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末的赛事安排,圣诞节大家只能在队里过,因此原本封闭的国家队,特批所有队员可以邀请一位亲友来队里聚会。
“我要叫我弟来。”这是尾白说的。
“我弟在这里,不用来。”这是古森说的。
“我要叫我男朋友来!”这是木兔说的。
“我要叫我弟兼我男朋友来!”这是宫侑说的。
“你这句话要是敢被狗仔听到,我就把你的结肠打出来。”这是岩泉一说的。
但是当天的聚会还是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日向和影山本来想叫各自的姐姐和妹妹来,可是美羽姐工作抽不开身,小夏又要参加新山女子的集训,于是两个人为了不浪费名额,退而求其次地勉强通知了月岛和山口,以上是影山的邀请通知内容...
日向和影山本来想叫各自的姐姐和妹妹来,可是美羽姐工作抽不开身,小夏又要参加新山女子的集训,于是两个人为了不浪费名额,退而求其次地勉强通知了月岛和山口,以上是影山的邀请通知内容。
月岛表示不认识,爱谁去谁去,然后被山口劝了两天才别别扭扭地出现在大门口,刷的是影山的身份卡,两个人相看两厌,与一旁成群结队的所有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影山冷笑道:“哟,还是来了?”
月岛看看他,反而笑得温和起来,柔声道:“怎么没说服日向过二人圣诞呢?是王者大人不喜欢吗?”
影山的额头青筋暴起,“那你别来啊!”
“没办法。”月岛笑得越发开心,“毕竟男朋友撒娇是很难拒绝的,你不知道吗?没经历过吗?不会吧?”
“……!”影山气血上涌,被早有准备冲刺而来的日向一把按住,山口立即挡在中间,二人应对这种情况驾轻就熟,压下即将大打出手的两个火药桶,走进训练馆。
有几个人已经先到了,木兔如愿叫来了赤苇,还给他带了最新出版的漫画,宫家双子正在餐台前研究哪一种炒饭看上去最好吃,一声“啊!翔阳!”的大喊从背后传来,是列夫被夜久带进来,身后还有黑尾和研磨,这两个不是亲友,是国家队的赞助商以及排协人员,所以也来凑了个热闹。
黑尾和木兔一左一右搭上月岛的肩膀,让后者梦回高一那个令人无言以对的夏天。
木兔激动地狂拍月岛,“HEYHEYHEY阿月!你上次那个拦网时机超棒的!已经被选为今年的十佳场面了,你看到没?”
“是的我看到了。”月岛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因为那是黑尾前辈剪辑的,他发布之前就给我看过了。”
“是不是超好看?”黑尾摇头晃脑地坏笑道,“我可是托了好多关系才搞到的内部机位,话说今年的十佳怎么没有你呀?木兔?”
“嗯?嗯?啊——”木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双手抱头宛如晴天霹雳,“对啊!怎么没有我啊?为什么只有光来和翔阳的没有我啊?”
黑尾一摊手,语气仿佛痛心疾首,“是啊,为什么你变普通了啊?”
木兔倒吸一口凉气。
赤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边,漫不经心道:“是因为木兔前辈平时的表现已经很亮眼了,所以才会在品评高光时刻时难以分辨。”
木兔呼出一口浊气。
黑尾尝试继续实施犯剑打击,赤苇不动声色亮出手机屏幕,上面是他与研磨的聊天框,赤苇京治微笑且点头致意,以自身三寸不烂之舌向黑尾铁朗豪赌一场,赌他的爱情是否经得住闺蜜局的考验。
月岛在中间目睹一切,在木兔刚刚被救活,黑尾刚刚横死的间隙低头从包围圈里钻了出去,就看到列夫在小心翼翼地给手里的水果剥皮,切片,摆成精致的花朵状,然后献宝一样拿去给夜久。
哦豁,月岛在心里感叹,转头看到桌子上遗留下的,金黄扎眼的柑橘类水果皮,笑意唇边起,恶向胆边生,“哦豁。”
夜久满怀欣喜地吃下了列夫端给他的“橙子片”,瞬间五官聚拢,仿佛被这片橙子一拳正中面门,列夫的笑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真的被一拳正中面门。
日向被那边的嘈杂声吸引了注意力,“那里怎么了?”
“没事,列夫又被夜久前辈教训了。”月岛说着,把手里新鲜的柠檬片递给日向,“我刚刚看王……影山那家伙没怎么吃水果,是不是没找到切好的?你要不要给他送去?”
“哦?月岛你这家伙!”日向惊喜道,“你会关心别人了?还是影山?!”
月岛的微笑僵了一下,依旧做出十足的慈祥来,“别说是我给的哦,你拿去的话,他不会拒绝。”
日向兴冲冲跑过去,山口眉头紧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果然,十几秒之后,同样的骚动再次出现了。
“啊!日向白痴!”
“你生什么气嘛!放开我……呜哇——酸……月岛——”
山口捂住脸,恍惚间梦回高三的乌野。
曾有哲学家说过,恶意,就像不断蔓延的瘟疫。
宫侑在人群中端着一盘柠檬片走向宫治,笑得柔情蜜意,“治君,这是我为你,亲手切的,橙,子,片,哦!”
宫治原本正在跟北信介聊天,闻言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宫侑,不禁笑了起来,“是吗?侑君,那我一定要……”
说着,他突然暴起,左手捏住宫侑的脸颊强迫他张开嘴,右手抓起半数以上的柠檬片直接全部塞进去!“……让你好好尝尝!你以为我瞎嘛?啊?!”
北信介早在闻到柠檬独特的味道时就预感到这一幕了,叹了口气把抽搐垂死的宫侑解救下来,并随手轻轻一点,目光静静地一抬,就制止了暴怒的宫治,“治,好了。”
角名默默在角落,把手里的柠檬放下,换上了一盘蜜瓜,送到了北信介面前,后者笑着接过来,顺便递给角名一张纸,轻声道:“手里的柠檬汁,擦擦吧。”
“……”角名双手接过纸巾,退到一边,与宫治宫侑平齐,低声道:“是。”
休息室的门开了一条小缝,黑尾一闪身钻进来,随即关上门,把吵吵嚷嚷的人群锁在外面,沙发上的研磨正在打游戏,看见是他,露出一个笑来,“这个队伍真的很有趣。”
“是啊。”黑尾抿了一口酒,随手扯松了领带,“所以需要更多的投资让他们变得更有趣嘛。”
“你用一场同龄人的聚会就想拉我的赞助?小黑也太小气了。”研磨倚着沙发靠背,看着黑尾解开衬衫的上两颗扣子,笑得像只狡黠的黑猫,邪祟,不详,魅惑。
黑尾哑声道:“当然不会,那是附加项目,主菜在这里,请允许我出卖色相,董事大人。”
战神前来整顿职场!
与女人合作的第一天,她便很真诚的提供了一段实验人员视角的视频,那副神情似乎在告诫你这是一切的开始。
你郑重的接过视频,心里明白它的重要性。
【播放开始】
1.
看着列车之中自己的影子不断拉长,又“嗖”地一下变短,列车沿着似乎无穷无尽的铁轨行进,昏黄的路灯照亮前路,却也没有使浓雾消散分毫,似乎在暗示着前路的凶险。
黑猫的脑子里糊乱一片,深夜的列车上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车轮与铁轨有规律的“咔嗒”声催得人昏昏欲睡,但自己的处境与心中的忐忑又时刻提醒着自己不可松懈。大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自己匆忙冲出家门时下的决心,好似那信念的高塔下一秒...
黑猫的脑子里糊乱一片,深夜的列车上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车轮与铁轨有规律的“咔嗒”声催得人昏昏欲睡,但自己的处境与心中的忐忑又时刻提醒着自己不可松懈。大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自己匆忙冲出家门时下的决心,好似那信念的高塔下一秒就会崩坏。
他缓缓抬起头,终点站就要到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在列车上了,这个终点站将成为他离家出走的第一站。
黑猫愣愣地望着列车离去的方向,直到列车白色的尾灯如星星一般闪烁了一下,融入了无边的黑暗。昏黄的路灯在站台处也嘎然而止,最后一束灯光也只是像前沿伸了一点就被吞没了。
黑猫的脊背一阵发凉,那远方好似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让他想起科学院的导师传授的“黑洞”。
——“那是连光都逃不出去的陷阱,是疯狂吞噬一切的可怕的东西”。
黑猫并不聪颖,无论数学,物理还是化学,他都可以称之为一窍不通,而在他生长的普朗克城中,人们信奉的所谓“sience”就是由这些组成的,他从小便不喜欢这些;科幻与奇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奇幻;对于事物的解释更倾向于感性……”。
——太阳落下是因为我们的世界在自转时正好背对世界。
“在太阳落下的地方,肯定有一座城市!太阳一定是回到自己的城市里了!”
事情一点点发酵,转折点在他意外点亮了星星。那只是一块他在路上捡到的水晶石,那时他坐在天台上望着星星,怀里紧紧的抱着那块他如获至宝的水晶石,想象着这块水晶石是从天空上落下来的星星,就在这时,手中的水晶石发出柔和的光芒,黑猫不可能认不出那星光。黑猫确信那是“魔法”。
后面的记忆就剩下片段了,但最刺耳的一句话仍在他耳边回响:
——“他是怪胎,他不应该出现在普朗克城,他在阻碍我们探索科学。”
想到这儿,他捏紧了衣摆,好似在宁静的深夜中都能听见手骨咯吱作响,脑海中又想起来自己逃离科学院时,在末班车上看着灯红酒绿的生养自己的普朗克城渐渐离自己远去时,自己对自己说的话:
——“魔法没有错,选择魔法的我也没有错。”
一阵风掠过,站台上那孤零零的树枝上稀疏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似乎在嘲笑站台上那离家出走者的愚昧无知。
黑猫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胡乱收拾的背包,里面大多都是些小孩子离家出走时能想到的:自热饭盒,创口贴,身份识别卡,应急药品,手电筒,核聚变微型电池和能维持一年聚变燃料,地图,刀具以及那块他点亮的第一块水晶石———他一直管它叫作“星萃石”。
黑猫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魔法到底是怎么用的,自打他激活了魔法之后,科学院的学生与老师都禁止他使用魔法,黑猫心里清楚自己没他们逐出城外是因为还没到那时候。这一年半以来,自己真的一次魔法都没有用过———现在想起来他都震惊自己离家出走前怎么那么老实。
星萃石———顾名思义就是从星辰中萃取“星萃”——这名字也是黑猫起的,黑猫也不知道他说的“星萃”是什么,每当他屏息凝神坐在夜空之下,这些闪着柔美辉光的小光点,就一个一个浮现在他的身旁,融入他手中的“星萃石”中。
星萃石平常不发光,只有他点亮了才发光。
他手中的星萃石闪着并不明亮的光,必须要靠近些才可以熔开那浓黑一般的黑暗。站台似乎已经废弃了许久,那本应长明的夜灯现在只剩下电流短路的“滋滋”声,似乎是在述说残暴的气候对它的摧残。借着“星光”,黑猫才看清了那指着唯一出路的路牌上由模糊笔迹组成的恐怖名字——“边境之地”。
……黑猫感觉自己在颤抖。
“边境之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黑猫清楚,黑猫可太清楚了。
那个吞噬了他双亲,那个毁灭与死亡的代名词———“边境之地”。
黑猫想起了由科学院老师告诫他的“两个事实”。我们。我们生活在一个几乎的平面上。”
“二、我们是几乎不动的,有一个核聚变球体在围绕我们做无限圆周运动。它的圆心在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到达平面的另一面。圆球受圆心吸引。”
“边缘之地”的意义,就是:平面的边缘地带,而造成“边缘之地”会变成毁灭与死亡的代言词的唯一原因就是:太阳。
太阳每次升起,落下,都会因它极高的温度靠近边境之地而点燃一片土地,那最靠近太阳的土地会直接汽化。
太阳每升起落下一次,就有一块土地走向毁灭。
黑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乘车来到这个地方的。但他知道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走下去,要么灰溜溜地被执法单元抓回去接受强制思维改造。
想到这儿,黑猫抓起背包,走出了车站,腰间的方向指示器指向西方。
在遥远的东方边境之地,一轮昭示着开始的朝阳正冉冉升起,同时也毁灭一片土地,正如这个人造文明诞生之时以来的每一天。2.
“我趣你这开车技术也太烂了。”蓝头发的家伙从早已经散架的铁质列车残骸中抓出自己的刀具包,“一会把我创骨折了有你好果汁吃。”
“哼,”红发少年拍了拍自己的风衣,拿起压在自己腿上的一块钢板抬手融化,“你进医院了最好,这样我还能跟着放几天假——谁让我们是搭档呢。”他说着把胳膊搭在蓝发少年肩上。
“滚。跟你搭档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蓝发少年把他的胳膊扒拉下来。
“哎呀呀,”红发少年捏着嗓子用他的“萝莉音”说到,“挨了踢你好无情啊嘤嘤嘤,人家qiqi和你好歹都是八年的老搭档了。”
“我说……”站在一旁被晾了许久的棕色头发的少年喊到,“小情侣别秀了好吗?!你们当我Fo是空气是吗?!先看看任务目标到底在不在这破地儿!!!”
白蓝色头发的少年从废墟里抽出自己的战术背包:“啧啧啧这车祸真惨烈,只可惜车里一个人都没有,没劲。”
“卡慕,我建议你把你自己危险的想法收起来,毕竟在稽查队里被抓进局子还是挺恐怖的。”qiqi从天翼身上起来站直了,嬉皮笑脸的和卡慕说。
“走了。”Fo左手一个天翼,右手一个卡慕把人拽走了,只剩一个qiqi在后面喊:“嘿——把我的天翼还给我!”
“滚!老子TM只属于我自己!!!”
“别着急嘛……”卡慕笑了笑,调整了一个姿势任由Fo拖着,他自己似乎还乐的被人拖走,“车上还有一个不速之客需要我们解决呢……虽然跟我们一起来的有两个,中途下车了一个。我就说我们不应该在那个站台那里停。”
Fo皱了皱眉。
“别这样Fo,还留在车里的那个人你可认识。”卡慕双手撑着地站起来。
“什么!?”Fo说着跑回车厢。
“Fo!”qiqi也追了上去,“你发什么疯!你记住了!是他先离开我们的。”
“那又怎样!”
“那他就是我们的敌人。”qiqi伸手,一道火墙拦在了Fo的路上。
“……”
“先跟我们走,把任务确定了再说。”qiqi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
“呵,qiqi,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蠢。”Fo在火墙前转过头,笑得灿烂,“怎么不想想,Q3闲的没事来找我们干什么?他既然已经和我们为敌了,他又知道这次任务的所有资料,你觉得他接下来会去哪儿?而且……你觉得他很好对付吗?”
末节的车厢里,Q3从一堆电线和铁板里爬出来,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快跑。”
逃离,逃离。
直到到达世界边境的那座城,找到能帮自己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边境之地的天空,即使是亮了也没有太阳,深邃的蓝色不及天蓝,倒是像极了那平面世界中央的海洋。漂浮在天上的白云就是巨大海洋中的白鲸。
深海似的天穹之下,本应与缉捕和杀戮相伴的少年在名为生活的海洋中寻找着最接近海岸的宁静之地与那条解脱的唯一道路。3.
电子表的前两位数字变为“17”,灼人的阳光洒在荒野与行走在荒野中的人身上,剧烈的高温使黑猫眼前的景物变换扭曲,天空被如血的残阳染得五彩斑斓。
几乎在一瞬间,肉眼可见的天际线上升起了焰红色的火焰,他们疯狂且诡异舞动着簇拥着天边那一轮红得发黑的巨日,它还在继续地膨胀,似乎在下一秒就会爆发,将他炽热的物质全部倾泄到世界上来。
黑猫惊恐的站在原处,太阳继续西沉,他看见土石与残垣随着太阳的西沉被吸起、被点燃,最后化为一个黑点,好似溶解在了焰色之中。升腾的烈焰不断向上升腾,舔舐着已经被染成了暗橙色的天空,似乎将要把天幕吞噬。
太阳渐渐隐于火舌之后,在最后一抹焰红沉入平线之下时,突然之间炸出无数道霞光,那是残阳的余辉,在它的照耀之下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但黑猫却注意到了一座城。
它在高耸着的火墙之下显得如此弱小,利箭一般的光芒似乎随时可以穿透他那么看起来并不结实的墙体,整座城都是火烧云一般的色彩,绯红,亮橙,明黄,使它完美的隐藏于云霞之间。只有在那时才被金色的霞光勾勒出高楼,而原先的色彩也全被如瀑的光芒冲洗褪去,露出了它原本素白的颜色。
——那是一种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色彩。
黑猫重定了方向,将目的地定在了那座城。
等到那座城近在眼前的时候,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笼罩了他。
这一整座城,都是纯白的。
——纯白的墙壁,纯白的路面被淡灰的石砖分出前后左右,普兰色的夜幕之下,纯白的路灯照出淡淡的白光。
城中空无一人,夜幕降临后,似乎连风都沉睡在了这里。那路灯也不知是为谁而点亮。
但是这座城里没有植物,更没有色彩。
纯白的城沉默着,好似在默默的注视着那并不遥远的西方日落与毁灭。
就像那血流成河,硝烟四起的战场上独自开放的白花——平静的注视着毁灭,等待着死亡。
“也许应该叫他‘日暮之城’。”黑猫想。
黑猫透过被光线洞穿的透明玻璃,看见每一间房都是空空荡荡的。
为什么,在这里会有一座城?
就在这时,黑暗突然间笼罩了整个视野。
黑猫一惊,但他的第一反应是“城死了”。他手忙脚乱的从背包里翻出并点亮“星萃石”,淡淡的黄色星光将浓浓的黑暗冲淡了许多。
黑猫心安了许多,在路边随意寻了一把长椅,靠在了旅行背包上。
日暮之城的夜风并不寒冷,也许是日落时的热量还没有消散,又或是西方边缘的大火还没有熄灭,将晚风烘得暖洋洋的。
黑猫感觉自己好像是沉入了暖水海洋之中,温热的风儿像水流轻抚自己的身体,睡意就那么理所应当的在脑海里扎根。
“谁在那儿!?”警惕的喊叫声传来,对方似乎极力的想要使自己保持镇定,可是他颤抖的嗓音在夜风中被放大,慌张被人一览无遗。
黑猫刚想站起来,凉丝丝的条状物便缠住了自己的双腿——是一些爬山虎和绿萝,使自己动弹不得。
“昂口!抓到了!!”那个声音再次喊到,这次却是底气十足。
“先带回去,在这里不安全,也不方便。”
“好嘞!”
话音刚落,黑猫就感觉到自己双腿上的藤蔓继续蔓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好似一支绿色的茧。
视野很快也被封闭,只借得早已掉落在地上的星萃石所发出的点点微光,才从黑暗中窥得来者的真面目:
——一个怯生生的粉头发男少年和一位神态自若的黄发男人。
“你们……我的星……”话没有说完,凉丝丝的藤蔓便堵住了他的嘴。随后是未被藤蔓包裹的小臂上传来一阵刺痛,大脑瞬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昏昏沉沉的。
……
“昂口……”朦胧中声音传来,“这次来追杀我们的这个人怎么这么弱啊?对了对了,还有这块发着光的石头要不要给他捡回去?”
“拿回去吧,我要是知道那边稽查队的老糊涂是怎么想的我不就不用跑了吗?”
*视频片段一结束,后续解析将在实验记录调查报告中提到
——
*这个视频就是日暮之城的主体了,因为文实在是太长,而大家又讨厌看长的所以就拆开啦!
传统艺能:不要蹲蹲不要蹲蹲不要蹲蹲……
“这局谁是国王啊?”看着身边的大家都沉默不语,张涛好奇的发问。
“小涛,是我哦。”
“那薛珅,你要要求什么啊?”
“我想想,不如,就让4号和6号一起俯卧撑吧。”
“诶,我是4号,谁是6号啊?”张涛苦恼的挠了挠头。
“是我。”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凡身上,他没有感觉丝毫尴尬的站起身,目光淡淡的扫视一圈,然后开始脱衣服。
张涛:!
“同桌,你在干嘛啊?!”
“你要穿着厚衣服做俯卧撑是吗?”
“是啊,哈哈。”姜凡穿了一身黑色的大衣,看起来做俯卧撑确...
“是啊,哈哈。”姜凡穿了一身黑色的大衣,看起来做俯卧撑确实不方便。不过张涛天生不畏寒,所以他穿的也很薄,上身只穿了毛衣和一身运动外套。
“小涛,不如你也脱了吧?”陈希笑眯眯的提议,歪了歪头:“你的外套看起来是很容易脏的类型诶。”
张涛刚想说运动服哪里容易脏了,但是大家莫名转向他的目光让他有点压力山大。
最后还是只能脱了吗,这是什么强权现场啊,也太怪了吧!
张涛动作不太利落的脱下了自己的运动服外套。
“小涛你……”
“不,运动裤就不必了它非常耐脏的。”张涛语速极快的说出了不经大脑的话。
“啊,我是说你可以去那里哦。”
shift!
我在讲什么东西啊!
张涛维持着满脸的怀疑人生躺在了指定位置,刚躺下就感觉到莫名的不对劲。
我现在终于明白被切的鱼是什么感觉了shift!
话说这个时候也还在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成语的我,应该也离成神不远了吧,语文老师,你看到一定会会很骄傲吧……
张涛这么恍恍惚惚的想着,直到姜凡的身影覆上来。
张涛看着自己上方的姜凡,发现他是那种穿衣有型,但是脱下来也很有肌肉的类型。
温热的吐气一下一下撩在脸上,还有布料摩擦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哈哈,同桌,你长得蛮结实的嘛。”为了避免尴尬,张涛开始打哈哈,不过他刚说完就想要捶死自己。
早知道就不刷那么多鬼畜的视频了,现在尴尬的只想说骚话啊shift!
“嗯,还好。”
这种情况下完全不需要回复啊同桌!
最后张涛忍着羞耻,强行让自己的嘴安静了下来,把意志力集中在数数上面。
一个,两个……二十七……四十……
???
规则是一分钟俯卧撑对吧,不愧是尖子班,连俯卧撑上面也是最强的吗……(苦涩的妒忌嘴脸)
“好了,小涛,该你了哦。”
平时没有察觉,现在怎么感觉薛珅的声音像是催命曲一样啊淦!
张涛看着已经躺下的姜凡:……
这么自觉的吗?
不过张涛在做到第二十个的时候,身体突兀的软了下,直接摔到了姜凡的身上。
张涛满脑子都是:完了,我这么年纪轻轻的体力就废了,还有我刚刚摔下来该对姜凡作了多少力啊!
他挣扎的想要起来,但是身体发软的又扑到姜凡怀里,牙齿也重重磕在了他的胸膛上。
“对不起……”因为姿势的原因,张涛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没事。”姜凡这么回答,看不清楚他藏在黑色边界里面的神情,不过他露出来的耳垂尖却红的厉害。
“好了,我看他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做下去了,不如张涛的任务就算了。”动作看起来粗暴的把张涛扯起来,但是看着他站稳之后,谢宇才用一种很不耐烦的口味这么说道。
张涛:我这么废物还真是对不起了……
“游戏的规则是不能违反,不如谢宇你替小涛把任务做了吧,我可以替你们开后门哦。”
谢宇:什他妈开后门。
脸色变得难看,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拒绝,反而是目光阴沉的走上去代替了张涛的位置。
张涛站在旁边,一边看着谢宇和姜凡之间谜一样尴尬阴沉的气场,一看看着依旧笑眯眯的薛珅。
这种程度都岿然不动嘛!
薛珅,好可怕!
重新洗牌之后:
“国王可以要求3号和他一起吃这根pokey吗?”沈杰有点没精神的垂着眼,指尖磨捻了一下拿着的卡牌。
张涛看着自己手里的3号牌。
这个该死的国王游戏,我真的一秒也玩不下去了。
彩蛋是一些薛珅视角
对了,最近尖子班有搞同人志的倾向,有兴趣的看一看哦。
●原作:《当我转入尖子班》
●含张涛死亡情节,一切设定和情节均为剧情服务
●私设众多,ooc预警
●一发完,全文3.1w+,节奏较慢,含姜凡/陈希/薛珅x张涛
你所以要更加地,更加地幸福下去。
——太宰治
张涛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最开始没办法接受,或者说任哪一个正活的好好的、人生正茁壮地走向未来的人都没办法在一个大雾弥漫的凌晨平静坦然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残酷预言,且这个预言还有百分之二百的真实性。
他躲在床上试图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团子,裹着被子靠在墙上,试图让墙壁的凉意降低自己身体内翻涌的情绪。他从三点坐到六点,脑子里一片空白地看着窗外的茫然雾气被霞光染成紫红色,再看着绚烂的颜色和大雾一同散去,街道上逐渐出现人影。整座城市都在慢慢的清醒过来。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到,大脑像个运转了多年后突然出现了问题的分析机,吃进去的信息被原封不动地吐出来,空荡荡地令人作呕。
《星际穿越》里的机器人塔斯说,在和智能生物交往时只需要保持90%的真诚度。是的,人的交往中需要适当的谎言来调节平衡,不是所有的真话都能得到应有的真诚回复,他总不能对班主任直说自己得知了不久后会死掉的消息,或者说是事实,所以一时难以接受无法上学吧。那样的话不是被人当成是厌学的借口就是会被抓进精神病院隔离观察的。
他也没有妈妈,在他七岁生日的前夕妈妈就因车祸去世了,他的爸爸像世界上的那些沉默寡言的父亲一样,自从妈妈下葬后就很少回过家。张涛小时候很害怕爸爸有一天突然领回家一个阿姨,指着她说“这是你的新妈妈”,他每次想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就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鼻子。但后来他慢慢地发现,受到妈妈去世影响最大的人是爸爸,挚爱之人的离世带走了他爱人和被爱的能力,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没办法生出疼爱之情。
他和爸爸一直过着互不干扰的生活,除了必要节日里他们俩会坐在一个桌子上沉默地吃完一顿饭外几乎毫无交集,他做着他的普通高中生,他爸爸在世界各地做着他的单身成功企业家,他们两人之间的纽带就是一张薄薄的银行卡。
没人照顾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从七岁开始他就学会了辨认各种药物,知道去哪儿买饭、走哪条路回来会更快一点,知道怎么在考卷上模仿爸爸的笔迹蒙混过关。他被推着长大,每次下晚自习回家后面对的都是一片漆黑毫无温情的房子,他对着空荡荡黑漆漆的房子说“我回来了”,没人回应他,黑洞般的死寂大口吞噬着他仅剩不多的活力。
这样长大的孩子一般会养成两个极端的性格,要么过分沉默,要么过分积极,显而易见的张涛属于后者。上帝在创造他的时候估摸着是把装满积极乐观的瓶子打翻了,里面的积极因子全装进了他的身体里,从有记忆开始到七岁前的那段家庭美满的幸福时光被他珍藏在心脏最深处,揉碎了再重组,每当他遇到不可抗拒的困难时都会给他坚持下去的勇气。
张涛想,不知道哪位先人说的很对,爱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它能给人直面困难的勇气。
后来他养了只猫。
宠物店的人最初听到他一个人住时给他推荐的是大型犬,金毛、萨摩耶、杜宾犬,那个人说这些大型犬能给主人提供安慰。但他最后选了一只猫,一只和他一样没人照顾的猫,不是品种猫,品相不好,性格也不讨喜,在一群蹭他的手冲他喵喵叫撒娇的猫里显得格格不入,窘迫得让人心疼。
宠物店的人说那只是个弃猫,他们捡到它时它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宠物店门口。因为被丢弃过,这只猫也不亲人,宠物店的员工也是在连着喂了它一星期之后才能摸到它的。
张涛把它带了回去,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小奈,你叫小奈好不好?”
黑白混色的小猫乖巧地待在他的掌心,琉璃色的大眼睛受惊地盯着他,张涛继续和这只和他语言不通的生灵做着无用的解释,“我喜欢的歌手叫別野加奈,那我可以叫你小奈吗?小奈,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叫一声,不同意的话就叫两声。”
小猫还是沉默地盯着他。
张涛挠挠头,“好吧,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小奈,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小奈最开始和宠物店的人说的一样不亲人,张涛给它添饭的时候从来不见它的身影,后来张涛躲在墙角里等了十分钟,才发现这个小家伙左看右看地跑到了猫粮盆前大口吃起来,小小的嘴张的很大,像个铲子一样铲着猫粮,不过掉出去的比吃进嘴里的多。
大约一个月之后小奈愿意和他一起睡觉了,虽然还是不亲人,但张涛每次起夜的时候都会发现这只不喜欢被摸的小猫乖巧地趴在枕头上睡觉,轻声打着小呼噜。如果张涛回卧室太晚的话它还会跑出来,在房子各处寻找张涛的身影。
张涛也试图给它改变这个吃一口漏半口的吃法,各种网上能搜到的方式都搜到了,但对它没有半点效果。小奈继续着它的铲子吃法,张涛只能任劳任怨地在旁边捡起被它弄掉的猫粮放进盆里。
他晚上出门的时候都会带上小奈,这只在逐渐长大长胖的奶牛猫不喜欢走路,每次都是走上两步就绕着张涛的脚喵喵叫,直到张涛把它抱在怀里才停止。张涛抱着猫遛弯的时候经常能撞见同小区的几对年轻父母带着孩子散步,大人握着孩子的手,小孩蹦着跳着向大人说着一些奇思妙想的东西,大人带着一副珍爱的笑脸认真倾听,认真回应。
张涛以前会羡慕,想象着被牵着的孩子是他,过分的难过压垮了他一向高抬的头颅。但后来他怀里有了个沉甸甸的重量,打着呼噜的呼吸声轻响,让他生出价廉又温馨的幸福感来。后来,他想,后来可真是个好词,所有好的坏的存在的虚无的可能性都蕴藏在这两个字里。
张涛又想到了死亡。
死亡,和后来相对立的一个词,它斩断了所有的可能性,像个法官一样给他窄窄的一生判处了最终宣言。
他对死亡没有多少了解,他不喜欢哲学,也不喜欢在生活中做过多的思考,死亡对他来说是一个随处都能听到的、却离他很远很远的事实。
他用搜索引擎搜索了“死亡”,浏览器里跳出了无数条新闻,国家高层人物的去世、古代人物的祭日、社会新闻上的绑架案、抑郁症患者的自死、诗、文学……他找不到答案。
他对死亡的最初了解是七岁时亲眼目睹了妈妈的死亡。他拿着棉花糖,纤细而杂乱的各色糖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空气里都融化着甜甜的味道,头顶的树叶绿的发亮。他站在路的这边,盛夏时分过曝的阳光透过树缝洒在他脸上,他被这过分刺目的光照的晃了一下眼,再睁眼时就看到了猩红一片的柏油路,血肉和鲜血在棉花糖上染出一道虹桥。
他想,死亡,就是丢下一个人在世界上拥有的一切吗?
张涛想,他没有什么不可以丢下的,但又没有什么可以丢下的。他最放心不过的还是小奈。小奈是只又懒又不亲人的猫,不喜欢走路,吃饭的时候总是漏一半。他想,如果他死了,小奈该怎么办。
他抱起比起最开始已经胖了快两圈的奶牛猫,在它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注视下碰了碰它的鼻子,“小奈,我快要死了。”
奶牛猫没听懂他的话,只是睁着大眼睛注视着他。
他难过地把脸埋进小奈柔软的肚皮,声音闷闷的,“你听到了吗,我要丢下你了,小奈。”
他摸着小奈的头,语重心长地教诲,“小奈,冷漠的人要回来了,晚上你别被吓得不敢吃饭。”
他把几本借来的书装进书包,给小奈的食盆里装满猫粮,摸了摸跑到门口送他离开的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夏天刺目耀眼的阳光慷慨地洒在这片满是幸福和苦难的大地上,温情又残酷。
图书管理员对他微笑,声音像是被高温烤化了一样流进耳朵无法捕捉。他在路上遇见了一只流浪猫,脏脏小小的,拱起的脊背上能够看见凸起的脊柱,它乖巧地蹭着张涛的手指,乖巧地让人心疼。
张涛跑着去超市给它买了盒猫罐头,蹲在它身边看它兴高采烈地吃着,吃相比他家里的那只奶牛猫好看多了。直到流浪猫吃完他才站起身准备离开,如果他不在这里看着,其他流浪猫会抢走的。流浪猫绕着他的脚冲他喵喵叫个不停,跟在他脚后不肯离开,张涛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小奈在撒娇。
他甩不开它,只能再次蹲下来摸着它的头和它讲道理,“我没办法收养你,我快死了,小猫,我如果收养了你再丢下你的话,你会变得更可怜的。”
张涛只是笑笑没做评价。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有这样的结局已经很不错了。他说的是这只流浪猫。
他说了流浪猫所在的地方,抱着猫坐在路边的一条木椅上等待宠物店的人。流浪猫安静地趴在他的腿上,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抚摸着它的手,路过的人总是会转头看向这对神奇的组合一眼,然后又步履匆匆地从一人一猫的世界里路过。
夏天的风轻柔地吹过,带来阳光的味道,蝉趴在树上孜孜不倦地鸣叫着,唱出他们在泥土下蛰伏三年后生命的绝唱。
他想起自己没读完的一本书——太宰治的《斜阳》里女主和子与妈妈的一段对话:
“都说喜欢夏花的人会死在夏天,是真的吗”
“我喜欢玫瑰,不过,它四季都开放,所以,喜欢玫瑰的人,春天死,夏天死,秋天死,冬天死,一年要死四次,是吗?”
两人都笑了。
他不是很喜欢太宰治,太宰治身上的颓废和孤独他这样的人没办法理解,但他很喜欢《斜阳》这本书。《斜阳》里女主的妈妈总是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妈妈,或许世界上的母亲大多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温柔细心,在遇到困难时他第一个想起的总会是妈妈的笑。
他有点后悔没看完《斜阳》了。
他又想,他不喜欢夏天,也不喜欢夏花,为什么会死在夏天呢。他讨厌夏天的阳光,讨厌柏油马路,讨厌腐烂的水果,讨厌蝉鸣,讨厌闪着光的棉花糖。但他偏偏死在了讨厌的夏天。
他想不通,小时候妈妈经常会摸着他的脑袋,温柔地对他说,“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再想啦,就算糊涂地过完一生,只要小涛开心就好了。”
张涛不再去想了,死亡这回事他一直没想通过。
“妈妈,我最近每天晚上都有喝一大杯牛奶。”
“妈妈,我考了年纪第一,老师给我发了礼物!是支钢笔哦!”
“妈妈,我最近看了《哈利·波特》,我很喜欢里面的小天狼星,可是他死了,我哭了好久。我是不是太不男子汉了啊?”
“妈妈,我考进了重点高中,邻居阿姨给了我一个杯子做礼物。”
“妈妈,小奈吃饭的样子好好笑哦。”
十七岁的张涛重拾了七岁的自己没想明白的问题。他想,人的生命能有多轻,又能有多重。它轻到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场车祸就能结束。它又很重,重到张涛到现在都无法接受死亡的事实。
宠物店的人来接走了流浪猫,临走前它舔了舔他的指尖,像是在告别。张涛笑着朝它和宠物店店员挥挥手,为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挠着头问,“你们有樱桃吗?”
店主遗憾地摇摇头,“樱桃前几天还有的。小伙子,樱桃期短易坏,夏天搁不了多久,你运气不好。要不看看苹果和香蕉?苹果和香蕉一年四季都有。”
张涛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樱桃汁水蒙上了一层,眼泪倒灌进鼻腔,让他想猛烈地咳嗽,“那就来点苹果吧,家里没有苹果了。”
他又去超市买了盒樱桃蛋糕。樱桃会有季节,但樱桃蛋糕一直都在,像就算他讨厌至极也依旧会如期而至的夏天一样永恒。
如果死亡是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他想,那是不是应该像庆祝节日一样庆祝死亡?
陈希的红发出现在小小的屏幕里,他还没找好视角,张涛只能看见铺满阳光的天花板和他的红发,像半露的太阳。
“小涛,听说你生病了,现在还好吗?”
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张涛这次回答的很应心顺手,“烧已经退了,现在好很多了。”
“那就好。”陈希露出那副招牌笑容。像太阳,张涛想。
张涛一直都知道学校里有很多女生喜欢陈希,他们一起打篮球的时候也有很多女生围在篮球场边上看他们,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在看陈希而已。或许每个女生在中学时都曾经暗恋过这样一个成绩好又开朗的男生,他站在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到的领奖台上,和校领导轻松地说笑,面对颁奖也不在乎,自由地像桀骜不驯的烈马,像永不熄灭的火焰,像飞扬跋扈的狂风,像流动沸腾的铁与血,肆意地奔跑在别人痛苦又缄默的中学岁月里。
陈希走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张涛没问他怎么发现自己的,只是遗憾地感慨又一个女生失恋了。陈希个子比他高小半头,揉他头发的手法像是给狗顺毛,“我不喜欢她,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是这么解释的。
张涛震惊地睁大眼睛,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但陈希显然没想给他解释这句话里的那个人是谁,他拉着张涛嚷嚷着要逃课出去买奶茶喝。张涛还是不死心地问他那个人他们俩都认识吗。陈希瞥了他两眼,张涛没看懂那双浅褐色瞳眸里的复杂。
“认识,但不告诉你。”这是陈希的回答,说完他就捂上了张涛的嘴不让他再问。
说起来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陈希喜欢的人是谁呢,说不定以后也没机会知道了。他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他没想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生命的意义、死亡的过程,他统统都没想明白过。他短短一生的阅历局限了他的思考,他狭隘的思考又局限了他的一生。
陈希看到了视频左下角出现的小块蛋糕,“小涛,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怎么突然买蛋糕了。”
张涛毫无头绪的思考被他打断,嘴巴快于大脑先一步编造出了谎言,“啊……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实际上不是,他的生日还有半个月才到来。不过转念一想这十年里他都没给自己过过生日,和自己相隔不知道多远的爸爸显然也不会记得他出生在哪天,但他们都能记住妈妈的祭日——在他生日的前一天。但如果他的生日真的是今天,他抱着点庆幸的心思想,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七岁生日也是和妈妈一起过的了?
听筒里传来了另一道声音,“我记得你的生日还没到吧?我之前帮班主任整理学生资料的时候看的日期不是今天。”
是姜凡,他从陈希身后露出一个侧影。
张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还能有人记住他的生日,这个他自己都认为很糟糕的日子。他在心里给姜凡的细心道了个歉,“可能是我填资料的时候不小心填错了吧,你也知道我对数字不敏感。”广泛说起来这句话也没错,他的资料里有不少信息是虚假的,虽然出生日期是难得的真实。
“……6。”
张涛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
“小涛,生日快乐。”薛珅从陈希的另一边探出头来,阳光公平地铺洒在他们三个人身上,张涛看着他们三个人挤在一个小小方方的屏幕里的景象觉得有点好笑。
张涛拆开了樱桃蛋糕,圆滚滚的殷红樱桃嵌在柔软蓬松的雪白奶油上,让人看起来食欲大增。他插上了蜡烛,一共插了七根,蜡烛是从角落里现扒出来的,颜色大小都不一样,歪歪扭扭地像一排乱栽的树种。火红的烛火从打火机口冒出,摇摇曳曳,舞动的火光照亮了张涛漆黑的眼睛,宛如宇宙中的灿烂繁星。
陈希拉着其他两个人给他唱生日歌,薛珅答应的很快,他学过音乐,唱起歌来也是温柔动听的,温润笑着的眉眼隔着屏幕注视着张涛,好似能够温柔地包容着他的一切。姜凡也不情不愿地开口,张涛音乐课也和他坐在一起,因此知道他这么不情愿的原因是什么。姜凡有点五音不全,虽然他本人不这么觉得,但被音乐老师指出来的次数多了还是会对唱歌这件事有种本能的厌恶。
生日是假的,但这歌声是真的。最好的朋友在为他唱歌。真真假假,都是一种幸福。
陈希又催着他许愿。张涛有些好笑地在他的指挥下闭上了眼睛,虔诚地双手合十,脑袋里却空空荡荡的。他不知道能许什么愿,先不提已经被厄运选中的他许下的愿望会不会被神听到然后让他得偿所愿,现在的他已经觉得很幸福了,他没什么想奢求的了。
他怀着空荡荡的脑袋吹灭了蜡烛,没有许下任何愿望,他只希望现在的美好能再长一点。
陈希在屏幕那边为他欢呼,掌声和不知道哪儿来的彩炮声一同响起,张涛为这难得的吵闹笑了。姜凡不合时宜地问他许了什么愿望,语气很理所当然,被打断的时候还不虞地看了眼薛珅。
薛珅无奈的叹了口气,给这个情商低还无自觉的多年同学解释原因,“愿望是不能被说出口的,否则就不灵了。”
姜凡又把目光转到了张涛身上,张涛意外地在他这位一向觉得一切都很理所当然的同桌眼里看到了不解和恼羞成怒,他急忙安慰道,“没关系的,就算说出来也没关系。我许的愿望是……呃……”
三个人又都好奇地看着他,目光专注而认真。
张涛叹了口气,为自己不得不再编造一个谎言,“我的愿望是,希望我周围的人都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祝福了。
“俗套的愿望。”姜凡唱完歌还是不太乐意,脸色不太好看,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比'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万事顺遂'还俗套。”
“长命百岁挺好的,人只有活着才能做其他事,死掉的话就没办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陈希笑着把话揽过去,他又兴奋地招呼张涛吃蛋糕。
张涛先用勺子把那颗樱桃放到碟子里,殷红到发黑的颜色让人食欲大增。他一口吃下了樱桃,咀嚼的动作却一顿,随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接着去吃蛋糕的其他部分。樱桃的汁水很足,果肉饱满,但被虫蛀了芯,苦涩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到泪腺,他在那颗坏掉的樱桃里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他往嘴里塞着甜腻的奶油和噎人的蛋糕胚,薛珅劝他喝点水,他又往嘴里灌可乐,但都是没有味道的,苦味占据了上风,无论如何也压不下那股苦涩到令人作呕的味道。他又想起了水果店老板的话,“樱桃期短易坏,你运气不好。”他听不见手机里三个人说的话,他的噩运像蚕蛹般严丝合缝地包裹了他,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这个蚕蛹里只有他和一只虫。
夏天,腐烂的夏天,刺眼的夏天,被虫蛀了的夏天。春华秋实,而他偏偏会死在这个夏天。
晚上的时候张涛点了外卖,在他刚开始吃的时候门锁突然响了一下,在一片死寂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张涛一时没想起来上午的时候父亲说他要回家的话,从早上起他的记性就不大好了,他用那昏昏沉沉的脑袋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入室抢劫加杀人的怎么办。他无用地思考了一瞬,转而就安心地想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没多大差别。
“老人和预测中一样死去,但至少,他的子女还是认得他的。”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个被预测包围的女孩,迟早会跳出预测,死在预测之前。
遗憾的是他没有死成,他的猜测从根本上就没成立。穿着西装三件套、外披了一件西装披风的男人挟着一身冷气走进屋里来,他一副刚从商业晚会上下来的清冷模样和这个暖黄色调的小屋格格不入,像是士兵闯进了少女的闺房一般矛盾。小奈“唰”地一下窜进阳台,张涛庆幸地想还好自从上次他被关在阳台上之后就把阳台上的那个坏了的门把手给换了,否则小奈可能一整夜都要睡在四面通风的阳台了。
他爸爸一脸漠然地去厨房洗了个手拿了双筷子,然后坐在了张涛的对面,慢条斯理地吃起和他一起外卖。张涛把原本伸直的腿收了回去,在伸手拿远处的菜和只吃面前的菜之间犹豫了半秒,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对不起。”
张涛猛然抬起头,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注视着仍是一脸淡然表情的爸爸,没忽略掉他眼底隐藏着的痛苦。在他的印象里,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代表人物,能让他心甘情愿道歉的人只有妈妈而已。现在这份特殊的待遇一下子落到的他身上,像是给他本就过载的信息分析机构来了个信息炸弹,他在这句出乎意料的话里嘭地一声炸开,留下满地的肢体残骸。
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舌头像打了结一样难以发声。这份沉默时常发生在他们父子间,他常常以各种沉默作为应答,今天不是世界末日,世界也不会因为他的沉默而在宇宙中爆炸,被选定的死亡之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
张涛专心地盯着面前的酸菜鱼,似乎它是他九生九世轮回不止的爱人。爸爸见他一副不想听的样子,也从胸腔里探出一口浊气,继续进行着自己以前从未做过的演说家进程。
“你的妈妈,”他说话时的声音也是平淡清冷的,咬字断句都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浓郁的夜色透过玻璃流进来,灌满了这张不大的饭桌,“她在车祸的前几天也告诉过我,她快死了。”
“啪嗒。”
张涛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他垂下眼帘,直照的灯光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他说着抱歉去厨房又拿了一双筷子,步履匆忙,像逃一般走的慌张。男人像是没看见他明显的情绪外露,或许也只是因为不在乎,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吃着菜,说着足以将张涛狠狠闷死的预言。
“我劝她干脆不要出门了,但她说什么也不答应,她说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她不想对着一座空落落的房子燃烧自己,我和她甚至为此吵了一架。她在某些时候和你一样犟。”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声音像是被沉重的石头猛击了一下一样发出闷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她带你去了游乐园,在你生日的前一天,然后为了救一个小孩,她被一个精神病开车撞了,在救护车赶过来之前就断了气。”
张涛一直努力做着一个温柔的包容的人,一个像记忆里的妈妈一样温柔的人,但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是他的身体在发出拒绝的信号,多年以来一直这样。每当他直面妈妈死亡的事实、酷暑将近的事实、无法拒绝的残酷事实时,他总是只能浑身颤抖着抱住自己,这客观公平的身体本能把他从自我构建的美好象牙塔里拽出来,直面洪流和风雪。
他保持着百分之九十的真诚,剩下的百分之十都隐藏在这身躯体的颤抖之中。
他努力平稳着呼吸,从颤抖中挣扎出来,问出了那个午夜梦回之间如梦魇般纠缠着他不愿放开的疑问,“你恨妈妈吗……或者说,你恨我吗?”
你恨妈妈为了救一个不知名的小孩而抛弃你吗。
你恨她不得不死去吗。
你恨最后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吗。
你恨因为我才间接导致了妈妈的车祸吗。
你恨我要向妈妈一样把你也抛下了吗。
你恨我们吗。
张涛看不清爸爸的神色,只知道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周遭的空气都开始有些不流通起来,张涛这只活在这片空气中的动物艰难地呼吸着,试图从闷热的空气中找出一丝活的生息。
“就算我恨你们,那又有什么用。”他的声音像是从相隔两个季节的寒冬里传来的一样僵硬,“如果我恨你们,你们就会为了我活下去吗。”
张涛没办法回答这个注定无解的问题。这或许要牵扯上哲学,需要牵扯上什么爱的哲学啦什么艺术和美啦,但张涛最不擅长的就是哲学了。
这顿饭在来自寒冬的沉默里度过。
父亲放下筷子,穿上了西装外套的他又从那个沉溺于亡妻和儿子死亡中的父亲变成了那个不近人情的商业精英,他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张涛,语气很公事公办,“需要帮你办退学吗?”
张涛早就熟悉了和他对话的这种风格,“不用,我想最后几天再到学校里看看。……不过明天可以再帮我请个假吗,我想去看看妈妈。”
“……嗯。”
门关了,在暖气包裹住他时,冷气已经先扑了他一身。
他们家一直都是这样,爸爸从来不在家里睡,下午从外地坐飞机赶回来,晚上的时候和他沉默地吃完一顿饭后再找家酒店度过一个晚上,这套比客人还要客套的流程每年都要上演至少一次,在他们俩之间形成一种缄默的成约。
张涛草草地扒了几口饭,就把碗筷都收拾放进洗碗机了。他把自己甩到床上,脸下枕着柔软的枕头。卧室里没有开灯,小奈从门缝里挤进来,矜持地跳上床,在枕头边慢悠悠转了几圈,最后在张涛的头边围成一个团子安睡起来。
张涛把脸又埋进奶牛猫松软的皮毛里,小奈拿爪子扒了一下他的头,没扒动,于是也半推半就地任着张涛发泄自己的情绪。张涛就着这个姿势打开手机,在对着默认页面愣了五分钟神以后他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去网上发布小奈的有关消息的。爸爸世界各地飞,小奈又怕他,所以绝对没办法以后和他一起生活,他又舍不得让小奈再次被抛弃,只能尽早给小奈找到下一个领养人。
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从前也没想过要这么做,他以前还以为小奈会比他先一步离开,甚至半开玩笑地和小奈商量要不要给它的小棺材上画满猫粮和罐头。他又故作轻松地想,给自己的骨灰盒上画满猫粮和罐头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他埋在柔软的猫肚子上闷声地笑,小奈闭着眼蹭了蹭他的头发,像是安慰,也像是在撒娇。
第二天一大早,张涛就起床了。他把还在酣然睡着的小奈喊起来,手指指着它的小脑袋问,“小奈,你醒了吗?”
小奈抗议地叫了两声,张涛相信如果它会说人话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在骂骂咧咧地骂他有病了。
张涛视若无睹,把它抱到已经装满了猫粮的食盆那里,对还昏昏欲睡的奶牛猫嘱咐道,“我要出去一趟,中午就不回来了,你别把猫粮一个早上就全吃完了。”
小奈对他叫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答应了。他无奈的笑了笑,又把奶牛猫小心翼翼地放回卧室里的枕头上,小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喵喵叫了两声当做告别,接着把脑袋再次埋在了枕头上。
张涛轻声锁了门,一路上一直和同小区的大爷大妈挥手打着招呼,他们笑眯眯地回应,有几个大妈还硬要塞给张涛几个苹果,张涛连连摆手拒绝却被强硬制住,“自己家里种的,你拿两个吃着就行,跟我客气什么”。这群热心的人总是拿这个做借口,张涛早就不是七岁小孩了,将近十年里这群大爷大妈连换都不换地拿这套话来给他塞东西,他都快能背出来这套话术了。
张涛把几个苹果装进空落落的背包里,边看风景边慢悠悠地朝公交站牌走去。他戴着蓝牙耳机,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宇多田光的《BeautifulWorld》,在他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等公交的时候,几个初中生打打闹闹地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站定。
他们在聊着最近新出的电影、学校里的八卦、喜欢的歌手、讨厌的老师和学校,情绪激动时还会手舞足蹈地描述,其他几个人会发出善意且欢乐的笑声以鼓励他的卖力表演。青春的活力也感染了他,他情不自禁地也跟着透过耳机传过来的只言片语笑了起来,笑的很轻,没有出声。
一辆公交车慢慢悠悠地从街角处出现,像是在为这逐渐鲜活起来的街道伴奏助兴。一个男孩拿手肘怼了一下其他几个人,“快别说了,车来了!今天要是再迟到的话老妖婆肯定不放过我们!”
公交车缓缓地停下,几个初中生活力四射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公交,张涛在车下都能听见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车又缓缓地启动,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下一个街角,再次留下张涛一个人在原地等待。
属于他的公交车在十分钟之后到了。
他选了个后排有阳光的位置坐下。早班车上的人很少,除了他还有一个坐在前排的头发花白的大爷。他戴着耳机闭上眼睛专心晒着太阳,哪怕是夏天,早晨的阳光也是柔和的,让他升起一种被温暖包容着的感觉。前排的大爷在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的嗓门有点大,至少比刚才那几个初中生大,张涛在后排戴着耳机都能清楚地听到他在说什么。
“老大哥,您这是去哪儿的啊。”
“去医院。”大爷笑着回答,声音也暖洋洋的,“前几天查出了肺癌,晚期了没得治,这次去医院也就是去拍个片拿点药的。”
司机沉默了,他有些抱歉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对不起啊大哥,我没想到是这样的。”
“这有什么。医院说可以住院做化疗,这样能多活至少半年,但我没答应,让我天天对着消毒水和白花花的墙壁,哎哟我可受不了。再说了我一把年纪也活够了,也没什么死了也要带到地下的遗憾,这辈子就算够幸福的了。”
张涛把脑袋靠在玻璃窗子上,感受着公交车经过细小石子时不断放大后发出的震动,失律的心跳逐渐和车窗的震动达成共振。他最近总是会想很多事情,这或许是大脑在报复性地补偿着他前十几年不爱动脑筋的坏习惯,但同样的,这些想法也都是无厘头的、无意义的,你总不能指望一个临近报废的机器做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分析来。
他在一处花店附近下了车。卖花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穿着一身白裙子绿围裙,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低马尾,低头修剪花叶的时候像是和花卉盆栽都融为了一体。
挂在门上的风铃轻响,叮叮咚咚的声音真切地纪录了风的经过。女生抬起头对他笑着说欢迎光临,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声音是温柔的,却不过分殷切,恰到好处地满足了张涛此时的需求。
“我想包一束花,送给妈妈的。”
女生了然地点点头,“现在是夏天,我给您包点夏花吧,刚好应季,花还能放在家里多养几天。”她似乎先入为主地认为他的妈妈还活着了,等张涛终于反应过来想要说清楚地时候,他已经点完头付完钱了。
女生从店面后的小院子里抱出来几束鲜花,一边插着花一边给张涛介绍花的品种,“这种花叫洋甘菊,一般店里包花都会用上几朵,洋甘菊清新又淡雅,很招女生喜欢。这种花盘很小的叫油画小菊,这种是多头玫瑰繁星,名字和花朵一样漂亮……”
张涛努力集中精力听着,虽然他也不知道听了这些用不到的知识有什么好处,但他现在只把要求一降再降到了能听懂就好了。
女生又在花束外套了几层装饰纸,最后在花茎处绑了一个米白色的丝带,她笑着把花束递给张涛,“祝您的母亲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这四个字可能有什么奇妙的魔力,张涛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这四个字烘烤地融化开来,一滴一滴地渗透进身体的各个器官。他也认真地回了句“祝您身体健康,事业顺利”。女生被他这句道谢有点吓到了,然后宽容地笑笑,她不知道这句道谢里包含的沉重含义。
不过还好她不懂。
墓园依旧沉睡,张涛抱着一捧夏花在墓园的长明灯前深深鞠了个躬。墓园里比墓碑还多的是葱葱郁郁的灌木和矮树,光影被隔断,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只有星点的光斑在随着风移动着。台阶两边的石狮子面色各异地注视着闯入者,或凶狠或温柔,都是对墓碑下沉睡之人的最后守护。
张涛拨去墓碑上的浮灰和杂草,然后才把那捧夏花放到台子上。他无声地和墓碑上的照片对视着,照片上的女人五官清秀,正温柔灿烂地笑着,是连灰暗的黑白色调都没办法减去她脸上半分的喜悦。张涛在家里的相册里翻到过这张照片,车祸来的突然,妈妈没来得及拍遗照,只能从以前的照片里截下一张做遗像,被裁下的这张出自妈妈抱着刚满一周岁的他过生日的合照。
“妈妈,我快十七岁了。”他说完这句话却顿住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他有很多很多得话想要倾诉,关于他突如其来遭到的噩运,关于他的猫,关于他新交的朋友们,关于爸爸的冷漠,但这些情感却都只能在胸腔里发酵,没办法汇成具体的语言词句。
妈妈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墓碑上的那张笑颜上,他沉默地行了一会儿注目礼,最终只是从嘴里跑出来一句轻到几乎微不可见的低语,“妈妈,再见,我下次再来看您。”
再见。但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再见。
他逃也似的离开墓园,步履匆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避,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他只是向前走,直到前面有一堵无法跨越的逾墙为止。有人叫住了他,他急忙停住脚步,像急刹车一样差点扑倒在地。他抬头环顾四周,最终在一颗大树下找到了戴着墨镜的出声者。
张涛见过他几次,是个在墓园门口算命的,每次见到他都会招呼他,但张涛那时对宿命论很不信任,所以每次都是装聋作哑能躲就躲。不过实话实说,张涛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跑到墓园门口这个明显没有客源的地方来算命。但他的不理解也不会给那个神棍带去一丝改变,他依然在墓园门口帮人算命,年复一年。
反正也许是最后一次见了,招呼招呼他的生意也没什么不好的。张涛乖巧地走过去,坐在神棍拿给他的小马扎上。
“见过你这么多次,你还是第一次答应我。”神棍戴着墨镜,张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理应是笑着的。
张涛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给他转去一百块钱,“不用打折了,我只算一次,剩下的钱就当做前几次我装作看不见您的补偿吧。”
神棍惊奇地叫了一声,“哟,大手笔吧,小伙子还挺上道。”
神棍摘下了墨镜,张涛惊奇地发现他的一只眼睛是深黑色,黑到几乎看不见瞳孔,另一只眼睛则是浅淡的钴蓝色,像只褪了色的布偶猫的眼睛。这是美瞳吗?张涛颇为好奇地盯着那只不同寻常的眼睛,神棍也满不在乎地任他打量。
“小同志,你这面相啊……”神棍又重新戴上了墨镜,后仰靠到了粗壮的树干上,那张不正经的玩世不恭的笑容被他尽数收了起来,声音低沉,“看你这面相,最近有血光之灾啊。”
如果放在以前,张涛肯定会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算命的都喜欢搞这一套,逮着人就会说对方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但现在的张涛被命运下达了通知书,他不得不相信命运。他吐出一口闷在胸口的浊气,“是的,我最近就要死了。”
神棍随意地嗯了两声,毫不惊讶的态度让张涛忍不住朝他看去,“你不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吗?”
神棍指了指墓园的铁栏门,笑的坦然,“我整天待在墓园门口,最不惊讶的就是死亡,最相信的也是死亡。人命天定,否则你觉得我们这行靠什么吃饭?”
张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墓园的大门,铁门上的油漆斑驳了几块,像是一块上好的黑色丝绒被虫蛀了几个丑陋的口子。他问,“那我能改变命运吗?”
“还是那句话,人命天定,否则你觉得我们这行靠什么吃饭。没人会修仙炼丹,逆天改命这种事在小说里看看就得了,当不得真。”
“是吗。”张涛的语气平淡,这个答案意外地在他的意料之中,让他有种逃不掉躲不开的宿命感,他选择问出来不是想求个答案,而是求个心安罢了。
神棍乐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悲观啊小同志,虽然你有血光之灾,但我看你最近红鸾星动的厉害,招了好几朵桃花呢。”
张涛勉强扯出一个笑出来,“这也是个坏消息吧,在临死前被好几个人喜欢上什么的,太可悲了。”
神棍无奈地摊摊手,表示这不是他能控制的,“看在你是我的大客户的份上,我再给你透露个消息。你一会儿会在回家的路上会路过一家殡仪馆,在你进门之后左手的第二个房间里,从左数第三行第十列会是你死后骨灰盒放置的地方。”
谈论自己死亡之后的处置无论如何听起来都会有一种怪异荒谬的感觉,但张涛莫名其妙地被这荒唐逗笑了,“这不应该是天机吗,天机不可泄露,电视剧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天机是不可泄露,”神棍摸着自己的下巴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冲他扬起一个无所谓的笑,“但我也说了,你可是我的大客户,这是大客户专享特权。”
他的指尖搭在他未来会待着的小方格子,不知道该做什么感想,这或许是种诅咒,也或许是种宿命。这是独属于他的归所,一年四季不变的寒冷或许会让他跳出夏天的诅咒,在死后能稍微心安点。
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看着寥寥无几的人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他们有的早已麻木,面色僵硬冰冷,有的眼眶通红,仍旧无法从挚爱之人的死亡中恢复过来。他坐在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亲眼目睹着别人的死亡。
等到几天后,他的爸爸和朋友也会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他们可能会为他的死而悲痛不已,潸然泪下,也可能会静默地送他离开,为他献上一束花。如果可以,他不想要夏花,不想要什么洋甘菊和多头玫瑰繁星,随便什么花都好,只要不是夏花。
殡仪馆外的柏油路的两旁栽着两排高大挺拔的枫树,宽大的树叶层层叠叠地铺在一起,在树下抬起头,就能看到莫奈画中的绿色。再过几个月,这些葱郁的树叶就会全部变红变枯,只需一场不算大的秋风它们就会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独属于秋天的雪。人们会踩着枫叶的尸体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他们会为落叶难过,因为落叶会使他们想起亲人朋友的死去。枫叶替死者背了罪。
张涛闭着眼走在树下,稀疏的光影投到他的身上,他想象自己正踩在枯黄的枫叶上,耳边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噼里啪啦。
晚自习的时候语文老师特批他们看电影,班上的同学欢呼雀跃着,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一会儿看什么。陈希凑过来贴在他的耳边问他想看什么,张涛迟钝地反问原来这也是能黑箱吗。
陈希随意地笑了,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骄傲,“我可是语文课代表,你要相信语文课代表还是有这点特权的。况且就这一次而已,我又不是什么专政的暴君,你也不是苏妲己,别担心。”
陈希也赞成地点点头,那模样不是暴政的商纣王也高低是个为取褒姒一笑点烽火的周幽王。
也不知道陈希是怎么说服其他人的,总之最后定下的电影就是《遗愿清单》。班上的同学拉窗帘的拉窗帘,关灯的关灯,还有偷偷换座位吃零食的,陈希趁着这份不大的混乱光明正大地搬着板凳坐到了张涛的桌子旁边。
姜凡不乐意地皱眉看着大摇大摆正在试图和张涛说话地陈希,他原本就对陈希之前偷偷和张涛咬耳朵的行为不满了。后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挑衅一笑,语气却像是带着委屈,“我可是帮你黑箱了你想看的电影了,张涛,难不成我还不配坐你旁边和你一起看电影吗?”
张涛一向吃软不吃硬,装委屈这招对他来说可谓是屡试不爽,这件事陈希和姜凡都心知肚明,但和姜凡拉不下脸去装委屈不同的是,陈希已经熟练地能把张涛的这个弱点拿捏在手里了。
“当然可以了,如果同桌你怕我们打扰到你的话,我可以去陈希座位上的。”
看着张涛一副认真的表情,姜凡如鲠在喉,半天了只是说了一句“6”。陈希带着胜利的笑容瞥了他一眼,姜凡用力到把手中的自动铅笔捏出吱吱的响声。
张涛捧着脸看电影,实际上思绪早已游离到千里之外去了。但好在这部电影的节奏不算快,哪怕他偶尔走神,回神后也能大差不差地把剧情看个完整。他走神后的警惕性太差,因此完全没有察觉到身旁的两束目光在他身上隐晦打量的事实。
电影里的主角老卡特在知道了自己的死亡日期后说,“以前有过一项调查,调查者询问一千名被试者,是否想知道自己确切的死亡日期,96%的回答是否定的。我本以为自己是剩下的4%,知道自己的生命还剩余多少,我本以为这将是一种解脱。其实我错了,我们没得选择。”
张涛想,他不是那96%也不是那4%,没有调查者询问他是否想知道自己的死亡日期,他是最后的那个“我们没得选择”。他从凌晨开始呆坐到太阳升起、城市苏醒、花朵开放,只是为了接受他是“我们没得选择”的事实。
但他又转念一想,如果真的存在那个调查者,问他你想知道自己的死亡日期吗,他会怎么选择?这是个难以抉择的两条死路。选择那4%,会让他提前丧失对生的希望,无情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变成凌迟他的一把刀子,把他的血肉和灵魂不断地折磨切割。但倘若他选择了那96%,他又会失去能够和每一个人告别、珍惜剩下的每一天的机会。
这是两条无法回头的死路。
他自我安慰地想,或许那个调查者不存在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么说起来他或许也算是得到了一份幸运。
姜凡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神游天外的侧颜,他的目光放的很轻。姜凡向来喜欢直视别人,他自己是没办法理解别人为什么会感觉有巨大的心理压力的,但在张涛吐槽过几次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别人的话姜凡一向是不愿意接受的,他不赞成的逻辑体系在他那里只会是废纸一堆,但张涛是特殊的,特殊就特殊在姜凡对他格外的宽容。姜凡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虽然当时没有预料到,但到了后来他再次做同样的事情时总是会想起张涛皱着眉头的样子,想象清晰地让他自己都震惊。
叔公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书架上拿了本书递给他,是一个远房表妹过年时忘在他家的恋爱小说。姜凡疑惑地看向叔公,恋爱小说封面上画着的红色爱心让他觉得这本小说都变得烫手起来。
“小凡,你爸妈一直说你情商低,你还不信,你看这不就表现出来了嘛。你喜欢小涛那孩子,就这么简单而已。”姜凡睁大眼睛想要反驳,叔公赶在他开口之前接着说,“别不信哈,你摸摸自己的心,问它是不是喜欢小涛,我从第一次去学校见他的时候就看出来你喜欢他了。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封建家庭,支持自由恋爱,你爸妈那边我去说,你就放心大胆地追小涛吧。”
姜凡一下子被“我喜欢张涛”这个含义巨大的信息措手不及地打地愣住了,他一向性能优良的大脑这次卡在了这个信息点上,循环播放着“我喜欢张涛”这句话。
叔公去而复返,“你要是觉得一本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帮你找你表妹借几本。”
“……不用了。”姜凡红着耳朵同手同脚地回到卧室,忘记了手里还拿着那本恋爱小说。
那本恋爱小说到现在了还在他房间的书架上摆着,粉嫩的封面和他书架上的其他精装的外国文献或是严肃文学显得格格不入。
他凝视着张涛清澈的眼睛。
他很喜欢张涛的这双眼睛,清澈又明亮,在想起有关他的面容时最先被构建出来的总会是那双眼睛。有次他说漏了嘴,张涛满怀期待地用那双眼睛看着他,问他为什么喜欢自己的眼睛,姜凡抿着嘴,大脑飞快地转动,最后随便从之前读过的哪本讲了关于殖民地和侵略的书籍上摘了一句话,“因为你的眼睛有一种没被文明浸染的美。”
鬼知道当他看着张涛失落的神情时是多么痛恨自己几秒前说的话。
张涛的目光落在多媒体屏幕上,但没有聚焦,或许可以说他看向的只是一片虚无,姜凡记得这是他走神的表现。以往每当这时候姜凡都会故意不提醒他,只等着张涛回神后一脸慌张地看着老师已经讲到了他不知道的知识点,只好小心翼翼地用那双眼睛可怜地望着自己。
不过今天有点不同,或者说从张涛请假返校后就变得不同了。他开始更频繁地走神,也不会在回神后小心翼翼地拽着姜凡的袖子求他给自己讲没听到错过的知识点。姜凡冷着脸问他为什么老是走神,张涛只会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解释说最近天太燥了,他的心安静不下来。姜凡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电影里的爱德华·科尔和老卡特已经经历了跳伞、飙车、在长城上开摩托、去了印度、在非洲草原上开越野的奇妙冒险,班上其他同学时不时发出的笑声会把张涛的注意力短暂地拉回来一会儿。在爱德华·科尔和老卡特一起登上喜马拉雅山的山脚上的一座佛庙时,陈希用小指勾了下张涛的小指。张涛疑惑地看向他,陈希笑着比了个口型:“我们出去聊。”
张涛点点头,拍了拍正在认真看电影的同桌的肩膀一下,示意他和陈希出去一趟,姜凡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目光却晦暗地追随着两人并肩从后门离开的背影。薛珅听到后座传来的声响,转过头来看时也刚好撞见了张涛和陈希的背影。他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木质桌面,试图靠回想今天中午看到的数学公式来缓解几乎无法压抑的烦躁感。
夏天最美好的东西有三种,冰激凌、绚烂的晚霞和晚风。文艺墨客爱好写夏夜和晚风,和他们喜欢写春天万物复苏的频率几乎相等。张涛和陈希并肩站在走廊上,晚风轻柔地抚走白日的清凉,两个人把胳膊放在台子上,晚风也毫不吝啬地给予他们拥抱。
“今晚真凉快。”张涛看着对面教学楼的灯光和远处的在家灯火,没由来地感叹了一句。
“死亡是个凉爽的夜晚。”他突然谈起了死亡,张涛的心咯噔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想起这几天已经被他努力淡化的死亡预言,陈希看不到他的神情,他把头埋的太低。陈希笑了笑,仍然是那副肆意的笑容,“这是海涅的诗句,小涛你读过吗?”
“没有。”张涛的声音很弱,像是被风裹携着吹过一整个星球再卷回来一样,“我没读过海涅的诗。”
陈希不会像别人一样追问他为什么不读海涅,再给他花一两个小时讲解海涅这个人和他的作品,他大大咧咧但又很包容,很会给别人台阶下,比起薛珅那样密不透风的保护,张涛更习惯陈希这种性子。
“小涛,你要给你的猫再找个主人吗?”
张涛愣了一下,他再三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实没有向同班同学透露过自己想给小奈找个新家的消息,他想不明白也就不折磨自己了,直白地问陈希,“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吗。”张涛露出了个真诚的笑来,他端出了那套自从发帖后就一直在脑中反复删减修改练习的话,尽管他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不得不抛弃小奈,他也不想让小奈的下一任主人认为它是只弃猫。小奈不能做两次弃猫。“我爸妈以前一直在外地,我一个人在家和小奈——啊,就是我的猫——一起住。但现在他们回来了,我爸爸又对猫毛过敏,我就只能给小奈再找个领养家庭了。”
说是爸爸对猫毛过敏,实际上是小奈对爸爸过敏才对。
陈希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领养小奈。我家里人都很喜欢小动物。上一只待在我家的猫刚刚老死,我妈妈还在考虑要不要再去宠物店买一只猫呢。小涛,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而且你还可以经常来我家里看小奈呢。一举两得。”
张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但他突然想起来小奈最开始的样子,有些不确定地说,“陈希,谢谢你。但小奈它有点特殊,它以前被丢弃过,所以不亲人,不过它不伤人的!还有,它吃饭的样子真的很丑,像个铲子坏掉的挖掘机……”
“没关系,它是你养的猫,肯定会招人喜欢的。”
张涛剩下没说完的话在陈希的一句话里被再次咽下去,他觉得陈希说的有点微妙,但给小奈找到主人的高兴眨眼间就把这点微妙盖过去了。
“那要不明天或者后天的午休你和我一起去把小奈带走?我怕没有我在场它会不乐意,它藏起来的时候谁也找不到它。”
陈希略带苦恼地开口,“明天开始的后四天我都没空啊,我和薛珅要去邻市参加物理竞赛的,老师在课上说过了,小涛你不会忘记了吧。”
“啊,是吗。”张涛真情实感地感叹了一句,他不是忘记了,而是根本就没有听见,他想老师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肯定在走神发呆。但四天,他可能等不了四天了,每天晚上入眠前他都会猜测今晚会不会一觉长眠不醒,但上天可能是担心小奈再次被抛弃后会变得更可怜,所以给他的生命多续了几天的费。
他纠结后还是决定开口,“那你能不能今晚去我家把小奈带走,就当先寄养在你家了。我有没办法说的原因,但是很急,我想让小奈快点被收养。不耽误你明天去邻市的,只需要一会儿就好了。”
这下轮到陈希露出惊讶的表情了,但他随后也安然地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没关系,不耽误,我今晚去你家带走小奈,明天早上照样去机场,还能在飞机上补个觉。”
张涛的笑里带着不舍和安心,混杂着的情绪让他的脸在朦胧的夜色里显得更艳丽几分,“谢谢你,陈希。”
等他们俩回来之后电影已经到片尾了,黑底的荧幕上不断浮现出制作组的姓名,班上的其他人打开了灯拉开了窗帘,张涛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恍的睁不开眼,他戳了戳姜凡的手肘,“同桌,电影后面讲了什么。”
姜凡原本正低头做着物理题,闻言抬起头看向他,那股不对劲的目光一时让张涛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姜凡只看了两秒就移开了目光,“电影的后面爱德华和老卡特没有……”
薛珅从前面转过来,刻意弄出的声响打断了姜凡的话,他不动声色地给姜凡递了个眼神,极其自然地接过话柄,“后面爱德华和老卡特经历了千难万险,最终两个人爬上了珠穆朗玛峰,回去后爱德华和女儿解开了多年的矛盾,老卡特也回归了家庭。他们两个人一起完成了遗愿清单上的所有内容。”
张涛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笑起来,“那还真是个好结局啊。”
其实这部电影他之前看过,因此也知道在后面因为暴风雨的原因爱德华和老卡特没能登上珠穆朗玛峰,然后因为老卡特的病情加重,两人被迫回国。爱德华因为老卡特想让他和女儿解开矛盾而和他发生了剧烈的争吵,两人恢复了在入住同一间病房前的毫无交叉的关系。但老卡特再次病发,在手术前两人解开了矛盾。再然后老卡特在手术中离世,独留爱德华一人完成他们两人的遗愿清单。
最后的最后,爱德华的助理登上了珠穆朗玛峰,把用猫屎咖啡盒装着的两人的骨灰并排放在山顶。
这个结局或许也不算个悲剧,但张涛更喜欢薛珅为他编造的那个结局,幸福美满,像是每一个童话故事的终章一样美好。
薛珅为他构建的世界里没有疾病和死亡,也没有不想见和离别。
薛珅趁他不注意往他嘴里塞了瓣橘子,张涛被这强烈的酸味刺激的几乎要落泪,“现在……现在还有橘子吗?”
薛珅坏心眼地笑眯眯地看着他吃下酸橘子,“从澳洲空运来的,不算反季节水果,也没有催生农药。”
张涛好不容易把那瓣酸橘子咽了下去,皱着脸抱怨道,“空运来的还这么酸,这不是坑人吗。”
薛珅赞同地点点头,“毕竟也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啊,比如说让橘子都不酸之类的。”
张涛小鸡啄米般点头。
薛珅突然凑近了他,小指像毒蛇一般暧昧地缠上他的指尖,他觉得薛珅的缠法和刚才陈希绕上他手指的方法很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薛珅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他,“小涛,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逃课?反正下节课是自习,上不上都没什么差别的。”
张涛惊奇地哎了一声,尾调上扬,似乎没料到薛珅这样的标准三好学生也会有逃课的一天。但他还没来得及给出回答就感觉自己左边的袖子被拽了一下,他又转头看向身侧冷着脸的姜凡。姜凡没看他,只是面色不虞地和薛珅对视着,“你逃课不要带上张涛,他的成绩不好,再逃课就得回到普通班了。”
姜凡最后这句话太过于刻薄强硬了,他的话一向伤人。他的妈妈教育过他很多次要说话委婉,每次他都答应的好好的,后来却屡次再犯,这么多年来他妈妈早就不得不接受自己儿子的情商全都加到智商上的事实了。
张涛没有被他话里的锋芒伤到,他早就习惯了姜凡时不时的残酷发言,性格的包容也让他无意识地化解姜凡话里的尖锐。但他这次缓慢且坚定地摇了摇头,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是无法改变的执着,这是他第一次完全站到姜凡的对立面,“无论会不会成绩下降,我这节课都不想上了。同桌你也知道的吧,我最近上课老是走神,自习课的时候也经常只对着一道题发呆,这节晚自习上不上对我来说也没差的。”
姜凡还是抿着唇不语,周身的气压低到几乎要化作实体,张涛在说完那些坚决的话后态度又软了下来,“同桌,明天我给你带早饭,就麻烦你帮我和薛珅掩护一下吧。”
“是啊姜凡,就拜托你了。”薛珅也跟着帮腔,但显而易见地姜凡很不喜欢他的声音。
最终薛珅和张涛还是成功逃课了,这是张涛从幼儿园开始到现在第一次逃课,感觉新奇的很。他们俩大摇大摆地走在空旷的校园街道里,老师和学生都在上课,他们俩从小小四方的水泥盒子里一起逃了出来,拉着手跑在一片宁静的校园里。校园的林荫路下只有两个出逃的人和几只歪头瞅着他们的鸟雀,树叶窸窸窣窣地轻响,伴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演奏出一首夏之歌。
张涛被拉着向前跑,有些气喘不匀地问薛珅,“薛珅,我们……我们要去哪儿啊?”
薛珅回头看了一眼他,然后牵着他到一处台阶那儿坐下,歪头看向他背着光的身影,“不知道,你想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张涛这话说的真情实感。他一向是个没多大主见的人,一个人孤独地成长给他带来的最多的就是“我们没得选择”,很少有人会问他去哪儿,他也很少会反问自己“你想去哪儿”,他只需要向前走就好了,东南西北上下左右,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都是向前走。因此他总是形单影只,哪怕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上两三个小时也不会有人在乎。
“那就先看看星星吧。”薛珅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台阶,张涛了然地坐过去,和薛珅一起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星星。”
“是啊,环境污染在日益严重,这样的星空夜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看到了。”
“我们还真是幸运。”张涛笑了,他指着天上随便的哪颗星星,“我小时候会唱的第一首歌就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我妈妈还教过我英文唱法,但我小时候很笨,没学会。”
“唔,那我们去音乐教室吧。”薛珅转头看他,视觉留影效果使得张涛在薛珅的眼眸里看到了无数颗星星,“我给你弹小星星,去吗?”
张涛愣了下,然后顺从地点点头,薛珅把手伸到他面前,他就把手搭上去,让两个人潮湿的掌心紧贴在一起。夏夜,晚风,紧握的手掌,奔跑的少年。张涛看着薛珅在前方的背影,没由来地觉得他很像一只鸽子,一只懂得方向和目的地的鸽子,让张涛这个漫无目的的人只需要牵着他的手跟紧他就好了。
薛珅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了音乐教室的钥匙,张涛看着满教室的音乐器材和满室明亮的灯光,觉得在那只鸽子的设定里还得再加个“拥有哆啦A梦的魔法口袋”。薛珅钢琴前坐定,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细长白皙,看他弹钢琴只会是一种享受。
以前音乐课上老师最喜欢喊薛珅起来唱歌,其次就是让他表演乐器,薛珅会的乐器很多,绝大多时候也都很乐意展示,唯独在公众表演弹钢琴这事上屡次坚定地拒绝,他给出的原因是“我弹得不好,就不献丑了”。张涛不懂音乐,但他觉得薛珅弹的很好,哪怕是小星星这样简单的乐曲都被他表演的更加悦耳动听,极富渲染力。
他轻巧地敲击着琴键,仿佛置身于人声鼎沸的大剧院,但他所有的精心表演都只是为了在场的唯一一个听众。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
HowIwonderwhatyouare
Upabovetheworldsohigh
Likeadiamondinthesky.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
Whentheblazingsunisgone,
Whenhenothingshinesupon
Thenyoushowyourlittlelight
Twinkle,twinkle,allthenight.
Thenthetravellerinthedark,
Thanksyouforyourtinyspark,
Couldheseewhichwaytogo,
Ifyoudidnottwinkleso.
Inthedarkblueskyyoukeep,
Oftenthroughmycurtainspeep,
Foryounevershutyoureye,
Tillthesunisinthesky.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
HowIwonderwhatyouare.”
薛珅轻声哼唱着,他没用多少让人眼花缭乱的技巧,朴素又真挚的歌声却让张涛的心跳乱了一个节拍。一曲毕了,薛珅笑眯眯地看向他,“你学会了吗?”
张涛尴尬地挠挠头,“我又不是和你一样过目不忘,所以没记下来。”
薛珅好脾气地纵容他,“没关系,人得到些什么就会失去什么,所以哪怕从最开始就没记住也无妨。”他随手翻了几页乐谱,最终停在一页上,转头询问张涛,“接下来弹《MerryChristmas,Mr.Lawrence》可以吗?”
张涛有些惊讶,“音乐教室里居然会有这首歌的乐谱吗?”
“原本是没有的,我自己复印了乐谱,偷偷替换了教室原来的乐谱。”薛珅一脸的“我认错,但我下次还犯”的理所当然,让张涛透过这张温润面庞看到了些许内在的傲气和叛逆,带着少年气的肆意妄为,“我很喜欢这首曲子,所以就这么做了。”
“你弹得这么好,为什么音乐课上却说自己弹得不好啊?”
薛珅用一种温柔缱绻的眼神看着黑白琴键,像是能从这一堆黑色色块看到什么人一样,“最开始学钢琴的时候,我的钢琴老师告诉我,他能和爱人走到一起多半是多亏了钢琴,因此他说钢琴最好在一个人的时候对着喜欢的人弹,这样告白成功的几率会更大点。我不想让我的告白混在一群人里,我只想让喜欢的人听我弹琴。”
张涛一开始被这话里巨大的信息量冲的一愣,等反应过来之后才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翻涌,他好像神魔入体一般愣在原地,艰难且僵硬地消化着“薛珅喜欢他”这个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残忍至极的事实。
那边薛珅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演奏,张涛的纷繁思绪混在琴声里艰难地试图理清一点头绪。他没想到不被他放在心上的“红鸾星动”的预言会真的上演,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有人说喜欢他,说想只为了他弹琴,这个证据确凿的事实在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死亡面前显得多么荒谬可笑。喜欢上一个将死之人会多么可怜。海水涨潮,海水落潮,他的生命混杂在海水里泡沫里被浪打翻,随即永远消散无踪,钢琴声隐没在风里,像世界上任意一条被遗忘的枯竭的河。
张涛抑制住身体发抖的冲动,哑着声音出声打断了未完的演奏,他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张口询问着和这场蓄谋已久的告白格格不入的问题,“薛珅,如果明天我就死了,你会做什么。”
张涛在他的话里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滚落眼眶,仿佛他从预知死亡那天起被刻意埋藏起来的所有委屈都如水堤崩溃一般奔涌泄出。隔着一层泪雾他看不清薛珅的脸,灯光在泪水的折射下泛出七彩的光辉,他只能含着泪水道歉,“对不起,薛珅,我没办法答应你。”说到这儿他哽咽了一下,“我要死了,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我没办法答应你,对不起。”
有一双手轻轻地擦去他的眼泪。
张涛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了,那段满是泥泞和泪水的记忆被彻底从记忆储存库里清除,形成一段虚无苍白的真空地带,爱和死亡在那段真空地带里都不复存在,他只能在那里保留的零星火光上感受到剧烈到灼人的情感,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他的负罪感。
等他跑出学校,看到校门口里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等待他的陈希时才再次恢复记忆的储存功能。路灯昏暗,陈希看不太清他的面容,但隐约也能看到他眼角的泪痕,他问怎么了。张涛打着哈哈说刚才脚尖撞墙了,被疼哭了。陈希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书包放到自己肩膀上,安慰地揉了把他的头发。
张涛从防盗门门外的地毯下拿出钥匙开了门,打开灯后暖黄色的灯光一下子照亮了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房子。
陈希不赞成地皱皱眉,“小涛,把钥匙放到门口不安全,小偷会很容易摸到的。”
张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因为我老是忘记随身带钥匙,所以会在地毯下面放一把钥匙做备用。之前有个冬天到半夜了我出去丢垃圾,结果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只能在门口抱着腿睡了一晚上。”
陈希的动作一顿,“你爸爸妈妈当时都不在家吗?”
“他们经常出差,很少回家的。”
“没带手机吗?”
“没啊,门禁卡也没带,所以也没办法下楼找物业,只能等到第二天天亮借别人的门禁卡出楼。”
“邻居呢?如果大声喊邻居的话他们会听到的,就算找不到物业也能暂时先去他们家睡一晚上。”
“他们当时全家都出去旅游了,楼上楼下也都在装修。”
张涛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了,连忙转移话题,笑着对他说,“没事的,一个人住也没什么,至少我特别独立。你看那个书柜,就是我一个人装的,我还会打蟑螂捉老鼠,阳台门上的那个门把手还是我自己换的呢,家里的医药箱也一直都是满的。至少我一个人活下去没有问题。”
他说的都是真话,但其中也有很多难以言说的隐情。
装书柜的时候拧螺丝拧到手破皮,等快装完了才发现装错了,就只能再拿着锤子撬开重新钉,书柜很高,超过一米八的地方他只能踩着板凳小心翼翼地装,就算这样也还是从凳子上摔下来好几次。他还是怕老鼠和蟑螂,有次看到一个没怎么用过的柜子里遍地都是老鼠生活过的痕迹,他抱着马桶吐了半天,连着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换阳台门把手的时候还不小心把玻璃打碎了,那个不是钢化玻璃,玻璃碎渣在他掌心划了一条横穿整个手掌的血痕,那道血痕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愈合,每到冷天里就会隐隐发疼。有个冬天的凌晨他因为肠胃炎被疼醒,结果发现医药箱空空如也,想着这里离医院只有几百米的距离走着去也行,但在半路上疼的走不动路,只能叫了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还好心地扶着他去拿了药。
他被丢下的太早,只能被迫学会这些生存的技能。
陈希沉默着,客厅的灯光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霾,“我相信,我相信小涛是个独立的人。但……但这得多艰难,很疼吧。”
“已经过去了。”张涛朝他露出一个笑,他没有对其他人说过自己成长历程中的那些痛苦和眼泪,那些苦难一丝一毫地构成了现在的他。他不会歌颂苦难的意义,但也不会仇视它们,该放下的就应该坦然放下,没人会在他哭泣的时候安慰他。
陈希无言地把他揉进怀里,力道大到让张涛觉得自己的肋骨在隐隐发疼,但他没有阻止,有人会心疼他,这是他之前想也不敢想的美梦。他拍了拍陈希的后背,“走吧,我们去看看小奈。”
一般来说看到陌生的人小奈会飞快地跳下床躲起来,或者在原地炸毛,嘴里发出“嘶嘶”的低吼,但看到陈希时它只是稍微睁了个眼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又安详地换了个姿势躺下接着打起小呼噜。
张涛原本还在担心如果小奈讨厌陈希怎么办,这下那点担心彻底烟消云散,之后浮现的却是针扎般细密的不舍和刺痛。他拿指尖碰着小奈的鼻尖,语气故作难过,“小奈,你真是个负心汉,看见帅哥哥就不跑了,最开始我把你带回家可是整整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你的影子呢。你真偏心。”
陈希在旁边善意地笑了几声,也试图抚摸这只乖巧的奶牛猫,结果小奈蓦然睁开了眼睛,张着嘴向他露出尖牙。见状陈希也没生气,只是转头对张涛说,“你看吧小涛,你是特殊的,他都不让我摸,他只喜欢你。”
理智告诉张涛他不该庆幸,小奈不亲近陈希会让它以后的生活难办很多。但感性又在无时无刻地告诉他,这是你和小奈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和它在一起了这么久,会难过也是很正常的,你希望自己是它的唯一它的特殊也是正常的。
这份复杂的思绪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强撑着张笑脸去挠小奈的下巴,小奈躲了一下,片刻后又主动凑过来,闭着眼用毛茸茸的脸蹭着张涛的指尖。张涛故技重施,把脸埋在小奈后辈的绒毛上蹭了蹭,声音沉闷而不舍,“小奈,你要去新家了,你会有对你很好的新的家人的。恭喜你啊,小奈。”
“不用!”张涛尖锐地叫了一声,小奈睁开眼睛看他,反应过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亡羊补牢般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有不得不尽早送走小奈的理由,虽然舍不得,但没办法。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陈希从背后搭上他的肩膀,双臂缚住他,把脑袋搭在他的颈窝处,脸颊紧贴着他侧颈裸露的皮肤。张涛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在自己耳边轻轻抚过,他的呼吸黏腻地和张涛的混在一起,暧昧地像一对恋恋不舍的情人,“我知道,我会给小奈一个新家的,你别担心。”
张涛闭上眼睛,企图对这场荒唐到极点的闹剧视而不见,他有直面死亡的勇气,孤身一人走向死亡没什么可怕的,但他不敢触碰别人鲜活炙热的一颗真心。
小奈走后的家显得更冷清了,明明只是恢复到了没有收养小奈前的生活而已明明是同一个房子。张涛半夜起来喝水,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他条件反射地赶紧拿走脚,“小奈,别离我这么近,小心踢到你!”
但没有那声总是喜欢和他唱反调的猫叫。他在一阵死寂中逐渐清醒地认识到,小奈已经离开他了。
他几乎要被这个事实击垮。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目光环顾四周,把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老房子尽数收进眼底。这个房子是爸爸妈妈刚结婚时买的婚房,哪怕后来爸爸白手起家有了钱也因为妈妈的念旧没有搬家。妈妈车祸后爸爸曾为此事特意找过他,问他想不想换个房子。张涛坚定地摇了摇头。爸爸的眼里没有意外,只是评价道,“你和你妈妈一样念旧。”
他站在阳台上吹风,现在整个世界都还没清醒过来,人们还没有戴上那些表情各异的面具,现在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时候。楼下有几个年轻人喝醉了酒,嬉嬉闹闹地唱着歌扰民。远处还有在放烟花的,张涛仰着头注视着天边的不断消逝然后又理解不断补充的烟火,似有万千星星藏于其间,彩色的光直洒到地上,光线不会因为他的消失发生任何偏转。
张涛想到了遗书,他看过的那些煽情电影里主角总会在死前写好遗书,然后等死后会有人把遗书交给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则会在遗书里找到人生的意义。张涛自认没办法告诉其他人生命有什么价值意义,但有些东西有总好过没有。
他打开小夜灯,从床头柜里抽出几页信纸。
第一封被否定,太煽情了,显得很矫情。
第二封被否定,这也太没感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个仿生人呢。
第三封被否定,写的太废话了,没人想看死者把小时候跑步摔倒的事情也写上去。
最后涂涂改改,那封遗书上只剩下了简短的三句话:
“死者张涛,非自愿死亡,惟愿身边的人都能长命百岁。”
教室里也是空无一人,但他一进教室就看到了他的桌子上摆放着的醒目的东西——一捧鲜红的玫瑰花和一个精致的黑丝绒盒子。
他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挪到座位旁,走近了才发现玫瑰花旁边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用清逸的字体写着“长命百岁”四个字。他认得这个字迹,再者说哪怕不认得也能猜出是谁送的。
这算什么?离别礼吗?张涛苦笑着打开丝绒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块银制的长命锁。
长命百岁。
他一时竟不知道是被送了一个长命锁更好笑还是假如盒子里装的是个钻戒更好笑。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才发现是姜凡,他颇为惊讶地问道:“同桌?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姜凡推了下眼镜,从他身边的空跨过走到自己座位上,目光晦暗地在几乎占满他桌面的一大捧玫瑰花上扫了一眼,“早上醒的早就来了,一来就看到你在发呆。这些是什么东西,哪个女生要和你表白?这么大手笔。”
张涛也不解地回视过去,颇为无奈地摊摊手,“不是哪个女生,是薛珅送的,我一来就看到玫瑰花和长命锁放在这儿了。”
“……呵呵,6。”
张涛敏锐地发觉到他同桌今天的心情不太好,眼底略微发青的黑眼圈也表明他不像他说的那样“早上醒的早”,有可能和他一样几乎一整宿都没睡。他抱起玫瑰花,犹豫了一下怎么处置它们,最终还是把花束放到了最后面的置物架上,这毕竟是薛珅送的,他没有丢掉它们的权力。至于长命锁……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到了书包里。这份礼物太贵重,虽然他能送出同等价位的礼物,但这个长命锁里蕴藏着的浓烈的感情却是他没办法偿还的。只能以后找个机会托人还给薛珅了。
但姜凡只是板着脸看了一眼他,语气冷淡又坚决,“不给。”
“啊?为什么啊?!”
姜凡呼出一口闷气,在心底反复默念“不要生气”,他同桌是个迟钝的,昨晚已经生了一整夜的气了,今早还和他打谜语犯冲,用不着,没必要。他敲敲张涛的桌面,骨节和木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想想你有什么事情答应我了又忘记的。”
“呃……”张涛费劲地动脑想了一下,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实在没办法从一片混乱的脑袋里揪出一句或许只是他随口提及的承诺。他苦恼地皱着眉,最终决定坦白从宽,诚实地承认自己的罪行,“我想不起来了。”
姜凡猜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没料到张涛会这么诚实且快速地认错,他被噎的顿了一下,最终决定不再为难他们两个人了,“你昨天让我帮你和薛珅打掩护,代价是今早给我带早餐。掩护我打了,早餐呢?”
张涛艰难地从记忆储存库里扒出有关这段的记忆,发现确有此事。他悲催地想,如果当时听姜凡的就好了,至少不会和薛珅闹成现在这幅样子。但人生只有向前走一个单视角,只能回忆,无法回头,哪怕他再想改变当初的选择也是无能为力。
他真诚地道了歉,说明天绝对不会忘的。
姜凡抿了下嘴,提醒他明天是周六不用来学校,没办法送早餐。张涛这才反应过来,迷茫地反问他那怎么办。
“作为补偿,明天你陪我去图书馆看一天书好了。”
张涛有些纠结,他不是不想和姜凡一起学习,只是担心他今晚就一睡不起的话会无法赴约。但姜凡一副“如果你敢拒绝我就把你从天台上扔下去”的冷脸表情让他没办法拒绝,最终他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
姜凡这才稍稍满意,把自己早就写完的作业拿给他,“明天上午九点钟,市图书馆,别迟到了。”
张涛发现,除了被死亡提前选定这点除外,他的幸运值还是蛮高的,至少他活到了给小奈找个新家,也没有负了姜凡的约。
姜凡和他约定的图书馆就是他几天前送还过书的图书馆是同一家。张涛很早就出了门,他不想坐车,因此决定走过去,反正图书馆离他家不远,二十分钟左右的脚程就能到。
或许是周末的原因,街上的人明显地比上次他出门时多了很多,穿着校服急匆匆向前跑的初高中生都消失了,大人、小孩、老人、宠物都一股脑地涌到街道上,欢声笑语点亮了盛夏的太阳。
张涛路过了两个牵着博美十指相扣散步的女生,走了有一段路了才发现那两个女生里有一位是给他包过花的花店里的女生。等他回头再想找寻她时,两个女生相靠的身影已经像水滴入大海一样融进了人群中。
人和人的相遇有时候奇妙的让人浮想联翩。
姜凡在五分钟前就发消息和他说自己已经到了,张涛在阅读区找了一圈没看到姜凡,就在他打算再找一圈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
同桌:【回头】
张涛转头看去,姜凡正坐在靠窗的两人桌上拿着手机,镜片后的目光和他撞在一起。夏日明媚的阳光尽数洒在他身上,让他冰冷的气质也变得温暖几分。
张涛兴冲冲地跑过去,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并不刺眼的阳光晒得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姜凡煞风景地给他发了条消息,【你迟到了两分钟。】
姜凡看到消息后挑挑眉,然后把手机屏幕锁死倒扣在桌面上,摆的是一副“就算我看到了也不回你”的架子。张涛气馁,深感挫败地从书包里掏出卷子写试卷。
张涛把手掌贴在玻璃上,和玻璃上的阳光隔空握手。这个世界以一种新奇又美丽的方式展现平铺在他面前,他积极地和这个世界打着招呼,把每一次相遇都当做最后一次来献祭自己。
他看着窗外,姜凡就这么看着他,看他在阳光下闪着光的眼睛,看他剪短了的发尾,看他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拿起手机给张涛发了个消息,【想去游乐园吗?】
张涛回了个问号。
【我看你一直在盯着外面那个打滚要去游乐园的男孩,以为你也想去。】
【我哪有!……不对,你怎么知道那个小男孩说他想去游乐园的,难不成你那个座位能听到声音?】
【6,我只是会唇语而已。】
【我不想去游乐园,但也不想待在这儿了。同桌,好同桌,我们出去玩吧!】
【去哪儿。】
【不知道。呃,要不,我们去轧马路?】
【……6。】
【去不去吗!】
【……走。】
张涛奔天喜庆地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姜凡走在他后面,看着他活力四射向前跑着的背影有些想发笑,张涛总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快乐。
两个人在图书馆门口的一处绿荫下站定,张涛一只手扇着风问他,“我们往哪儿走啊。”
张涛也苦恼地皱眉,“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这周围我都走过,往哪个地方去的都有,只要不是一直向西走就行,一路向西的话只会走到郊外的农田去,我那次差点没找到回去的路。”
姜凡叹了口气,任命地点开导航软件查看周围的路段,张涛则蹲在旁边,和一只流浪狗玩握爪子给狗粮的游戏。两道截然不同的风景微妙又和谐地融进同一副画面中,惹得路过的女生总会多看他们两人几眼。
“我们可以先向北走,到了华天大厦再转弯,向左走的话能路过一个公园……”
姜凡还没解说完他们接下来的安排,就被张涛拉住了裤脚,姜凡低头看他,张涛和小黄狗摆出同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同桌,我想吃棉花糖,刚才我看有个小男孩拿着,他应该是在另一条街上买的。我也想吃。”
姜凡和他对视着,不自觉摆出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和他商量,“为什么不自己去买?”
张涛不答,只是和小黄狗一起摆出那副无辜的表情看着他。他最终败下阵来,无奈地啧了一声,感觉自己像是在遛狗,“你在这别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涛满意地笑着点头,这时候看起来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姜凡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张涛收起了那副献媚的表情,他艰难地从胸腔里吐出一口长气,手掌温柔地揉了揉流浪狗的脑袋,“谢谢小狗你刚才陪我把姜凡骗走,我要去找妈妈了。小狗,再见。”
今天起床后他就一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刚才那股预感直接到达了顶峰,他的每一片灵魂都在怒吼地警醒着他——“你马上就要死了!”他没想到死亡会来的这么措不及防,哪怕他早已做了多天的准备,这死亡也仍然差点把他击倒。
他想,幸好他没有违约,这样已经足够了。
流浪狗舍不得离开,张涛赶了几次无果后也就让它躺在自己的脚边了,他在树荫下再次环视了四周的世界,每一缕阳光都被他刻在脑海里,他闭上眼睛,脑袋放空,什么也想不到,空荡荡的全是一片苍白。
他听到了刹车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再睁眼时就看到了一辆飞奔的轿车和站在马路中央的男孩。那副场景在他的眼里扭曲又重组,鲜红的血、棉花糖的甜气、警笛和耳鸣声一下子击穿了他的大脑。童年的创伤后遗症让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心脏如鼓般不断地敲击着耳膜。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等他回过神时,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试图活动指尖,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感觉有东西沾在了他的睫毛上,黏糊糊地让他很不舒服。比起视觉最先恢复的是听觉,耳鸣渐渐褪去,他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男孩的哭声、男人们的低语、警笛尖锐刺耳的鸣叫,以及似乎离他很远很远的蝉鸣声。
然后是视觉。
他透过一层层重重叠叠的黑色屏障,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红色,血液的鲜红。他努力地眨了几下眼,黑色褪去了更多,他透过血色看到了姜凡。那或许不是姜凡,因为他只能看清一个个模糊的色块,但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是姜凡。
姜凡的身影和十年前的那个手拿棉花糖的小孩逐渐重叠在了一起,张涛的视觉又再次被血液染红,他猜自己的头一定流血了。
他闭上了眼睛,想,死亡真是个残忍的轮回。
骨头的破碎通过痛觉清晰地传递给他,他轻吸着被阳光烤化的空气,感受着生命在躯体内的流逝。人在死亡是最后失去的是听觉。一切喧杂的闹声都渐渐离他而去,这些声音抽丝剥茧后留下的只剩下了离他很远很远的蝉鸣。
他讨厌夏天。
●
张涛以前抱怨说,前人都说夏天在开始和结束时都该有一场雨,但今年还没下雨就这么热了,太讨厌。
他死在了那个令他讨厌的夏天,而在他下葬这天,天空下起了雨。
前来吊唁的人很少,除了几个平时不大交往的亲戚外就是几个张涛的朋友,张涛的爸爸——那个看起来和张涛毫无相似之处的男人冷漠地组织着这场葬礼,理智且有条不紊,但处处都显得格格不入。
陈希咬着牙,把薛珅抵在墓地外的一棵树下,两把黑伞相继掉在地上。他看起来和前几天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相差巨大,雨水顺着被打湿的红发滴进赤红的眼眶,让人分不清他落下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的声音像是从喉管里挤出来的一样晦涩,“你早就知道了他会死,是不是,那你他妈的怎么不告诉我。”
薛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宛如看一头丧失了理智的野兽,“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你能让他为了你活下来吗。”
“但至少,至少我能……”
“你什么也做不了。”薛珅用了巧劲,把陈希拽着自己衣领的手甩出去,他的声音冷漠而隐含难过,“陈希,别给你自己加码,也别给自己立悲苦人设。真正被他伤害的人,只有亲眼目睹了他死亡的姜凡而已。”
说完他也不管陈希的反应,推开他后蹲下捡起刚才在争执中掉落的长命锁,正是之前他送给张涛的那个,刚才被他爸爸原封不动送还回来。
今天下了这个夏天的第一场雨,大雨接连不断地下了七天,七天后的夏天再次灿烂明媚。
有人的夏天在这场暴雨中开始,有人的夏天在这场暴雨中结束。
———————全文完———————
重编的一些题外话:
我的成长和「野蛮生长」与「死亡」挂钩,随着年龄的升高,性格的缺陷让我向往那些温柔宽容的人,于是我拼命学习她们。这也造就了我看似温柔实际上尖锐的性格。后来我意识到,成长痛不等同于死亡,生活中的每一处创伤都是成长痛,我讨厌他们,我希望它们都消失不见,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构成了现在的我。
小奈是我家的猫,別野加奈也是我喜欢的歌手(虽然我平时都是叫小奈咪咕酱啦)。小奈最开始是只流浪猫,瘦骨嶙峋的,身上只剩皮包骨了,我在路上遇到了她,给了她一点面包,她就跟着我回家了。她最开始特别乖巧,给摸给抱给亲的,但现在她已经变成了一头猪咪(我爱人天天喊着把她下火锅),还搞欲擒故纵那一套,真的是太坏了。
其次是因为我在北方,寒冬里写酷暑是件很折磨人的事,是很想穿越到过去狠狠揍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一顿的程度。
下一篇文不出意料的话就是新春企划文了,我打算搞点我喜欢的狗血滚滚的白月光文学来吃(嘿嘿)。彩蛋讲的是张涛死后十年后的同学聚会,照例的粮票就能解锁,之前没看过的小可爱可以来看看。
——————————————
二编:
2024年7月5日小奈回喵星了
进来听绿蓝说“我喜欢你”!
亲友剪的视频,已经过同意搬到lof
BGM:马福禄寿
用一捧春风将你定格
伊索这套已经实装了,在我梦里实装的
(背景摆烂了x一整个乱画的大动作,希望疫情可以早些过去我好想去春游
(浅混个头像框)
2k字一发完
欺负蘑菇多快乐
陆沨回到家时,整个屋子空荡荡的,桌子上的饭菜虽然还在冒着热气,但是平时会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回来的安折却不知是去了哪里。
“安折?”
上校清冷的声音里混杂着些许焦急与担忧,这种复杂的情绪出现在他身上的概率极低,且几乎每一次都和那朵小蘑菇有关。
陆沨走到餐桌旁,眼尖地捕捉到了桌子上的字条——上校,你能找到我吗?
是圆润可爱的字体,他一眼就辨认出了这是安折亲笔写下的字条,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平静下来。
大概是这段日子自己太忙了吧,所以自己的小家伙开始想法设...
大概是这段日子自己太忙了吧,所以自己的小家伙开始想法设法引起他的注意了。
嗯,那就满足他。
陆沨修长的手轻轻探过去触碰了一下盛着土豆牛肉汤的玻璃碗,嗯,还是烫的。他会在汤凉掉之前找到那只不知缩在了哪个角落的小家伙的。
客厅并没有多少装饰物,白色的茶几上摆着一个遥控器,还有两三本书籍,以及一个抽纸盒。
陆沨思索了一下,拿起那个盒子轻轻摇了摇,又默默放回原位。
嗯,估计不在客厅了。
安折曾经居住于深渊,那时,身边都是泥泞的沼泽与潮湿的土壤,作为一只积极求生的蘑菇,自然不会对湿润的环境有半分怨言。
但是,作为人类生活了一段时日后,安折的生活习惯也和曾经发生了一些不容忽视的改变。比如说,他依然喜欢雨天之后被细雨润泽之后的泥土,但是,却不怎么愿意在那些混杂着腐烂动植物的地方久呆。
蘑菇也会有洁癖的。
于是,陆上校决定搜寻完一遍后,再去查看沙发和茶几底下那些存在卫生死角的区域。
躲在暗处的小蘑菇偷偷探出几根菌丝监视着陆沨的一举一动,看着径直走向卧室的身影,他长出了一口气。
“谁?”
作为审判庭的权威,陆沨的直觉是相当敏锐的,平心而论,方才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听”到什么声音,但是第六感却让他捕捉到了一点异动。
其实这么说也不对,他现在的形态是一朵不折不扣的蘑菇,蘑菇是不会呼吸的。但是,作为一只可以到处溜达的蘑菇,安折还是悄悄把菌丝收了回来,然后安安静静地呆着,假装自己是个假蘑菇。
卧室,没有。
厨房,没有。
阳台,也没有。
难道说……
陆沨一个个排除可能性,最后微微皱眉站在了洗手间的门口。
明面上并没有多少需要他查探的,陆沨看了眼两人的刷牙杯,又掀开毛巾和浴巾仔细找了找,甚至连花洒的喷头都拆下来检查了一遍。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马桶上。
马桶的盖子是盖着的,陆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叹了口气,不冷不热道:“你要是钻进了马桶里,我就……”他停顿了一下,故作严厉道:“我就把你冲走。”
安折的听力极佳,他听着陆沨没什么威慑力的威胁,轻轻晃了晃菌盖,仿佛像是在笑着摇晃脑袋一样。
砰的一下,陆沨置之死地而后生地打开了盖子,万幸的是,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家伙漂在里面的诡异场景。
上校是非常严谨的,他眯了一下眼,又伸手把马桶水箱的盖子取了下来,确认除了水之外什么都没有后,终于离开了洗手间。
阴暗,潮湿,但是还要干净。
到底是哪里呢?
陆沨又转悠回了客厅,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一个好去处。
作为陆上校的专属蘑菇,安折的感知力也是与日俱增,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感受到有一束锐利的目光朝着自己躲藏的位置射了过来。
难道是被他发现了?
陆沨也不再继续找了,他拖出椅子,坐下,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饭。
“嗯,培根煎得刚刚好,撒上一点胡椒粉很美味。”
“果然放了牛奶的土豆汤更好喝一些。”
“我感觉自己就能吃完这一桌饭。”
蘑菇好气哦。
说好的先找到自己再一起吃饭呢?果然,人类都很会骗人,尤其喜欢骗他这种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不谙世事的蘑菇。
安折躺在同类旁边,气鼓鼓地一动不动,但是就这样暴露自己的行踪,又显得那样无趣……
这里虽然阴暗潮湿,但是的确有些太冷了,安折把自己缩成了更小的一团,不知道下一步能做些什么。
“安折,别在冰箱里待着了,再不出来土豆汤就要见底了。”
“你要是不饿的话可以再躲一会儿。”
“——你好过分。”
闷闷的声音从冰箱的冷藏室里传出来,陆沨笑了笑,轻轻打开柜门,看见的,是一排长得一模一样的蘑菇。
审判者做久了,自然能一眼分辨出异种和普通蘑菇,更何况,这一群白白胖胖的蘑菇里,还藏着他最爱的那一只小蘑菇。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从右往左数的倒数第三只蘑菇,轻笑道:“你这样算不算没穿衣服?”
下一刻,那只被他摸得不厌其烦的蘑菇,弹起来撞了一下他的额头。
陆沨还从来没被人成功袭击过,第一次被偷袭,竟然是被一只看起来完全无害的小蘑菇。但是柔软的伞盖撞到人的身上时并不会产生分毫痛觉,仔细想想,更像是,被亲了一口?
偷袭成功的小蘑菇不消几秒就变回了平时的模样,他撇过眼去看餐桌,却发现桌子上的饭菜压根没被人动过。
……又被骗了。
“上校,你依然是基地里最爱欺负蘑菇的人类。”
下一秒,安折跌入了一个温柔而霸道的拥抱。
“我找到你了。”
“上校?”
“你逃不掉的。”
安折把脸埋在陆沨的胸口,小声嘀咕道:“我不会逃的。”
——end
没想到吧!蘑菇躲进了食材里!(其他蘑菇:喵喵喵?)
太好康了摸了!「是日本Tcard联动滴新衣服
●向哨paro,向哨向哨是向哨,强调三遍
●就那啥,某向导打死也不说喜欢的故事。
●7k
●私设有。
塔在本文里就相当于一个基地和学校的存在,但是搭档了的哨兵和向导是可以搬出去的,前提是同居。本文哨兵向导的活动比较自由,但还是要按时完成任务。
●有轻松的日常甜饼,也有战斗场面,是he放心
人设立绘图链接点这里
“哈——陆光,早啊~”...
“哈——陆光,早啊~”
清晨的阳光落到程小时身上,给凌乱发丝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片刻的慵懒,宛若梦境的朦胧和美好。
陆光敛了敛眼帘,平静愉悦的精神联系说明着眼前这个人今天昨晚睡的不错。
身边的沙发微微陷下,软绵绵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落在他的耳边。
“陆光~我想要撸小白。”
不等陆光回应,早就躲在一边的小白直接双脚一蹬,扑到了程小时的怀里,十分乖巧的蹭了两下程小时的手,撒娇似的喵喵了两声。
程小时在他下巴轻轻挠了两下,小白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双蓝色的眼睛舒服的眯起来。
坐在旁边的陆光不可察觉的绷紧了肩膀。
精神体和本体感官是相连的。
喜好也是相连的。
或者说,精神体的行为,就是本体内心深处的想法。
只是程小时从来都好像不知道一样的撸猫,陆光也任由他去。
这样,似乎已经越过了普通的合作关系。
但也仅此而已,两人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不说你绝对看不出来小白是一只银影缅因猫,这眼睛睁的圆圆的,双爪被程小时握在手中轻轻揉捏,乖的跟个布偶似的,还不时发出几声舒服的喵呜声。
陆光看了一眼一到程小时手中就完全没了气势的小白,就放下了书。
小白保证,他在陆光眼里看到了嫌弃!
哼!嫌弃又怎么样,它就是要和小哨兵贴贴,这是本能,无法抗拒的!
程小时见陆光放下书,就抓过陆的手腕看了眼他手上的表。
“是时候做早餐了,今天吃面怎么样?”
“嗯。”
其他的搭档一般都是向导负责厨房,要是向导不会那一般都点外卖。
但是在陆光程小时这里,就大多数都是程小时在做饭了,虽然大部分都是面食。
因为程小时没有遇到陆光之前都是在自力更生,他的情况又比较特殊,属于特级敏感哨兵,大多数外卖他都吃不了。
而陆光就是典型的高材生,做饭就是他唯独没有点上的技能了。
小白踩着猫步进来,不满的看了眼陆光。
这家伙又把小哨兵抢走了!
虽然理论上精神体和本体是一体的,但是他们都有独立的思考能力。陆光看着小白又要蹭上程小时的裤脚,甩了甩手中的水,提着小白后颈就给它扔出去了。
“陆光,你怎么对你精神体那么凶啊?那么可爱的小猫咪~”程小时狡黠的看着陆光,却并不让人讨厌,只是觉得活泼可爱。
要是让别人听到这句话,怕不是要被吓死,竟然说陆光的银影缅因猫可爱,那可是能一口咬断一个成年人喉咙的恐怖生物。
“呀!你不会是吃醋了吧,精神体的醋都吃嘛?”程小时开玩笑道。
“专心煮面。”
陆光将青菜鸡蛋弄到放到一旁,然后就靠在冰箱上,看着程小时煮面。
画面温馨又舒适,让两个人的精神都十分放松。
嗯……只是还能隐约听到小白在用爪子挠门的声音。
程小时将面端出来的时候,门外刚好响起了门铃声。
程小时将面放下,几步走到门前。
“早上好呀!”乔苓打了个招呼,然后就驾轻就熟进到屋子里。
陆光也捧着另外一碗出来了,顺带打了个招呼“乔苓姐早。”
“一大早过来,有什么事吗?”程小时将胳膊靠在椅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乔苓翻了个白眼,“没个正型,真不知道没了陆光你该怎么办。”
“切!我和陆光那叫相辅相成懂吧。”
说完,就想伸手去拿乔苓手上的文件,乔苓一个后撤步加踮脚,躲开了程小时,怎么说她也是个侦查向导,身手还是不错的。
然后程小时就连着椅子失去了重心,已经准备好摔个狗啃泥了,椅子却被一阵轻柔的力量扶了起来。
是陆光的精神力。
乔苓看着晃悠几下又回到原位的程小时,心里也是惊讶。
不愧是s级都向导,精神力控物都做的如此轻松。本来程小时就算摔了也问题不大,毕竟他还是个A级哨兵,肉身强度还是点满的。
但是终归有个人护着,总比没有好。
乔苓不再去看程小时,“陆光,这是接下来的任务。大概就是追捕连环杀人犯,只不过对方两个人都是哨兵,而且等级似乎还不低,所以需要你们的辅助,这个任务危险性比较高,我希望你们尽力而为就行了。”
“具体情况在文件里面,你们今天之内研究一下。”
说完乔苓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端起一碗面。
“一大早就给你们送资料了,早餐都没吃,这碗我就带走啦。”
“别呀,那是我的!”程小时哀嚎道。
“再煮一碗不就好了吗?”乔苓灵活的躲过程小时的动作,跑到门外,咔嚓一下把门给锁了。
“陆光——你看这怎么办,家里也没面了……”
“你这身手,还想吃面?”
“怎么能这样说,乔苓她专攻速度,不是我的错呀!要不……你和我分一碗?可以吗?陆光~”
陆光看着程小时下巴抵在桌子上,和他精神体黑白边牧像个十足十。
而且确实乔苓专攻速度,程小时也不可能为了碗面真的去用上A级哨兵的压迫。
“算了,你去再拿个碗。”
“家里也没碗了……”
程小时看着陆光额头上冒出的青筋,一双金色的眼睛笑的微弯。
寒夜的冷月下一座金属大楼高耸入空,紧闭的门前大约十几个哨兵在来回巡视。
隐秘的角落传来及不可查的破风声,一柄银色的锐器精准插入气管连带着声带一齐切断,倒下的人瞪大了双眼,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被悄悄从一边拖走。
无声无息的,守门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然后消失。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警惕的回头,只来得及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就闷声倒下,乌黑色的血沿着鼻翼缓缓流下。一瞬间,剩下的七八个人都仿佛睡着了一般软倒在地,但已经无了声息。
程小时和陆光默契的对视一眼,将消音手枪插回大腿一侧。
“密码锁。”程小时看了眼门侧,自觉地让开了个位置给陆光。
陆光将手虚放在锁上方,三秒过后,门就自动打开了。
程小时和陆光分别摸上了腿侧的手枪和腰侧的短镖。
看清门内的情况后,程小时松了一口气,果然什么事情陆光都能解决。
这次的任务并不简单,对方是连环杀人犯,而且下手对象都是向导。
两个嫌疑人其中一个人还是军火大家刘家的少爷刘旻,虽然已经被驱出家族,但是他手上已经提前控制了不少据点,给警方的追捕造成了不少的阻碍。而另外一个人,更是身份不明,代号“红眼”。
又过一个拐弯,还是没人。
至于这个大楼,就是警方追查出来的,刘旻的藏身地点。
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刘旻抓捕归案。
“这不有你嘛”程小时边跑边说道。
哒哒哒的脚步声回响在楼道内,不细听都难以分辨这是两个人的脚步。
“没见过你这样的哨兵。”陆光捏了捏手中的飞镖,无奈的说道。
不过被程小时这样一扯,紧张的气氛也降下了几分,反而能让头脑更清醒几分。
陆光轻轻抿了一下唇,没想到调整情绪这种事还让程小时这个哨兵给做了。
突然,程小时停下了脚步,陆光也感受到了精神波动。
五个c级哨兵,三个b级。
刚才的手段在这里行不通,走廊空间太小,而且更没有什么躲避的地方。
那就只能速战速决了。
程小时刚想出手却被陆光抓住了手腕。
陆光凑近程小时的耳边,小声说道:“听我指挥,尽量保存战斗力。”
程小时揉了揉耳朵,点了点头。
陆光将精神力蔓延过去,阻断了一定范围的通讯,同时加强了和程小时的精神联系。
陆光轻扶耳麦。
“3.2.1.”
程小时一脚踏上对面的墙壁,铛——的一声,同时一个c级的哨兵倒地,程小时借着蹬墙的力道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地,将小腿上的手枪一拔,躲避的同时将举枪的又一个c级哨兵放倒。
“三点钟方向,后空翻。”耳麦里电流夹杂着冷清的声音,程小时分毫不差的执行。
程小时快速起身然后两把手枪向着同一个方位发射,那人急忙躲开,墙上留下两个重合的弹口。
程小时啧了一声,耳麦里又传来命令,程小时看也不看的往身后横踢了一脚然后果断的开枪。
下一刻就借着身后的墙壁躲过了飞来的子弹。
“十点钟方向!”
程小时快速扭转方向最后两发子弹送给了面前的b级哨兵。
其余三人看着程小时空弹心里一喜,齐齐瞄准,却看到了程小时的诡异的笑容,一颗犬牙反射着寒光。
开枪前的瞬间,那三个人精神瞬间有三秒的溃散。
三秒,已经够程小时装五颗子弹了。
再回过神来,那三人已经是三具尸体了。
他们倒地的瞬间,陆光从墙角冲出来,“快走,有人往这赶了。”
程小时也感觉到了,跟着陆光一齐向下一道门跑去,陆光强行用精神力将门打开,回头将密码修改然后锁死。
刚刚强行控制了两个b级和一个c级又接上破门修改,这一连串下来饶是s级的陆光也感觉头脑微涨。
但是陆光神情依然不变,和程小时的精神链接也坚固如钢。
但是程小时还是察觉到了不对,陆光没有用精神力给他“摸头”安抚了。
“陆光,要不接下来我背着你吧。”
“不行。”
“尽量保存战斗力嘛,这不是你说的吗?哨兵的体力可比你们这些向导好多了。”
最终陆光还是妥协了,程小时背着陆光,脚下的脚步甚至加快了几分,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任务的难度确实有点大。
渐渐焦躁起来的情绪瞬间被一股清凉洗淡。
“有我在。”冷清但可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小时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我明白了。”
接下来虽然路上遇到了不少阻碍,但大部分都比较轻巧的过去了,陆光也消耗了不少,但还是抽出了精神力在安抚频繁高强度作战的程小时。
“陆光,累了你就休息一会,不用时时都盯着的,我会尽量不受伤的。”
“我不要尽量,我要的是一定。懂吗程小时。”陆光拍了拍程小时的手,“在这放我下来吧,后面要是遇上刘旻那个等级不明的我的精神力可能还不足以控制他,稳妥起见,你尽量保存体力。”
“那你呢”
“别问那么多,听我指挥。”
程小时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屈服了。
谁让他的向导是陆光这个家伙呢?
终于最终找到了顶层的总控制厅,但是站在这个大门面前,陆光心里总是觉得奇怪。
太顺利了,后半程实在是太顺利了。
但陆光又实在是找不到对方这样做的理由。
无论他在不在这,都不应该这样,如果总控制室被夺取,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陆光将精神力的覆盖又扩大了几分,但是始终无法透过眼前的门。
最终还是要进去。
程小时始终很听话的跟在陆光身边,没有贸然前进。
“我先进去,你跟在我身后。”
让向导走打头阵实在不是什么好计谋,正常来说都会被哨兵拒绝,但是程小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暗暗将自己的精神更集中了点,更加复杂的信息涌入脑中,微微的刺痛感却丝毫不能动摇程小时。
只要有一瞬间的危险,他就必须将陆光护住。
门在陆光的控制下缓缓打开,里面却是空荡一片。
陆光将飞镖捏在手中,警惕的看着周围,程小时一双金色的瞳孔也反射出危险而具有压迫力的芒光。
陆光小心翼翼的踏入大门,一瞬,所有外界的接触都被隔绝,甚至是精神连结!
“快跑!”陆光喊道。
程小时非但没有听,反而是一瞬间到了门前,却被什么东西挡在了外面。
程小时一拳打上那无形的屏障,狠狠爆了句粗口。
“程小时,冷静下来!”精神力无法接触,陆光只能口头上尽量压制程小时不稳定的情绪。
这时,陆光身后的控制室里虚无的空间里缓缓踏出一个人。
“刘旻。”陆光的语已经冷到了极点。
刘旻背着手,惊讶的看着陆光,“怎么是你啊,连出任务都是你走在前面,你这也把程小时护的太好了吧?”
这样看来,对方的目标,应该是程小时。
陆光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几个度。
刘旻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似的,缓缓走上前,看着程小时:“用你来换他,怎么样?”
“还是说,你不愿意?”
“这样看了你们的情谊也不过如此啊。”
程小时还是不说话。
刘旻戏谑的看着陆光,“看来,这一切都只是你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陆光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了一声轻笑,“我从来都没说过,我需要同等的回报吧。”
程小时眼神微动,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陆光拖着刘旻,他必须在这个时候将自己最大的潜力激发出来。
从陆光的表现看来,他没有直接将刘旻拿下,可能是因为里面有类似于精神力限制器之类的东西,让陆光难以动手。
这不需要精神交流,这是平日里养成的默契。
程小时之前就一直卡在s级的瓶颈处,一直没有等到契机。
这次,终于是要来了。
只不过,似乎还是有点勉强。
程小时努力的压制着失控的精神力,将力量尽力集中在右手上。
一抹鲜血缓缓在程小时嘴角流下,程小时闭了闭眼,将胸前的蓝色宝石握在手心,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缓缓放下。
不过刘旻的耐心好像也到了极点,终于崩不住想要对陆光动手,程小时看着那尖刀抵上陆光的喉咙,脑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碎掉。
与此同时,重重的一拳落在屏障上,一条裂痕瞬间延伸,然后崩塌。
刘旻感受到危险的瞬间就退到了窗户边,然后直直落下,消失在了夜幕里。
陆光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动作,心里提起了一丝警惕。
程小时想要去追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动腿。
粘腻的血液滴滴落到冰冷的地上,程小时感觉自己眼皮有点重,头有点晕。
挤压力量强行突破瓶颈果然并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是从a级到s级,也不至于在鬼门关走一趟,而且还过度消耗了精神力和体力。
最重要的是,在没有和向导建立精神链接进行引导的时候完成这一系列危险的事情。
程小时还能保有意识,没有失控,已经是万幸了,又或许是实在没有力气了,才阻止了更坏的结果发生。
连陆光都没想到程小时会用这样危险的方法。
但如果让程小时知道这一切,他还是会这样做。
因为,他面前的是陆光。
逐渐模糊的视线,几乎要出走的灵魂,在精神力再次连结的那一瞬间,漫漫的精神力如柔软的波浪一般,轻轻抚平了那些痛苦。
程小时感觉自己栽入了一个安稳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柔和的精神力围绕着每一寸皮肤。
程小时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出一个笑容,然后靠在了陆光的肩膀上
“白痴。”
这是程小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塔顶的分微微拂过黑色的发,左右轻摇的发丝下嵌着一轮金日般的橘色眸子里面倒映着满天的星光。
在海峡旁的塔顶的风光一直独好,微浪轻轻拍打在岸边,即使是在身为哨兵的程小时耳里也不觉得吵闹。
当然,这也有陆光的功劳。
“陆光啊,我们就这样结业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徐珊珊他们见面了。”
程小时也少见的收起了嬉皮笑脸,流露出几分感慨和不舍。
陆光没有说话,但程小时能够感受到柔和的精神力一下一下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程小时微微垂下眼眸,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月色洒过,他的眼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显得比平常乖巧不少。
陆光忍住去触摸程小时的冲动,却藏不住眼里的深情。
幸好,夜晚里看的不那么清晰。
我不看月亮,也不说想你。
这样月亮和你都被蒙在鼓里。
片刻,程小时也从那些淡淡的离别的感慨里跳出来,看向陆光。
“哎!陆光,你对未来有没有什么想法呀。”
陆光看着脱离情绪的程小时,还没等对他控制感情的能力夸赞了一番。
程小时又继续说道:“你应该很多规划吧。来告诉我,让我抄抄作业!”
果然还是死性难改。
“那程小时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陆光反问道。
程小时愣了一下,没想到陆光会反问他。
陆光看着程小时低头沉吟了一会,心里有些紧张。
其实那个时候陆光已经得知了乔苓帮他们两个提交了结业后的继续搭档请求,按照两个人的契合度,请求大概率也会通过。
只是,程小时是怎么想的,陆光也把握不准。
像程小时这样的人,应该会更喜欢新奇好玩的东西,他对于塔外面新的人新的世界应该很感兴趣。
不排除,他会想要单飞。
他现在又是越来越优秀,虽然有的时候还是会意气用事,但也是肉眼可见的在进步。
如果程小时不愿意,陆光还是会用尽办法将他留下,留在自己身边,这也是他让乔苓先提交申请的原因了。
但到了这个时候,陆光还是紧张了。
程小时微微仰起头,看了眼月光,然后笑着转过头来。
陆光蓦然撞入一双满是肆意飞扬的色彩的金色眼睛里。
那人笑着对他说:“我对未来的想法,大概就是你吧。”
那一刹那,天地都宛若消失一般,只剩下程小时那在耳边声音轻轻回荡。
我对未来的想法,大概就是你吧。
陆光闭了闭眼睛,回过神来,轻轻握住那撑在塔顶边缘的手。
“多谢。”
风还在吹着,送来朵朵浪花。
陆光缓缓从梦中醒来,耳边的浪声和梦中一样轻柔平静。
离结业那天虽然已经过了一年,但好像就恍若在昨天。
梦中的回忆还是那么的清晰。
这一年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程小时早已说过,他对未来的想法就是陆光。
床上的人仍然在沉睡,散落的黑发衬的那本来就棱角分明的脸多了几分憔悴。
陆光慢慢站起,轻轻抚开那散落在程小时唇边的发。
轻轻的吻落在稍显苍白的唇,虔诚的心如侍奉最珍重的神明。
而另一边,昏暗的地下室,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铁锈味,红色的烟头上是缓缓上升的烟雾。
咔嚓,大门被打开,烟雾被扰乱了几分,坐在沙发上的人皱了下眉。
“失败了?”
本该因为坠楼摔的稀巴烂的人扒着门瘸着腿拖着身体进了门,关上,然后无力的靠在门上。
属于s级哨兵的压迫瞬间袭来,刘旻喉咙一阵腥甜。
“你,你先别生气。”
“......”
“程小时,晋级s了。”
致命的威胁一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刘旻嘴角溢出鲜血。
低沉的笑声诡异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
“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个哨兵那么感兴趣吗?”
刺眼的白光铺满了整面墙,画面上隐隐出现一个人影——那是程小时。
TBC
————————————————
更新了
再放一次链接
更啦
·来看没品笑话
·没品前篇
·是这样。虽然无耻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们先赞后看
—
我叫刘旻,是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还没转正的那种。
不过没关系,我的职责仅仅只是负责这一带的交通和治安,今天是我实习的第三个礼拜,经过我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巡查和管理,一定可以在过两天的领导视察中大放异彩。
非常好,一切都非常顺利。我看着领导非常满意的面孔,已经开始盘算我转正加薪后是不是应该给我的爱宠小红多买几个超大的猫砂。
这样也犯不着她在我的被子上...
这样也犯不着她在我的被子上拉屎。
所以那边在狂奔的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中间那个人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原来是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啊,我还以为他只穿了个裤头呢。
等等他是不是真的只穿了个裤头。
现在我领导的表情和那个裸/奔男后面追着的白毛表情很像。
臭的像个裤头。
他说是那个白毛抢了他的裤子,然后他们俩就打起来了,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我什么都没说,我发誓。
我真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
他正在扒那个白毛的裤子。
我寻思着我要不要拉架。
根本拉不开。
至少事情现在还没有到达最坏的地步,比如说他们打架的时候,没有误伤到我的领导。
等等,为什么我领导脸上有个鞋印。
衣服上也有。
说实话,其实我不想拘留他们俩的。
因为我觉得我打不过他们。
做笔录的时候也没有要求需要仪态多么端正。
但至少陆光你的手先放开他的裤子。
还有你,程小时是吧,你可以把陆光左脚上的那只鞋还给他了,我看他单脚走路怪难受的。
不是,袜子也还一下。
什么让我闭嘴。
好的,我闭嘴。
我看着他们俩没有桌子写检讨书,着实有些费劲,然后就一人给递了一把小凳子。
程小时。我不是让你坐在凳子上,然后再把纸放在地上写。我是让你把纸放在凳子上,你明白吗。
不是。你不明白,就看看陆光。
不是,陆光你他妈怎么也这么写
你们的脖子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断掉呢
可能因为年轻吧。
我不该把程小时扶起来的,因为我发现在我的手触碰到他胳膊的那一瞬间,陆光恶狠狠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从我身上离开过。
脸更臭了。
像是一个放了三天的裤头。
我觉得我明白了。
妈的,为什么我还要在这儿受死男同的气。
我其实对于我们局里很少的一部分政策一直有些迷惑。比如说他们俩写的检讨书,为什么需要我公开朗读。
朗读就算了,为什么要对着一街道的广大市民。
算了,读就读吧。
字正腔圆且铿锵有力是一个人民警察的基本素养。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只穿一件裤头!”
程小时我希望你这辈子不要让我再看见你第二次。
今天天气真好,心情也好。
美中不足就是小红又尿了我一床。
不过好是好在领导终于采取了我的建议,当我据理力争地向他提议,我因为需要买猫砂而转正时,他当机立断。
送了我一盆猫砂。
好像还是进口的。
我抱着一盆猫砂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感觉天空无比的晴朗。
不过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走路不能一直看着天空。
谁信啊。
为什么我面前会有急刹车的声音。
我把视线转移向前方的下一秒就看到一辆不大的电瓶车载着三个喧哗不止的人朝我的方向撞了过来,我的吓得把猫砂丢了出去。
我的猫砂。
我的小红。
我的尿。
哦不是。我的床。
怎么感觉这个人有点熟悉。
不应该啊,我认识的人当中不应该有这么丑的菠萝头吧。
程小时,我要杀了你。
我今天再让你踏出公安局一步,我就不姓刘。
这姑娘烟熏妆太吓人了。
凑到我眼跟前的下一秒差点直接给我送走了,配上她使劲掐着嗓子的夹子音,我觉得这不到隔壁鬼屋当npc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觉得让她站在这个地方实在是有损我们市的良好风貌,而且搞不好还会吓死市民。
那么就先把杀了程小时的事情放一放,让我把这个姑娘送到一个能保障市民安全的地方。
我好难过。
你们谁能懂。
我不应该走神的,因为下一秒我的裤子就被扒了下来。我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糊着一整头发胶的菠萝头——正对准着我的裤头。
我刚才为什么没有先杀了陈小时
我其实并不是故意要扣陆光的车的。
为什么真的会有人把进局子当成观光一样,他特别悠闲的在我后面伸了个懒腰,然后靠在我背上,好像睡着了。
我忽然想起来,这个丑逼菠萝头也有可能是男同这件事。
然后我翻车了。
我的裤子被程小时扒下来的时候崩掉了一个扣子,翻车了以后又崩掉了一颗扣子,我愁眉苦脸,因为它现在穿不上去了。
程小时难得露出了有些愧疚的表情,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一根绳子给我,让我当裤带用。
很感谢你,但是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根绳子也连着你的裤带。
他面不改色,说这就是他的裤带。
不过还是挺长的,可以将就将就用用。
我其实不想妥协的,但是我突然想起来今年本命年穿着红色的裤头。
大丈夫能屈能伸。
领导问我们两个为什么现在跟个连体婴儿一样,我说我们共用一个裤带。
不是。您不要拉着一张裤头脸。
这是真的啊。
他说他要把我们强行分开,因为程小时要去写检讨,我解释了但是没有用,于是两边分别来了一个同事用力把我们往两边拽。
然后裤带断了。
我的裤子又掉了。
我也要写检讨了。
理由是疑似有暴/露癖/好。
我现在跟程小时只隔了一扇玻璃门。
我盯着他,皮笑肉不笑。他笑的非常的憨皮,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怎么笑的出来的。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菠萝头太丑了吧。
想到这里我也开始笑。
被骂了,说我们写检讨的时候交头接耳,毫无悔过之心。
我低头看看自己检讨书上的第一句话,也是憋了半天唯一憋出来的一句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只穿一条裤头。
我欲哭无泪。
行吧我妥协,我把他那天写的检讨拿过来抄。
我终于重见天日,程小时跟我也算交上了朋友,他说他对不起我,他要给我买猫砂。
我看着他大包小包提过来的两箱毛纱,还一脸洋洋得意地对我说随便选。
我面无表情。
不管是猫砂还是毛纱,我现在只想把他谋杀。
很快谋杀他的机会来了。
他问我陆光生日应该送什么。
是男人就送他海澜之家红色裤头。
送的越多越义气。
为什么程小时还是平安无事。
该死的,我忘了陆光是男同这件事。
失策了。
妈的。男同了不起啊。
*有失忆,无地球上线
*全黑塔的人都知道我不会取名字
*有私设,糖糖在当图书管理员之前是老傅的队员
*出任务那段bug巨多,毕竟我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不要在意细节
*由于开学住宿,只有周末才能用lof,我尽量周更,但是如果码不完就只能等下周
—————以下正文—————
1
傅闻夺至今记得那是他和唐陌的最后一次任务。
唐陌是枭龙小队最优秀的队员,同时也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还是傅闻夺的男朋友。
关于这一点,整个小队都知道。傅闻夺从不担心唐陌会被其他队员认为是潜规则,因为他足够优秀。平时那些队员私下里也会叫唐陌“嫂子”,只不过被唐陌听到了会挨...
关于这一点,整个小队都知道。傅闻夺从不担心唐陌会被其他队员认为是潜规则,因为他足够优秀。平时那些队员私下里也会叫唐陌“嫂子”,只不过被唐陌听到了会挨揍罢了。
唐陌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只是话不多,混熟了之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相处。
但是自那次任务以后,这个名字成了队里的禁忌。
其他队都不满于傅闻夺这个队长的消沉,只有枭龙小队的成员和极少数人知道他们老大才是真正痛苦的那一个。
2
华夏边境发现一处跨国大毒枭的窝点,经过长期的踩点和侦查,决定派出傅闻夺的枭龙小队配合边境的缉毒特警去剿灭。
窝点是座工厂,藏在深山老林,双方自是发生了激战,唐陌打头带着特警顺利进入工厂内部。
里面的人着急着撤离,枪声响起,不少毒贩子慌了神。工厂内部特意建造的像个迷宫一样,那个大毒枭让手下断后抢先逃出了工厂,却被早已包抄在后门的傅闻夺抓了个正着。
这时毒枭也急了,工厂里一直配有炸药,就是为了在被端的时候毁坏证据顺便搞死几个缉毒警察以泄心头之恨,本来以为毒枭会以工厂里的人为人质,却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引爆键。
好在炸弹引爆有倒计时,傅闻夺马上命令所有人撤退,可偏偏这时候对讲机出了问题,他的命令传到唐陌那里只有断断续续的杂音。
而唐陌进入工厂后和队友分头追击,他正和大毒枭一个得力部下枪战,不知不觉离门口越来越远,当终于从对讲机里听出了只言片语,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上级认为要关闭工厂大门,毕竟外面还停着许多载人的警车,如果能关上铁门能够更好的减小冲击余波。
傅闻夺皱着眉,里面的特警和特种兵几乎都退出来了,独独没有唐陌。
唐陌本来就被毒枭手下的得力干将纠缠,推测出对讲机内容后想要撤离时,敌人再次缠上来。
他似乎知道炸弹的事情却没有离开,要么就是有秘密撤离通道,要么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效忠于大毒枭。
唐陌很想倾向于前者,但是技术组之前的勘探结果摆明了告诉他,事实是后者。
傅闻夺没有阻止,只是突然向工厂里面冲,却被身边队员一把拉住。
两个守在工厂门口的特警不属于枭龙小队,接到命令后直接开始关闭铁门,眼看大门的缝隙越来越小,在枭龙小队成员焦急的眼神中,终于看见了缝隙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关门的人不知道,而领导也无意提醒。
铁门“砰”的一声关闭了。
随后几秒,整座工厂倒塌爆炸,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火光四射,炸弹的冲击力直接冲开了刚刚被锁住的大门,将前面一小片空地的人全部掀翻。
傅闻夺也在被掀翻的队伍里,好在人都没什么大碍,就是摔在地上的时候五腑六脏都在震颤,尤其是心脏,几乎是碎裂一般的疼痛。
唐陌……唐陌……唐陌!
他不可能死!
脑袋嗡嗡作响,耳鸣使他头疼欲裂,傅闻夺几乎是在爬起来的瞬间又要冲回工厂,再次被队友架住。
“老大!别冲动!”
“队长!”
“工厂里面有制毒用的化学药剂,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二次爆炸,冒然进入可能……”
似乎是要应证这句话,爆炸声再次袭来,终究没有第一次那么大,可是却让傅闻夺的心跌入谷底。
若是第一次爆炸,傅闻夺还能欺骗自己或许唐陌没死,只是受伤了,可是一个受伤的人能挺过第二次爆炸吗?他跑的掉吗?
3
唐陌只记得当他解决掉那个难缠的敌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来时,看到了将要关闭的铁门。
他甚至和傅闻夺对视了,但是事实不是电影,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电影主角一样能在门关闭的最后关头险之又险的一个滑铲逃出生天。
唐陌只能眼睁睁看着铁门在自己面前关闭,傅闻夺的面孔也逐渐消失在门的那一边。
(由于当时角度问题,再加上门缝隙较小,唐陌并没有看见傅闻夺被队员拉住的双臂)
自己被放弃了。
那一刻,唐陌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牺牲一人拯救更多,这确实是个正确的决定,唐陌明明知道却还是心里不可抑制的难受。
理智告诉他这是最明智的做法,他身为军人不该有怨言,要怪就怪自己还是不够强,和敌人纠缠太久导致错失逃生机会,情感上却又止不住的失望。
他以为是傅闻夺下令关的门。
傅闻夺明明知道在里面的人是自己却还是关门了。
他被抛弃了。
他不清楚工厂里有多少炸药,但是如果,如果能把这面墙炸开,他说不定就能随着炸裂的墙壁一起掉出去,至少比被倒塌的墙面压死好。
这是个大胆且非常不靠谱的办法。
退一万步讲,就算唐陌成功了,这面墙的背后也是极为陡峭的斜坡,下面虽然有条河,但是谁能保证承受了爆炸冲击波的身体在滚下去后掉进河里会不会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淹死。
随手拎起地上的一块铁板挡在身前靠紧薄弱的墙面,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撞着耳膜,热浪席卷而来,身前的铁板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死死将他压在墙面上。
唐陌只觉得难以呼吸,火药的味道以及来自铁板的压力几乎让他窒息。
身后的墙面以唐陌为中心凹陷下去一块,裂缝如同蛛网般布满了大半个墙面,轰隆一声尽数崩裂。
他已经无法思考,本能地抱紧了脑袋,随着碎裂的墙体下坠,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随着地心引力不断的往下滚,小石子硌得生疼,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肋骨似乎撞断了两根,身上的淤青划痕估计也不少。唐陌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或许是一两分钟?只感到身子忽然腾空,失重感袭来,随后冰凉的触感瞬间包围了他。
他掉进了河里。
水流比想象中的更加湍急,唐陌挥舞着酸痛的双臂勉强浮出来,才刚接触到新鲜空气又有河水卷着浪花扑面而来,将他打回水里向前冲去。
冰冷刺骨的河水刺激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是唐陌已经顾不上这些疼痛了,不断有河水灌进嘴里,疲惫的身体依旧在垂死挣扎,直到后脑狠狠撞上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他终于昏了过去。
4
唐陌被河水带着冲到了岸边,正巧附近有山村,有人来河边洗衣服看见了他,连忙唤人来把他抬进了村。
小山村里民风淳朴,立马有人找来村里的老医生给唐陌治疗。
身上的伤口泡在水里久了,出现了不同的发炎症状,唐陌发着高烧,整个人都在发烫。那老医生好歹从医数十年,凭着丰富的经验愣是把人抢救了回来。只是身上骨折的地方还需要到城市里弄。
热心的人们又把昏迷的唐陌送进了离这最近的县城救治,几天后终于把人盼醒了。只是由于脑部遭到撞击,唐陌什么都不记得了。
村里人问他名字,也只能回答不知道。
找到唐陌的是对陈氏夫妇,为人热心善良,年轻的时候曾有过一个儿子,但那孩子贪玩掉进河里淹死了,后来俩人再也没要过孩子。
现在遇到唐陌,想来自己儿子还活着的话也和他一般大,只觉得越发亲切,主动留在医院照顾他。因为唐陌不大爱说话,夫妻俩就给他重新取了个名,叫陈默。
唐陌欣然接受了新名字,毕竟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叫什么,总是被人叫“那个落水的小伙子”也不太好。
等唐陌康复的差不多出院后,感谢了村子里的人,独身前往上海去打拼,在那里找了份稳定的工作,每个月都会往村子里寄钱,偶尔也会写封信给陈氏夫妇,说说自己的现状,那时俩老人家总会高兴地把信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读。
其实唐陌潜意识里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父母。
5
唐陌的工作是图书管理员,工资不算太高,却也能在养活自己之后还有富余。
他不是没想探寻自己的过去,但是内心深处却总在抗拒这件事。有时他会在梦中看见冲天的火光,有时又会看见一个男人模糊的脸。
他曾问过陈氏夫妇,两人也摸不着头脑,只知道捡到唐陌时,他穿着军装。
唐陌对自己之前的职业有了猜想,可能是执行任务时自己出了意外。
但他并没有回部队的想法。
回去等于接触过去。
而他现在最不想做的,就是了解自己的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尝试去回想的时候,心就疼的厉害。
直觉告诉唐陌,他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可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也不愿去想了。
6
但他是枭龙小队的队长,是华夏王牌特种兵队伍的队长,他有着自己的责任和工作,自然也就没法有更多的精力去寻找唐陌。
好像所有人都认为唐陌死了,尽管工厂爆炸后的废墟里有许多烧成焦炭的尸体却没有一具是唐陌的,但不管是上级领导还是他的队员,明里暗里无不是在暗示他这件事情。
距离那次任务已经过去了两年,唐陌的失踪已经被判定为死亡。由于找不到尸体,只能立了个衣冠冢。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傅闻夺只是沉默。他没有对上级领导的安排表示异议,只是说:“在哪?我去看看他。”
他来到了一处墓园,找到了众多墓碑中的一个,上面刻着唐陌的名字以及对他英勇牺牲的赞誉。
这些文字刺痛了傅闻夺的眼睛。
他开始怀疑自己,唐陌真的还活着吗?
他不敢想。
这两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出任务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把唐陌编入计划,然后在副队的提醒下将这个名字换成其他队员。
虽然表面看上去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但细看还是能发现他整个人的气场跟之前比还是变了许多。
话变少了,眼中的光也黯淡了。
这个在任何时候都坚毅可靠的男人此刻却脆弱不堪。
他只是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般,静静地立在墓碑前。
枭龙小队的队员有许多想来唐陌墓前送花的,在看到自家队长站那后愣是没敢上前。
而上级似乎是知道了傅闻夺的颓废,给他放了一个月长假让他好好调整。
傅闻夺什么也没说,只是接受了。
7
洛风城是个研究员,傅闻夺的老朋友,也知道他和唐陌的事,最近临时调到了上海,听说他放假便邀傅闻夺到上海来玩玩。
傅闻夺无心应邀,鬼使神差地还是去了一趟。而恰巧洛风城当天要去图书馆找资料,两人就约在了当地一所图书馆见面。
傅闻夺先到了图书馆,在等洛风城的过程中闲的无聊就站起身看看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书可以看。
当他随手抽出一本书转身要回到座位上去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
图书馆的大玻璃窗很好的将阳光洒在了那个人的身上,十分熟悉的背影,傅闻夺只觉得心脏骤然缩紧,连带着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个人转过身来,青年穿着图书馆的工作服,微笑着快要融进阳光里的样子就这样撞进了傅闻夺眼中。
他的眼瞳猛然一缩,哪怕这个人相较之前消瘦了不少,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拿着书的那只手有些颤抖,他不自觉地上前:“唐陌……”
青年看着他,疑惑地眨眨眼,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作牌:“先生,您看错了吧,我叫陈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8
傅闻夺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本该欣喜若狂,思念了两年的人突然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他怎能不狂喜。
可是他的唐陌却不认识他了,甚至连名字都改了。
傅闻夺难得的有些无措,他看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儿,对方回以微笑,只是这笑容显然是职业假笑,那其中的陌生和疏离如同一根针一般扎在他心上。
“默哥,你……”唐陌刚刚本来在和同事小赵聊天,她见唐陌转过身半天没回来自然有些疑惑,一探头就看见了他身后的傅闻夺。
小姑娘一下就红了脸,内心狂吼:这个人是谁?为什么长得这么帅?他为什么一直和默哥深情对视?
等等,深情对视?
小赵一下发现自己的用词不当,但是好像这位陌生帅哥看着唐陌的眼神确实不对劲。
她悄悄又看了看唐陌,见他好像完全不认识那个帅哥。
难道是一见钟情?
这么狗血的剧情会在现实发生?
现在帅哥已经流行内部消化了吗?
等小赵回过神,她默哥和陌生帅哥已经不见了。
9
唐陌被傅闻夺请去吃了顿午饭,而如约来到图书馆的洛风城自然是被遗忘到角落放了鸽子。
洛风城:(礼貌而不失优雅的微笑)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闻夺请人的理由也挺奇怪的,就说唐陌长得很像他以前的一个朋友。而唐陌也不知为什么对这个人有种莫名的信任,竟是跟着他直接走了。
10
后来傅闻夺时不时就往图书馆跑,算是跟改名为陈默的唐陌混熟了,然后自然而然,又走到了男朋友的位置。
只是当真正在一起后,唐陌总感觉傅闻夺的眼神怪怪的,有的时候明明看着自己,却总感觉他在透过自己看着别人。
他没多想。
两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血气方刚的,难免擦枪走火。在一次彻夜缠绵后,唐陌累得近乎昏过去,迷迷糊糊中他听见傅闻夺低声叫了一个名字。
唐陌。
他当时被困意所扰,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来不及思考便在傅闻夺怀里沉沉睡去。
他记得和傅闻夺的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喊得名字就是“唐陌”,他当时以为傅闻夺没看清自己工作牌上的名字,把“陈”看成了“唐”。
可是当这个名字总是在无意间闯入他的生活,唐陌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了什么。
傅闻夺仿佛透过他看别人的眼神,无意中叫错的名字,唐陌越想心就越冷,得出一个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的结论。
他喜欢了这么久的人把他当成了别人喜欢着。
或许从始自终,傅闻夺喜欢的都是“唐陌”而不是陈默。
这算什么?替身吗?
唐陌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想哭。
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爱慕不已的人,只是把他当替身?
他承认,自己有些嫉妒了。
嫉妒那个叫“唐陌”的人。
难道自己只是因为长得和他相似才能获得那个人的温柔吗?
直到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滴到了手背上,唐陌才惊觉自己的脸上已经多了两道泪痕。
他哭了。
11
傅闻夺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青年双眼无神地坐在沙发上发呆,脸上的泪痕虽然擦干净了,眼睛却微微红肿着。
“回来了?”
“嗯,你怎么了?”
傅闻夺在他身边坐下,轻轻环住对方。
他知道唐陌从来不会轻易外泄自己的情绪,特别是悲伤的情绪,什么事情能让他哭?
唐陌感受到傅闻夺结实有力的臂膀环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伤痛般,只可惜这种温柔应该都是属于“唐陌”的。
傅闻夺的举动让唐陌更加痛苦,他站起身,决然地从那个温暖的令人眷恋的怀抱中脱离出来。
“傅闻夺。”他平静地看着那双曾让他深深着迷的深邃眼眸,嘴里吐出的话像是刀子割在心里般。
“我们分手吧。”
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一僵,随即站起来问:“为什么。”
“你说要分手,总得有一个理由。”
唐陌看着他,声音有点冷:“你应该清楚原因。”
顿了顿,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度开口:“傅闻夺,我们两个都清楚,你喜欢的人不是陈默,是‘唐陌’,你又何必来……招惹我?”
这番话似乎是把那人震住了,唐陌以为是他心虚,只觉得心口更加疼痛。
下一秒,那个他渴望却又避之不及的温暖怀抱再次贴上来。
傅闻夺轻笑一声再度把人搂进怀中。
“你失过忆,陈默。”温热的鼻息喷在唐陌耳边,他不自在地别过头。
“我原来不说,是因为你不愿回忆。但现在,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
唐陌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看着傅闻夺。
陈氏夫妇曾说过他被发现的时候穿着军装……傅闻夺的职业是军人……有没有可能傅闻夺和唐陌早就认识,而陈默就是唐陌?
很有可能,毕竟他确实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傅闻夺像是能读出他心中所想一般,勾起唇角:“对,陈默就是唐陌。有的时候我看着你总是会想起你从前的样子,意气风发。但是现在看看,平平淡淡也未尝不可。”
在经历了上一次的离别后,傅闻夺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让唐陌回到部队了。
他承认了他害怕了。
害怕再一次失去他。
12
这些话似乎触碰到了某个开关,唐陌只觉得自己忽然头痛欲裂,几乎要昏死过去。他抱着头蹲了下去,曾经在梦里看到的零散片段似乎合了起来。
他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过去。
随之忆起的还有在眼前合上的铁门、爆炸和滚落山坡时的疼痛以及被冰凉河水包围的窒息感。
身上的伤早就痊愈成了一道道疤痕,而现在那些疤痕却仿佛在隐隐作疼,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别忘了,傅闻夺就是那个关门的人。
唐陌不停地告诉自己那是正确的选择,傅闻夺这么做保全了更多人的生命,可是……
可是他就是有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感觉。
这种感觉挥之不去,他不知该做何感想,刚从自己就是唐陌的惊愕中走出就要面对这样的痛苦。
傅闻夺明显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蹲下身想去扶,却被一把甩开。
他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唐陌还是这么抗拒自己。
“傅闻夺……”唐陌突然拉住了傅闻夺的衣角,“为什么……为什么要……”
说着抬起头,红红的眼眶中又有泪顺着脸颊滑落。
“你为什么要关门?”
13
唐陌觉得这太荒唐了,关于关门这件事,明明知道为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要问出来。
明明自己知道原因。
可这就像一个心结一般困扰着他,让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在傅闻夺的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少。
他自知这样不对,傅闻夺愿意来找他,愿意和他重新开始,他又有什么可抱怨,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但换做谁被自己爱人关了门等死侥幸活下来后,恐怕也难以接受吧。
唐陌当然是爱着傅闻夺的,不管是作为“唐陌”还是“陈默”,但他也确实接受不了被抛弃的事实。
因为那些疼痛太过深刻。
唐陌曾经不是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但是那时候有傅闻夺握紧他的手陪着他,再疼,他的心也像坠入蜜罐一般。
唯独这次,他独身一人面对这份疼痛,连同那颗在蜜罐里泡着的心也突然被拽出来摔了个粉碎。
14
凭着两人多年的默契,傅闻夺很快就明白了唐陌的话。
他以为他抛弃了他。
这个人啊,看上去冷冷清清,似乎什么事都无法让他动容,实际上内心安全感几乎为零。
不过这样也好。
曾经的唐陌强势又独立,傅闻夺一直觉得这样不错,却又总希望他能多依靠自己一些。
他第三次把唐陌圈在怀里,用自己低沉的嗓音认真地向怀里的人解释:“唐陌,我永远不会抛弃你。那扇门也并非我下令关的。”
感受到怀里的人动作一顿,傅闻夺无声地笑了笑。
“如果真的有需要你牺牲的那一天,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
“我会陪你一起去死。”
15
他该想到的,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唐陌从来都不是先入为主的人,可这次却莫名把关门这口大锅直接盖在了傅闻夺头上。
大概是他最后看到的人也是傅闻夺,当时情况又太危急,绝不是他的心里作用。
唐陌赌气地想着。
抱着他的人一直在亲吻他露在空气中的那一截白皙的后颈,这是一个带有暗示性的信号。
唐陌因为误会了傅闻夺多少有些愧疚,也就没有挣扎,任由对方把自己压在了沙发上亲,然后衣物被剥离,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地继续进行下去了。
16
后来傅闻夺假期结束回了部队,唐陌直接被安顿在了傅闻夺的家里,并在北京凭着丰富的经验重新找了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傅闻夺只要一有假就往家里跑,枭龙小队的队员惊觉自己老大放了个假回来后突然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个个都好奇的很,想问又不敢问。
直到有一次队里允许家里人探亲,他们看见比以前要瘦了的唐陌,个个张大了嘴,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有人率先喊了一句“嫂子”,其他人才纷纷反应过来,一声声“唐哥”、“大嫂”什么都喊,也有入队的新人摸不着头脑,啥也不知道就跟着瞎喊的。
唐陌看着这些两年多没见的面孔被他们气笑了,但一想起自己这两年缺乏锻炼,晚上的时候根本跟不上傅闻夺的体力,可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拎小鸡崽儿一样揍他们了。
暂时忍了,回头让傅闻夺多给他们加些体能训练算是报仇了。
他哪知道,这些人叫他“嫂子”,可少不了傅闻夺的背后撺掇。
而傅闻夺只是在一边看着,眸中满是笑意。
17
这样就好,只要能和他的唐陌一起生活,一起白头偕老,就足够了。
傅闻夺这样想着,在一众队员的注视下拉住了唐陌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而唐陌也用力地回握了他。
这样就好。
-END-
枭龙小队队员:24k狗眼已瞎,谢邀
我特别想写没有安全感的糖糖,但是编不出什么合理的剧情。如果按照我这个bug超多的剧本,真正的糖糖只可能会把傅闻夺下令关门的想法在脑中过一瞬就否决。以他们俩的信任程度,是肯定不会有怀疑存在的,至少文中这种低级错误是不会发生滴。
这篇文的起因是我最近看了188男团的《职业替身》,然后突然想试着写写多糖的替身梗,但发现这俩性格不可能会找替身,所以……又搞成了糖糖单方面的误会。
*纯情直男人鱼傅x轻度抑郁人类糖
*所谓一见钟情,甜的甜的甜的
*无地球上线,有关于浩子和老王的私设和凭空捏造的经历
*人鱼和人类的寿命一样长,有一些关于人鱼文明的文化习俗的捏造
*有个原创人物是老傅发小,因为不能通篇称呼他“傅闻夺的好哥们”所以勉强取了个名儿
*对于抑郁症了解不多,上网稍微搜了一下但肯定没法非常了解,说句实话这剧情写到后面我都感觉有点迷
*bug会有而且不少,不要在意细节
*强推《BottomOfTheDeepBlueSea》,超好听...
*强推《BottomOfTheDeepBlueSea》,超好听
————以下正文————
轻度抑郁,心理医生这样和他说。
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了半个小时的各种建议后,唐陌有些恍惚地接过病历单和药,道谢之后走了出去。
宁静的心理诊所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街道,车水马龙不曾有人为他停留。
他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病历单,内心一片平静。
早晚都是要习惯一个人的。
唐陌在父母车祸去世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浩子和王泽信作为他大学的室友兼死党都替他担心,想建议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却又害怕会伤害他。最后只好借着好久不见大家一起喝喝小酒聚一聚约到唐陌,想借机把话说开。
饭桌上两个人努力地活跃气氛,唐陌不为所动看着好友们扯话题扯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进入主题。
“阿唐啊,你最近精神不太好,要不然……”王泽信迟疑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要不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你别误会,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嘛......”
生怕他不高兴,浩子也急忙劝道:“哥们俩都是为你好,我们都知道你家里......出了点事,怕你太伤心了。毕竟人啊总是要向前看的......”
当事人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吃自己的饭,等到劝说的人声音因为他的毫无反应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唐陌才抬起头,有些疲惫地看向他们。
“知道了,我会去的,谢谢。”
一句话把两个人堵得哑口无言,饭桌上又沉寂下来,明明大家都是大学毕业后玩得很好的死党,却在这一次相处中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尴尬。
“诶,对了,这周末有空吗?我最近考了潜水员资格证,带你们去海里潜水怎么样?”浩子一拍脑门,赶紧救场。
"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之前不是特别害怕游泳吗?就刚上大学那会儿泳池里都得套个泳圈,让你把泳圈摘掉叫的跟杀猪一样,进步神速嘛。”老王从善如流地接过话题,咧嘴一笑,伸手拍了下浩子的肩膀。
被揭了老底,浩子脸涨得通红:“你还好意思说,那次要不是阿唐在,我非得被你淹死在那里。”
“嘿,我那是为了激发你的游泳潜能。你知道怎么教狗学游泳吗?把它扔进水里它自己就会狗刨了。不把你游泳圈扒了你连狗刨式游泳都学不会。”
“你!”浩子气急,差点一拳挥在王泽信脸上。
“别打脸别打脸!”王泽信一边躲闪一边往唐陌那边靠,“阿唐,你周末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好。”唐陌无语地看着几乎要贴到自己身上的王泽信,默默移了下凳子。
潜水,唐陌是没兴趣的,不过是不想拂了朋友的好意罢了。
看完医生的第二天便是和老王他们约定一起潜水的日子。
“不是就我们三个人吗?你怎么还带女朋友?!”王泽信悲愤地看着浩子和他女友,只感觉自己和唐陌发着500瓦电灯泡的光亮。
“你是傻【哔——】吗?你们两个第一次潜水肯定需要人带啊!”浩子没好气地整理着潜水装备,这次连白眼都懒得施舍。
浩子的女友就是潜水时认识的,也是个有潜水员资格证的。说到底浩子能够顺利把证考下来还得多亏了这姑娘三天两头地把人拉进海里训练。
“阿唐,看我帅不帅?”王泽信穿上潜水服朝他做了个健美运动的姿势,唐陌别过脸用行动表示没眼看。
“诶诶,难不成我泡了一个月健身房一点效果都没有吗?”
浩子帮他戴上氧气装置,检查一番后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就臭美吧,还没阿唐帅。”
他推开全副武装的王泽信,开始帮唐陌佩戴氧气装置:“等会儿下去,越往下潜,耳朵会被海水压力压的不舒服,到时候你们只要捏紧鼻子用力往鼻腔吹气就行。”
简单交代完一些事宜,他们就从船上下到了海里。冰凉的温度让初来的两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浩子习以为常:“等潜到水下就没那么冷了。”
浩子女友带着老王,浩子带着唐陌,他们开始慢慢下潜。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浑身都被海水包裹起来,能够听见咕噜噜的沉闷声响撞击耳膜,就像是海的低语。
唐陌一时有些怔愣。
这种感觉……还不赖。
自从父母走后患上轻度抑郁,他就再也没有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过。唐陌天生喜静,爱看书,可自那以后就连书籍都对他失去了诱惑力。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孤寂感。唐陌不是个擅长交友的人,但他的朋友却一定是和他相处的不错的,可现在他却感受不到友谊所带来的充实感,孤独感围绕在身边挥之不去。
仿佛世界忽然变得黯淡无光,世间只剩下黑白灰,毫无色彩,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也没有什么能打破这个将他与五彩世界隔离开的无形屏障。
直到有次在家做饭不小心切到手,血流了出来,那一刻整个黑白世界中多出了一种不一样的颜色——鲜血的红色。
指尖传来的痛感提醒着唐陌应该去处理伤口,可他就呆呆地看着血一滴滴地落下,毫无动作。他并非感觉不到疼痛,但是看着鲜血流出来他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快意。
那一刻唐陌就知道自己出了些问题。
他早就约好了心理医生,只是还没等到约定日期,浩子和老王就先找上门来。
这次潜水却给唐陌带来了一种新奇的体验,仿佛眼前突然炸开的火花,他眼中黑白世界里除了血的红色,出现了一种宁静而深邃的蓝。那流动的蓝色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那是比红色更惊心动魄的美。
在那之后,唐陌迷上了潜水。
他的心理医生认为这虽然是件好事但建议他在找找其它的兴趣。
研究了这么多年心理学,他怎么会不知道患者的真实想法?不过是把自残的方式从用刀割手变成了窒息而亡。
唐陌一再保证自己没有这个想法,但心理医生所能做的也只有规劝了。毕竟他也没法去干涉他人的人生自由。
其实心理医生说的没错。
唐陌喜欢上的不仅是潜水,还有那种无力的窒息感。
后来他也去考了潜水证,毕竟有潜水证更容易出入能潜水的地区,但他不爱穿上那些厚重的潜水装备。其实不过是一条泳裤能解决的事情,没必要那么麻烦,他也不需要潜的很深。
卸去氧气罐,脱下紧身的潜水服,甚至不需要泳镜和脚蹼,憋住气,纵身跃入海中。
他睁开眼,一开始眼球传来了刺痛感,过了一会儿习惯后便可以视物。
(在海水里睁眼是真辣眼睛,剧情需要所以忽略这点,不要轻易尝试)
唐陌总能看见一些热带鱼从他身边游过,附近就是陆地,不算深的海床上布满了五颜六色的珊瑚,他可以看见小鱼在珊瑚和水草之间穿梭。
他往下潜了一些抬头去望头顶的海面,阳光照射在涌起的波浪上,那一刻光似乎有了形状。流动的、亮晶晶的、碎成千片万片的光附着在水凝结成的巨大集合体上,不规则的亮面和暗面交织在一起,那便是海面上起伏的波澜。
他为之着迷的不是宛如缤纷世界的海底,而是有着单调景色却异常美丽的海面。
抬头从海里去看海面,就像是仰望一片不一样的天空。
唐陌总是在氧气不够甚至快要克制不住吸进两大口海水时才浮出海面,从不担心自己是否有一天会溺亡在所爱的海洋里。
他喜欢海水包裹他时发出的模糊音节,喜欢在海面下看阳光照射产生的丁达尔效应,也喜欢一片蔚蓝中鱼鳞在眼前一晃而过闪烁出的银色光泽,甚至喜欢那片温柔的蓝在无形之中扼住他的喉咙,阻止他的呼吸。
唐陌所迷上的不仅仅是潜水,而是那片海。
他忍不住离陆地越来越远,潜的越来越深,他感觉到海水压迫着耳膜,他感觉肺中最后一丝氧气也已经耗尽,可是他还是在往下潜,向着光照不到的地方游去。
唐陌已经看不见海床,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鲨鱼出没,但他早已管不了那么多,只想沉溺在深蓝之中。
闭上眼睛,唐陌感觉自己在下沉,耳边是熟悉的海水发出的低语。那低沉的声音或许是某只鱼用力摆了一下自己的尾巴煽动的海水所发出的。
他呛了好几口水,嘴边冒出了几串泡泡,又咸又涩的海水灌进喉咙冲进鼻腔所带来的感觉简直糟糕极了。
在下沉时,唐陌想自己会不会成为像死去的蓝鲸一样变成海底滋养万千生物的鲸落,尽管他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像真正的鲸一样沉没在海底。他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死后的尸体会被鱼儿分食,运气再差点还会像一个气球一样产生巨人观浮在海面上。他昏昏沉沉地想了很多,很快就被冰冷的海水剥夺了意识和知觉。
再次醒来时,唐陌已经被送到了医院,送他来的人是在沙滩上捡到他的。
在病床上躺了两天,什么事也没有。这个小小的意外并没有让唐陌放弃潜水,甚至在出院那天为了庆祝,他又进海里潜了一回。
唐陌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被海水送到沙滩上去的,这很明显是个非自然现象。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了。
唐陌没兴趣探究这些,深吸一口气,钻回海里往下潜,到达一定深度后轻车熟路地翻个身仰面朝着海面就像是面对着天空,闭着眼享受穿透海水的阳光。
忽然他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响声,附近的水流也有波动,像是有一条大鱼从他附近游过。
唐陌没睁眼,心里暗暗思索不会是鲨鱼吧。
被海水溺死他可以接受,被鲨鱼当成美餐可不是他想要的死法。
不过在划定的专门潜水水域,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吧。
那条大鱼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后就没了动静,唐陌以为它走了,就睁开了眼,没想到入眼就是一张俊脸……一张倒过来的俊脸。
唐陌措不及防地和人脸面对面地对视,被吓了一跳,本来就准备浮上海面换气,这么一吓呛进去一口水。
而和他面对面的人看见唐陌嘴里吐的泡泡似乎知道了什么,一把捞住人的腰往上浮去,那速度怎么看都不是人类能达到的。
唐陌被带着冲出海水,水花四溅,他抹了把脸去看救自己的人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
唐陌捂了捂额头,心说自己怕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刚刚看到的人,眼角的皮肤上似乎有鱼鳞一般的光泽……倒不如说是脸上长了鱼鳞。
难道抑郁症还会让人产生幻觉?
海洋是神秘的,这个覆盖了整个地球表面积71%的巨大水体目前只被人们探索了5%,剩下的95%仍是未知。
这么看来,人鱼的存在也就不那么奇怪了,他们只是人们还未探索到的95%中的一份子。
傅闻夺是条人鱼,人鱼一族的规定之一就是不能与人类接触。近些年来人类对于海洋的污染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导致全球各地的人鱼不停的搬迁,华夏一片海域还算干净,傅闻夺的祖辈们便定居于此。
从小到大就被长辈不停教育不要靠近人类的傅闻夺难免在青春期有些躁动,起了些叛逆心理。大概是自家长辈也感受过他们年轻时的叛逆,于是管他管的格外严,阻止了他想要去看看人类是什么样的反叛心思。
现在傅闻夺已经26岁,早已成年,在长辈们的磨练下变得更加成熟强壮,而族中长辈也不再管他。尽管如此,藏在他体内那些躁动不安的叛逆因子并没有就此消失。他看过那些祖先们刻在海底岩洞里的有关人类的壁画,知道人类于他们少了腮、鱼鳍鱼尾等,本该是鱼尾的地方变成了两条腿,只能在陆地上生活并且各地的人鱼都选择延用附近陆地上的人类语言,因为他们懒得再编一套文字和发音。
可仅靠那些贫瘠的文字和潦草的火柴人壁画并不能满足年轻人鱼的好奇心。
那天傅闻夺离开了深海,游向了岸边,游向了海面,他要去看看人类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大概很丑吧。
傅闻夺实在想象不出没有漂亮的鱼尾巴,只有两条被称之为“腿”的玩意儿长在那里会有多好看。在他的想象中,人类的“腿”就是两条长在下身的手臂。
他游了很久,突然看见远处有个下沉的物体。
傅闻夺快速游去,看到的那一刻愣了一会儿。
他在脑子里搜刮了很多信息,确定这个正在往外吐泡泡下沉的生物是个人类。
可他记得长辈们说人类没有腮,无法在水下呼吸。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活的就一定需要呼吸。傅闻夺意识到这个人可能会死。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他上前抱住了那个昏死过去的人类开始往海面上窜。在鱼尾快速摆动上升的同时,傅闻夺打量起了怀里的人类。
这个人比他的身子骨小了一圈,皮肤不怎么晒太阳,雪白光滑。微长的发丝在海水中飘着,让傅闻夺想起了海床上那种十分柔软的海草。
他把差点在海里溺死的人送到了沙滩上,这一片地带是专门给潜水爱好者设立的,平时没什么人会在沙滩上停留,偌大的岸边上竟看不见其他人。
傅闻夺发现接触到空气,那人也没什么反应,只看见对方肚子涨涨的,便按了两下,就见他突然吐出来两大口水,紧接着又昏迷过去,但好歹恢复了呼吸。
借着这个机会,傅闻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类,直接上手研究了一下。
他先是伸手碰了碰青年毫无血色的嘴唇,又戳了戳那人软软的脸颊,然后开始研究那双修长笔直的腿。
傅闻夺尝试捏了捏人类大腿上的肉,并不是很柔软,但摸起来手感很好,然后他的视线下移,观察起了白皙的脚踝和圆润的脚趾。
虽然还是感觉有点奇怪,但似乎也没有那么丑。
他默默地想着,视线又移回人类的脸上。
长得也不错,还……挺好看的。
傅闻夺看着人类的发丝被水一缕缕黏在额前,较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嘴唇已然不似刚才那般苍白发紫,恢复了些血色,安安静静地闭着眼,有种脆弱的美感。
他不知为什么感觉嗓子有点干,这时远处传来了声音,有其他人类来了。
傅闻夺颇有些不舍地又看了被自己救上来的人类一眼,转身潜入海里。
真是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心跳的这么快?
傅闻夺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唐陌了。
不管是人类还是人鱼,一些道理总是通用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认为唐陌还会再到海里来,想到这傅闻夺不禁有些失落。
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青年,只不过是在比之前要更浅一些的地方。
他看着对方从帆船上一跃,轻巧地钻入水中,熟练地像是回到家给自己打杯水一样,往下潜了几米,纤细的腰肢一扭翻了个身,整个人面对着上方不动了。
青年闭着眼,光束透过起伏的海水撒在他脸上,傅闻夺忍不住想凑近了看看。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反应过来时就看见那人已经睁开了眼,正看着他,嘴里又冒出了小气泡。傅闻夺以为他又溺水了,赶忙把人捞上去,手搂住了对方的腰,把他拉近自己。手掌的皮肤感受到人类的温度,他感觉自己突然燥热起来,几乎是一把人送出水面,傅闻夺就一头扎进海里落荒而逃。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见到那个人类就会心跳如雷。傅闻夺摸了摸心口。
自从上次被唐陌看见,他就再也没有现身,但还是会在远处观望那个人类。
郁闷的傅闻夺回去问了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陆宇。当然,他没说自己去看了人类的事(而且不仅看了还摸了),只说最近一见一条人鱼心就总是狂跳。陆宇怔愣了整整五秒,然后忽然兴奋起来。
“诶哟!这是铁树开花,你这直男也心动了?”陆宇凑了过来,一张嘴和加特林似的,“快,说来听听,是哪位姑娘撩动了你这钢铁直男?之前那么多美人鱼给你送珊瑚环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撩也撩不动,都说你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这会儿是哪位美若天仙的小姐姐……”
“他是男的。”
一句话打碎了好哥们的无尽幻想。
他艰难地消化着这句话的意思,突然往后一窜,夸张地缩起肩,双手护住自己:“你,你喜欢男的?我可告诉你,我只对姑娘感兴趣啊,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傅闻夺连一个白眼都懒得给他:“就算我喜欢男的,也是有择偶标准的,就你?”
“嘶,不是我?那还能是谁?”陆宇放下手,“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仪表堂堂风流倜傥气宇轩昂一表鱼才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厨房的人鱼你都看不上,你还能看上谁?”
陆宇并非长得不好看,只是可惜好好一小伙儿长了张嘴,比姑娘还能唠叨,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还带有不定期的直男属性。
“你说你见到就会心跳加速的那位,对你有感觉吗?”
“你觉得我知道?”
“那他看见你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虽然对方可能是直的,但是不妨碍你把他掰弯。”
傅闻夺闻言还真认真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看着陆宇,对方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半晌,他开口:“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对着我吐了一串泡泡,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陆宇一拍手:“他对你有感觉!”
傅闻夺的头上仿佛冒出了无数的小问号:“为什么?”
“你看,人鱼从来不会吐泡泡,我听说这种举动在大西洋那的人鱼族那里有特殊含义,如果对那里陌生人鱼吐串泡泡就是在暗示自己想泡对方!”陆宇兴奋不已,“他既然都这样暗示你了,肯定是想要你主动,你甚至不需要把人掰弯,直接正面表白就行!”
这么拙劣的解释会有鱼信吗?况且这种族文化都不同吧?
好吧,傅闻夺还真信了。
恋爱使人降智这个事实对人类和人鱼都通用。
傅闻夺特意到海床上亲手摘了漂亮的海葵海藻,用海草捆成一束,精心挑选了一块红色的珊瑚石打磨成了珊瑚环放在了那一束海洋植物上面。陆宇帮忙参考了一下,在“花束”上又放了两个硕大的海胆,说是想要抓住对方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毕竟海胆这种东西不论是在陆地上还是海洋里都是难得的美味。
于是傅闻夺带着一束顶着两颗海胆和一个珊瑚环的海洋植物出发了,陆宇颇有一种儿子终于出嫁了的欣慰。
这一天阳光正好,唐陌又去潜水。
他站在小帆船上做完热身运动便像往常一样,用一个标准的跳水动作钻入了海洋的怀抱。
只是还没等他下潜多少,唐陌就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他一惊,看向了那个“人”,猛然发现这是上次潜水时那个以为他溺水把自己捞上去的神秘人。
唐陌这次看清了这位神秘“人”,他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眼角边有少许闪着银蓝光泽的鳞片,下半身竟然是一条淡蓝色中透着斑斓色彩的鱼尾!
还没等唐陌从震惊中缓过来,对方就把一束在海水中肆意飘摇的海洋植物塞给了他,他也稀里糊涂地接了过来,眼睛一直盯着那条在认知中只活在童话故事里的生物。
似乎是看见唐陌没有反抗或拒绝,人鱼似乎很高兴,微微向上勾起的唇角散发着一种该死的属于成年男性的魅力。
他伸手拿下了精心准备的“花束”上那个打磨的有些粗糙的血红色珊瑚环,小心翼翼地带在了唐陌的手腕上。而当事人全程懵逼,只感觉这场景怎么有种婚礼现场戴戒指的即视感。
整个过程也就三十秒左右,人鱼把珊瑚环给唐陌戴上后还用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随后一个转身,漂亮的鱼尾扫过他的面颊,一片绚丽的色彩在穿透海面的光的照射下深深映进了浅棕色的眼眸里。
那是唐陌活了一辈子,见到的最美的场景。
他看见了,在黑白的世界中,极致的红与深邃的蓝也无法与之媲美的色彩。
唐陌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天他所目睹的“奇迹”。人鱼的存在这种事情一旦爆出来绝对会引起世界的轰动,人鱼面临的并不一定是人类的友好相处,更可能是变成冰冷的标本和富人的玩物。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希望那些圣洁美好的生物被人类所染指。
那一捧在海里漂的很开心的海洋植物一离开海水就变得焉不拉几,完全没有了活力。唐陌把那一坨没什么用的海草扔回了海里,却留下了做工粗糙的珊瑚环。
珊瑚环离开海水,干透以后呈一种暗红色,但只要表面附着了一层水就会变得鲜红,倒是像极了血的颜色。唐陌嫌这东西带着不方便,却又不舍得摘下来,最后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把珊瑚环戴在了脚腕上。
每每看到那一抹红色,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天,那个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美丽光景,以及那个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吻。
“我给他戴上了我做的珊瑚环,他接受了。我还亲了他一下。”
“可以啊,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这进度可够快的!”陆宇用胳膊肘捅了捅傅闻夺,“诶,这四舍五入也算是追到手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傅闻夺凝重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差点把陆宇的鸡皮疙瘩都盯出来才幽幽开口:“其实我喜欢的不是人鱼,跨种族恋爱会有结果吗?”
陆宇觉得傅闻夺疯了,自己疯了,这个世界也疯了。
下半身是鱼尾,上半身是鱼头的那种。
陆宇的三观再次碎了一地。
他几乎立刻在脑中脑补出了一幅画面:傅闻夺含情脉脉地给一条鲨鱼戴上珊瑚环,而那条鲨鱼娇羞地摆了摆尾巴,嘴里吐了串泡泡。
“你,你……我……你……”陆宇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在这诡异的气氛下艰难地拍了拍傅闻夺的肩,“哥们我没什么话好说了,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我很确定我喜欢他。一见钟情。”傅闻夺十分认真地回答。
果然喜欢上人类这种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他心想。
一见钟情,竟然有人鱼会对一条鱼一见钟情?
陆宇努力将自己二次碎裂的三观拼起,他几乎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挤出什么话。
他从小和傅闻夺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这家伙要是倔起来就是来十头鲸鱼也拽不走。虽然不知道那条能让傅闻夺迷住的鱼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陆宇自知是劝不动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祝你幸福,改天带我看看他长什么样……”
自从上次和傅闻夺的见面后,唐陌潜水的频率明显高了。本来是一周去两次,现在几乎是赶着点,一下班就直奔海边,一直到傍晚保安来赶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想再看一眼那条人鱼,看一眼那一抹惊艳得动人心魄的色彩。
人鱼的身子微温偏凉,傅闻夺抱住了他。唐陌抬头,看见了一双带着笑意的黑眸。上半身紧密贴合,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人鱼身上结实的肌肉。
傅闻夺的视线从怀中人的脸上移到了他的左手腕上,没有看见上次送的红珊瑚环不免有些许失落。
唐陌莫名读懂了他的小心思,用带着珊瑚环的脚碰了碰傅闻夺的鱼尾。对方低下头,看见熟悉的血红色正衬的青年常年藏于衣物中晒不见太阳的脚踝更加白皙,不免又有些燥热。始作俑者并不知这些,他能够感觉到人鱼对于他没有恶意,反而好像是带着一丝好奇与……与什么?大概是喜欢?
唐陌大着胆子,伸出手去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傅闻夺眼角的鱼鳞,却被瞬间抓住了手。本来只是一次好奇的触碰,对方好像对他这种主动接触的举动感到十分兴奋,用手按住了唐陌的手,迫使他整个手掌都贴在自己脸上。
唐陌微微一愣,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心中破壳发芽,悄悄生长。只是愣神的一瞬间,人鱼的脸突然在面前放大,他在心中感叹帅颜暴击的时候,一个轻飘飘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不同于上次,这次的吻是直接印在了他唇上。
唐陌的脑子几乎是立刻当机,炸成了一片茫然的烟花。
而趁着他愣神,傅闻夺捞起人就快速往一个方向游去,顾及唐陌是人类没有往深处潜,只是保持离海面两米左右的地方游,时不时浮上去让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再继续赶路。唐陌完全不知道对方要带自己去哪里,却也没有挣扎,只在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才会稍微用些力气推推傅闻夺箍住他腰的手臂,示意自己需要换气。
直到放眼望去四周只能看见海天交接却不见陆地的轮廓,人鱼停下来浮出了海面。接触到空气,唐陌大口的喘息着,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去看傅闻夺,对方眼角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仿佛天上的星星点缀在了那里。
“你好?”唐陌尝试出声,事实上他并不相信傅闻夺能不能听懂普通话,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十分友好。
“嗯,你好。”出乎意料的,傅闻夺回应了他,并且字圆腔正,发音标准。
唐陌的声音很好听,两个字简直让傅闻夺心都颤了两下,喜欢的不行,于是他脑子一热,发了一记直球:“我很喜欢你。”
唐陌刚从神奇物种能听懂人话还会讲人话的事实中缓过来,就被这记直球砸昏了头。
“嗯……嗯?”望着对方微微睁大的眼睛,傅闻夺忽然把他往上掂了掂,唐陌一下子没掌握平衡,忙抱紧他,双腿也不自觉地盘上了他的腰。傅闻夺伸手握住了带着珊瑚环的脚踝轻轻摩挲,唐陌顿时一个激灵,只听见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在我们那,接受了一条人鱼亲手做的珊瑚环,就等于接受了对方的告白。”
他捏了捏唐陌的脚踝:“你没有把它扔掉,就是答应了我来作为你的配偶。”
“我叫傅闻夺,能把你,带回家吗?”
哦我的上帝啊,瞧瞧这神奇的展开!
唐陌的大脑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暴击后已经成了生锈的齿轮,缓慢而艰难地转动着。
这个人鱼他说啥?他叫傅闻夺?好家伙,名字取得倒意外的正常。人鱼的习俗是啥来着?接受珊瑚环等于接受告白?
哦。告白。
这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嗯???
wtf?
我有男朋友了?
“呃,理论上来说人类是没办法承受深海中的压力的……所以你没法把我带回去。”嘴比脑子快了一步,在唐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顿时有种想一头扎进海里再也不露出来的想法。
他试图补救:“不过我想不用那么着急,我们……呃,可以试着先处处看?”
看到怀里的人耳根都羞得通红,傅闻夺心中更是欣喜。
这个人类似乎对他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他明明对对方并非有多了解,不清楚他的经历,不知道他的姓名亦或是他的性格,可傅闻夺就是喜欢,喜欢到了心坎里。
想每天都能看见他,醒来第一眼是他,梦里是他,耳边能听见他的声音,手掌能与他十指相扣,时时刻刻感知他的温度和心跳,被他带着笑意的浅棕色眼眸注视。
傅闻夺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总这个人身上脱身了,既然没法离开,他便要将人牢牢抱进怀里,耳鬓厮磨。
“我叫唐陌。”
青年靠在人鱼身上,细细打量着荧光流动的鱼尾,而人鱼坏心眼地一抖尾巴,便甩了他一脸水。
“!”唐陌没来得及发声,一声惊呼哽在喉咙里,凉凉的海水扑在脸上,他正要抹把脸,有人先行一步将手掌覆在了他的眼睛上,后脑也被扣住,然后唇与唇相贴,是一个缠绵延长的吻。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也是他们接纳对方的证明。
一吻终了,一人一鱼皆是气喘吁吁,不过看起来唐陌更狼狈一点。
“你明天还会来吗?”望着青年湿漉漉的眼眸,傅闻夺问他。
“唔,明天要上班,大概来的比较晚?”
“好。我等你。”
迈过了跨种族恋爱的坎儿,陷入热恋的小情侣显然不满足于每天一两个小时的亲近。
这大概就是异地恋吧。唐陌曾这么想。
自从遇见了傅闻夺,唐陌的世界逐渐鲜活了起来,倒是从轻度抑郁中走了出来。
傅闻夺每次来见他都会带一些来自深海的小礼物。有时是一些漂亮的贝壳或海螺,有时是一些海鲜,有时甚至是一小把珍珠。
唐陌曾窝在傅闻夺怀里调笑着和他说要是自己变成人鱼或者傅闻夺能变成人类该有多好,每当这时对方就会陷入沉思。
唐陌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便主动凑上去索吻。
不管对方是人类还是人鱼,他们都深爱着彼此。
自从那次笑着调侃了一下他们跨种族恋爱的事迹,唐陌已经两周没见过傅闻夺了。
他不禁有些焦虑,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也没办法联系到傅闻夺,只能每天到海边去干等着,都快站成望夫石了,却总见不到熟悉的身影。
在唐陌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心心念念的鱼儿。
就是哪里不大对劲。
当傅闻夺站在唐陌面前的时候,唐陌感觉自己在做梦。
那条漂亮的大尾巴就这样变成两条结实的腿踩在了沙滩上,脸上的鳞片消失了。
高大英俊的男人微笑着企图迈着沉稳的步伐向他走来,但这双新变成的腿子似乎有它自己的想法,导致几步路走的东倒西歪险些摔倒。
“你怎么……”唐陌凑近了一下子就看见了傅闻夺背上几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和大面积的淤青,顿时瞳孔一缩,连带着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他的手停滞在伤口上空,不敢触碰,眼中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了。
“没事。只不过是执意要变成人类被气疯了的长辈揍了一顿。我的自愈能力强,没几天就能恢复。”傅闻夺笑了笑握住了唐陌的手,语气中颇有一丝骄傲,“你看,最后他们不还是搞不过我,给了我变成人类的办法……”
不等傅闻夺说完,唐陌就用力地吻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人真是,真是……不可理喻!唐陌几乎要心疼死了,从人鱼变成人听起来也不会有多好受,更何况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搀扶着傅闻夺叫了辆出租车,两人回到了唐陌的小公寓。唐陌拿着酒精棉给傅闻夺消毒时赌气地在伤口上按了一下,换来了一声爱人的轻哼,立马又心疼了起来,不敢再下重手,只能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周围。
这点举动自然瞒不过傅闻夺,他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没有揭穿爱人可爱的小动作。
后来傅闻夺刻苦练习了整整三天才终于学会了走路,与此同时背上的伤也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愈合了大半,唐陌这才放下心来。
为了带傅闻夺适应人类世界,他特意请了一周的假带傅闻夺到处乱逛,给他介绍人类的各种风俗习惯以及那些电子产品。
唐陌一愣,这才想起还没有和他科普这方面的内容。
“嗯。”傅闻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对手机失去了兴趣,转而抱住唐陌,在他的肩上蹭了蹭。
“我倒希望以后都用不着这个。”
好不容易变成了人,他要和他的陌陌一直呆在一起,才不分开。
18
傅闻夺从未告诉过唐陌,从人鱼蜕变成人类有多痛苦。全身的鳞片脱落,鳃逐渐消失,尾巴像是被硬生生剪成两半传来剧痛。
他知道自己会失去水下呼吸以及深海抗压的能力,所以带着背上的伤挣扎着游到岸边,躺在沙滩上完成了蜕变。
不过如果能和他的陌陌就这样一直在一起,那他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陌陌对他很好,给他上药养伤,带他见识人类文明,给他做人类的美食。
他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美好,除了一点——他太闲了。
虽然在海底生活的时候总体来说也算清闲,但多多少少是有活儿做的,不像现在这样瘫在家里无所事事宛如一条咸鱼。他有时会去唐陌工作的图书馆兜兜,人类的东西他都习惯的差不多,偶尔抽几本书来翻翻看看,也没有多大兴趣。
人类的书籍对傅闻夺并没有什么吸引力,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来减轻唐陌的经济压力。
毕竟吃软饭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19
后来傅闻夺找到了工作,两人也会在周末一起去相遇之地潜水。傅闻夺会常常出神地望着那片海,唐陌知道他是在怀念自己曾经的故乡。
每当这时,他只能紧紧握住傅闻夺的手,用无声的方式安慰他。
他们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却又处处透着爱情的美好。
傅闻夺为了唐陌承受痛苦变成人类并不是一时冲动。他只是太清楚自己所追求的,有得必有失,他懂这个道理。
所幸,他做出了不会后悔的选择,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不必再默默恋于深海,勇敢踏上陆地并幸运的得到了回应。
傅闻夺会回忆起家乡深沉的蓝色,可那比不上唐陌眸子里荡漾的波澜一分一毫。
当他的爱人笑起来时,那双浅棕色眸中的汪洋便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归宿了。
失踪人口诈尸
憋了很久,实在写不下去了,最后光荣烂尾
10.2k字,够多了
P.S.不带任何潜水工具潜水是没法潜很深的,关于潜水这方面有很多bug,比如一定深度往上浮的太快是要出事儿的,剧情需要请无视它。
为什么陆光不喜欢过生日
Dog
*哨向,哨兵傅x向导糖
*标题瞎取的
*老傅精神体是黑豹,糖糖的是只猫,两个猫科动物凑在一起蹭蹭不香吗
*翻开以前口嗨的备忘录发现竟然有个写了两千字的哨向半成品,续写了一下
*第一段是我编辑过的百度词条儿,做了一些调整,有私设,精神图景设定被我删了,因为懒得写,知道这个设定的人可以跳过第一段
*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在一起蹭是不会产生实质上的精神接触,有感觉但感知不到对方的精神力是什么样的
这个世界上的人有三种类型。
一种是普通人,还有两种是哨兵和向导,哨兵和向...
一种是普通人,还有两种是哨兵和向导,哨兵和向导的总数大约占总人口的四分之一,向导比哨兵更稀少一些。
哨兵拥有极度敏锐的五感,战斗力远高于普通人的人群,具有保护向导的本能。其能力越强,感知过载的可能性就越大,精神力越不稳定越容易进入暴躁状态,这时就需要向导来安抚,当然来一管向导素也是可以的。
他们的感官在生活中会自觉收集大量繁杂琐碎的信息,过量的信息会压迫感知,这使他们多数情绪波动很大且易患特殊疾病。
向导拥有感情共鸣的能力,能够平复哨兵情绪,也能感受和影响他人的情绪,会较容易被他人的情绪影响。
每一个哨兵和向导都会有自己的“精神体”,也就是一种由精神力凝结而成的动物。普通人无法看到也无法感知,但哨兵和向导能互相察觉或隐藏它们。
哨兵和向导都居住在一种名为塔的建筑物中,并由塔管理,被白噪音(比如流水和风扇的声音)包围,白噪音是为了保护哨兵精密的感官而存在的。
目前已知的塔有两座——黑塔和阿塔克,其中黑塔是主塔,负责接收训练完成的哨兵向导给他们配对并指派任务,其服役期为五年,五年后可以选择继续服役或退役;而阿塔克为副塔,负责从世界各地发现收集的哨兵和向导并对他们进行为期三年的训练。
一般来说,每一个哨兵和向导为一对搭档。失去了向导的哨兵很可能会被黑塔放弃,但失去了哨兵的向导却会被重新分配哨兵。除非那是难得一见的S级哨兵,否则黑塔一般不会浪费宝贵的向导资源。顺带一提,哨兵和向导之间存在契合度,超过50%契合度的哨兵向导在进行精神梳理时不会出现排斥反应,契合度越高的哨兵向导配对对双方的精神力都会有增强的buff,且精神疏导会更加迅速高效。若向导给与自己契合度低于50%的哨兵做精神疏导,那么两人精神力之间产生的排斥反应则会损害双方的精神,严重时甚至能致命。
哨兵向导在黑塔内都会根据综合情况评级,即从低到高的C、B、A和S级。在S级之上的是更为稀有、能力更强的黑暗哨兵和黑暗向导。
黑暗哨兵拥有极强的自制力,可以自行解决精神疏导问题,不需要向导,而且其能力高出S级哨兵一截。
而黑暗向导拥有极其恐怖的精神力,可以影响比自己低级的哨兵的精神力,双方级别差的越大,所影响的程度越深。
黑塔内目前没有黑暗向导,但是有一个黑暗哨兵(是慕回雪小姐姐哒)。
“诶诶,听说了没?今年有从阿塔克那里调动新的哨兵向导来黑塔!”
“啊,真的吗?希望黑塔爸爸能分给我一个帅气的哨兵!”
两个向导女孩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次的调动以及自己的择偶标准,快步走过。傅闻夺微微撇了一眼就收起了眼神。
调动吗?
他嗤笑一声,黑塔这次怕不是要再给他找个向导?
傅闻夺是个S级的哨兵,一年前他还是个有向导的哨兵,那是一个女性S级向导。但无奈傅闻夺性别男爱好男,两人愣是从众多哨向情侣组合中成了一股清流。
他们对彼此保持着绝对信任,却没有托付爱情。一次黑塔内部的叛乱,他的向导用手枪指着他开了枪。
子弹卡在心脏里,傅闻夺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只是他混乱成一片的精神力岌岌可危。他躺在病床上,子弹被取出,身体脱离了危险,精神却即将崩溃。
他信任了这么久的人背叛了他,甚至将他的精神力搅得一团糟。他能听见自己幻化成黑豹的精神体虚弱痛苦的哀鸣,可是没人有办法。
黑塔里几乎所有的向导都已经有了哨兵,一个向导不可能同时兼顾两个哨兵,贸然找来向导为傅闻夺进行精神梳理都有可能造成排斥反应从而害死两个人,更何况傅闻夺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也不是普通向导能疏导的。
医务人员堪堪给他的伤口进行了修复便迅速去另一个房间给其他重伤的哨兵做手术了,竟无人发现他糟糕的精神状态。
那时候傅闻夺以为自己会死,头痛欲裂是他唯一能感知着自己还苟延残喘的活着的证明。
意识模糊间,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同时一股冰冷清爽的精神力化作一缕缕细线缓缓将他脑中乱成一团杂线精神力梳理开来。那些细线梳理的很慢又异常仔细,傅闻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渴望更多。
似乎有一团温温软软的东西在蹭他的精神体,好像是一只小型的动物,应该是帮他梳理的人的精神体。
那人将他乱成一锅粥的精神力疏导完毕,傅闻夺就陷入了昏迷,三天后才醒来。他对重伤时的精神疏导印象已经模糊了,却还记得那个向导清冷的向导素。
可他在黑塔里打听了一下,竟没人知道那天有人给他做了精神疏导。
傅闻夺不得不放弃,但在这之后他也再没找过其他向导了,尽管黑塔每次都会给他匹配S级向导,但傅闻夺却从未让自己的匹配对象给自己做过一次精神疏导。
那些向导大概只是黑塔给他走的形式,一两周不到就会被重新分配给其他哨兵。
自从那次事件后,傅闻夺就患上了向导PTSD,对向导始终保持着一种带有敌意的疏离,这与之前背叛他的向导有着不可否认的关系。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他现在有点向黑暗哨兵转变的迹象,精神力比一般的S级哨兵要强大自制,对向导的需求也没那么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像真正的黑暗哨兵一样不需要向导,傅闻夺仍会定期给自己打一管不会与自己产生排斥反应的向导素防止自己发狂,但拒不接受任何向导的精神疏导。
绝对不会再将这份信任交出去了。
唐陌看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塔,有些怔愣。
他曾经来过这里,就在一年前。阿塔克作为训练哨兵和向导的基地,会不定时地把一些优秀的哨兵和向导轮流送到黑塔进行为期一个星期的参观和实训。很不巧的是,在唐陌那批被送到黑塔实训时正好撞到了黑塔的内部暴动。
他当时和同行的人走散了,在错综复杂的黑塔内部七拐八拐莫名其妙来到了一间医疗室,里面躺了一个人。
他走上前去,就发现那是个哨兵,胸前缠着绷带,好像很痛苦的样子。鬼使神差的,他抬手摸上了哨兵的额头,被他乱七八糟的精神力一惊。床边有一只蜷缩成一团的黑豹正在痛苦地呻吟,看上去应该是那个哨兵的精神体。
彼时唐陌已经有过几次真正给哨兵做精神疏导的经验,他迅速冷静下来,开始给这个哨兵做精神疏导。
毕竟还是个新手,虽然能力在一众新生中尤为出众,但是S级哨兵的精神疏导哪是那么容易做的?
梳理进度堪堪过半唐陌就有些撑不住了,嘴唇发白,但还是死撑着没有离开。黑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了过来,尽管现在的哨兵精神状态稍稍好转,可仍然不乐观,黑豹难受极了,一直不安分地蹭着他。
唐陌能感觉到这个哨兵的求生意志,自己是他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并不想就这样放弃。
感受到床上的哨兵被安抚下来陷入了深眠,唐陌长舒一口气几乎跌坐在地上。
到底是拥有什么样的天赋才能让一个新手向导梳理完了一个S级哨兵的精神力?
谁也不知道。
唐陌只知道他当时晕头转向地离开,被自己的队伍找到,然后因为精神絮乱被推进了急救室。不过他倒恢复的挺快,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经验不足却自负地去为一个哨兵疏导才导致的。
他们并不知道唐陌疏导的是一个S级哨兵,毕竟内部暴动时,在走道上可以看见许多倒地不起的低级哨兵,只以为唐陌疏导的是地上躺的随便哪一个。
就连唐陌自己也这么以为。
见识过被炸的只剩一半的走道上躺的那些人,单独被拎到ICU抢救的哨兵显然身份不低,但唐陌估测那最多也就是一个A级哨兵。
如果是S级哨兵,这种类型的内部叛乱应该不至于就这样倒下了。
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你好,我是唐陌,代号‘磨糖’。”
这次黑塔特别强调了一下他们高达99%的契合度,是有史以来发现与傅闻夺契合度最高的向导。或许是契合度较高,傅闻夺对唐陌并没有感到像对其他向导那么抵触甚至隐隐有些想接近,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欲与这个向导有过多接触。事实上每一个黑塔分配给他的向导他都没有兴趣。
而唐陌,通过傅闻夺那张极其有辨识度的帅脸认出了他是一年前那个被自己所救的哨兵。
他悄悄摩挲了一下指尖,惊讶于对方S级的哨兵级别,面上却没有显露。唐陌来之前就被黑塔告知了这家伙是个难啃的硬骨头,由于之前遭受过向导的背叛导致向导PTSD,拒绝与任何向导配对,而傅闻夺实力过硬,且确实没有与之契合度高到如此地步的向导,也就作罢。但这次遇到一对哨兵向导之间竟然能有99%的契合度,实在是史上难得一见,所以黑塔下了命令让唐陌在一个月内把向导PTSD的debuff从傅闻夺身上扒下来。
当然,一个月是真的只有一个月,毕竟黑塔早已暗戳戳地计划好了,唐陌与另外一个叫白若遥的哨兵契合度也有87%,若是实在不行就让傅闻夺自由发展算了,说不定放养还能把他养成黑暗哨兵,为黑塔多提升一些战力。
管他契合度百分之多少。他自暴自弃地想,等这一个月赶紧过了跟黑塔爸爸给的哨兵配对候选名单的第二位处吧。
自那一次尴尬的会面后,二人再见面也仅是黑塔中擦肩而过的点头之交,不久后的一次相遇傅闻夺看见了唐陌身边出现另一个哨兵。
唐陌在走道的另一端抱着一叠文件走,那人缠在他身边一口一个“唐唐”叫的不亦乐乎,而当事人面不改色地继续走他的路,完全屏蔽了纠缠他的人。
傅闻夺看着微微皱眉,不过几天罢了,甚至连一周都没到,黑塔就已经放弃了将这个与自己契合度达到99%的向导和他撮合,直接把人安排给了其他哨兵吗?
没由来的,他感到一丝不爽,在那个扒着自己向导的阔噪声源接近时,这种感觉明显变得强烈了。
“啊,维克多,上午好。”唐陌自然是看见了面对面走过来的傅闻夺,他礼貌的一点头,而他身边那个哨兵也注意到了他。
“哟,这不是傅少校嘛。”
还是个有一面之缘的哨兵,这人傅闻夺认识,算不上很熟,对方和他是当年同一批进入黑塔并且级别为S级的哨兵,是个烦人的家伙。
白若遥,长着张娃娃脸,口头禅“嘻嘻”,一个任谁看见都想骂一句神经病但又不可否认其战力爆表的哨兵。他曾有过两任向导,后无一例外向黑塔递交申请调走,原因一致——觉得自己和他不合适。
毕竟白若遥这个家伙是出了名的能用腻歪的方式恶心人。
傅闻夺本该向往常一样朝他们点头打个招呼就此别过,这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开口就是:“磨糖,有事找你。”
唐陌一怔,两秒钟之内搜刮了一遍自己最近的记忆也没想起对方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儿,但瞥了一眼跟块牛皮糖一样粘着自己的白若遥,他决定还是先跟着傅闻夺走。于是唐陌去找哨向资源分配管理部门负责人的脚步硬生生调了个头,把那叠文件全塞给了身边的白若遥丢下一句轻飘飘的“你先帮我送一下”就跟着傅闻夺而去。
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塞了一叠文件的白若遥:???
唐陌在与傅闻夺第一次尴尬的会面后就直接去找了那位和自己契合度有87%的、名叫白若遥的哨兵。
见到人后他就后悔了。
难怪哨向资源分配管理部门负责人洛风城在听到自己要找白若遥,把那个哨兵的资料递给他时表情那么的奇怪。
毕竟这位契合度87%的主儿是真的让人一言难尽,由此想来有人想主动见他这件事也确实稀奇。
在此之前唐陌还对于白若遥这个人有过那么一丝期待,毕竟看资料上的照片,娃娃脸青年笑得正甜,看上去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现在的唐陌简直想回到过去给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一拳。
好相处个屁,这分明就是只苍蝇吧!!!
毕竟哨向分配到一起基本上走的都是先婚后爱的剧情,十对哨向组合里可能只有一对都不到不会发展成恋人,所以唐陌的本质还是和相亲没什么大的差别。
可是黑塔给他的名单中一个傅闻夺契合度99%,一个白若遥87%,第三位直接掉到了68%左右,再往下就是五十几的。契合度太低精神疏导做起来很不方便,但唐陌一想到名单前两位,一个向导PTSD还爱吃香菜,一个就像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再三思索之下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解了一下名单第三位,然后发现一天前这位人士已经找到了和自己契合度相当的向导甜甜蜜蜜去了。
当洛风城告知他这句话时,唐陌差点就想申请调回阿塔克再呆一年。
现在看来他只有两个选择,香菜精或者牛皮糖——他还不如从黑塔顶上跳下去。
在唐陌做着最后的挣扎想要去找洛风城重新做一次哨向匹配测试看看有没有哪个和自己匹配度很高但被遗忘的哨兵时,不凑巧地偶遇了牛皮糖并被粘上,已经习惯了的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进,又偶遇到了香菜精。
糖糖:我怕不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然后他就被香菜精叫走了。
乐观点,至少甩掉了牛皮糖。
唐陌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唐陌看着哨兵高大的背影终于问了出来。
说实话刚刚傅闻夺的语气让他有一种自己将会被叫到角落里揍一顿的感觉。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后恢复正常:“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唐陌微微一愣:“吃饭?”
好家伙,你刚刚叫我的时候那语气我还以为要把我拉到角落里去揍一顿。
他不知道这位向导PTSD患者哪根筋搭错了想要邀请一位向导吃饭。
听说如果一对哨兵向导契合度过高,即使两人还未做过精神疏导也会无意识地想要接近对方,而这种情况在哨兵身上发生的会尤为明显。
更何况唐陌曾经还给傅闻夺做过一次精神疏导。纵使傅闻夺自己不知道,但是精神力却无比激动地想要接近对方。当唐陌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在黑塔食堂里端着点好的饭面对面坐下时,他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桌子底下蹭他的腿。
还是个体型不小的家伙。
唐陌僵硬地低下头,与一只漆黑的豹子对上眼。
正常的食堂里会有豹子吗?不会。
他认出这只豹子是傅闻夺的精神体。
于是他又抬头看向傅闻夺,对方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似乎才发现什么异常,低头就看见颜色十分熟悉的豹尾在地上快速地扫来扫去。
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而黑豹完全没有理自己主人的意思,正欢快地讨着唐陌欢心,而唐陌看着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自己腿上的豹子手无足措。
傅闻夺皱着眉低声呵斥道:“回来。”
豹子依然欢快地蹭着唐陌的腿,并且一脸期待地盯着他。
唐陌看着它那副“求摸”的小表情终于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豹子的脑袋,黑豹从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眯着眼睛享受,傅闻夺能清晰地感受到豹子的尾巴甩的更欢了,豹尾扫过的劲风刮过,凉飕飕的。
自己的精神体第一次对一个向导露出这样直白的喜欢,让身为向导PTSD患者的傅闻夺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
特别是这傻豹子还是自己跑出去的。
更加尴尬了。
唐陌现在处于一种两难的境地,一旦他停下手黑豹就会发出可怜的呜呜声,一双豹眼盯着他水汪汪的,瞬间心软,心甘情愿地继续撸毛,可是他的饭都要凉了啊!
为了干饭的唐陌选择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一只狸花猫突然出现在他怀里,“喵呜”一声和黑豹滚到了一块儿去。
找到了小伙伴的黑豹终于放过了唐陌,一大一小两只猫科动物在桌子下狭小的空间内撒欢儿,徒留桌上两个主人再一次沉默着在尴尬的氛围中吃完了午饭。
精神体和主人是相连的,这就意味着唐陌刚刚在撸豹子时傅闻夺能感受到那只手在摸自己的精神体,而现在的他们也能感受到彼此精神体贴在一起毛茸茸的触感。
黑豹舔了舔猫咪的小脑袋,被猫猫不满地挥了一爪拍在豹脸上。豹子不生气,乐呵呵地又用脑袋蹭了蹭温温软软的团子。
由于傅闻夺精神体对于唐陌的亲近,两人的关系也连着变得越来越近了。
特别是傅闻夺的精神体总是能在唐陌在附近100米以内时窜出来,直接追着气味冲过去,为两人制造了不少见面的机会。
在走廊上好好走着的人们有时能看见一只矫健的黑豹掠过,总免不了有人发出一两声尖叫,傅闻夺只能略带歉意地看了被吓到的人一眼,匆匆跟上自己不听话的精神体。
而唐陌,也总是在好好走路时被一道黑色的闪电扑倒在地,来不及反应就被黑豹舔了满脸口水。
“维克多先生,你应该懂得如何控制好自己的精神体。”在这个月第十二次被黑豹突袭后,唐陌忍不了了。
尤其是白若遥还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抱歉。”听起来毫无歉意。
唐陌面无表情地去推趴在他身上乱蹭的豹子,笑死,根本推不动。
“诶呀呀,唐唐作为一个向导,还真是身娇体软易推倒呀,嘻嘻嘻。”白若遥看热闹不嫌事大,傅闻夺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但这一眼却让白若遥警惕起来。
他面上表情不变,依然欠揍地笑着,背在身后的手却悄然握紧了藏在袖中的蝴蝶刀。
“别闹了,起来。”傅闻夺低声呵斥了一声,黑豹这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我的精神体太久未与向导接触,又因为我们之间过高的契合度而对你有些好感,对此给你造成了麻烦是我的问题。作为补偿,请你吃顿饭?”
听听这生硬的邀请。
白若遥嘴角抽了抽,他刚才分明从傅闻夺看他眼神里感受到了警告和杀意。
这是石头开花吧?是吧是吧?整个黑塔里谁人不知傅少校有向导PTSD?而且这只黑豹……这是连精神体都控制不住跳出来了?
白若遥百分之百确定这人对唐陌有意思。
“嘻嘻,没想到傅少校是来和唐唐约会的呀,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喽。”趁着两人还没暴起攻过来,白若遥脚底抹油般快速溜了。
唉,可惜了,唐唐还是蛮有趣的,接下来又该找些什么新乐子呢?
娃娃脸青年手中转着蝴蝶刀,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走远了。
白若遥溜走后,只剩下唐陌和傅闻夺的走廊是那么的宁静而尴尬。尤其是那个麻烦精走之前还说他俩在“约会”。
“咳咳,别在意,白若遥他……有病。”唐陌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想要暴揍白若遥的心情,怕傅闻夺尴尬,赶忙澄清了一下。
“我知道。”傅闻夺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我跟他是同一期来黑塔的哨兵。”
“哦。”
自此,一路无言,但两个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地向着食堂。
看上去面上没什么表情的二人脑内正刮着龙卷风。
老傅:身娇体软易推倒……好像确实是这样,我的精神体每次都能把他扑倒……
糖糖:我们没有在约会!!!!没有!!约会!!
唐陌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傅闻夺,就看见对方刀削般俊美英气的侧脸,不禁有点耳尖泛红。
平心而论,唐陌认为傅闻夺除了吃香菜这一点其他方面都很完美。不论是外貌和能力都十分出众,如果他没有向导ptsd也不吃香菜,他们应该会成为一对很棒的哨向搭档。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唐陌收回了发散的思维。自从这个男人(的精神体)屡次闯进他的生活后,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对傅闻夺产生了一丝好奇。
在这个世界里除非是利于哨兵阶层顶点的黑暗哨兵,但凡没有突破到黑暗哨兵的哪怕是最顶级的S级哨兵也需要向导定期调节精神力。
所以到底是怎样的过去才能让一个哨兵抗拒乃至厌恶与向导的相处呢?
唐陌对于傅闻夺的过去确实是好奇的,他隐隐猜到答案可能和一年前那场黑塔暴乱有关,但没有去追问和证实。毕竟这也算是揭人家伤疤,况且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地步。
而傅闻夺也察觉到了自己和唐陌之间那已经开始变味儿的氛围。哪怕是契合度再高,黑豹的态度也过于不正常了些——它太过亲近唐陌了,那近乎将所有信任都交付出去的举动让傅闻夺心里愈发过不去那道坎儿。
他曾被自己最信任的搭档亲手拿枪指着,被打进了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三夜,还被一个至今不知道身在何处,死了还是活着的向导给救回来一条命。
因向导ptsd引起的对向导的厌恶和反感让他拒绝一切向导的接近和精神疏导,纵使有向导素支撑着撑了一年,傅闻夺终究不是黑暗哨兵也没有自我调节的特殊能力,精神力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紊乱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
而傅闻夺亦是对唐陌有些许好奇。
一年间,他也被黑塔分配了大约快十个向导了,那些向导要么就是扒着他企图抱大腿,要么就是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制造一些偶遇——唯独唐陌,是真的没有纠缠自己的兴趣。
本来找不找也不关他的事,他还乐得清闲,可偏偏对方去找了一个向导中风评极差的哨兵也不愿过来找他,明明契合度已经有99%了,但是唐陌的选择的第一位并不是他。
傅闻夺不由得开始思索自己哪一点不如白若遥。
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在傅闻夺看来十分扯淡,但是偏偏黑豹就是对唐陌“一见钟情”了。
曾经高冷的豹子现在变成了唐陌雷达监测系统,只要目标人物出现在附近就会自己窜出来化成脱缰的野马把养了自己十几年的主人抛在脑后。撒欢儿一般将人找到,扑倒,然后开始蹭。
唐陌已经习惯了每天在正常走路时从哪个路口突然窜出的黑影,甚至已经能够熟练地闪避黑豹的偷袭,闪避成功的概率高达80%。而为表歉意,傅闻夺总会请唐陌吃顿饭作为补偿,于是他不得不看见傅闻夺每次都往碗里放香菜的场景。
真的是,每一次吃饭,都少不了香菜。
似乎注意到了唐陌盯着香菜的强烈视线,傅闻夺终于开口问道:“你要来点香菜吗?”
他发誓自己这句话说出来时一向不喜欢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唐陌,表情绝对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看着对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不了。我不太喜欢香菜。”
其实是很不喜欢,吃一口就要吐的那种。
唐陌没说,但傅闻夺看出来了。
他似乎找到了为什么这个向导不愿与他搭档的理由。
虽然这个理由有点幼稚,但是因为嫌弃饮食习惯而拒绝和契合度高达99%的哨兵搭档这件事,让傅闻夺莫名觉得唐陌这点小脾气有点可爱。
毕竟平时看着就冷冷清清的人儿也就这时能看出点日常生活的烟火气息,而傅闻夺对于唐陌来说现在仍停留在饭友这一关系上,没有过多的交谈,也没有深入地了解对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傅闻夺能感觉到自己不是很排斥面前这个向导。
但现在的情况是傅闻夺依然是没有向导的哨兵,而唐陌也依然是没有哨兵的向导。
对的,一个月快到了,这俩人还是饭友。
要说改变两人关系的契机,大概是月底黑塔组织的一场围剿活动。
一年前黑塔内部的暴动是一场有计划的预谋,那群反叛者有着自己的基地和少量的哨兵向导,而制造暴动也只不过是为了趁乱盗取黑塔内部的机密资料。傅闻夺那位前任向导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卧底,可惜的是黑塔没能在那次暴动中击杀她,让她逃回了老巢。原本只是以为所谓反叛者不过是不入流的小角色,没想到真的能掀起这么大的乱子,这使黑塔不得不重视起来,派人秘密搜寻反叛者的基地。
到底是没想到那群人有这么强的反侦察能力,周旋了整整一年多才找到了他们的基地,于这个月底想要进行围剿。
身为黑塔拥有强劲实力的老牌哨兵,傅闻夺自然榜上有名,进了参与围剿的人员名单,而作为黑塔配对的临时向导,唐陌也跟着沾了光,一起上了名单。
根据公开的情报来看,反叛者虽然整体实力上并不是很强,但是几个拔尖的人物还是有着不容小觑的实力。就向傅闻夺上一任的向导,S级实力不说,竟然能够打入黑塔内部还混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地位。一年前的暴动她不是主谋,但却是推行整个计划的关键人物,还差点让黑塔损失了一名实力强悍的S级哨兵。
这些反叛者中虽然有哨兵向导,但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们中一些是惧怕或嫉妒哨向的能力,认为黑塔的存在会危及普通人的利益,更多的是因为哨兵失控导致亲朋好友死亡的才对这拥有特殊能力的两种人恨之入骨。
反叛者里的哨兵向导大多都是小时候被失控暴走的哨兵杀死了父母,在痛恨自己的无能和杀死双亲凶手之时,又分化成了自己最痛恨的人种,心里该是有多么绝望。
毫无疑问的是反叛者的思想都比较偏激,他们所拥有的哨向资源都是通过在那些对哨向人种有仇视心理还分化成自己最痛恨的样子的人想要自杀之时拽住他们,告诉他们利用好这份能力消灭其他哨兵向导而得到的。
诚然阿塔克每年都会在各地搜集哨兵向导强制征用训练,但难免有些漏网之鱼。向导还好,未被发掘的哨兵暴露在大量的信息之下又没有向导安抚很容易暴走,每年都会发生未被发掘的野生哨兵暴走伤人事件,也有不少的家庭因此而破碎。
哨兵出色的战力和敏锐的感官注定了不能在战斗时离开向导的辅助,每次战斗中的信息量和噪声都是巨大的,很容易感知过载造成精神力紊乱暴走,向导必须要在身边进行安抚和精神梳理。
显然这种讨伐反叛者的任务不是能够轻松解决的,傅闻夺必须要有一个向导在身边,强大如他,五感的敏锐程度只会比其他哨兵更高,也更容易感知超载。而一年下来,纵使一直没断过向导素,但这种东西总没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向导好用,特别是契合度高达99%的向导。
在傅闻夺将一大捆装有向导素的针管装进战术背包时,有人拦住了他。
“我听说你已经整整一年都用这种东西了。”傅闻夺抬头,看见了唐陌。
傅闻夺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依然没停。
“你不是我的向导。”他将整理好的包往身上一背,带上装满子弹的枪支。
“但或许可以成为我的同伴。”
唐陌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好歹远程近战他也是拿到了黑塔S级和A级评级的向导,掩护掩护傅闻夺还是没问题的。
糟糕透了。
傅闻夺的眼前一片模糊,耳朵几乎听不见声音,被嗡鸣的耳鸣声占据了全部的听力。
不少向导被冲散的哨兵没坚持多久就陷入了癫狂状态被敌人轻而易举地击毙。
傅闻夺控制住自己有些颤抖的手,将向导素注射进体内,但源源不断的高分贝噪音冲击耳膜的感觉实在是不妙,这些向导素不过是杯水车薪,完全没办法提供有用的帮助。
在他又掏出了三支针管准备一次性注射三倍的剂量时,几枚子弹精准地击碎了针管。傅闻夺艰难地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一个戴着降噪耳机的女向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轻蔑。
“哟,维克多,好久不见。”女向导趁着傅闻夺还被噪音压制时一脚踹在了他胸口上。
毕竟是黑塔曾经认证的S级向导,她的力气也不小,傅闻夺不说被踹飞出去,但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也不免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涌起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精神力被搅成一团,他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攻击眼前的人。傅闻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眼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失控暴起。他还没完全丧失理智,但是眼前的这位自己的前向导已经出现了重影,视线无法聚焦,唯有那个黑洞洞的枪口不断地在视线中晃动。实际上女向导手中的枪口一直稳稳地对着他的心脏。
“没想到上次伤成那副样子都没死,你也真是命大。不过也就多活了一年罢了,历史总会重演。”女向导不屑地看着他,她没有立刻开抢是想看看傅闻夺究竟能撑到何时。在哨兵失去意识的第一秒开枪射杀,总会让她感到一种别样的快意,就好像亲手杀死了许多年前那个暴走杀死自己父母的哨兵。
她要让这些该死的哨兵在死之前精神受尽折磨,最后甚至不能保持作为人的神智和姿态,像野兽一样卑微的死去。
女向导如同一个猎手,耐心的等待猎物失去理智然后将其一击毙命,用脚踏上死去的野兽的头颅,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碾碎可恶哨兵的骨头,踩进烂泥里,让他们屈辱的死去。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童年黑暗记忆中伴随着成长而日益扭曲的恨意。
傅闻夺的精神体发出了低吼,但女向导知道那只是纸老虎一般没有任何实际威胁的警告,她能看出黑豹微微炸起的毛发下是颤栗的身躯,喉咙里发出的低吼中混杂着痛苦的哀鸣。
她眯起眼睛看着犹如困兽的傅闻夺,心里却暗暗惊奇着对方还没有失控,不过她并不是很在乎。总归都是要死在自己的手下,早一点晚一点都无所谓。
然而正是这份轻视让她付出了代价。
“警惕心不太高啊,小姐。”
突如其来的属于第三者的声音响起,女向导迅速调转枪口,而对方等的就是这一刻。几乎是在枪口从傅闻夺身上移开的瞬间,唐陌就果断地开了枪,一枪打在了女向导的手上,一枪打在了她的腿上。
“啊!”手枪被击飞,女向导捂着手腕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唐陌的枪稳稳地指着对方,慢慢从女向导身边向傅闻夺移动。
他一边挪动步子,一边将自己的精神力放出来,大量带着清爽气息的精神力涌向傅闻夺,安抚着哨兵的快要接近临界点的狂躁情绪。
浑浑噩噩的哨兵终于在自己理智弦将要崩断的前一刻迎来了救赎,他的意识仍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但身体先一步行动,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向着唯一能够救他的人移动。
是一年前那种熟悉的感觉,那个向导又一次来到他身边,救了濒临绝望的他。
他几乎是死死地箍住了唐陌,将头埋下去,靠近安抚他精神力的源头。
感受到身后突然贴上来的热源,唐陌肉眼可见地僵住,女向导察觉到这一点,立刻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掏出腰间的匕首。
只是唐陌的反应还是比她快一步,又是一枪,打在了那只完好的手的手背上,又是一声惨叫。
唐陌打开了对讲机,迅速叫人并得到了回应。在此之前他只要保证面前这个女人别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毕竟黑塔说要活的。
他本想给女向导戴上手铐,奈何后面抱着他的人一点也不想动,维持着箍着他腰,头埋在他肩上的姿势,令唐陌寸步难行。
他不得不维持着双手端着枪的姿势警戒着看上去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的女人,一边开始给傅闻夺进行精神疏导。
一年没有疏导过的精神力即使他们之间有过高的契合度,此刻梳理起来恐怕也不会允许唐陌将心思分出一半来放在敌人身上。
在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就这着现在这种状况给傅闻夺进行全面的精神疏导,唐陌决定还是先把敌人解决了。
他只能低声哄着身后的哨兵,诱导他慢慢跟着自己往前移,于是女向导有幸见证到了自己曾经的哨兵跟一名向导贴的死紧,慢慢朝自己移动过来的场景。
她现在两只手加一条腿全部负伤,仅剩的一条完好的腿不足以让她从地上站起来,只好扑腾着往后退,不过还是被抓着戴上了沉重的电子手铐和脚镣,被迫成为了一条啥也干不了的咸鱼。
解决了这一安全隐患,唐陌立刻开始帮傅闻夺进行精神疏导,期间这位平时看起来很可靠的哨兵此刻异常的粘人,唐陌感觉自己的腰快被对方结实的手臂勒断了。
在令人安心的气息中,傅闻夺紧皱的眉头终于一点点展开,直接昏睡过去。梳理好了他的精神力,唐陌也长舒一口气,有些疲惫。
不多时,冲散的队伍已经集结的差不多,找到了唐陌他们。除去黑塔的人,后面还押着一些同样带着电子镣铐的反叛者。
他们本来想把傅闻夺要在担架上抬回去,奈何此人哪怕是睡着了也不愿把手从唐陌身上撒开,想着黑塔的担架质量不错,于是就把两个人都塞在上面运走了。
唐陌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任凭旁边看热闹的哨向们指指点点。担架只有一个人宽,他现在相当于整个人躺在傅闻夺身上,腰上还箍着对方的手臂,这波直接大型社死现场。
顺利返回黑塔,唐陌把人往病房一丢就直接回去补觉了。于是傅闻夺醒来的时候只看见自己空荡荡的病房。
他直起身子揉了揉发胀太阳穴,一下就发现了自己的精神力格外清爽,显然是被梳理过了。向导残留下来的一缕精神力是那样熟悉,让傅闻夺意识到救他的向导在一年前也救过他一次。
即使在执行任务时他已经被影响的看不清、听不清东西,傅闻夺还是认出来了当时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唐陌。
傅闻夺瞬间想通了其中的联系,同时也为唐陌的天赋所惊叹。
还是实习生的唐陌就已经能够独自给S级哨兵进行精神梳理,将来会发展成为黑暗向导也说不定。
他倒没受什么大伤,不过是精神力方面的问题,被唐陌梳理过后整个人都比之前要清爽许多。傅闻夺都已经快要忘记精神力被疏导的感觉了。
虽然他一直很抵触向导的接触,但这次,傅闻夺只想说一句真香确实感觉到了唐陌对于自己的与众不同。
如果那个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唐陌的话,他可能,会再一次把自己的信任交付出去。
“维克多?”睡眼惺忪的唐陌在心里抱怨了一下门外打扰他补觉的家伙,起床打开门,就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嗯。这次任务,谢谢你救了我。”
他是真的摸不透这个男人为什么来找自己。
大哥,你不是向导PTSD吗?这种道谢的话不应该是在走廊上碰巧遇见然后随口道一声谢吗?
老实说,唐陌甚至曾经有过那么几分钟认为,这个一年都没被向导疏导过的哨兵醒来发现自己给他做了精神疏导后说不定还会讨厌他,他还为此惆怅了一会儿。
唐陌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回过神来,双手抱臂打量了站在门口的人几眼,对方非常认真地看着他。
“所以,傅少校,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呢?”唐陌开玩笑似的问傅闻夺。
“要不你请我吃顿饭……”
“我做你的哨兵吧。”
唐陌刚想说让傅闻夺请自己到黑塔食堂之外的什么饭店吃顿好的,然后傅闻夺就直接把他的话拦截了。
而且语出惊人。
傅闻夺则像是完全没听见唐陌刚刚那半截话一样,自顾自的往下说:“据我所知,你目前手上黑塔给的匹配单上的前三位,一个已经有了向导,白若遥你似乎不怎么喜欢,那么只剩下我这一个选择。”
“你不是有……”唐陌张了张口,还未说完又被直接截断。
“向导PTSD只是一种不太准确的、黑塔给我的定义。事实上我只是对向导保持了一定的警惕心,并非属于碰一下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过激反应。而且对你,我也不会有排斥感,这点你从我精神体的行为就能看出来。”
他这算是……这算是表白吗???
唐陌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正在蹭他腿的黑豹心说这哪是不排斥,这已经到了相当粘人的地步了吧。
“你的提议我倒是不反对,但是……”
“?”
“你能不能不要吃香菜?”
“你不喜欢吃香菜?”
“对。”
“其实你可以试试,香菜的味道挺不错的。”
“我选择从黑塔顶上跳下去。”
看着唐陌固执的样子,傅闻夺的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
“那你以后碗里的香菜我帮你吃。”
唐陌蹲下来摸摸了黑豹的头,起身往门外走。
“走吧,去吃饭。”
他回过头,露出了一个微笑,看得傅闻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你可得把我碗里的香菜挑的干干净净。”
“嗯。”傅闻夺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去牵住了唐陌的手。
“保证你以后不会在碗里看到一点香菜的影子。”
暑假了,我爬回来更新了!
请叫我烂尾小王子,每一次都不知道该如何结尾我也是醉了。
你以为会有激烈的打斗场景吗?没有,不会写。
看着备忘录里另一篇飙了5.6k字的半成品不禁开始思考自己还有多少坑没填……
虚假的向导PTSD
傅闻夺:ptsd了一年,在看见老婆的第一眼直接痊愈
真实的向导哨兵PTSD
白若遥:嘻嘻~(向导见到都得跑)
你好呀这里川川渡
光时光时光时不逆,高中pa有
以下
——————————
[暂无标题][分类:新生招待]
1Llz
水帖!
如分类,lz是高二在校生,今天负责带新生入校。问一句学校现在已经允许新生染发了吗?
2L
沙发!直觉有故事(这届新生有染头发的?)
3L
回答lz问题,学校严令禁止染发,新生这么狂吗
4Llz
还是特别显眼的白色,估计过会就会被主任抓走做教育了www
5L
为这位哥默哀
6L
默哀+1希望主任今天心情好点,不要再拉全校下楼通报一小时了,我们站着也累(...
默哀+1希望主任今天心情好点,不要再拉全校下楼通报一小时了,我们站着也累(
7L
默哀+2是男生吗?(帅吗)
8L
默哀+3应该是,女孩子没这么大胆吧(帅吗)9Llz
是男生,我没来得及看清正脸ww
10L
抓lz!回来带路!
11L
各位我刚在宿舍这边见到那位白发男生了!!靠我应该怎么描述我的心情你们明白吗我现在可以一口气吹满十个气球哈呼哈呼惊为天人阿家人们
让我留在这小破校再读三年我都认了,他真的是好看到漂亮那种啊啊(失语)我满足了现实中看到如此人物,只怪我太没出息想拍照时一下把手机摔了出去orz落荒而逃了
好帅一男的,我要用我志愿者查询权看看这是何方神圣(正经)
12L。
我知道是谁了
13L
报lg身份证号得了(确信)
14L
?谁(拒绝哑谜)
15L。
人在礼堂准备开学典礼,简单说下lg陆光,高一新生,上星期军训已经在高一全级出名了,开学后出名范围绝对会扩及到全校。人不仅好看在各种意义上也是白得晃眼,头发颜色据他所说是天生的,于是军训期间被主任拿着洗发水追杀,督着他洗头发,但什么也没洗掉主任也悻悻放弃了
陆光是那种,不可接触类型的(你懂)多少想和他搭话的在真正行动前都说罢了罢了。可能就因为没人敢说话,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多显眼,顶着各种眼神和cxs该哪走走哪走走,拜托这谁顶的住啊(杀伤力max)
16L
是不在意吧www酷哥有
17L
主任:免费洗头嘞
18L
cxs又是哪位?(捉)
19L。
程小时啦,和陆光形影不离的,比他高一点的,扎小揪揪的那个男生。lz见到陆光应该也见到程小时了吧
20L
指向性好明确hhhhh
21L形影不离www
22L
lz呢lz呢
23L
lz被拉去带路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10L)
24L
蹲lz!别让这帖完结在这啊
————————————
25L
lz回来了!感谢家人让我认识帅哥们,照19L这么描述我的确见到了程小时,现在也是
26L
lz回16L酷哥吗我刚刚见到陆光和程小时从宿舍出来,陆光穿着猫猫短袖耶
27L
什么wwww好耶,猫猫也好耶(精神错乱)
28Llz
程小时还给他提过好几次领口,说这衣服对陆光来说太大件了。陆光回他一句白痴,但还是任他提了,反手就拉开程小时的外套拉链说你别把外套穿崩了[猫猫嫌弃有]
程小时好酷吗了小揪揪也好可爱
29L
今日摄糖量过多了这两位是什么情况,句号同学不出来堵堵门吗www
30Llz
回26L大一在开入学典礼吧,不让看手机(别乱讲啦,自己心里想想就好毕竟是现实人物)
31L也是wwww
[2021年8月29号]【已更新】
35L
洛阳铲!
36L
楼上笑死了,又是一个今天被刺激到来考古的
37L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38L
好家伙这都给他们猫了一年,这届磕学家不行阿39L
这届磕学家不行阿
40L
41L
去年入学的帖子,也就是xql交往了至少一年了是吧(点烟)
亏我还以为程小时要和上次那位写情书的女孩子交往了
42Llz
什么发生了什么,一年前的帖怎么突然聊起来了43L
lz不知道刚才晚会的事吗
校帖已经炸欢了,大家都在庆祝新人喜结连理()
44Llz
笑死,苦逼高三人还在刷套卷,晚会什么的想都不要想【哒咩】
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家人们
45L
高三好难摸摸楼主
大事,妥妥的大事
今天是新高一军训最后一天嘛,高一学生在综合楼搞晚会庆祝,老师在楼下开会。高二来了一部分参演,大家听说陆光程小时也会参加都很激动,表演本身没什么,中规中距的唱歌,中途程小时打节拍把麦拍下去一个,最后他俩击掌互动也只是激起高一新生一小阵惊呼。
46L
其实也不算一小阵了,只是比起后面小巫见大巫罢了hhhhh
47L高二探头
要是他们在高二面前击掌了口哨能把综合楼吹到天上去,新生不懂糖阿
48L
高二探头+1让我看看谁在搞事......哦是正主啊
49L
高二探头+2
50L
探头+3
51Llz
所以大巫是什么,救救孩子孩子卷子都没心思写了www
52L
45L姐妹继续hhhhhh我已经笑到手抖了,今年很难再有什么事让我笑成这样了
53L
我来了我来了陆光他们表演完退场,下一场还是唱歌,但有一个麦怎么都连不上蓝牙,设备部去调,有个程小时班上的学姐接过台上的麦拍了拍,嘀咕了句是不是程小时又把麦拍失灵了,刚说完连上了
54L
程小时他们队的蓝牙
55L
草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了又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6L
老师问我为什么趴在桌上抽搐绝了,给设备部加餐
57L
意外吗我不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有这么巧的事你说是吧班主任,班主
58L
lz楼上走好(警惕地看了看讲台)
59L
走好+1
60L走好+2
61L
掰正楼!后面还有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62Llz
还有吗hhhhh
63L
有的,大大地有(叹气)
本来大家都不知道连上蓝牙没有,连的是谁的。下一场的音乐都开始了,我们只是忽然听到有一边音响传来一声程小时
我们真的不是故意连错蓝牙的也不是故意听到的(从心)
一开始也没什么人听到,后面马上接了一句穿你自己衣服去
哦哟,哦哟哟哟
这次台上的人也听见了,直接蒙在原地连歌都没唱了
托他们的福,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程小时:“陆光,光光,一下嘛,马上就回宿舍了~”
陆光:“不行。”
程小时:“就不换,不然你上手扒下来?”【好气人一猫猫】
真该用航拍拍下当时礼堂里每个人的表情,免费入场都对不起这场面
陆光似乎叹了口气,说你要穿就穿吧在外面套件外套别太招摇
笑死,还需要招摇吗需要招摇吗?陆光你自己宠的猫自己收场
蓝牙声音远了,于是在众目睽睽下舞台旁的侧门打开,程小时猫着出来却发现全场人都盯着他看,陆光出来还撞到他背上。此时场内只有背景音乐坚强地唱着
64L
“在全级面前掉马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65L
不愿再笑
在设备部那位学姐高喊程小时陆光你们要请全班吃喜糖后台下如梦初醒,起哄程小时换下外套hhhhhhhh
程小时震惊值得一看【躺平】
66L
甚至太大声惊动了老师上来维持纪律,陆光拿外套蒙住程小时趁乱跑掉了w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