。”
百里东君生气地反问道:“你是在说自己吗?这么一看,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叶鼎之轻轻地笑开了:“谁知道呢?当你被别人背叛的时候,你总会想起我,想起今天这段话的。”
百里东君反唇相讥:“那我是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那个人的,如果他的行为和我的想法背道而驰。”
一旁玥瑶的脸色有些变了,她有些不安的绞起了衣角。百里东君还在意识不到一般的喋喋不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原谅他的。你明白吗?”
“那你就去恨吧,”叶鼎之有些玩味的看向右侧,那是玥瑶所在的地方,“这恨意绵绵不绝,总会搅的人方寸大乱。那到时候,那个人也许只有死亡,才能取得你的谅解了。”
“叶鼎之!我说过了,你不会死的。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一条路,你会活下来的。”百里东君震怒道。
“那当然。”叶鼎之敷衍的回了他一句。“我会勇敢的迎接我的命运,直到最后。”
百里东君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听我的,总会有办法的。”
玥瑶注视着眼前的火堆,偷偷地攥紧了刚才采到的安眠草。
end.
cp/(书版)百里东君&叶鼎之,ooc预警
原著扩充if向:东征时期百里东君半夜里跑过去找叶鼎之
**快到万圣节,搞一点鬼气森森的be
全文2.8k+,前前后后,我改了不下六遍
*天外天的人虽然是背景板,但在里面的存在感很强,影响了很多
*推荐BGM:地尽头
百里东君藏在树冠之间,盯着天外天的营帐。巡逻的人来来回回,他总能找到破绽突破,去见叶鼎之。
按照天外天目前的进程,明天叶鼎之就能打进天启城,打到青云台下。
百里东君瞅准时机,纵身一跃,那轻功一醉千里运到了极致,悄无声息的溜进了那顶最大最显眼的营帐里。
“又是来行刺的刺客吗?”叶...
“又是来行刺的刺客吗?”叶鼎之抬眼,忽然愣住了。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按了按太阳穴,疑心自己是眼花。
“我想我们的交情已经断的一干二净,你怎么还来找我?”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是来劝你的,你收手吧。”百里东君悲哀的眼神漫过来,“愈演愈烈的对抗已经死了很多人,明天你杀进皇城,还会死更多人。那其中,也可能包括你。”
“哦,我很抱歉,”叶鼎之的声音恹恹的,很快又转为冷酷,“但是我是不会停手的,你知道吗?从发动战争的那一刻开始,我和天外天就捆绑在一起,再也无路可退了。我们必须得赢,不然等待我们的就是彻彻底底的毁灭。”
一阵夜风穿过百里东君的指尖,他觉得手有些冰凉,但是还是不放弃劝说:“现在是赢不赢的问题吗?天外天是在利用你,而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是真心帮你的,只要你住手,我一定会保住你和你的家人。”
只有他们待在一个营帐里,而百里东君的言辞恳切,目光含情,简直不像是对着立场相悖的敌对方。
未战先怯,是临敌的大忌。叶鼎之唾弃自己一瞬间的动摇。
只要他动一动手,或者张一张嘴,会有一堆人冲进来,那百里东君就不得不被逼的离开,再也不能胡说八道了。
但是叶鼎之没有。
他想,我也许可以说服他的,说服他选择我,而不是皇帝。
只要他抓住这个机会。
叶鼎之未束发,一头长发,恍若鬼魅,他凑过去揽住百里东君,好似挑唆,又好似情人间的低语:“你我联手,共享这天下,不好吗?”
百里东君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盯着其他地方。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但是他还是坚持劝慰道:“哪怕我帮你,天外天出师不正,是实打实的乱臣贼子,坐不稳这天下,只会拖累到你。而且就算萧若瑾死了,边境上还有萧若风呢。你杀了他哥哥,他必然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届时他竖旗为帝,振臂一呼,天下兵戈四起,你将永无宁日。这和你平淡生活的心愿相悖,不是吗?”
叶鼎之半抱着百里东君,把手放在他的胸口左侧。这是个威胁感极强的姿势,好似他一伸手,便能挖出百里东君的心脏。
心脏和脉门,武者向来很忌惮为人所控。但是百里东君一动不动,只是脊背挺得很直,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再动手。
叶鼎之兴致阑珊的放下了手,他好像也不担心百里东君会反制于他,手臂很放松的下垂。衣服上的黑金绣线细看好似一弓龙影,要将他吞噬,又要起飞。
他一甩衣袖,很是平静道:“你怕了?万一真的如此,把萧若风也一起杀了,有什么难吗?”
他的声音很轻,在这寂静的夜里被另一个人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引起却是惊涛骇浪的震动。
百里东君瞳孔猛的一缩,他难以置信的抬眸:“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百里东君的语气中终于带了一丝怒意,“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你有没有尝过失去的滋味?我的一生,从家族被灭门开始,就在不断的失去。而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失去,抛弃了我过去的忍耐和恭顺,开始反抗。你的表情为什么是这样的?太严肃了。”叶鼎之拆下了百里东君的头冠,把他的发尾缠在手心里绕着玩。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很荒谬,于是嗤笑出声:“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应该为我高兴呀。因为我终于醒悟了,向让我失去一切的罪魁祸首发起挑战,让他们付出应得的代价。”
百里东君有些无力,杀意萦绕在他的四周,仿若当年极地里的大雪,久久不散。他很想拔刀,很想杀人,但是他又不知道为什么。
他想杀叶鼎之吗?他不想。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一切。帮叶鼎之推翻皇帝吗?不行,当下的局势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改朝换代是做不到的。
可是叶鼎之偏要勉强。
百里东君沉默了片刻,他本能的意识到一些东西在分崩离析,在离他而去,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他烦躁的抓了抓散开的长发,只能就事论事道:“我已经去找了洛青阳,他答应会把文君从那座孤城里带出来。你等一等,再等一等行吗?算我求你了。”
“不,我之前已经等的够久了,再也等不下去了。”叶鼎之淡淡道,带着一份前所未有的坚定,“事情进展到如今,已经不是我、文君还有皇帝之间的爱恨情仇。这成了天外天和北离的战争,涉及到的不光是我们,还有千千万万个人。你以为是小孩子扮家家酒吗?这已经不是我喊停就能停下的事情了。”
“我们也可以去改变,只要你想。你和我联手,天下又有谁能挡?”百里东君微微有些无奈。“要是你能见到你的妻子,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我不想你日后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才阻止你。因为你只是走火入魔了。”
“你错了,现在的我无比的清醒,这是我选择的大道。你再劝下去,我也不会改变心意了,”叶鼎之将剑抵在他的喉间,“天一亮,我们就会攻城。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立刻离开。”
“我不会走的,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我会一直在这待着,待到你回心转意为止。”百里东君笑道。
握剑的手细微的颤抖了起来,叶鼎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讨厌你什么吗?”
百里东君僵住了,他从来没想过会在叶鼎之的嘴里听到这些话,他从来没想过叶鼎之会说讨厌自己。这可能是在梦里会发生的场景,但确确实实在现实里发生了。
叶鼎之轻挑的朝他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气,语气又轻蔑又痛恨:“你明明无可救药的迷恋着我,可是每次总来的这么迟,等到事情无可挽回的时候你才会出现。这便是我最讨厌你的一点。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厌倦了跟你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到此为止吧,百里东君。”
“够了,你别再说了。你不光侮辱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也侮辱了我的品格。”百里东君皱起了眉。
“你没想过吗?是什么让你亦步亦趋的跟着我,一直注视着我,百折不挠的劝说我,这是只有愧疚能产生的行为吗?”叶鼎之笑道。“那些让你辗转反侧,无法逃脱的感情,不只是愧疚吧?”
“你住口,”百里东君抚上了腰间的配剑。“你再说下去,我们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孩子话。”叶鼎之语气轻轻的。“那时我就和你说过,你我之间,早就不是朋友了。”
“你骗我,你在逼我,气我走,我才不上当。”百里东君神情痛苦,“说这些话的同时,你的心里不难受吗?”
叶鼎之收回了剑,他背过身去:“你走吧,有人来接你了。”
远处亮起了火光,外面人声沸腾之间,玥瑶窈窕的身影映在营帐上。她问:“东君,你在这里吗?我一不小心被人发现,我们得快走了。”
百里东君叹了口气,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鼎之的背影:“看来我是待不下去了,那明天见。”
“我从不和活人再见,我只和死人,再也不见。”叶鼎之冷漠的说道。
听到这话,百里东君走路的身形踉跄了一下,但被玥瑶扶住了。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远方。
直到百里东君青衣飘飘的离开,叶鼎之都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同样等待着明天。
夜晚很快就要结束了。
而明天,是攻城的日子。
东鼎,叶鼎之视角
五岁时我在家人眼中是如珠如宝的幺儿,在街边卖烧饼的老大爷眼中是礼貌有加的小公子,而在小学堂一众读书的小童和夫子眼中却是不能靠近的脏东西。
他们射向我的眼光中,有藏的很好的鄙夷厌憎,有幸灾乐祸,唯独没有尊重,我的心泡发在他们的恶意里面日益酸涩。明明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反思过,但不是我去亲近讨好就能得到改变的东西,我不解。我回去靠在我娘亲的怀里,嗅着她头发上氤氲的蔷薇香,仿佛置身于花丛中。
看着她日益憔悴下来的温柔脸庞,我没有问出口,但隐隐绰绰的察觉到了什么。
我大姐点着我的鼻尖,曾说我是个机灵鬼,小滑头。
太聪明了,反而不是好事...
太聪明了,反而不是好事。
我六岁时皇帝辍朝三日,颁下圣旨:叶羽大将军通敌叛国满门抄斩。我爹接下圣旨,一声没吭,随即和我娘我三个哥哥一起上了刑场,被砍掉了脑袋。
脑袋咕噜咕噜滚作了一堆,我的童年也结束了。
我被流放,半夜时分营帐外传来响动,我一把推起旁边的小童,要和他换个位子睡,他应允了。
火光照出狰狞的影子,他的脑袋掉了下来,滑稽的很。
他做了鬼,是个替死鬼。
我跳进冰冷的湖水里,后来被蛮人救了上来。
随后时隔十年,我为了杀青王回到了天启城。我做过他的幕僚,向他献媚过很多有用的计策。他装模作样的表示器重我,我感动涕零的表示会为他肝脑涂地,转过头,却露出讥讽的微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我在学堂大考的时候认识了镇西侯的独孙,叫百里东君。我咀嚼着这四个字,意识到它们有说不出的熟悉。
很多很多年前,我不想去小学堂,失魂落魄的在街上闲逛的时候,遇见了提前下值回来的阿爹。他把我抱上马,抚着我的背,问我:是谁惹我的风儿哭了,爹爹替你去教训他。
我眼眶微红的摇摇头,说:在小学堂里交不到朋友,我心里难受。
阿爹有些为难的笑了笑,说:我们风儿这么好,怎么会交不到朋友呢?
闻言我又开始抹眼泪:他们就是不和我玩嘛。
阿爹有些欲言又止:都是我不好,不是风儿的错。又许诺请我吃糖葫芦,我破涕而笑,问:我以后会交到好朋友吗?
阿爹的神情有些黯淡下来,他沉默了片刻,回答我说:会的,我以前也交到过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家有个年岁和你差不多的孩子,你们也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阿爹笑笑:今年年底的时候,他们一家定会回京述职,你到时候就能见到那个男孩子,是洛陈的孙子,叫百里东君。
于是我望眼欲穿的等啊等,连大兄都打趣我,在等过年的压岁钱呢。二兄听罢笑了,就要塞一串用红线串起的铜钱给我,让我去买喜欢的东西。三兄揽住我,笑了:我们的小幺啊,有了小秘密咯。
我也笑了,小心翼翼的把红线拆了,把那串得到的铜钱都散给乞丐了。只要他们愿意对我说:你今年年底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于是我望眼欲穿的等啊等,还差一点点就到年底的时候,等来了抄家灭门的圣旨,来自金銮殿上的陛下。
阿爹说过:陛下也是他的好朋友。
从此我再也不相信朋友了。
我看着面前犹如蔷薇滴露的女孩子,微微笑着,和她讲着我游历四方的故事。她满心满眼的向往喜悦不像作假,她满心满眼的算计野心也不像作假。
真像话本子里的爱情,一个翩翩公子,一个娇娇小姐,再加几个棒打鸳鸯的大恶人,齐活了。
可是话本子里也有,鸟尽弓藏,国灭狗烹,红粉骷髅,美人乡英雄冢,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当我拔剑的那一刻,我想的不是为了什么话本子里的爱情,是为了我身上留着的叶家的血,但凡我活着一天,就要狠狠的报复萧氏皇族,把他们的脸踩在脚底下。
但是我败了,只能发出不甘的怒吼。我的心很快又硬起来,就连朋友帮忙抢亲的暖意也没能重新泡软。
我和美人师父说,我要练魔仙剑。
他说,不行。
但他还是为了我,出了十三剑,叫我不要看最后一剑。
雨声太大了,我没有听清,我看了那一剑。
那也是他挥出的最后一剑。
他死了,但在我心里,他永远没败。
我很快就知道了,魔仙剑是不能练的。每天发作的时候,都得忍受蚀骨噬心的痛苦。像一千只蚂蚁爬过我的骨头缝,啃啮着我的血肉,吞噬着我的生命。我睡也睡不好,有时我望着黑漆漆的梦,好像后悔,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我开始酗酒。
这当然不奇怪,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在一个冰寒刺骨的地方,酒是可以解决一切的忧愁和寒冷孤独的良药。
喝到飘飘然的时候,我总会产生一种超脱的快乐,仿佛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我什么都拥有。我拥有家人,拥有朋友,拥有爱人,拥有快乐和幸福。
但醒来的时候我会意识到,我家人死光,朋友反目,爱人离去,是个啥也没有的倒霉蛋。
于是我叹了一口气继续喝酒,酒醒了就练剑,剑练完了就继续喝酒。搞得跟个循环似的,一会子飘飘然,一会子又剜心刺骨的痛。
有一天我发作的时候,正好跟我的儿子在一起。安世他吓坏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哭到我心里,他问我:阿爹,你是不是生病啦?
我看着他清澈的双眸,忽然回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和父亲。于是我温柔的安慰他,抹掉了他的眼泪,说:没事了不要怕,我会一直在这的。
他也破涕而笑了。
我无数次的辗转想过,如果当年我父亲没有接旨认罪,没有伏首就戮,不甘心死于小人之手,而是一怒之下反出天启,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但我今天终于明白了,出师无名,乱臣贼子,能有什么样的结局?
我奄奄一息的躺在青云台上,以为这就是我此生的终点。
他来了。
百里东君来救我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也许在外人看来他是我一生中最好的兄弟,但在我看来,他是个被我拖累最多的冤大头。
即使撞的头破血流,举世皆敌,也要带我逃走。
我心中蓦的出现了这四个字:四面楚歌。
那谁是楚霸王?谁又是虞姬?这场戏咿咿呀呀的念白了半天,总归快唱到结局了。
我伤感极了。原来所谓的人定胜天只不过是戏言,是骗人的假话,天命才是大道所指,万法所归。当年之事,哪怕重来千万次,我父兄也难逃一死,正如今日之我。
我难逃一死,但能杀我的,也只有我。
心脉崩毁,魂归阎罗的那一刻,我听见朝这边急速掠来的一声高喝回荡在山林之间。
我突然明悟了,我一直以为我是那宁死也不肯过乌江的楚霸王,可我不是,原来我是虞姬,是那个为了不拖累楚霸王而选择自刎的虞姬。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在廊玥福地吸完内力后
百里东君离开天外天的前一夜,去找了叶鼎之。
他们都以为那只是一次寻常的告别。
断春风
极北之地,千里冰原。
如今整个域外最有威势的魔教教主坐在一个山洞中,看着冰原之上的漫天飞雪,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然,风雪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正抵挡着寒风往这边走来。叶鼎之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道身影却愈发清晰明了。
是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体内如今没有丝毫内力,在这样猛烈的风雪之中,走过来的脚步已经很艰难,似乎随时都会跌倒在这片冰原之上。
叶鼎之起身,几个踏步间,便已来到了百里东君的面前,拦住了他的路,低声道:“东君,够了。...
叶鼎之起身,几个踏步间,便已来到了百里东君的面前,拦住了他的路,低声道:“东君,够了。不要再往前走了。”
真气在二人身边流转,隔绝了不断肆虐的寒风和冰雪。
百里东君冻僵的身体一点一点恢复了知觉,他一把拉过叶鼎之的手,攥紧,“那你跟我一起走。”
叶鼎之垂眸,看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淡漠道:“走?我早已无路可走了。”
百里东君痛苦地摇头,“不是的。云哥,你还有我,我们一起走好吗?”
叶鼎之试图将手指一根根抽出来,叹了一口气,“别傻了,东君,你知道的,你的云哥已经死了。我们两个早已陌路,你这又是何苦。”
百里东君仍旧固执地抓着他,“云哥,你当真要如此?”
叶鼎之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我说过了,如今我是叶鼎之,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百里东君的拳头忽然重重地砸了过来。
叶鼎之一时之间没有防备,被他一拳揍倒在地,愣愣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坐在叶鼎之身上,压制着叶鼎之不让他动作,又给了他一拳。
只是这一拳力道轻了许多,温柔得像是情人间的嬉闹,只是百里东君的表情阴沉地有些可怕,一字一顿道:“叶鼎之,那就先把你打趴下,然后带走。”
叶鼎之怒了,抓住百里东君的双手,就是一个过肩摔,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给了百里东君一拳。
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
什么冠绝天下的酒仙,什么三十二域的教主,此时此刻,这两个年轻人仿佛两头充满了野性的猛兽,用最直接,也是最原始的方式进行搏斗与较量。
百里东君是用不出内力,叶鼎之却是不敢用内力,他的真气,只会加快对方的死亡。
胜负可知。
叶鼎之躺在地上,微微喘气。他已经很久没有用拳头打架了,只有孩童之间,才会用这种可笑又幼稚的方式。
叶鼎之想说,你打不赢我的,你走吧。
他未来得及开口,脸上忽然落下一滴温热,将涣散的神智拉回了些许。百里东君正坐在他的身上,双手按住他的手腕,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又一滴眼泪,砸在了叶鼎之的脸上。
叶鼎之双眸一颤,泛起了一丝波澜,淡漠的神情好似裂开了一道伤口。
百里东君道:“我忽然有点恨了。”
“恨我?”
“不,是恨我自己。”百里东君俯身,吻住了叶鼎之,嘴唇摩挲着他的唇瓣,喃喃道:“我只是爱你爱得太痛苦了。”
他吻得很深,眼神却充满了忧伤,好像在问:为什么你从不肯回头看看我?为什么你从来都不选择我?
叶鼎之偏过头去,不敢看百里东君的眼睛。
温软的触感从嘴唇摩挲到脸颊,又到耳垂,最后停在了叶鼎之紧闭的眼睛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叶鼎之忽然翻身坐起,反客为主,压在了百里东君身上。他想笑,表情却微微有些僵硬,好像已经忘记了该怎么笑。
“痛苦……”叶鼎之无意识呢喃了一遍,似乎下定决心般,双手按在百里东君的胸膛上,慢慢地坐了下去。
被撕裂的痛苦一下子从身下传来,叶鼎之冷汗涔涔,面色变得苍白,他低下头,想去看百里东君的表情。
这次是百里东君不让叶鼎之看了。
“云哥。”百里东君急切地喊了他一声,推搡着胸前的手,就要站起来,但是被一股强大的阻力压制着,动弹不得。
百里东君仿佛成为了万丈冰原之上,唯一的一根浮木,叶鼎之必须紧紧地抓着他,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溺毙而亡。
“我想记住这种感觉。”叶鼎之将他按了回去,目光变得如春风般温柔,同过往无数次那样,望着百里东君,那种温柔里还有一点淡淡的绝望。
叶鼎之以一种不容任何人反驳的语气,执拗道:“我要记住你给我的痛。”
一点点的挪动都带着撕裂的剧痛,叶鼎之紧紧咬着唇,防止泻出一丝痛吟。
百里东君同样也不好受,如同嵌进一座山峰之中,嶙峋峭壁,进退不得。
他只好一动不动,配合着叶鼎之的动作,试图让身上的人轻松一点。
他们身下千年的冰层竟然都融化了几分。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血腥味。
叶鼎之不知道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百里东君。他们明明是在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感到快乐。
直到严丝合缝。
天地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此外便是无尽的风雪。
百里东君抚摸着叶鼎之的侧脸,用很轻的声音,怕惊扰到一只蝴蝶,问他,疼吗。
叶鼎之摇了摇头,依旧紧咬着牙关,不肯开口,只有冷汗一滴滴从下颚滚落,狠狠地砸在百里东君脸上,衣服上,洇出一点湿痕,像是情人的泪水。
不知道汗水和泪水是不是同一种味道。
百里东君舔掉唇瓣的水渍,眼底晦暗,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深渊之中,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百里东君忍不住动了一下,恶劣地想,是你要这样的,叶鼎之,是你要这样的。
叶鼎之受不住这一下,急促的喘息声中带了一丝哭咽,脖颈高高扬起,优美的弧度,如同濒死的天鹅,发出最后的高歌悲鸣。
百里东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下又一下,横冲直撞,深入又彻底。
叶鼎之的大腿根止不住地打颤,已是跪不住,他是疾风骤雨中,一株曳地的花,近乎脱力般,倒在了百里东君的胸膛上。
百里东君觉得自己大概是走火入魔了,否则耳边怎么能听见万鬼嚎啕之声。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起了一层雾气。
冰原上竟然也会起雾吗?
叶鼎之忽然盖住了他的眼睛,“别看。”
失去了视觉,其他五感变得格外清晰,尤其是两人相连的那处,经过刚刚一番动作,变得柔软。
百里东君一个挺身,重新动作起来,“他们想杀我,对吗?”
叶鼎之没有回答,亦或许是此刻他分不出更多的心神来回答。
过了片刻,等到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浪潮渐渐褪去,叶鼎之才哑着嗓子道:“他们杀不了……你。”
百里东君一动,叶鼎之吐出的最后一个字陡然变了个调子,不知是欢愉还是痛苦。
覆在眼睛上的手无力地垂下,百里东君眼前一亮,周围已是大片大片的浓雾,偶尔有虚虚幻幻的鬼影闪过。
如果这就是地狱也不错。
百里东君一个翻身,将叶鼎之压在了身下。
叶鼎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百里东君的东西并没有抽出来,在身体里旋过一圈,抚平每一丝褶皱。
无边无际的浪潮向他打来,叶鼎之不堪重负,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叶鼎之躺在冰原上,望着漫天冰雪。
他也是万千雪花中的一片,不过大梦一场。
“东君,你走吧。”
“我说过了,我要打趴你,然后带你走。”
叶鼎之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笑。
“你打不赢我的。你已经没有武功了,不要再参与进这场争斗中。”
百里东君固执地不肯放手。
叶鼎之叹了一口气,“东君,你快死了。”
百里东君身上早已落满一层厚厚的雪花,终于不堪重负般,微微颤抖了一下。
如果他死了,就真的没有人带叶鼎之离开这个地方了。
“你等我回来,半年,我一定会打赢你的。”
叶鼎之拂落他肩上的雪花,没有回答,似乎默许了这句话。
百里东君一步一步走出冰原,闭了闭眼,一滴泪珠划过眼角,落了下来。
君玉的马车早已等在那里。
百里东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千里冰原之上,只有漫漫风雪,亘古不变。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身影,只是那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了一片雪花。
我有故人抱剑去,斩尽春风未肯归。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衣侠客人间归。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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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含暮昌,注意避雷
全文9k,全免费一发完。
——正文分割线——
望城山的桃花开了,那天王一行得知了赵玉真的死讯。
他最疼爱的这位师弟其实大半年前就死了,只是王一行一直闭关,几年才出现一次,所以隔了这么久才知道。
他沉默了许久。
“师兄,你要下山了吗?”
一个他记不太清的面孔问他,也许是新来的,也许只是他忘了。
“下山?”王一行愣了一下。
啊……他...
啊……他其实不是很想下山。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见到北离的那些人。
十二年前魔教东征,故人身死,他自此就再也没有下过山,甚至有人说他当时被一巴掌拍死了,他也懒得澄清。因为他对天启,对北离都很失望。
“你该下山了,一行。”吕素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此一去,你就可以都放下了。”
王一行耸肩笑道:“那师父你的卜算之术倒退了。”
他从未拿起过,又何谈放下呢?
这世上为数不多众生平等的事情就是,没有人能得到月亮。
可师命难违,最后还是出发,正好看看这破北离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可他时隔多年再一次下山,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桃花落在台阶上,王一行顺着青石台阶走着,花瓣被碾碎,他一步一步向下。
回过头,恍惚间他居然看见一红衣少年戴着斗笠,坐在桃树下饮酒,长剑被随手插在地上。
犹如当年月下,他们并肩饮酒。
感受到王一行的目光,红衣客冲他举起酒杯,肆意一笑,风一吹,满天桃花散开,少年消失不见。
王一行愣了许久,然后自嘲低头。
他的故友算不上多,但也不少,唯独这个人是再也见不到了。那一袭红衣已经许久没有入过他的梦。
“叶……”
不闻杜鹃啼血,可他的声音却忽然沙哑。
再也没了下文。
王一行曾经听说过萧若风,但没有见过。只知道这人是李长生的弟子,百里东君的师兄,对他最深的印象是这人替叶府翻了案。
据说他死了。
就像世人说王一行被魔教教主一巴掌拍死了一样,萧若风也被说是自刎于法场。
实际上两人都没死。
萧若风假死后一直待在寒水寺,这事儿是王一行来到寒水寺之后才知道的。
小和尚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每年都会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人用各种借口来看他。
王一行问:“你叫什么?”
小和尚说:“无心。”
“……”
许久的沉默过后,他再次开口:“我能叫你叶安世吗?”
无心噗嗤一下笑出声,笑得王一行疑惑不解,许久后他笑够了,才慢慢道:“每次我这么说,你们就会这么反问。
“你们其实根本不在乎我叫什么,你们在乎的只是叶……”
叶……
无心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萧若风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先是看着无心无奈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王一行:“忘忧大师做了斋饭,要一起吗?”
于是忘忧大师,萧若风,无心,无禅,还有王一行,五个本不该相聚于此的存在一起平和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记得当年去围剿某个人的时候,也是组了莫名其妙八竿子打不着的一群人。”放下筷子的时候,王一行忽然道。
萧若风愣住了,反应过来他说得是哪件事后面色很不好看,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王一行却觉得心中畅快。
当年之事也有萧若风的一份功劳,总不能因为当时他不在场,所以就能置身事外吧?
大家要整整齐齐才对。
无心忽然重重放下碗筷,冷冷吐出一个字:“滚。”然后又抬头看向王一行和萧若风,一字一顿道:“你们两个,都滚。”
两个人被从屋子里轰出来,一同坐在了寒水寺的枇杷树下,没有酒,也没有羊肉。只有旁边莫名其妙的人,无聊的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一行问。
萧若风知道这人并不是关心自己是如何假死脱身的,而是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除了那年景玉王纳妾,他这一生坦坦荡荡,自然也没什么不敢说的。
“因为我问心有愧。”
王一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明知故问道:“对谁有愧?”
或者他应该问,真的只是愧吗,还是一些更见不得人的东西?
但王一行没这么问,因为他也见不得人。
萧若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抚平袖子,陷入了回忆:“很小的时候,我听说,将军府有个很漂亮的孩子。”
那年他忙着在皇宫里勾心斗角,忙着帮他的哥哥谋划布局,虽是朗朗乾坤,却不见天日。
恶心的,奸诈的,阴沉的。
他被缠绕着几乎要坠入深渊。
直到某一年春日,一个孩子忽然出现,穿着艳丽的红衣,躺在墙头晒太阳,一条腿垂在下面晃呀晃。
萧若风这才发觉,那年桃花开得实在绚烂。
可无论他日后怎么回忆,都想不起那日的花儿是如何盛开,只记得一袭红衣蹁跹,晕染了他眸中的春色。
小孩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懒懒地起身,头发微微卷起有些凌乱,带着不属于这里的自由:“你是萧若风吗?”
“……不是。”在皇宫多年的戒备警觉让他否认了真相,“你为什么找他?”
“因为好奇。”
“好奇什么?”
那一袭红衣却不答,只是摘下一枝桃花从墙上一跃而下,将它放在萧若风手里,然后冲他俏皮地一眨眼。
“别告诉任何人我来过,不然爹爹要训我了。”
少年重新翻上高墙,又垂眸看着他说。
“还有,你头发乱了。”
风一吹,红衣随风而去,只留下原地散落的桃花和发呆的萧若风,过于虚幻和突兀,像是黄粱的一场梦。
过了许久,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桃枝。
“那是皇宫里最老的一棵桃树最高处的桃枝。”萧若风喃喃道,他伸着手,仿佛还能握住那年的桃花。
最后桃花还是凋谢,困住年少的他。
他在宫墙里,挣扎着觉得看不见明日的太阳的时候,他都会一次又一次看向那面墙。期盼着会不会有那样自由的风带他一起离开。
到时候,自己一定会告诉他,我就是你要找的萧若风。
可后来再见那一袭红衣,却是刀剑相向。
他们喝了一杯酒,在屋檐上。
杯中酒尽之时,少年忽然凑上前,一双漂亮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温热的鼻息落在他的脖颈间,萧若风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
“他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当年那个白衣的人就是我。”
红衣少年忽然握住萧若风的手,他的脸上被划破了口子渗出血,却十分坚定,“你被困在那堵墙里了,跟我走吧。”
少年的掌心炙热,几乎将他灼伤。
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试图将天启城的琅琊王带走。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看清了他的痛苦与挣扎。
萧若风在那一瞬间溃不成军,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
“你赢不了我的。”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但也没有纠缠,松开他的手,残余的温度很快消散,红衣客失望地看着他。
他说:“那年,东君崇拜的是我,而我……也曾向往于你。”
于是我们相遇了。
萧若风闭上眼,任凭苦涩蔓延。桃花沾染了血,艳丽又残忍。
这句话困住了他的余生。
而少年赢了他。
听到这儿,王一行笑了:“那你能有今日可真是活该。”
“我不后悔没有跟他走。”萧若风说。
王一行挑眉:“他是谁?”
萧若风嘴唇张张合合,最终也没能说出那个名字。
遇到叶小凡实属偶然,他当时骑着的驴在河边喝水,正好这人就背着一筐草路过了。
当年那个要策马江湖的毛头小子已经不再练剑,回到小小的村庄,用回了原来的名字,成了众多普通村民中的一个。
“你的剑呢?”
叶小凡……他现在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但王一行还是习惯这么叫他,改不过来,他也懒得再改了。
叶小凡一边烧火做饭一边答:“不记得扔到哪去了。”
“为什么不练剑了?”王一行又问。
叶小凡思考了一下,答道:“应该和你整整十二年都不离开望城山的原因一样吧。”
“是吗……”
王一行苦涩地笑了。
两人吃完了饭,叶小凡用一片叶子盖着脸,躺在石砖上直接开始睡午觉,让王一行自便。
可这小小的村庄实在是单调,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人也是千篇一律的朴实,完全让人难以生出热情啊。
“你见过江湖,却还能归于淳朴,说实话我做不到。”
让他成了一代高手后又一个人回来种田,和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粗汉子交流,他绝对受不了。倒也不是瞧不起,只是单纯不习惯。
“我小时候见过一个很好的人。”叶小凡闷声道,“他很厉害,很漂亮……可以用这世上最好的词来形容他。”
他那时候实在是太小了,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辽阔与复杂。他见过一个这样张扬肆意的人,如惊鸿照影一般强大美好,便以为江湖人都是这般。
可后来他长大了却发现,江湖也不过如此,尔虞我诈,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于是他知道,让他心神向往的并非那虚无缥缈的江湖,而是那个会在闲暇午后随手拿着树枝教他习剑的人。
红色发带飘扬,就这样惊艳了他的少时岁月。他用漫长的时光去追逐那个人,追逐那个不屈自由的背影。
后来那抹红色消逝了,江湖没了意义。这世间对叶小凡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了,没有值得期盼的重逢,也没有让他向往的人。
倒不如骑马回到姐姐身边。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是骑马吗?”说到这里,叶小凡忽然问。
“……啊?”王一行被这忽如其来的话砸得猝不及防,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问了下去:“那……那你为什么骑马?”
叶小凡说:“因为他是骑马离开的。”
所以我替他回来了。
王一行无言以对。最后他干脆学着叶小凡的样子,摘了一片树叶盖在脸上,晒了许久太阳。
他想,今日的阳光真好啊。
王一行其实是想去见见百里东君的,因为真的没钱住客栈了。
但据说百里东君已经多年不曾出现,也许是待在雪月城的后山,或者是去了蓬莱仙岛。
啧……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你怎么在这儿?”就在他脑补黄土孤坟的时候,司空长风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王一行一见他就乐了,今晚的住处终于有了着落。
司空长风说他那不靠谱的师兄去寻孟婆汤了,偌大的雪月城只有他一个管事的。王一行敷衍地点点头,不同情且想笑。
司空长风的院子里有一柄断了的枪,看上去经常被擦拭。
“这枪都断了你怎么还留着?”王一行好奇道。
司空长风摇摇手指:“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输给同龄人输这么惨,留着纪念一下。”
“有多惨?”王一行问。
司空长风似乎想起来什么不太好的回忆,脸皱成一团:“一招被秒,从天上被打到地上,趴路边吐了三斤血,他手下留情我才没曝尸荒野。”
他跪在地上抬头艰难看那人,墨发飞扬,乱人心曲。混乱中他想起初见时那人的一袭红衣,笑眼弯弯地看着百里东君。
“哦——”王一行欠欠地拖长声音,“被打服了,仰慕了?”
“我司空长风向来慕强,这没什么可藏的。”
他对那人可没百里东君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所以提起来也不会扭扭捏捏。他喜欢挑战强者,喜欢战胜强者。
可那人轻轻松松就赢了他。
怎么会有人那么强呢?
司空长风每次挥枪时,他都会想起那一次惨败。他很想赢,很想有一天能打败那个强大到让他骨髓都颤栗的故人。
可他没有机会。
不管那人活着还是死了,他都不会有机会。
“我可真是太惨了。”司空长风忽然感慨道,年纪轻轻就遇上了这辈子都没机会战胜的人。
王一行拍了拍他的肩:“过一会儿睡一觉,做梦说不定就能赢了。”
但晚上应该梦不到,因为你赢是白日做梦。
王一行在雪月城住了很久。远远见过一眼李寒衣,她入魔刚清醒不久,谁也不想见。
说实话王一行挺想再见见这位让自家师弟魂牵梦萦了这么多年的人,但既然姑娘不愿,他也不强求。
据说她是被叶安世救了。
这可真像是……笑话。
老天爷最爱开这种玩笑了。
冬天落雪的时候,王一行离开了这里。他没见到百里东君,司空长风也不知道那人去了哪里。
谁知道呢。
就当他已经死了吧,总好过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瑾仙已经不叫沈静舟许久了。
王一行偷偷去看望易文君时,恰好遇见穿着大监服的瑾仙,一身紫色,难看的要命。
两人在夜色中大眼瞪小眼许久,最终还是王一行问:“我们打一架,赢了让我进去怎么样,我保证不惹事。”
瑾仙:“……不怎么样。”
王一行这才注意到,他没带着风雪剑。
“你剑呢?”
瑾仙的面色在黑暗中晦暗不明:“断了。”
“怎么断的?”
“我自己折断的。”
“……你有病?”
“你欠打?”
王一行耸肩:“不要的剑给我啊,断了也行,好歹是把名剑呢。”
瑾仙似乎是被他搞烦了,冷冷道:“我给埋坟里了。”
“谁的坟?”
瑾仙不说话了。
于是王一行懂了,是当年姑苏拿他剑抹脖子那个人的坟,但他记得那个坟被百里东君后来刨了。
“怎么,他的血让你拿不起那把剑了吗?”王一行笑着问,“你们也在一起喝过酒吗,怎么念念不忘到今日啊。”
他们的确在一起喝过酒。
坟里的是沈静舟江湖上结识的最后一个朋友,那人夸他有一把好剑。
瑾仙虽然早就想不起魔教教主的模样,但他还记得戴着斗笠的故友笑起来的模样。辗转十几年,还是让人难忘。
只因那年他跟在故人身后,那人红色的发带扬起,他第一次看清了风的形状。
沾了血的雪,不再是沈静舟的瑾仙。
“滚吧,趁我没后悔。”大监说。
“得嘞。”王一行得了便宜,立刻施展轻功飞走了。
他并没有真的去见易文君,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他和这位影宗的小姐并没有什么来往,但他想替故人看看。
易文君似乎过得并不好。
但她最起码还活着。
王一行看她在墙上跳了一支舞,弱柳扶风,我见犹怜。他想,天下第一美人不过如此,还不如那人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舞的剑好看。
人看完了,无趣,走了。
回过头的时候他才发现洛青阳不知道何时落在他的身后。
男人阴恻恻问:“好看吗?”
王一行老实道:“一般。”
洛青阳:“切,不懂欣赏的臭道士。”
王一行:“呵,没脸没皮的死舔狗。”
两人开始互相人身攻击。
“你来是为了看文君?你认识她吗你就来。”洛青阳脑子还是有的。
“我替朋友来看看。”
“……”洛青阳愣了一下,忽然气势就弱了,“哦。”
“听说你最后还想一剑劈了萧若瑾,挺威风嘛。”王一行转移话题道。
洛青阳叹了一口气:“这不是当初有人没干成功嘛……我那时候快疯了,下意识想赢他一次。”
“可你也没成功。”
“嗯。”
“后悔吗?”
“后悔,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和他一起杀了那不要脸的。”洛青阳悔的肠子都青了。
“已经晚啦——”王一行拖长声音,离开了皇宫,“他能做到,但他最后放弃了,你不是他,所以你做不到。”
没人能成为他。
流浪到钱塘的一间小院子,王一行见到了苏暮雨。
“那个总和你在一起的家伙呢?”王一行记得十二年前,有个叫苏昌河的总和他在一起,他们从来形影不离。
苏暮雨泡茶的手僵硬了一下。
“死了。”良久后,他轻声道。
“哦——”他当然知道苏昌河死了,毕竟他们望城山也有人参与了那次围杀,他只是单纯想戳苏暮雨心窝子罢了,“怎么死的。”
苏暮雨似乎也有自虐倾向,明明知道王一行在逗他,还是认真回答了:“我杀的。”
“因为他做错了?”
“是,他错了。”
王一行耸肩:“可他对你真的很好,随时愿意为了你去死的那种。”
他没见过那个嘴碎的家伙几次都能看得出来,他不信苏暮雨看不出来。
苏暮雨沉默了。
“如果他没死,我会去杀他,因为他杀了不该杀的人。”王一行继续说,“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杀他。”
就像如果我是百里东君,我不会拦着那个人。
苏暮雨的面容被茶水蒸腾的白烟淹没,他没头没尾道:“他以前说,等钱塘桂花满城,他会来找我喝酒。”
“可苏昌河已经死了。”王一行觉得这人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苏暮雨点点头,然后看向王一行,“那我们来说说另一个死人吧。”
王一行:“……“
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可不必互捅刀子。但是他已经捅了,苏暮雨没理由收手。
那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苏暮雨说,他其实很久之前就见过那个人,在魔头还是一个无名红衣剑客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杀完人,撑着伞站在高处,垂着眸子看向远方,等某个不靠谱的家伙过来与他一同回去。
红衣剑客喝了酒,扛着剑,摇摇晃晃走在天启城夜晚无人的路上。
天空落了小雨,丝丝缠绵。
形影单只的少年喝下坛中最后一口酒后,忽然拔剑,于月下小巷的青石道上舞了一曲,桃花寻剑客,不语笑春风。
墨发飞扬,细雨不知归。
一剑舞毕,他对月潇洒做了个举杯的动作,然后随手点了点夜色,重新扛起剑,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呆木鱼,干什么呢,走了。”
苏暮雨回过头,看见挚友带着笑意的脸。
“走吧。”
他将伞偏向苏昌河,一同走入雨中。
王一行最后遇见了百里东君,活着能喘气儿的那种,不错不错。
那人随意的躺在一艘小船上,顺流而下,也不知要到哪里去。
“喂,百里东君!”王一行大声喊了那人的名字,然后跳到了对方船上,还一不小心踩了对方一下。
百里东君迷迷糊糊看他一眼:“王一行?你还没死呢。”
王一行踹了他一脚:“你才死了。”
“你准备去哪儿?”王一行回过头,看茫茫东海,似乎没有尽头。
“哟,怎么了,准备把他之前走过的路全都再走一遍?”王一行听着这耳熟的话,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学堂里那人说过的话。
“嗯……谁啊?”百里东君口齿不清问道,然后就彻底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王一行将他搬到了港口的一间客栈,因为没钱所以把百里东君的玉佩给当了。
“这是哪儿?”他捂着宿醉而疼痛不已的头。
王一行双手抱臂靠在门边:“这里是东海的一个小岛国。”
“你怎么在这儿?”百里东君很是诧异。
“我师父让我下山,说此行可让我放下过往。”
“那你放呗。”
“你怎么不放?”
“我们不一样,我和他都有孩子了,你呢?”
“生而不养的狗男人。”
“我也想养啊,可他恨我,只想离我远一点。”叶安世始终认为是百里东君害死了那人,恨不得咬死他。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王一行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无奈问。
百里东君随手打开窗户,看远处海水幽深,故人曾经独身一人在此远航,所见之景皆为那人所行之处。
而那人在他记忆中空白的十年,他将用尽余生去填补。
“江海寄余生。”
百里东君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那个人的呢?其实在知道那人是儿时故友之前就已经暧昧不清了。
吸引他的从来不是那个名字,而是那个人本身。
没有人可以控制自己不对一个温柔强大的人心动,百里东君也不例外。
他太好了,好到雨生魔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好到李长生也想收他为徒,好到烟凌霞数十年后在洞月湖边还会想起曾经的臭小子。
好到明明已经死去多年,依然有许多人对他念念不忘。
“竹马成双,早得刚刚好。”少年揽着他的肩,声音像是一阵清凉的风,他闻到淡淡的蔷薇香。
确定关系那天也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只是黏糊糊地抱着那人,说再也不想分开。
那人按了按头上的斗笠,有些不自在地偏开头,百里东君不爽了,直接给他把斗笠掀开,然后凑上前吻他。
那天没有喝酒,没法装醉,于是他们之间只剩成为爱人这一条路。其实也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但百里东君是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们策马扬鞭在大漠和草原,喝过最劣质的烈酒,如同刀割嗓子一般疼痛,也曾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月落时分,叶鼎之躺在他的身下,红色发带被百里东君扯下来缠绕在掌心,他去吻着爱人流泪的眼睛。
少年澎湃的爱意涌动,即使要与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那年百里东君幻想过很多很多,关于他们的以后,关于他们的未来。
百里东君不是那些异想天开试图摘月亮的人,他本身就是太阳,只是想靠近属于他的月亮。
他的月亮洁白无瑕,可这肮脏的尘世试图染指他的月亮。
后来刀剑相对,曾经的红衣剑客穿着黑金长袍,若盛开的黑莲,被他抱着离开阴谋的深渊。但即使他延迟了花期,依然无法阻止昙花最终的凋零。
潮汐涨退后,他的月亮落了,再也没有升起过。爱人长逝于他的怀中,血染红了那年的黄叶,“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
于是百里东君努力活了下来。
可百里东君放不下。
放不下断了的不染尘和琼楼月,放不下他们的孩子,放不下掌心红色的发带……更放不下那年学堂笑意盈盈的他。
孟婆汤喝了一碗又一碗,不该忘的还是没能忘记。
他永远记得,少年喜欢穿一身红衣,永远温柔对着百里东君笑,身上有淡淡的蔷薇香,风吹的时候红色的发带会飘起来,墨发披散下来可以一直到腰间。
记忆中的红衣侠客是此世间最自由的风,他曾经停留过,如今去了远方,再也没有回来。
只因少时惊鸿一现,扰乱江湖数百年。有人爱他,有人恨他,有人维护他,有人诋毁他。
而最后,他成了谁都无法触碰的传说与禁忌。
王一行回了望城山,吕素珍问他现在心可平静了。他打了个哈欠:“一直都很平静。”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赵玉真曾经等着吃桃子的树下,忽然懂了当初师弟年复一年等一个人的感觉。
但他想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王一行倒了一杯酒,是天启城的秋月白,他学着百里东君的模样,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意识都模糊。
恍惚间他回到多年前,月亮清冷依旧,红衣少年眉目如画,看他狼狈的模样笑得直不起腰。
笑够了,少年问:“王一行,怎么醉成这样,谁欺负你了吗?”
王一行在那一刻理解了百里东君总爱醉生梦死的原因,原来是醉后故人常入梦。
“没有人欺负我。”他笑着回答,“我只是忽然很想你。”
时隔十二年,他终于落下泪来。
“我忽然很想见你,叶鼎之。”
那个不能宣之于口的名字,终于重见天日。
叶鼎之笑意盈盈看他:“那你现在见到了,所以别伤心啦。”
所以啊,大家都不要再悲伤了。
东海的某个岛屿,百里东君新酿了一壶酒。
他看着掌心的红色发带,叹一句故人误我一生。天空落下雨来,百里东君抓着发带靠着山石昏昏沉沉睡去,梦中故人眉目依旧,笑眼弯弯,温柔缱绻。
叶云,下辈子如果我找到你,你要记得长命百岁。
天地风尘三尺剑,江湖岁月一篇诗。
——end
“如果我真的怪你,他会不高兴的”
我靠这段给我心都看碎了叶鼎之你补药死哇我去替你死。
【崩铁】俱砂|(为什么这个叫俱砂不叫舒砂
公司全员向,只是想要给砂金一个全员关怀!
【我们石心十人很团结的】
【想要一个战损版的砂金,但写完发现并没几个字……】
【结果托帕的戏份还多一点,但这真的不是cp向。同期同事一般都走得比较近,不是吗】
——————
匹诺康尼的回收为战略投资部赢得了董事会七人的一票,市场开拓部的奥斯瓦尔多终于是有些情绪了。
砂金回公司述职的时候,他也远程参与了会议。那双绚丽的眼珠子,不会有错的——
砂金是埃维金灭绝案幸存者的事情被奥斯瓦尔多翻了出来,啧,真是讽刺极了。
茨冈尼亚IV号的案子可是奥斯瓦尔多引以为傲的业绩:由公司挑起两个...
茨冈尼亚IV号的案子可是奥斯瓦尔多引以为傲的业绩:由公司挑起两个氏族斗争、却在关键时候将自身摘出,坐收渔翁之利,顺便还寻了个慈悲的理由帮助埃维金人灭了卡提卡氏族,一箭三雕。
“呵,复仇者?不靠谱的八卦还是下定决心的事实?”他挥挥手,给下属安排了不着边际的绩效内容。
“对匹诺康尼计划进行监察,包括但不限于劳动用工情况、项目秩序管理、往来账目,以及人员合规性。”
然后,砂金的过往被再度提及。据说他是【艾吉哈佐砂金案】的嫌疑人,后来公司出于《宪章》和人道主义的考虑,由钻石授意翡翠收下了他。
“呜呜伯的,那可是件精彩异常的诈骗案,牵连了星际和平公司与博识学会的多个部门。“奥斯瓦尔多咬牙切齿,那个”项目“他是主要参与者之一:”‘卡卡瓦夏’?还真是个人才。”
砂金的“罪行”被传了出来。据说他还搞碎了琥珀王的基石,公司内部一时舆论浪潮四起。
砂金本人倒丝毫不受影响。因为基石碎裂的原因,他在述职之后就被钻石要求居家不得外出。战略投资部几经讨论,最后决定对外公开的开个会,投票表决砂金的去向。
“会议明天举行。没了那块基石,你的下场不会很乐观。”
“提前给我通风报信,是想让我准备远走高飞吗?”
“……你精神很好,还能和我开玩笑。”
“不和你贫了,我有些不舒服,先挂了。”
“喂……”
砂金当然清楚,这个会议只是形式,石心十人虽各怀目的,但在利益面前一向团结。匹诺康尼的案子帮钻石搞定了七人董事会的一票,只这一点钻石就不可能把他除名。
“要真是除名了,就再把我发配去匹诺康尼——有意思,那里本来就是公司流放犯人的地方。”
【“派一个‘犯人‘去回收’监狱‘,真的不带有丝毫的嘲讽吗?”】
说话的那个虚影和砂金有着同样的面孔,甚至连身上穿着的黑色睡衣都一模一样。
【“怎么,看到我就这么嫌弃?”】是匹诺康尼的幻影。砂金在伊伊玛尼喀军阀也见过这家伙。
“你这么有自知之明?我可什么都还没说。”砂金回复道。
他在匹诺康尼遭受了虚无、同协和秩序,而且那个地方忆质充裕,说不定也对他产生了什么影响。虽然花费高昂的价格接受了顶级的治疗,但砂金此前在伊伊玛尼喀受的电击刑罚本就没好全。加上基石上缴后失去了存护的力量,他的健康状况可谓是一团乱麻。
【“终于肯理会我的?我已经出现十四个系统时了,这十四个系统时真是孤单寂寞的时光。”】影子砂金做出了夸张的表情。
“……我不觉得我是个自恋的人。”和那个影子对比,砂金看上去平淡得多。他看上去很累,累到做不出任何表情。
【“真有缘分,我也这么认为。”】影子突然凑近,让砂金感到一阵眩晕:【“那么这次,就换种方式吧。”】
他失去了意识。
战略投资部大张旗鼓公开对外,投票表决是否回收砂金的基石。最后平票收尾,欧泊决定撤销对砂金的处罚。这个决定无人置喙。
欧泊甚至还修好了砂金石。
“基石是琥珀王的恩赐,不能慢待。托帕,你就亲自跑一趟,把基石送还给砂金吧。”
托帕是战略投资部难得的好人,至少公司的基层员工们是这么想的。不对,石心十人的其余九个都是这么想的。
——钻石难以捉摸,所以暂且不论。
托帕受了欧泊的委托,要将基石归还给砂金。欧泊好似催得厉害,特批了她提前下班。
“那小子的脑子是值些钱的,不过他如果疯了,我也不介意多个吉祥物。”托帕只当他在嘲讽砂金砸碎基石这件事。
不过离开之前,托帕要先去找翡翠交接资料。她毕竟也是匹诺康尼项目的成员,近日砂金被迫放假,工作全部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在路上遇到了舒具和仓刚。
“叶琳娜,别那么着急。那家伙死不了,虚无的令使都弄不死的家伙。”舒具环抱着双臂,对砂金的评价听不出褒贬。
一旁的仓刚倒是直白,她依旧坚持会议上的立场:“轻践誓言的人,也不该得到琥珀王的庇护。”
“但砂金是以意志开凿出基石光辉的人,这次的结果也相当不错。”翡翠结束了一场短会,然后主动来找托帕交接资料的。
顺手给托帕带来了一枚漂亮的粉晶宝石胸针。
“这是项目奖金的一部分,砂金的被欧泊拿走了,作为修复基石的报酬。”
托帕谢过翡翠,然后去车库准备驱车离开。
在出公司大门的时候,托帕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尊造型独特的人物雕像。
她疑惑这是否是个恶作剧。
“据说是某个星球的财富之神。玛瑙上次留公司的。”龙晶竟然来上班了,刚才参会都是远程全息投影的。“砂金总监看上去很缺钱,总接一些高风险高回报的项目。这个适合他”
她趁着托帕不注意,抢走账账猛吸一口。
账账是被托帕强硬的救回来的。
“真小气。“龙晶不知从哪儿拿了个苹果,边吃边走进了公司。
托帕从来应付不来龙晶,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她总是无法理解激进派的龙晶。这样想来,砂金虽然诡弈行事,但好歹是能讲道理的。
说是砂金要把自己搞没了。现在被拉帝奥带往了研究室。
“该死的赌徒,匹诺康尼那个翅膀头疯子用的可是星核的力量。同协的影响没那么容易消除。他还和流光忆庭做过交易,虚无那一刀怎么没直接把他掀翻在阴影里面。“
工作中的真理医生显然不是个好老师,托帕只知道砂金目前状态应该不好,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显而易见的是,拉帝奥教授对自己“同期”的同事很担心。
“几天前他不是还好好的吗?回公司述职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
“逻辑:忆者阅读记忆,绕过了砂金潜意识的防御;记忆沾染了被(万界之癌)污染的同协,让过去得到了‘新生’;虚无又一刀杀死了过去,基石保护了砂金;但几日前基石被回收。结论:失去存护后砂金的意识逐渐消散。”真珠贴心的解答了托帕的疑惑。
“基石我带来了!”托帕明白了,欧泊应是一早就知道了砂金的情况。随后她注意到从门口进入的真珠,身后那位是与她如影随行的琥珀。
“你们怎么在这里?”托帕问道。
“答案:我们是拉帝奥本次的合伙人。钻石投资了关于星核新项目,此前教授去往匹诺康尼也是为了获取家族关于星核的研究资料。”
拉帝奥教授借助研究用的仪器,只能暂时稳住砂金迷乱的意识,他受虚无的影响与同协一样的深,但也多亏这一份虚无,让他这个偏执的赌徒有了暂时的“迷惘”。
“要帮帮他吗?”琥珀很少开口说话。
“我想是的。他的人生需要更多公平。”
后来,砂金过了一个月才回公司上班。这是欧泊的意思。当然,不是说他养了一个月的病,而是奥斯瓦尔多调查了砂金一个月。最后吃瘪数十次,才终于消停了下去。
“嗯,数十次。你们每个人为我出一次头吗?”砂金用笑容武装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当然不会真的以为石心十人是为了自己这个“奴隶罪人”去招惹市场开拓部。他们是为了各取所需聚在一起,但既有共同的利益,那么无人将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