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带球跑/私设两人有个娃在宰叛逃后出生,宰并不知情/父子重逢、破镜重圆文
不会写ABO也觉得没必要反正…就是能生
不要纠结年龄差,小孩再幼点写不了了
能接受以上设定的,向下
前篇见合集
*
“优,你怎么不回家?”
津岛先生也像被电击中了一样,身形一晃,骤然停在原地。
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我看见我爸爸站在边没有路灯的暗处,小臂上搭着黑色外套,歪着脑袋,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
“你这小鬼头,为什么不回家?都这么晚了,呆等在...
“你这小鬼头,为什么不回家?都这么晚了,呆等在这儿干什么?”他眼睛全然紧盯着我,“晚上外面有风,别像个傻子一样跟这儿吹凉了,赶紧回——”
他边说着边向我走过来,我发不出声音,就看着他在下一刻,与在黑暗中、站在原地的津岛先生擦肩而过。
他蓝色眼睛里一下子盛满了忽如其来的震动,眼眸在瞳孔里颤动,就好像风暴中的汪洋骤然泄入。爸爸站在那里,慢慢地回过头去。
津岛先生站在黑暗里,也半转身子,静静地看着我爸爸。他脸上的神情半明半晦,只有鸢色的眸子像黑夜里一对透明玻璃珠,死寂着,没有一点感情波动地盯着他。
那一刻,我们三个就那样站着,空气里什么都听不到,但是我好像听到沉重的呼吸,不知道来自于谁的肺腔,几乎在与空气震颤,又好像在与空气搏斗。周围只有蟋蟀在草丛里歌唱。沉默几乎要把人溺死。我看不见我爸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的动作。津岛先生依旧那样冷冷地看着他。
这时候,我听见空气中的呼吸声滞了一下,似乎有谁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呼吸。然后,我听见爸爸哼笑了一声。
“…啊,我还以为是谁啊,——混蛋青花鱼?”他说。
他音量很大,带着某种讥讽和桀骜,语气中仿佛有一棵骄傲挺拔的、不容折断的东西。我意识到,他的站姿也不一样了,他微微仰起头,本就挺拔的身形挺得更加骄傲,像空气里一株傲立的小白杨。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我听见爸爸讥讽道,“找自/杀的河流找到这里来了吗?”
他的尾音有一点细微的颤抖,但他在努力地遏制,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常。
“……”
津岛先生没有说话,依旧阴沉地盯着我父亲。过了两秒钟,他动了——我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的,可是没有。
他移开目光,没再看我爸爸,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他回过头走掉的那一刻,我看见爸爸身体一震,不为察觉地微微摇晃了一下,又迅速稳住身形。他就那么挺直腰背站着,依旧盯着离人的背影。
沉默了很久,直到缓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风里,直到那个人的身影彻底溶于黑夜里,我咽了口唾沫,小跑到我爸身边,小心翼翼地歪身看他,牵他的手。
“爸…我们走吧。”
我知道津岛修治为什么生气,因为我刚刚跟他说的那番话。我是故意气他的,但很奇怪,此时此刻,我心里却一点预想中会有的报复的快感都没有。反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可能,一部分是因为此时此刻爸爸的表情吧。他脸上没有笑容,扯紧嘴角,蓝色的眼眸盯着远处,倒映着夜色和夜里的风。他的腰板依旧挺拔,肩膀的线条漂亮板直。手指尖微微张开,指尖像贴着冰粒一样冷。
我又拽拽他,“…爸。”
他回过神来,“…优,走吧。”但是他眼睛还盯着那个地方。
过了片刻,他扭回头,主动牵住我的手,带着我往家里走。他的手一向是热烘烘的,冬天下雪的时候握住会像小火炉一样很暖和。但是现在他的手很冷,就好像放在冰块里埋了很久一样。
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乘着电梯回到家,也没有说话;他把客厅灯打开,我们简单收拾好东西,没有说话;他陪我洗漱好,这一整个过程中,都没有说话。最后,他像往常那样替我掖好被角,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坐在我床边,双手反复压那截被角,闷得我都有点热。最后他终于停了一下,仿佛刚回过神来一般,垂下目光,耐心地重重压了一下被子。
“好啦,赶紧睡觉吧。”
他起身要走。我叫住他:“爸!”
“嗯?”他扭回头来。
我盯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堪堪憋出来一句:“……晚安。”
他定了一阵,却忽然露出了回家以来第一个笑,走过来,弯下腰,圈起中指和拇指,放在我的额头上方,然后一弹指,——使劲给了我一个脑瓜崩儿。
“诶呀!”
“…笨蛋,”他朝我狡黠地笑,“晚安。”
灯关掉了。我翻了个身,伸出胳膊,看着轻纱的窗帘在夜风里轻轻吹起,夜色和星光流入房内。
“喂,优…中原优!”我回过神来,泽川坐在我旁边的桌子上,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不满地撇着嘴,“真是的,你在干吗啊,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点点头,“有的。”
“那你说说,我刚刚说什么了?”
泽川盯了我几秒,叹了口气,“得了,我就知道,你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啊,”他瞄我一眼,又兴高采烈起来,“我刚刚在说,我爸妈给我买了一个翻盖手机,我带到学校来,这样他们方便联系我。——害,都是因为我上次去玩得太久,他们着急了,回去可劲儿骂了我一顿……”
我撑着下巴看着我的好哥们儿,其实已经没在听他讲话了。虽然只过去几天而已,但我的好哥们儿在我眼里,似乎都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那股傻样看起来似乎都隔着一层纱布,那么不真实、不贴切。
但是,他的名字被我借来用,也算隐隐保留了些许熟悉感,说来又让人莫名苦笑。
想到这儿,我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
“喂,你觉得泽川优这个名字怎么样?”
这家伙一下子就僵住了,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正想解释,他已经冷静下来,严肃地盯着我,还颇有几分正经样子。
“……优,一个新的翻盖手机而已,你爸爸对你可比这好多了,你真没必要为了一个新手机过继到我家,真的。更何况,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你们都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俩啊。”
什么玩意儿。我还没开口解释,他又瞪大眼睛:
“啊,难道你是想改名字吗?——其实,中原这个姓氏蛮好听的,都是a,读起来朗朗上口。”
更离谱了。我正想开口打住,他又“啊”了一声,看我的眼神就变得有点意味不明,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就假咳嗽了一声,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道:
“或者说,你是不是,嗯,对我……有点,嗯,那个啥……可是,前几天我去给小林一茶送棒棒糖的事儿,你,嗯,还记得吧?还是你陪我一起去的呢。——嗯,哥们儿我呢,对感情,嗯,还是很专一的,所以,我心里还装着一茶,可能装不下别人了,即使是我最好的兄弟……”
“你tm神经病啊住嘴啊,每天看点什么乌七八糟的电视剧啊好恶心!我那不是表白,你想哪去了啊!!”
“…啊啊,那就好,吓死我了。——那我们还是做好兄弟,就很好的,对吧?”
“不然呢?你想当我孙子啊?!我给你一锤子信不信啊!!!”
从那以后,生活似乎再次变得平凡。
上学路上那条雾气浓重的小道上,又只有我一个人,慢慢地从开头走到末尾,然后汇入背着书包的学生流里,看卖小吃的大叔用牙签扎着章鱼小丸子翻个个儿,露出炸的略微金黄的焦皮。
单车轻扬在学子道上,打着领带的上班族提着黑色公文包涌向清晨第一班地铁站,摊贩的热气和推车雪糕的冷雾一齐在夏日的空气里辗转。街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人声喧闹。横滨似乎每天都很和平,又不免庸庸碌碌。
太阳底下,再无新事。
但是,在我看来,很多事情,早就已经变了。那和平漂亮的外表之下,似乎已经有什么东西暗潮汹涌;朝阳照进学校校园,却似乎依旧有什么东西躲在暗处。我们依然在生活,却有什么东西已经失落,又在不停呼唤。
在这样的生活里,我忍不住走神。当时,爸爸和津岛先生在黑暗中相遇的那一幕,深深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我现在几乎随时随地都能想起那个画面,能想起那时候的每一个细节。我还记得爸爸忽而变得更加挺拔、甚至显出几分不容置疑的傲气。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就好像,我爸爸在某个人面前,一直是这样的,也一直希望自己是这样的——不管时过境迁,人事流变。而他努力支撑底气说出的那个外号,还有那样说话的口气,或许也是这般——最起码,他的声音在我听来,和平时很不一样;平时他虽然也会有遮盖不了的骄傲和张扬,但是都不是那样的声音,那样的语气。
于是,人就去竭力模仿他们曾经在一起时自己的那种口气,说那些他们曾经熟络时那些绰号和话题,几乎是想要将两人拉回到原来时光的某种无力的努力——并不是因为想念,并不是谄媚地套近乎,只是纯粹地想要以此来照慰自己——解决自己那在时过境迁后面对故人时,心里那种熟悉和陌生冲撞之下的、深切的不安。
察觉到这一点后,我忽然想到了津岛先生说的在回忆故人时说的那些听起来很欠打的话。
或许,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在即将见到故人的那一刻,当他说那些让人恨不得把他头拧到车轮胎下的那些话时,心里是否正是存着一样令人沉溺、却又纠结痛苦的感受呢?
“中原,”恍惚间我听见老师叫我的名字,回过神,她正严肃地看着我,我慢吞吞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刚刚讲到哪了?你把我刚刚讲的那一段念一遍。”
我偷偷瞟向同桌,她轻轻把书页弯起来,指给我看。我冲她挤下眼睛,余光偷瞟着书页,一字一句慢慢念道:
“……`*…请不要忘记我,请不要嘲笑每天到车站去等待,然后空虚返家的20岁姑娘。到底我在等谁呢?更加温和、开朗、鲜明的东西?比方说春天那样的东西吗?绿叶、五月、流过麦田的清流?当然不对……
`*……骤雨过后的晴空升起的彩虹,不久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悬挂在心头的彩虹,似乎,是不会消失的吧。’”
我看向老师。她点点头,说:“很好。下次上课认真听讲,不要开小差。请坐吧。”她看向同学们,“下面我们继续,我来领读……”
我坐下来,支起胳膊托着下颌。女老师着住书本,慢慢在讲台上踱步,标准地念着:
“`*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但我,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可是所谓人间,不就是你吗?
`*无论如何,请牢牢地记住,我不会特意说出这个小车站的名字;就算我不告诉你,但是有一天,你也一定会发现的。
——而从此以后,我们也将永远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太阳慢慢落到西边的楼顶,阳光橙红地铺洒在整间教室,周围的一切都染上时光的颜色。
同学们在夕阳的光辉中,端坐着,清亮地齐声读道:
“`——而从此以后,我们也将永远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白色的飞鸟群在这嘹亮清越的声音中飞起,向着温柔的太阳的方向,扑棱棱地归巢。
那件事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我和爸爸仿佛心照不宣一般,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他也不和我解释什么,我也不向他解释什么,我们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这一开始给我一种侥幸的安慰,但是,逃避的东西却像石子一样坚硬,越不理睬,越时刻在心尖滚动,提醒着你它的存在。这种感觉令人窒息。
某个放假的中午,午睡后,我睁开眼睛,意外地发现我爸在家。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弯腰写字。宽松的黑色单衫能露出锁骨,头发随意地垂下来,指尖潇洒地转着一只圆珠笔,另一只手轻轻捏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着玻璃桌面上摊开的本,不时停下来,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两笔。
我正要走过去,就听他叹气一声,烦躁地捋一把亮赭色的头发,摸着下巴嘟囔:“可恶啊,明明应该就在这一片,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握着笔在纸上不耐烦地划了几道,有点小孩儿气地向后躺在沙发上哀叹,“啊啊啊烦死了,这么下去到底什么时候能把他们揪出来啊,首领还真会给人出难题……”
“……爸?”
他停了一下,仰头从沙发上看过来,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跃起,顺势抓起桌子上的本子合上,扔到桌子下方的隔层里,“优,你睡醒了啊。”他咳了一声,“睡得够久的啊,你小子,再过一会儿起床都能直接吃晚饭了。”
“讨厌的老爸,你少笑话人。”我吐吐舌头,在他旁边坐下,“你怎么不去上班?”
“这可是周末,上什么班。”
“…前几天你可不是这样,整天和个陀螺一样,啥时候有过周六日的概念。”
他挠挠头,“嘛,最近工作上取得了大进展。虽然还有点小障碍,但在单位也想不出什么进展来。回家想也是想,干脆和老板说了,回家好了——反正都想不出来。真烦死了。”
我注意到他不时瞟着桌子下面,那里放着他刚刚写写画画的本子。我灵机一动,说道:
“要不,别想那些烦人的工作了。咱们打游戏呗?”
“你爸我也不愿意想工作,但是你小子有想过你的作业吗?”
“…做完了,简单得一批。”
“……哈,这事儿你确实没让人操心过,”他嘟囔着从沙发上直起身,“…对比之下我可真是惨烈。行吧,既然你作业写完了,那就开两把。我去拿手柄,你去挑张想玩的卡。”
“等一下,爸,”他正要起身,我伸手拦住他,“我们这次加个条件,怎么样?”
“什么条件?”
“我们来比赛,要是你赢了,我就帮你…嗯…做今天的晚饭——”
“——哈,那做出来你自个儿吃吧,我可不敢吃——”
“——……啊,唉,那,随便吧,你随便提要求,我满足你一个要求。要是我赢了的话——”我急切地说,“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他盯着我看,锐利的蓝眼睛澄澈得很,好像一眼就把我那点小肚肠看得透彻。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太急躁,把心思全暴露了,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不自主地抓住沙发巾,心里暗叹估计这次是黄了。
片刻后,我爸移开了目光,轻笑一声,阖下眼眸。
“行啊。”
我感到不可思议,“真的?!”
他反而没看我,径直拿手柄去了,“废话,我还骗你吗?赶紧点,最好趁我反悔之前把游戏卡挑好。”
其实,我不太明白,明明我似乎已经把自己的意图不加掩饰地暴露得十分明显,我隐隐觉得,爸爸应该也知道我会问点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可是他还是答应我了。
既然有了机会,那就一定要抓住。我咽了口唾沫,仔细挑游戏卡,看看有没有我胜率比较大的。
“……你磨磨唧唧干吗呢,好了没有啊?”
我爸已经盘腿坐在沙发上,微向前探身。
“额,等等,我先挑一张我比较拿手的……”
“哟,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赢啊,”他饶有兴趣地靠在沙发上,胳膊垫在脑后,“…真是有意思。那你挑吧。挑好赶紧过来。”
挑挑拣拣了半天,我才勉强挑出一张,把它放到电视机顶盒里。我走过去,坐在我爸身边。他穿着黑色单衣和黑色薄裤,盘腿坐着,露出纤细的腕部,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游戏手柄,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视机上的游戏界面加载出来。
我和爸爸玩游戏从来没这么紧张过,自己考试都没有这么渴望胜利,也没有这么卖力。但是,打了十分钟,我还是输掉了。屏幕上响起游戏结束的电子音。我一下泄了气,瘪着嘴,失落地看着屏幕。
爸爸一言不发,眼睛也盯着屏幕,过了一会儿,他笑笑,“真遗憾,你还是输给我啦,小子。”他平静地放下手柄,从沙发上起来,“好了,收拾收拾,我去做晚饭——把螃蟹泡进酒里的小家伙不要厨房,你去收拾收拾——”
“等一下,”我一下扯住他衣袖,“我…我可没说一局定胜负。”
我爸挑起眉毛,“……蛤?”
“对,”我理直气壮地说着,感觉自己的脸皮简直在肉眼可见地变厚,“我可没说一局定胜负,我们三局两胜。”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
“好。”
我爸竟然连这种无理要求都能答应,而且竟然没有调侃我。我也没功夫细想,只觉得游戏里角色死亡后忽然天降回血道具一般,死死抓住最后的稻草。费尽心思只想干掉你爹,这种事听起来不太光彩,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第二局的时候,我们全程打得十分安静,两个人被一种奇怪的沉默包围了,沉默中又隐含着隐隐的紧张。
游戏比第一局进行得更久,最后,我竟然勉强赢了。气氛一下子更加紧张——这证明,最后一局就是决定我能不能达到目的的关键一局。
电子音和噼里啪啦的声音充斥耳膜,记忆中我们父子俩每次打游戏都如同拆家再重组,几乎没有这么安静过。我感觉手心里沁出汗水。游戏的灯光照在我爸的侧脸,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蓝色眼睛里平静如水,只是非常机械平淡地按着手柄上的键,似乎心思根本不在游戏上。但是他轻抿着嘴唇,如果我一时占了优势,我就能听到他噼里啪啦地按键,果决而又迅速,回过头来,我准保又掉了半格子血。我们就像追逐赛一样你追赶我我追赶你,我觉得整个人都热得浑身是汗,手指关节都有点发疼。
最后我们都只剩最后一点小命苟延残喘的时候,我爸握着游戏柄的几根修长的手指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而就在这一秒,我的冲击波把他干掉了。
屏幕弹出五光十色的“Gameover.youwin”字样,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那一刻我们俩却谁也没有说话,我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爸爸放下手柄。
“好啦,你赢了。”他漫不经心地活动着手指,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得如白色的蝴蝶,“我愿赌服输。说吧,你想问什么问题?”
我慢慢放下游戏手柄,看着他。太阳已经西沉,落日最后的光芒却反倒比朝阳初升还要浓郁,整个房子里都盛满了夕阳。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道:
“…爸,你是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工作?”
他停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没有否定。
“…你是说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我想起我们曾经在居酒屋里度过的那些令人窒息的时刻,毒/品、木仓/支,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那种很危险很危险的事。”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忽然煞有介事地说,“干什么事儿都有危险。你想啊,你每天上班,路上有被车撞的危险;你当老师有被小鬼头气死的危险;你当厨师,也有被菜刀切到手的危险……”
我知道他在敷衍我。看得出来,他有点紧张了。爸爸紧张的时候,手指会不由自主地攥着什么东西。此刻他表面若无其事,但手指已经开始一下一下地摩挲沙发垫子。
于是我看着他,心脏怦怦直跳,问道:
“……和异能者,有关吗?”
他的手指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他很快速地看了我一眼,又移开目光。支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我们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很平淡地说:
“如果我说`无关’呢?……当然无关。”
我噎了一下,看着他。他蓝色的眸子含笑看着我,仿佛我们和往常一样在轻松谈笑一样。他一直是这样温柔地笑着对我,很多年很多年,我几乎真的认为我的世界就是这样温柔的,没有什么事情能伤害我;大海的波浪是温良的轻抚,我几乎忘记它也有惊涛骇浪。
可是我笑不出来。
“……爸爸如果说无关,可能是想让我放心下来吧,可能是不想让我害怕和担心吧。”我艰难地一字一句说着,“但这其实是您在保护我吧——努力保护我,不想让我看到一点黑暗的东西……”
“可是实际上,如果您说无关,我也根本不会觉得放心——因为我知道,您在说谎。”
“……我能感觉到,您在做很危险的事——和异能者有关的、危险的事。您在隐瞒我,在竭尽全力让我远离那个世界,永远活在幸福和安全之中。您明明平时不会撒谎,可是却用了最大的力气向我撒一个最艰难、也是最巨大的谎言,只是为了保护我——能被爸爸这样保护着,我觉得,实在是最幸运、最幸福的事了。
所以,请您告诉我吧,我不会觉得害怕,我也做好了进入那个世界、受伤或是承受任何命运的准备……
我只是想要帮助父亲多分担一点,只是想要多知道您一点、再多知道一点……
——能遇到您作我的父亲,我觉得,真的是太好了。”
我说完这些话,鼓足勇气正视着他。他愣愣地看着我,蓝色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注意到我的注视,爸爸很不自然地别开目光,很小声地带着点勉强的笑音道:
“混蛋,什么啊……”
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们沉默两秒,他忽地猛然从沙发上坐起来。
“…爸?”
他没看我,含含混混地说,“……去趟洗手间。”
?合着我刚刚那番发自肺腑的话,您的感受就是想上厕所?我张着嘴还没来得及吐槽,他就说:
“…我去趟洗手间……你不准跟过来昂!”他仍然背对着我,胳膊在身后随意晃着比划,“你你你赶紧把这地方收拾收拾,我,我去去就来……”
在我懵逼的注视下,我爸飞快地朝卫生间走去,头都没回一下,“碰”地一声堪称粗暴地把卫生间的门反手关上。我的目光呆愣地在卫生间停留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不禁哑然失笑。
——真是的……竟然被感动得想哭了吗?当初是谁告诉我,“只要真情流露,就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来着?…结果,自己反而匆匆忙忙躲起来了……
——老爸,不管你怎么不承认,你可还真是个小孩子呀。
过了没一会儿我爸就出来了,没好气地抱怨说明明让我好好收拾,怎么外面还是乱成这个样子,嘲讽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懒得根本连屁股都没离开过沙发。我也应着他这忽然粗声大气的嘲讽,好心地没有提他略微的鼻音和微红的眼角。
他显然还没作好心理准备,仿佛进了个卫生间就把记忆倒进抽水马桶里冲走了一样,只字不提我的问题,先故作镇定地去厨房准备食材。我坐在厨房的高脚凳上,看着他把锅架好,水在锅里咕嘟咕嘟沸腾。
过了一会儿,他弯下腰把火调小,然后直起身来。
“是与异能者有关。”
他忽然冷静地说。
我愣住了,手放在膝盖上,呆呆地看着他。
“是与异能者有关,但是不危险。”
我一听他这轻描淡写的口气就急了,“都与异能者有关了,怎么会不危险?!”
“真的不危险,”他转头看着我,蓝色的眼睛明亮通透,“——因为我很强。”
我哑了声。爸爸接着说:
“我可是很强的,所以,你完全不用害怕。不要说什么做好了受伤的准备——不管你知道关于一些事情的真相与否,有我在,你绝对一点事儿都不会有,好好上你的学,该干嘛干嘛就行。”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爸爸在案板上把食材切成碎块,扬手丢进锅里。空气中是“嘶嘶”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道:
“…那您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他停了一下,“……谁?”还不等我解释,他就不情愿地,“…哦。”
他直起身,用勺子慢慢搅拌锅里的浓汤。浓郁的咸香充斥鼻腔。过了好一会儿,他说:
“你觉得呢?”
这事儿我怎么知道啊。于是我犹豫一下,结结巴巴地回答:“大概和泽川他爸妈一样?…就是上学或者工作的时候认识了,然后就表白,然后就试着在一起,最后就…就生米成熟饭了呗。”
他“哈”了一声,沉默了,又一心一意地盯着锅里正在被搅拌的浓汤。又过了很久,他才说:
“我们两个就是两袋生米,根本做不成熟饭,莫名其妙地使劲撞在一起,非要把对方咯到疼死。就是这么个`在一起’法。”
“没有你们小孩子想的什么浪漫,没有什么告白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情话啊……什么也没有。
——也没有爱情。”
于是,在这个落日余晖浸染的黄昏,橙红光芒在水雾氤氲中弥撒,十二年来,我第一次知道了爸爸和另一个父亲的故事。
我背着书包,走在大街上。
今天是上学的日子,我背着书包出了门,然后转头就逃了课。真是美妙。
我走到那条雾气弥漫的道路上,仿佛中世纪空灵的笛声一般空无人烟。我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转头离开。
我要去找一个人。
昨天,因为顾及到部分事情对我还有所遮掩,爸爸的故事里有意隐去了一些信息,但是,即便这样,这些故事也足以让我曾经习以为常的黄昏,变得奇异瑰丽,带着点简单粗暴的狠绝,却又如梦似真。
红叶阿姨也曾经断断续续地、隐晦地讲过一些这样的事。我也曾在在脑中拼拼凑凑,如今就像一道光照进来,把曾经纠结于心的疑惑都刺破,连灵魂都照得通透。
爸爸说,这些事情,有时候他想起来,也会觉得很奇异。他们明明两看相厌,他们明明讨厌对方的一切,见面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吵架,吵不了两句就要动手,可是就是莫名其妙地在心里对对方狠辣,却又对对方柔软。说不清什么时候,那些讨厌的情感让人血液都在沸腾,火辣辣得比起厌恶更像是吸引。情感来的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是漫长岁月里的顺理成章,作为搭档不得不捆绑在一起生活,一起骂骂咧咧地打游戏,一起出任务;或许是在长久残酷的世界里中导致的依赖,一次次在硝烟里紧靠着后背战斗,一次次在血腥味儿里靠着肩头等待救援,一次次把命完完全全托付给对方……
又或许,不是漫长的情诗,只是某一次,在某次战斗之后,浑身血液和枪药的味道,满身泥泞,爸爸为了部下莽撞地冲出去结果受了点小伤,那位父亲就生了气,爸爸也不服气,两人坐在阴暗狭小的安全屋里吵嘴,吵着吵着就开始撕打,撕打着撕打着就成了撕咬,撕咬着撕咬着就滚到了床/上。从那天起,两人就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时不时来点我18岁以后才允许解锁的剧情,除此之外,该吵还吵、该打还打,依旧信赖,也依旧讨厌。
可是爸爸说,他说不清楚,现在也说不清。那时候他喜欢喝酒,但是容易喝醉(这一点他有点不情愿地承认);每次迷迷糊糊酒醒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那个父亲坏笑的嘲讽。他冲进洗手间,准保能看见自己已经给画成了了个大花脸,于是又吵一架。那时候,那个父亲很喜欢逗喝蒙了的我爸。他说,中也喝醉后超有趣的啊,我说什么,你都只会“嗯”呢。
于是那个家伙就这么逗他,还录了音,在我爸酒醒后当着他的面放出来,在恼羞成怒的我爸面前笑得洋洋得意、分外欠揍。那些内容多半是什么“中也将来承包了所有的伙食任务吧”“中也出任务的时候要一直听主人的话吧”“中也永远不允许阻止我自杀吧”“*我不高兴的时候要哄我高兴,生气的时候要陪我一起生气,脚痒了要帮我挠脚,我想喝蟹肉粥就要马上去给我买”之类莫名其妙、傻里傻气的玩意儿,气得我爸直跳脚,可是那录音里像小猫一样迷迷糊糊“嗯”的又确实是他本人,他也只好气得干瞪眼,又无计可施。我爸偏偏又是个老实人,重情重义重承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怕是喝成傻子的中原中也,那也是中原中也,所以他就这么不情不愿地戴上chocker,在任务中遵循智多近妖的那位父亲的计划,在床/上被他压/在/下/面,在生活里给他一拳头。
不过,爸爸说,只有一次,只有一次,那位父亲没有录音。那天说起来很奇怪,他酒醒后,那位父亲又是笑得一脸欠揍,笑得分外春风满面,笑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直接给人抡起来扔窗外(这是我爸的原话),然后在他狐疑的注视下,那位父亲满面春风地说,昨晚上,中也答应做我的狗狗了哦。
他愣了一秒,然后勃然大怒,拿起床上的抱枕劈头盖脸地砸过去,对方笑魇如花地轻松躲过,还自编小调围着他的床乱蹦哒,唱“中也是我的狗狗啦~中也是我的狗狗啦~”他气得满面通红,直接骂,煞笔,住嘴,老子没答应过你这种白痴要求。
对方就唱歌一般说,这是中也昨天亲口说得哦,怎么能反悔呢。
他就骂,放屁,老子没说过,你拿出证据。
刚说完,我爸就后悔了,这岂不是要当场听羞耻的录音么。其实他心里也打鼓,以自己每次喝完酒的德性,多半是答应了——废话,喝成那样,估计那人让他在整个公司唱儿歌跳小天鹅他都会答应——结果自己还亲手选择公开处刑。正不知道怎么挽回时,却见那人收敛了笑,半天才说,没有录音。
哈?那一刻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对方说,昨天,没有录音,我忘掉了。
于是我爸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否认这件事,而对方也死皮赖脸地非说有这件事。于是我爸成了对方单方面嘴里的狗狗,对方也每次都为这种称呼而获得搭档送的骨科医院两日游的宝贵经历。
可是爸爸说不清楚,那时候他就想不清楚,也不想去想。他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呢?他到底怎么看待那位父亲?他真的是讨厌他吗?
而那位父亲,又怎么看待他呢?
那种单纯荷尔蒙的碰撞,那种撕裂的狠劲儿,那种厮杀中的交付?
——或许是,我们两看相厌,没有爱情?
20岁那年,他们分开了。然后很久很久,再也没有见过。
其实,分开前,似乎没有预兆,又好像有点什么。
那天爸爸接到任务,要独自去欧洲出差,很久很久。任务紧急,收到任务令第二天就要出发。启程前一天,他随口告诉了搭档一声。没指望送别,不指望依依不舍,他们就是这样,说白了,对彼此,又有什么过多的留恋呢?
当天晚上,那位父亲却简直粗暴地敲着门,爸爸刚把门打开,那位父亲就一下子死死抓住了他的肩膀,然后……
昨天说到这儿,爸爸咳嗽了一下,隐晦道,“……当时他喝醉了。”
“然后呢?”我傻里傻气地追问。
“然后…”他抬起眼皮看我一眼,又咳一声,“然后,就干了点大人才能干的事儿。”
据我爸吞吞吐吐地讲,那天晚上,那位父亲很奇怪,这家伙往日酒量很好,高度的威士忌都没有喝醉过,那天晚上却醉了,而且不像往常一样碎嘴着说些欠揍挑/逗的话,从头至尾,他只叫我爸爸的名字,只是叫他,中也。
平时他也根本说不上温柔,两个人比起贴/合更像搏斗。但那天晚上,他尤为粗/暴,简直就像野兽一样,甚至令熟悉他至此的我爸都感到一丝陌生。
第二天,我爸醒来,那个人已经脚底抹油溜了,留下我爸自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拾残局,然后腰酸背痛地坐上去异国他乡的飞机。他那时根本没有想到,这几乎算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几个月后,等他千里迢迢从欧洲回到横滨的时候,事情已经全部变了。那位父亲“叛逃”了(真的,我爸原词用的就是叛逃,而不是跳槽),走之前炸了我爸最喜欢的车。后来他们没再见过。
———————
“等等,”我打断他,“他走了,那我从哪儿来的?——这中间怎么没我的戏份呢?”
我爸瞟我一眼,半生气半开玩笑地说:
“你是遗留物。”
“?”
————————————
据我爸说,刚回来得知这个消息的他气得要死,抓住人就问那家伙为什么叛逃,逃到哪去了,得到的都是哆哆嗦嗦的“不知道”。于是气头上的他开了一瓶珍藏的petrus喝了个烂醉。
“结果,”我爸幽幽地说,“半夜就被肚子疼醒,去厕所里吐了个昏天地暗。”
一开始,我爸还单纯地以为是喝得有点猛,没想到吐得这么厉害,最后除了胃液什么都吐不出来,可还是呕,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嘴里一团苦。大晚上也不好叫人,只好自己闷闷地像个生病的小孩儿乖乖窝在毛毯里喝热水。没想到后劲儿是真大,一晚上睡不着觉,握着水杯呆呆地看着东边的天空放亮。我爸那时从来都是倒头就睡的,这么彻夜失眠都是头一次,要说是被气的那也太夸张了。他纳闷一晚上,终于在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起几个月前那个晚上,他俩酒后上//床,好像,什么保护措施也没做。
第二天我爸纠结很久,才最终下定决心去医院查了一下,结果,他只想大骂一句艹你大爷(这就是我爸原话,他昨天竟然就这么没有一点掩饰地用最直接的话表达了他那时的原始心情)。思虑再三,他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红叶阿姨和他们boss。
据说,红叶阿姨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把大刀提起来了。而他们boss听到这个消息,坐在办公桌后面笑眯眯地说,那敢情好,有人能替太宰君了。
红叶阿姨听了这话差点没以下犯上把boss的桌子掀了,坚决要求我爸快刀斩乱麻,早打早安心。我爸说,说实话,他当时也是这么打算的。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就满脑子想那个混蛋怎么拍拍屁股走了,走了也不走干净,还给他留下这么个东西让他自己对付。他也不觉得委屈,就是生气,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
当昨天爸爸和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就想起红叶阿姨的话。那时我很小很小,懵懵懂懂,听不明白。后来才隐隐感觉到,在某些时候,被抛弃的人会有一种自我怨憎,认为是自己的残破招致了某种命运。
昨天讲到这里,我们两个忽然都沉默了,都没有说话。爸爸站起来,再次去看锅里的汤怎么样了。而我坐在高脚凳上,手紧紧抓着膝盖,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提在悬崖上,让人心慌意乱。
之前爸爸说了,当时他不想留这个孩子。一点也不想。
但是,为什么我还是留下来了呢?
我攥紧了手。忍不住想到一个不愿意想的事情。
——难道,是作为替代品吗?
“啊,好了,”我恍惚间听见爸爸说,抬起头,白雾里,他正满意地把乳白色的鲜汤盛出来,“味道正好。出锅咯。”
我沉默地看着他舀汤。这时候,我听见他忽然说:
“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表情非常平静,认真地盛汤。
于是我纠结再三,问道:
“您之前说,您不想留我,”我犹豫道,“……但是,为什么又留下了呢?”
我说完不敢看他,低头看着自己地鞋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想听到回答。
但是我爸却没有一点迟疑,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笑了。
“啊,说起来,这事儿也是由于冲动吧。”他轻笑道。
“本来已经做好打算的。但是某一天,我也忘记是哪一天了,出完任务回来。那天受了点小伤,”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心头一紧,“车也毁了,自己一个人往回走。我记得那天回去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是个黄昏。我当时顺着一条荒废的巷子走。走到某一处的时候,巷子一个狭窄的口通向外面的街道……”
“黄昏那太阳的光一下子就透过那条道照进来,金灿灿的,照着周围原本阴冷的一切……透过那个光芒倾洒的口,我就看到,街道外正好有个学校,他们散学了。那些年纪十五六岁的小孩儿,都三三两两背着书包,一边笑一边往前跑……”
他轻笑一声,垂眼看着窗外山那边的落日。
“那时候我忽然就想到那个家伙,还有我,还有我的很多同伴。其实他们很多人,如果有别的选择,谁愿意真的去过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呢?——十五岁之前,我和一群流浪儿在一起。我也想到他们,想到他们如果就是这样普通的小孩儿,也许就会过不一样的生活,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可以活下来,活得很久很久,感受到很多很美好的东西……”
“……还有那个家伙。他总是想着死啊死的,没事儿就去自杀,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对世界的一切有着这样深的绝望和淡漠。我想,如果他就像这些小孩儿一样,从小有双亲陪着,正常上幼儿园,上小学,会交各种好朋友,会烦恼作业和考试……每天就像他们一样……如果这样,他还会想自杀吗?……
……他会不会,对这个世界,有更多的留恋呢?
“我想要给一个人这样生活的权利。我想要看到一个人可以这样地生活。”
“于是,那一刻,我就决定——艹/你大爷,老子不打了,生就生,谁怕谁。”
——————TBC————————
和我原本预计的TBC的地方有出入……主要是没想到这些情节能有这么多字数…要是按原来的情节处再tbc,估计得有两万多字……看着多累啊。现在怀疑十章能不能完了(思考ing)
另外,上章争议挺大,要相信宰真的不屑,真的不屑。
说到底,两个人只不过是别扭的小情侣罢了。
给我结婚ω)。
注:1、朗读课本中的话,分别来自三次元太宰治的《等待》《斜阳》《人间失格》;以及化用杨绛《我们仨》164页:“人间不会有小说或者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从此,他们永远快快活活地一起过日子’。”
2、小林一茶,日本俳句作家。
3、宰对醉酒中的调侃,来自文野第三季
有你的未来(下)
大家久等了!(画的太慢以至于上下篇画风都不一样了((
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兔赤最新一话图透里已经官宣了老夫老妻甜度过高我晕了我已经不在乎我这篇有多oocbug有多少了哈哈哈哈!千言万语汇做一句话兔赤结婚!!!!!
哄哄小朋友和大朋友
*关于夏天里和蚊子展开作战的故事。
没有人喜欢在炎热的夏天里穿长裤。
但赤苇不得不这么做。
起因很简单,他莫名其妙地招蚊子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偏爱。比如合宿的时候,大家明明睡在同一间教室里,无论往身上喷多少驱虫液,赤苇依然是挨咬最多的那个;再比如明明只是去便利店买个东西,在等待结账的时候,露在外面的皮肤也会被冷不丁地咬上一口;更过分的是,明明他和木兔一起傍晚出门散步,比他还细皮嫩肉的木兔活蹦乱跳地平安归来,他却被大小腿后侧和手臂上鼓出来的红包困扰得心烦意乱。
为什么会这么讨蚊子喜欢呢。
坐在教室的地铺上,木兔...
坐在教室的地铺上,木兔一边帮他在大腿后侧抹止痒膏,一边头头是道地进行分析。
“一定是因为赤苇吃起来比较甜。”
木兔自信满满地说着听上去相当糟糕的话:“这点我知道哦!赤苇的确香香甜甜的!”
眼看在座的其他前辈们纷纷露出难以置信且一脸窒息的表情,赤苇连忙咳嗽一声,示意木兔注意影响。
“不是像蛋糕那样甜。”木兔收到示意迅速改口,“是那种!就那种!冰激凌一样的感觉!和香香的女孩子也不一样。”
其他前辈们的表情更为复杂,看木兔的目光仿佛像是在看什么绝世渣男。
只有赤苇知道,木兔说的大概是指自己常用的那款沐浴乳和洗发水,闻上去香香甜甜的十分清爽。
但这不是他挨咬的理由。
“实际上。”赤苇冷静地指正木兔偏离重点的分析,“如果我不跟您出去散步看星星,也不跟您去便利店买冰激凌的话,被咬成这样的可能性会小很多。”
“真的吗?”木兔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可是就算是睡觉的时候,赤苇也经常会被咬啊。”
“所以我有好好盖被子。”
“那样不会很热吗?”
“算是可以忍受的程度。”
“早上醒来出一身汗也很不舒服吧,要是教室里有空调就好了。”
“您想太多了。”
赤苇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被咬成这幅样子。在结束了晚上的加练后,木兔心血来潮拉着他穿过森然的小树林,美名其曰发现了从森然去便利店的最短路线,他们打着手机的灯光,却吸引来了更多的蚊子,小树林顿时成了蚊子们的满汉全席,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好不容易穿出去走到便利店,返回时木兔又想体会躺在草坪上看星星的感觉,赤苇不得不陪着他躺下,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穿好长裤长袖出门。
等他从草坪上坐起来时,露在外面的四肢已经几乎没有不痒的地方。
看上去活像是进行了什么糟糕的野战。
好痒。
这个烦恼一直困扰他到第二天早上,入睡后勉强可以暂时忘记恼人的瘙痒,可等第二天一早,换上晨跑用的短裤短袖,被蚊虫叮咬又被反复抓挠的地方顿时暴露出来,紧凑的肌肉线条勾勒着一道道浅红的抓痕,下面又覆盖着左一处右一处的鼓包,看上去惨不忍睹。
都是木兔害的。
大家纷纷谴责木兔不为后辈考虑的恶劣行为,木兔委屈地哀嚎表示我们是一起出去的,怎么我就没被咬怎么惨嘛。然而委屈的情绪只持续到训练中途,当他大口喝干瓶子里的凉水,无意间看到站在枭谷队伍中央一边擦汗一边为一年级新人耐心讲解的赤苇、大小腿后侧柔嫩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遍布着浅红色的痕迹时,木兔顿时后悔了。
赤苇的腿很好看,因为坚持保持运动的缘故,腿型笔直细长,属于肌肉线条紧凑结实、但又没有大块夸张鼓起的类型,或许是体脂高的原因不容易长肌肉,赤苇自己不太满意这一点,这意味着力量上略逊一筹,但却是木兔相当喜欢的口味。
当然,无论他怎么喜欢,都不会上去亲一口的。
想到这一点的木兔相当不爽。
他都没碰过赤苇的大腿,木兔忿忿不平地想,至于亲吻或者更进一步的事情,至少要等到赤苇高中毕业以后才可以做,他是非常尊重伴侣意见的人,他们就连牵手都仅仅止步于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悄悄触碰指尖。
凭什么。
凭什么一只蚊子可以比他先亲到赤苇的大腿?!
而且还不止一只!!
木兔眯起眼睛,仔细数起赤苇大腿小腿后侧的鼓包。只可惜他对数字并不敏感,偏偏赤苇又或许是因为感到瘙痒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弯腰去挠的缘故,双腿时不时会磨蹭一下,或者干脆换个站姿,晃来晃去的让木兔完全没办法数清楚。
“赤苇不要总是乱动嘛。”
想什么就说什么,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木兔才觉得哪里不对。赤苇疑惑地转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木兔瘪瘪嘴,一把拽过赤苇同样满是抓痕的胳膊:“就是说啊,赤苇动来动去的我都数不清楚了。”
“什么数不清楚?”赤苇满脸迷茫。
“我在数赤苇被亲了多少下。”
木兔一本正经地说着十分糟糕的台词,赤苇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大脑以最快的速度运转零点五秒,才勉强明白了木兔的意思。
“我不想赤苇被那么多蚊子亲来亲去。”木兔挺起胸膛,仿佛宣布自己的领域不容外人擅自侵犯的猛禽,“所以赤苇要喷好驱蚊水再出门。”
“我有喷。”赤苇叹了口气,“但是完全不管用。”
“那就穿长裤长袖。”
“很热。”
“嗯……我把我的护膝借给赤苇好了!很透气的!”
“那个最多遮盖到膝盖吧,小腿怎么办。”
“也是哦……”
木兔绞尽脑汁思考的妙招都被否定,他苦恼地抓抓头发,赤苇耸耸肩膀:“我尽量避免傍晚出门就好了。”
“诶?”木兔露出相当委屈的表情,“那不就不能一起看星星了吗。”
“木兔前辈,容我提醒您,您已经脱离了小学生阶段。”
“可是森然这边的星星很亮很好看嘛!枭谷那边都看不到!还有萤火虫,我想让赤苇和我一起看嘛!!”
无法拒绝木兔合理的祈求,赤苇默默思考起入手蚊帐的可行性。
去年的这个时候,作为一年级生的赤苇还没有和木兔正式交往,两个人的关系也仅仅处于关系较为亲密的前后辈而已,自然不用承担起应付木兔的“苦差事”;而明年的这个时候木兔已经毕业,赤苇自己绝对不会干出什么晚上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这种幼稚的事情,入手蚊帐的话,多少有些浪费。
不如直接买个帐篷划算。
——如果他们那时候还能够在一起的话。
把这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甩出脑海,赤苇弯过胳膊,忍不住挠了挠小臂外侧的鼓包:“以后还会有机会陪您看的,现在就放过我吧。”
“唔……”
也许是赤苇被瘙痒困扰不已的样子让木兔心软,他眯起眼睛犹豫片刻,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还没等赤苇松上一口气,木兔接下来的话又令他头痛不已。
“赤苇需要脱敏治疗吧。”
“什么?”
赤苇下意识地纳闷起木兔怎么会知道如此高深的词汇。
“就像对牛奶过敏的人要更努力地喝牛奶一样,喝多了就不怕了。”木兔比比划划地解释,“赤苇受蚊子喜欢,所以更应该多被咬几次,咬多了蚊子就会不喜欢,也就不怕被蚊子咬、或者需要穿长裤长袖什么的了!”
赤苇罕见地沉默了几秒。
他并没有被木兔驳倒,相反的,他正在努力思考先纠正木兔这槽点满满的话里的那一点比较好。
“脱敏不是这样做的。”
最终,他冷静地抓住了最错误的地方:“如果您把花粉过敏者按在花丛里大口呼吸,花粉过敏者可能会因此死掉。”
“噫!”
“而且招蚊子喜欢和过敏并不是同一种原理。”
“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怎么办啊!”
“所以说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出门就好了。”
“和我出门怎么能算是不必要的出门!赤苇说话好过分!”
“不,我不是这个意……”
啊,果然。
话还没说完,木兔便已经夸张地原地一个大转身,目光四下寻觅一番,寻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逆藏点。
至于事后,他被木叶嘲笑了一个月“我们是猫头鹰又不是企鹅,你蹲在赤苇腿底下是要干嘛让赤苇孵你吗”的麻烦。
就是赤苇要处理的,另一个问题了。
END
依然是没营养的小日常w
和多糖太太聊天的时候一致认为赤苇是非常容易招蚊子的类型,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大兔兔反而皮糙肉厚遭蚊子嫌弃xxxx
满腿包什么的咳咳咳那必然是野战的结果咳咳咳多了就不说了咳咳咳lof放过我(小声bb)
我流双黑,校园paro
论坛体
>>>校园匿名论坛
>>>求助专栏
总是被死对头不自觉撩到怎么办?
如题,本人性别男,爱好男。在学校有个和我相当不对付的人,从进校第一天起我们就看彼此不顺眼,各种幼稚的互整吵架甚至人前大打出手皆有之。
最近我们关系有所好转,难得能够心平气和地一起上课、参加社团活动了。他是性格里偶尔会自带一点贴心的那种类型,于是我就感觉自己总是不自觉地被他撩到……
但他是纯直男一位,人生梦想就是和漂亮小姐姐一起达到生命的极致,好像对男人并没有什么兴趣。
求问应该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
1L
[快跑.jpg]...
[快跑.jpg]
2L
[不要试图掰弯直男,会变得不幸.jpg]
3L
lz现在只是被撩到还没喜欢上他对吧?赶紧远离及时止损吧。
爱上直男没有好结果的。
4L
嘶……lz这个剧情,问问lz哪个院的?
5L
lz,他怎么撩到你的,说来听听。
6L楼主回复5L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啥大事,可能因为我性取向为男所以才会在意。
他会很自然地喝我的水,出门时即使我提醒带水他也会蛮不在乎地说喝我的就行,去食堂吃饭会从我的餐盘里夹东西。但他本身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一般别人碰过的他就不会吃了。
7L
洁癖……?这是哪门子洁癖,我快认不得洁癖这个词了。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8L
看前面我还想关系好点互换吃的很正常,但洁癖……lz你确定他是洁癖,而不是仅仅对不熟悉的人有洁癖吗?可能他对熟悉的人都比较放得开。
9L
lz标题欺诈啊,这是哪门子死对头。
10L楼主回复7L
是洁癖。他有个玩了很多年的朋友,那个朋友碰过的东西他也不会再吃。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朋友会专门点个菜给他,让我们不要吃,照顾他洁癖。
11L
啊这,那他跟你……确实很有猫腻啊。
12L楼主回复9L
一开始确实是关系不好。
不过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最重要的是他的一些作风我真的很看不惯,这里不方便细说。简而言之我们三观就没有哪点是一样的。
13L
虽然但是,lz你和你室友闹矛盾的方式真的是……又幼稚又好气。
14L
感觉都是很小学生的手段但是代入一下拳头硬了。
15L
最重要的三观问题lz居然不愿意说,感觉还是蛮维护你室友嘛。
16L
瑞思拜,三观不一致居然还能和解。
17L
这个情节真是太熟悉了,问问lz是不是经管院的。
18L
所以lz,你们是为什么和解了?
19L楼主回复18L
起因是之前一次搞活动的时候我不小心受伤了,怎么说,那次事我其实挺尴尬的,因为是一个很弱智的错误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跤了然后把腿摔断了……差不多就这个程度。
出事的时候我整个人是懵逼状态,差不多是在那呆了几秒吧。我对头就跑过来骂了我几句,就说你是不是傻,你的脑子是摆设吗这种。他语气不是嘲笑或者看我笑话的那种,他平时是比较游刃有余的一个人,那是我很罕见地看到他有点急。
他骂我的时候就把我背起来,带到医务室,应急处理了一下之后又送我去医院,期间连各种费用都帮我垫了(我要自己付钱还被他凶了说给我老实待着)。
等他前前后后忙完,他就到我病床旁边,开始骂我。不是平时那种各种比喻各种贬低的骂,就是很单纯地说我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这么简单的事都能受伤云云。
我理亏嘛,忍了一会没吭声。他说了一会也没声了,就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算了。
我没去上课的那几天,有个课的老师分了课程小组,他主动跟我组了一队。课堂有演示作业,他就把课后准备资料还有做PPT的任务全部丢给我,说他只负责到时候去演示——谁让我动不了。我一开始觉得他丧心病狂,真正开始做PPT查资料的时候发现这样一来课程内容我就落不下多少了。
还有我伤口阵痛发作,真的特别疼,我平时不是喜欢把这种事说出去的类型,就自己忍。他来看我的时候发现了,也不会明着提醒我别装了怎么样。他会转移我的注意力,或者私下问问医生能不能给我阵痛,总而言之会想办法让我好过一点。
能理解吧,对头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之前的那些本来也不是啥原则性问题,自然就一笔勾销了。
20L
……怎么回事,我嗑到了。
21L
lz你说你对头直男,他真的是直男吗?
22L回复21L
其实这些我感觉,也不是很奇怪吧。我身边也有那种室友关系不错,为室友两肋插刀的。
23L
问题在于他们之前是对头啊!能为对头做到这个程度的……
24L
lz说的对头,可能一开始就不是完全一点都不对付吧……
说说我身边关系特别差的,什么程度?就A喜欢音乐,B也喜欢,但B进了一个音乐类的社团之后发现A在里面,哪怕那个社团里有个B很崇拜的大佬,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退社了。哪会像lz一样和死对头社团都报一个。还有,就当时有个资格评选,A有推荐权,B其实是最好的人选,他是宁可推荐能力不足的C也不会跟他导师提B。
AB见面了也是谁都不理谁,哪来的吵架。
25L
楼上字多,跟楼上混。
26L
排下24L,我也感觉lz说的死对头是虚假的死对头。
27L
同理可得,lz说的直男也可能是虚假的直男。
28L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29L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30L
lz说说看你的室友还怎么撩你了?我们帮你判断判断他是不是真直男。
31L
蹲蹲。
32L楼主回复30L
如果在教室睡午觉的人可能有类似的感受,就一般睡得不是很沉而且特别容易做梦。有次我是从梦里突然惊醒(其实也不记得是什么梦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心悸了半天),当时他在我旁边看书,看我突然睁眼,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又抱了下我说没事,睡吧。我本来也不清醒,就睡着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一直握着他的手。
33L
虽然我知道直男有时候真的会很给,但lz说得我也迷茫了。
34L
不吵人睡觉,常规操作。
降温天把外套给lz之后自己又冒冷风专门回寝室拿衣服,嘶。
再加上哄lz睡觉的方式,嘶。
出去玩还抱着你睡,嘶。
在我的经历里,朋友如果在睡觉突然做噩梦了,我顶多就做到摸头那一步。至于出去玩,顶多帮他挡挡太阳。lz这又是抱又是给拉手的,嘶。
35L
回楼上,直男有时候真的很给。
你们见过在教室里一个壁咚另一个贴着耳朵说话的直男吗?我见过。
真直男,那两个男生每次撩人主动的一个一直有喜欢的女生,并且很认真在追。被撩的那个上了大学之后也火速谈了女朋友,到现在都感情很好。
36L
真是薛定谔的直男。lz说的这些我觉得如果是异性八成是对你有意思了,但同性因为本来就缺乏界限感反而不好确定。
37L
话说你们真的没人好奇lz的身份吗?我觉得他说的这些和我认识的一对人很像……
38L回复37L
前面追着lz问他是哪个院的也是你?楼里问lz问题的他基本上有问必答,只有你的问题他直接跳过,还没明白lz的意思?
匿名论坛追着别人问身份有事吗。
39L回复38L
啊这,主要是我认识的那对人在我们院蛮有名的。
40L回复39L
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关键词,军训?
41L
解码的事情之后再提吧,我倒是对lz说的情况更感兴趣了。
出于直觉,我感觉真正特别撩到lz的事情,lz到现在都没说,应该是不好意思说。
42L
上面跑题了吧,看看版规行吗?追着lz解码的是新来的?
43L
别解码了猜猜猜,同性间的喜欢对于直男来说很多是朋友都做不下去的好吧?
如果lz死对头真的是直男,你们在这瞎解码,传到lz死对头耳朵里你们让lz怎么办?再说了如果解码错了对于你们提到的那两个人来说不也是无妄之灾?你们也说了那两个人很有名,难道你们觉得发生这种事的概率很低?
44L
排一下楼上。
45L
问问lz,你在首楼说他直男的依据是,他的梦想是和小姐姐到达生命的极致(虽然我没懂这句)
也有一种可能是,他平时只是口嗨,深柜不自知。
46L
楼上说得很有道理!从根源开始问起。
还有我感觉其实每个人对亲密关系的界限是不一样的,比如有人对于闺蜜、好哥们这种能够做得非常多,比对自己还好。所以判断喜欢的标准通常是:双标,他对你够不够双标,能双标到什么程度。
lz回想下有无他特别双标的事呢?
47L楼主
不用猜我身份了,问这方面的不会回。
他平时看到漂亮小姐姐会主动凑上去跟人说话,但是一般不怎么要联系方式,甚至别人给他联系方式他也不会加,有好像就是单纯地聊一下。我们私底下的时候很少会谈起女生,偶尔提一下他一般很快就换话题了。
我也不确定这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48L
我第一次听说撩漂亮小姐姐,撩完不要联系方式的……
49L
传说中的叶公好龙?
50L
我笑了,lz他是不是作秀给你看的啊?想让你吃醋那种。
51L
草,楼上打开新思路。
52L
草,从这个视角来解读很多就通顺了。
为什么会不自觉被撩到?因为他压根是故意的。
私底下为什么很少聊女生?因为本来就是作秀给你看的,他又不是真在乎,你聊起女生他吃醋。
草,理智告诉我深柜没那么多,但我真的觉得好合理救命。
53L楼主回复46L
关于双标,前面说过了吃东西方面的。
其实不仅是吃东西,他是领土意识比较强的那种,自己的东西不喜欢借别人用、也不会借别人的。但是跟我很少有这种界限,他的笔记我随便用,抽屉里的零食我随便拿。出去玩如果我们东西都不多的话,我俩只带一个包。
可能还有收东西?上次学校不是搞什么校园表白活动吗,送他巧克力的他基本上都没收,但是他那天问我要了巧克力。
54L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55L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56L
表白活动问你要巧克力还能是什么意思啊lz(摇肩),难不成是因为他喜欢味道吗?!
57L楼主
看了下上面的回复,故意让我吃醋这个角度……我真没想过。
我感觉、应该、不是吧?
他本身不喜欢吃巧克力,他主要是喜欢让我忙忙碌碌做东西给他的感觉吧,等我忙活一场再告诉我说“噫好难吃。”刚认识的时候就这样了,恶劣的家伙。
58L
我就问lz一句,不在你面前的时候他去主动撩过别的小姐姐吗?
这个很好判断的,有没有你没见过的小姐姐主动给他打招呼,有的话多不多?
59L楼主回复58L
……好像确实见到的比较少。
60L
大师,我悟了。
61L
我也悟了。
62L
“喜欢你忙忙碌碌做东西给他”,哈哈哈哈哈lz你真的觉得他只是为了整你吗?
63L
我就问楼主一个问题,那巧克力你做了吗?
64L楼主回复63L
做了。他挑剔了半天说我做得不行,但我让他还我的时候他也没还,后来应该是吃完了?
65L
lz你不是说他不喜欢巧克力的味道吗你清醒点啊lz!
66L
lz你真的只是被撩到而不是已经喜欢上而不自知吗lz!
67L
lz你再多回想下你还没说出来的那些事,顺着我们的思路能不能解释!
68L
笑死,点进来前完全没想到这个楼会是这个走向。
69L楼主
……这,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谢谢大家提供的思路,我就是趁他有事不在来问问,刚看到信息,他要回来了,我先下了。
70L
嘶,lz这话不就意味着,他们俩平时应该是彼此的电脑随便翻的吧?不然为啥发个贴都要趁人不在的时候。
71L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社交界限了吧,哪怕是我闺蜜翻我手机电脑一般还是要征询我同意的。
72L
我就不一样了,我压根不让任何人翻我的手机电脑。
73L
简而言之,他俩不正常(确信)
74L
这么一来直男的更像是lz而不是他对头了吧,反而是对头一直在努力撩。
75L
心机绿茶攻×迟钝直男受。
[嗑到了.jpg]
76L
笑死,到头来直男的是lz自己。
[直男竟是我自己.jpg]
77L
……
[本贴已被楼主申请删除]
一月后。
>>>闲聊吹水
SKK,大家还记得那个死对头楼主吗?
就是《总是被死对头不自觉撩到怎么办?》那个贴的楼主,后来自请删贴了。
他和他死对头应该就是skk!完全能对上!在那个贴子不久之后他俩好像就在一起了!
记得,我当时看着就感觉那个lz要申删,还好存了楼。
[存楼.pdf]
不管是不是,我们在背后谈论别人不太好吧?
3L回复2L
没啥好不好的,我看tzz最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俩在一起了。
上个星期那个晚会,他和zyzy一起表演节目,就他弹钢琴,zyzy拉小提琴。
上场的时候tzz负责自我介绍,介绍自己就普普通通,介绍zyzy的时候就带着笑意说“我的chuya”,zyzy当时愣了一下,瞪了他一眼但没反驳;
演奏中场有段提琴独奏,tzz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朵玫瑰插到zyzy胸前的口袋里。
最后谢幕,他站起身的时候对zyzy行了个礼,还拉起他的手,吻手背(我相信如果不是台下人太多他会亲点别的地方),亲完之后两个人十指相扣对台下鞠躬。台下一直挺捧场的,有人为了烘托气氛吼了一句“zyzy我爱你,”后面跟了个人喊“tzz你最牛逼。”tzz全程都没怎么对台下做出反应,听到这说了一句,不可以我是中也的。这次zyzy也接过话筒,很客气地说:感谢喜欢,不过这个家伙我先带走了。
你们品,仔细品。
笑死,虽然没有完全出柜但这也差不离了。
我计算机学院的,对你们经管院的事不了解,刚去查了下这两位……卧槽,好帅。
6L
帅哥都很优质,可惜内部消化了。
现在看来那个贴是zyzy发的?
问问lz,既然信息都能对上,能不能把那个贴子里他提到的事和现实中的事对一下?
8L楼主回复7L
没问题,本来我开这个贴也是要说这个的。
从前往后说吧,就zyzy在一开始说tzz的梦想是和小姐姐一起到达生命的极致,他委婉了。tzz有个爱好是自鲨,那说的是殉情。zyzy说的和他三观不合应该也是指这个。
我有幸被他邀请过,我还愣着呢,zyzy就把他拖走了……
[工具人罢了.jpg]
10L
笑死,字面意义上的一触即离。
我也被邀请过,关键是tzz被拖走的时候,还会趁着zyzy不注意的时候,回头跟你说不好意思。
把人当工具人用得坦坦荡荡但还彬彬有礼()
12L
我倒是和突然冒出来的tzz聊过天,他也不会询问很私密的话题或者很刻意地撩,当时是老师刚布置了个大作业,他就过来跟我讨论作业思路,直到zyzy过来把他带走。
本来我还纳闷呢为什么大神需要跟我讨论,现在我悟了,原来是为了让人吃醋啊。
什么级别的套路王者啊(战术后仰
酸了,为什么你们都能偶遇tzz
15L回复14L
其实能不能偶遇没啥差别(诚恳),tzz这人只可远观不可接近,他气场太强了又太聪明了,你一看本人就知道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16L楼主
我继续。zyzy说他受伤那次应该是他帮忙布置活动场地,在梯子上挂东西的时候没拿稳,被那个东西砸了一下从梯子上摔下来。当时tzz跟他离得有点距离,在跟别人谈事,注意到动静之后跑得比谁都快,我有个朋友下意识去扶zyzy,被tzz直接挥开了。
tzz先是没敢动zyzy,据朋友描述他当时特别像在强行逼自己冷静,别人跟他说话他都听不见。发现zyzy基本上是外伤之后才稍微松了口气,一边骂了几句一边把人背起来带到医务室去了。
谁都没见过tzz那么急的样子,而且还特别强硬,不让任何人接近zyzy。
挂东西被砸到摔下来,草,听起来就好痛。
zyzy挂东西的时候怎么没人在旁边看着啊。
因为zyzy一直比较强大家大意了吧,他的运动神经是真的nb,不管什么体育类的东西他都上手得很快。
19L楼主回复17L
这就牵扯到一件zyzy不知道的事了,他被送到医院安置好之后,tzz去跟负责人还有好几个帮忙的同学开过会。他就说有人挂东西旁边至少要两个人看着,基本的安全问题要重视,还跟负责人定了新的规章制度。当时tzz也没有针对zyzy的事特地发脾气,或者指责谁怎么样,但是语气和表情都特别冷,谁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在生气。
可能因为这个活动是zyzy帮过忙的吧,后半程tzz也帮忙了把活动圆满办下来。
谢谢谢谢,我又嗑到了。
好真,怎么这么真。
[激动到去楼下跑圈.jpg]
22L
这还只是我们看到的,私底下应该会有更多。
就这zyzy还信誓旦旦说他是直男。
笑死,到底谁直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skk为什么叫skk啊?
74L楼主回复73L
这就要说回军训的时候了,当时有个双人合作的训练项目,他们班那个排是最先开始练的。
他们排的教官就随便点了俩,把他俩点上去做演示,一方面是演示另一方面也是看看这届大学生大概是个什么素质,心里有谱。结果skk太强了,直接一遍过而且还完成得特别好,教官很惊讶,说这届大学生素质这么高?
事实证明只有他俩nb,于是他俩的记录就排传排,传到整个营知道了,再后来整个团都知道了。
而且不管是啥项目只要把他俩点上去都能完成得很nb,他们那届军训期间,skk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在整个团里反复传颂。
你们知道,如果只是比自己强一点还能嫉妒,但跟自己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的时候就只剩下惊诧和叹息了。加上他俩学习能力也很强,不管是社团还是专业能力都无可挑剔,于是双黑的名号就传出来,简写skk。
原来是大神,失敬失敬。
我们院和经管院隔得老远,我都好早以前就知道他俩了。
一开始就是听闻大神事迹。
我一个学姐跟我提起过他们,说刚进学校才大一,就各种竞赛学习社团几不误,甚至还能跟着老师干点事。听说他俩还在提前修课程,打算两年把课程修完。
这届新人,恐怖如斯。
78L
纠正,是skk恐怖如斯,和他俩一届的我就是个菜鸡。
79L
我竟然曾经在大神的楼里给大神提过建议,四舍五入我也是大神了。
80L
我竟然和大神一个学校,四舍五入我也是大神了。
81L
我以前和大神做过同一个主题的课堂演示,四舍五入我也是大神了。
211L楼主
报——大神疑似又开楼了!
212L
我也刚翻到,心说这剧情好眼熟。
213L
笑死,zyzy是不是不经常逛论坛,他打码的能力不行啊。
214L
那不是更好吗,说明他不会看闲聊版,答疑版一般吃瓜的比较少。
这样他就不会知道我们在暗搓搓嗑cp了。
215L
嘘,我们悄悄的,不要让他发现我们已经认出他了。
216L
求指路,哪个贴?
217L楼主
这个:《刚交往没多久的男朋友总想见家长怎么办?》
218L
好家伙,这么快就到见家长这一步了吗?
[不愧是你.jpg]
219L
[tzz不愧是你.jpg]
Fin.
我永远喜欢论坛体.jpg
有个彩蛋,赠送礼物可解锁。
一张双黑被屏蔽的图片
不打tag了
一开始宣布这个决定后,我爸便偷偷在红叶阿姨和他boss之间斡旋。他那无良boss兴致勃勃地一心想要一个小太宰来代替那个跑了的,于是极力支持我爸的决定;红叶阿姨表面上不说什么狠话,总是明着暗着劝我爸三思,再迟就来不及反悔了。
当然,我爸冲动了,但也坚定了,不会反悔。于是他借着boss,巧妙地劝住了红叶阿姨,把我留了下来。...
当然,我爸冲动了,但也坚定了,不会反悔。于是他借着boss,巧妙地劝住了红叶阿姨,把我留了下来。
等我出来之后,我爸就开始考虑如何阻止无良boss提早安排员工的孩子。于是,这时候,伟大的红叶阿姨见生都生了,就像护崽母鸡一样——当然护的是我爸不是我——坚决反对老狐狸一样的boss安排刚出生童工。碍于红叶阿姨好大的面子,boss也没再说啥,只是对于是个男孩而不是小萝莉深感失望。
据我爸说,一开始红叶阿姨其实是很喜欢我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小婴儿白白的软软的,蓝色的眼睛像玻璃球一样亮闪闪的。红叶阿姨坚定地相信我会长得和我爸一模一样,好像那双眼睛就代表了一切。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越长到后面我越像那另一个爹。随着邻里啧啧赞叹这孩子长得可真俏,红叶阿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我终于长成了路人最喜欢而她最讨厌的样子,可喜可贺。
在红叶阿姨和无良boss的双重制衡下,在我爸不遗余力的隐瞒和周围人心照不宣的配合下,我就这么懵懵懂懂地长到现在。日子一天天过去,风平浪静,日头从东方一寸寸升起又向着西方一寸寸落下。我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总有些东西忘不掉,但是可以放得下。
我爸说,刚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生气,无时无刻想起来都生气,偏偏还无时无刻都能想起来。有时候批文件一走神就怒了,回过神来笔就折了,整个人烦躁得不行。但是后来,似乎自从决定了要留下我之后,他的心情就像沸腾之后关了火的水,一点点平静下来。
他满怀着一种新奇、满足又喜悦的心情看着我一点点长大,从中得到某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温和的感受。周围的一切也在悄然发生变化,黑暗和残酷依旧存在,但是在任务结束后,小队成员一边擦着身上的火药残留,一边开着玩笑说“中原先生能不能哪天把小优带到公司门口,让我们偷偷见一见呀”“我们就躲在楼上,透过窗子看一眼就行”,或者憨憨地对爸爸说“给小优带声好”,外出回来的下属笨拙地带一袋子小孩爱吃的外国糖果,放在我爸桌子上……这证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着。
某些时候,爸爸也会穿着休闲的灰色卫衣,嚼着口香糖,牵着幼小的我的手,赶着夕阳的尾巴在外面散步,看我和隔壁家小孩蹲在地上逗蚂蚁。他坐在路肩上,周围迅速围来一群织毛衣的大妈,旁敲侧击地要给他介绍对象。他哭笑不得地表示自己已经是父亲了,大妈们失望一秒,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拉着他讨论育儿心经,什么学步车好用,什么奶粉喝得好,小孩子不爱吃饭怎么办,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肺热……他挠着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爸爸说,他常常赴各种宴会,什么人都见过,什么讽刺的话都听过,少年时只想给他们一拳头,都是那个父亲作为搭档巧妙地给他解了围,还反噎对方一下子。后来,他也学会了如何在这些阴阳怪气、笑里藏刀面前笑得冷漠、笑得游刃有余。面对侮辱,不需要反击,不需要生气,只需要蔑视。但是,当他坐在一群大妈中间,几个才认识了5分钟的阿姨亲亲热热地拽着他的手臂就唠起来家长里短时,他却又只能结结巴巴地回话,老老实实地点头听讲。爸爸他们这样的人,面对过那样多的恶意,已经完全可以坚硬地蔑视一切;然而,这样坚强的人,反而会在忽如其来的巨大的善意面前,一下子丢盔弃甲,手足无措。
于是某一刻,我爸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还蛮不错的。那时候,他也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关于那位父亲的一切了。
昨天说到这儿,他忽然一脸好笑地看着我说,诶,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从泽川家回来,非要吃蟹肉罐头,缠着我去给你买。我带着你去,看你兴奋地从柜子上抠下来三罐。那时候我忽然想,`真是奇妙啊和某个家伙一模一样。’于是我问你有那么好吃吗?你就说……
“我说,特别好吃,我一次能吃三罐。”
他一下就笑了,“对,对,你小子就是这么说的。我当时忽然就想笑——也没忍住,就笑出来了。那时候其实挺莫名其妙的,在超市里就哈哈大笑,笑得莫名高兴。你问我为什么笑,那时候啊,我心里没有一点犹豫,就那样脱口而出了,”他笑起来,朗声道,“`还真是像啊!你和那家伙!’”
“那一刻,能笑着说出这种话,我忽然就知道,我早就坦然了。”
“像我们这样的人,做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我在公司啊,见过那么多人和亲人分离,和朋友分离,和爱人分离……有真情的人尚且不得不分离,更何况我们两个人,说到底,根本没有过爱情。我也隐隐知道一点关于他离开的事情。那家伙和我不一样,他在这里根本没有找到归宿。……发生了那种事,即使他不走,我也会拿刀架在这个混蛋脖子上逼他走。那个自杀狂魔,应该去找新的归宿,那他也许会寻到活下去的理由,这才应该是他的选择。”他平静地说道,“所以,没有什么,我已经过得相当满意了。只是……”他迟疑了一下,有点歉意地说,“只是对不起你,如果有双亲,大概和单亲还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我坚决地看着他,“如果有双亲,我也不一定能过得比现在更幸福。我也一样,爸爸,”我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没有什么,我已经过得相当满意了。这次是真的。”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笑起来,使劲用食指关节敲了我一下,笑骂道:“油嘴滑舌!”
“喂喂我说的是心里话啊!”
“管你说的是啥话呢,能说出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就是油嘴滑舌!”
我假意护着头夸张地“诶哟诶呦”,我爸虚举起拳头挥了两下,好笑地放下,又走到流理台前。我晃着双腿看着他,他明显心情大好,秀眉舒展,银勺和锅台偶尔轻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时候,我爸忽然说:
“其实……”
我停止乱晃腿,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但他反而没了下文,一耸肩,“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算了,吃饭吧。”
“?喂喂,话说一半急死人啊,”我追问道,“什么啊,什么?”
“没啥。你说赢了只问我一个问题,你这都问了多少了。赶紧去洗手吃饭。”
“诶呀这么小气干吗,既然都开了头,那就告诉我呗。”我热切地走到他旁边,他扭头避开,我硬凑到他眼前,“诶诶,什么,什么事?”
“啊走开点走开点,热死了……”
“那你告诉我到底想说什么事嘛!嗯?什么呀,什么`其实’?”
他瞥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其实也没啥…就是,那个录音。”
“录音?”
“对,我不是说,有一次,他说,我喝多了的时候答应做他的什么狗了么。然后他说他忘了录音了。”他看我一眼,移开目光,“其实,那天早上,我发现,我前一天晚上把我的手机放在了侧衣兜里,可能在回去的路上压到了……恰好点开了录音的快捷键。…那种滑动的按键手机。”
“……!什么,这么巧!那爸你岂不是录下了他的话吗?”
“我当时也惊了,但是上面显示的已经录了快8个小时了,录了一晚上。我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保存键,那个辣鸡的按键手机差点没当场报废掉。”他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就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连那些迷宫一样的作战计划都能安排得严丝合缝,除非突然失忆才可能忘了录音……那种混蛋,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耍我的机会。”他哼了一声,“所以,我就猜,或许他当时向我提的要求,根本不是他说的当狗狗什么那种屁话。
……可是,那个混蛋青花鱼到底说了点啥?他为什么没录音?或者,他录了,但是自己又给删掉了?”
他停了停,耸耸肩,“嘛,不过,其实也什么都没录到。”
“……没录到?”
“对,”他说,“我当时想到后,趁他不在,闲下来的时候,就随便、顺便…嗯,听了听。杂音太大,而且手机是放在衣服里的,只能听见衣料的声音还有风声,一开始能听见那家伙的笑声,偶尔能听见我自己的`嗯’…其他的人声就听不到了。”他貌似不在意地摇摇头,“所以,那是个没什么用的东西。白卡死了我一个翻盖手机,害得我又买了个新的。”
“那个手机现在在哪呢?”
“大概你上幼儿园的有一年,大扫除的时候,连同一堆杂物扔到地下室里了吧。没什么用了,反正。”
他把切成章鱼状的红肠盛到盘子里,忽然说:
“其实,后来我也不太在意了。连误压到录音键这种事儿都能发生,那那家伙忘记录音,或者一不小心误点了删除键的事儿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后来我就觉得,大概是那家伙误点了删除键,发现之后觉得太弱智,害怕说出来我嘲笑他,所以才说忘记录音之类的蠢话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神色平淡地在灶台前漫不经心地摆盘,白雾渐渐散去了,黄昏的最后一丝余韵也在西山渐渐消散。黑夜的轻纱慢慢降临。
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慢慢地问:
“爸…你说,你们没有爱情……是真的吗?”
我爸停住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虽然很抱歉,但是,恐怕是这样。”
“任何的…都没有吗?不一定像其他情人那样彼此相爱……比如说,一方单方面对另一方的哪怕细微的感情,这样,也没有吗?”
他的手轻颤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摆盘,好像没听到一样。过了很久他才很轻声地说:
“我也不知道。”
“我当时刚发现那段8小时的录音时,我知道它会把我的手机彻底搞成一个除了听录音什么也不能干的玩意儿,但我还是保存了,那时候我或许是为了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戳穿他的谎言,以此来笑话他;但是后来的时候……做完工作、参加完宴会,一个人呆着的安静的时候,还是会把那个录音拿出来,贴在耳朵边,皱着眉反反复复地听,听那些除了杂音什么也没有的东西……”
“那时候,我或许,其实,是在等待什么吧。我或许其实对于他到底说了什么,已经不单是想要幸灾乐祸地戳穿他,不单是好奇,而是…心里有所期待。”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果然,我还是在期待他说的话。我希望他说了什么我想要听到的话。……果然还是个傻子,我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装作很认真地在那里摆盘一样,轻声说:
“虽然我早就不在乎那家伙的事儿了,但是……
……可能,还是有点想念吧。”
我背着书包走在路上,清晨的冷风吹得人有一点瑟缩。书包里没有书本,因为我今天逃课了——正如我前面提到的。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告诉我,在得知那位父亲叛逃的晚上,他就一怒之下把那个手机丢到了角落里吃灰,再也没有听过那里面8小时的录音。直到后来我上幼儿园的某天大扫除,他在角落里发现吃灰吃饱了的这个可怜兮兮的手机,然后潇洒地把它撂进地下室某个杂物堆里继续吃灰。
我一边扒拉饭,一边问他,如果,现在可以有方法让他知道那位父亲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他会不会去试试?
他停了停,然后说,不想了。
为什么?我有点意外地问他。
他没看我,淡然地说,那时候太幼稚了,所以还抱有一些幻想。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家伙不喜欢我,哪里来那么多幻想。”
他夹起一块子裙带菜放到碗里,“我呢,已经没那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了。我早就已经坦然了,而且……”
他停了一下,承认道:
“而且,现在就让这个事情永远成谜,我已经坦然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强烈的想要知道或者生气的情绪。但是,如果最后真的知道了真相,老子傻傻地幻想了那么些年,最后发现,他就真的只是二逼了一下忘记录音了,他说的真的就只是做狗狗的那些话……”
“……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扒在窗沿上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立马爬回去,翻箱倒柜地找地下室钥匙,然后带着手电筒,跑到地下室。地下室一股子阴暗潮湿的气味,灯已经坏掉了,我叼着手电筒,使劲挪动那几个瓦楞纸板箱,四处乱刨,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摸到了一个老式的滑盖按键手机。我一手抓着手电筒照着它,兴奋地把上面的灰吹干净,然后心满意足地把玩了一下它坚硬厚实的金属外壳,扭身就往泽川家跑。
敲开他家门,泽川一雄站在门口,看见我,惊讶道:
“你该不会现在来找我玩吧?我还没吃完饭呢。”
我越过他探头向里面张望,“你爸妈不在吗?”
“他们去逛超市了。干吗?”
“我记得上次在你家打游戏的时候,你爸的电脑上是不是有处理音频的软件?”
“哦,*wavetone。怎么了?”
“你会用吗?”
“被逼着学了一点点。怎么了?”
“借我用用。”
我趁他一脸懵逼之际挤进他家里。泽川虽然没搞懂,但还是带我到他爸的卧室打开电脑。我把那个按键手机拿出来,他就吹了声口哨。
“哈,优,你动作挺快,就这么羡慕我的新手机吗?这么快就叫你爸给你买了一个新的?不过这种滑盖手机也太古老了吧……”
“……你想什么呢,我有手机,这是我爸的。我爸好几年前的旧手机。”
他愣了一下,拿起那个手机,按住开机键,那个老古董竟然开机了,他吹了声口哨,惊叹道,“不错嘛,质量还很好,那时候你爸就能用起这个手机了?你爸从小富到大啊。”
“你闭嘴吧,”他坐在电脑椅前,我支着胳膊站在他后面,“我需要你帮忙导出一个录音文件,然后把里面杂音除一下,能行不?”
“这个还是基础操作,能行。”他自信满满道,我看见他翻出条线来鼓捣了半天,电脑屏幕上跳出弹窗,他愣了一下,问我:
“8小时?你不会要导这个吧?”
“就是这个。”
“我去,你爸强啊,录了什么玩意儿就录了8小时,不会是跑到电影院去盗录……”
“你别bb了,到底能不能行?”
他举起一只手鸡啄米一般“行行行”,开始认认真真操作了一阵。结果,我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刚刚还信心满满的家伙的脸慢慢地缩成一团。沉默许久,他叹了口气,看向我:
“哥们儿,这文件太老了,而且8小时…内存太大,实在导不出来。”
“真的不行吗?”
他有点为难地说,他再试试。我看见他满头大汗地鼓捣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地说:
“优,不好意思,我实在弄不出来。”
我勉强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儿,哥们儿,你尽力了,真的谢谢你,真的。”
没帮到我,他好像也有点沮丧,想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你不介意的话,你在这儿等等,我爸一会儿就回来,让他给你导,他技术比我好。”
“这……麻烦你爸,多不好意思。”
“诶呀,你跟我家里人客气啥,我们家也没少麻烦你爸。”他兴高采烈地把我按到座位上坐着,“坐这儿等,我去拿点吃的。正好你过来,要不咱俩开两局?”
“不了,我今天下午打了一下午游戏了。”
“嗯?打游戏你竟然不叫我?这么不够意思?那你和谁打的?”
“…和我爸打的。”
“……哦,差点忘了。那打扰了。”
于是我俩就坐在那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等。过了十分钟,他爸就回来了。听了我的请求,他爸答应的十分爽快。结果坐到电脑跟前,发现录音文件足足有8小时,而且还来自一部十几年前的滑盖按键手机后,他的表情也十分为难且微妙。好心的先生坐在电脑跟前戴着方框眼镜足足鼓捣了半个多小时,满头大汗,最后摘下眼镜,用格子衫的一角擦了擦。泽川见状比我还心急地凑上去:
“爸,怎么样?”
我和泽川一雄垂头丧气地不说话,泽川先生看看我,又看看他儿子,然后说:
“我不太行,但是,我知道一家店,老板技术过硬,店里那个计算机配置也挺高。你可以去找他试试看。就是挺远的,而且以这个难度来看,估计也不便宜。”
听闻,我猛地抬头,“真的吗!麻烦您,能告诉我在哪吗?”
他点点头,在手机上给我看地图,又描述了半天,我才大致知道了那地方,确实远得可以。点头表示了解并且谢过泽川先生后,我转向我的好兄弟:
“我明天早上就要去那里。拜托,帮我请个假。”
他惊讶地看着我,“明早就去?你要不上课了?”
“不上了。明早上我就去找找看。”我收拾起那个古董手机,“麻烦你了,哥们儿。谢谢叔叔,”我朝他鞠一躬,“啊,对,能麻烦您替我保密吗?不要告诉我爸我来您家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他我明天要请假的事。”
“优,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那地方?”
“对,”看见父子俩脸上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我赶紧说,“换乘几趟电车就行了,不打紧的。”
“喂喂,优,这个录音里究竟录了什么呀?8小时,还这么久远,而且你竟然这么在意……”泽川一雄忍不住问我。
我低头想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他。
“……是因为我爸爸。虽然,我爸爸说,他不在意了。可是,我想,这依旧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不,”我停了一下,说:
“——这是对我两个父亲来说……都很重要的事。”
走出泽川家门口的时候,泽川一家都站在玄关处送我,泽川父子俩祝我好运。我穿上鞋,向他们告别。正准备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回头叮嘱道:
“泽川先生,如果您最近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直接跑,拜托了。”
“????”
泽川家列祖列宗在上,我发誓,我真心觉得,泽川一家都是好人,我当初,也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回归正题。总之,这就是我为什么现在背着书包,清晨一人走在路上的原因。
那地方确实偏僻而且遥远,我晚上趴在床上看着横滨的电车线路图,用油彩笔勾勾画画,最终确定出了一条方案。但是我这个月的零花钱恐怕付不起明天要花的费用,这时我想起来,我卧室里有一只小猪扑满。据说那是我满月的时候,我爸公司里的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送的,公司里每个人都往里面投了一枚当年发行的硬币,讨个好彩头。拿起来摇刷啦刷啦响,听起来很喜庆。于是我把那个猪放进书包里。
第二天一早,我爸早去上班了。我背着书包,转头就朝学校方向相反的电车站跑。现在还是清晨,空气里阴暗潮湿,在太阳出来之前,天空可能一直都会是这样的冷灰色,好像有沙尘在盘旋。我倒了两三趟电车,越靠近泽川先生给的那个店址,电车就越古旧,乘电车的人也越少。在最后一趟电车上,我刚撕开随身带的面包,下一秒这个电车就开始抽了风一样上下颠簸还一个劲儿叫唤,手里的面包差点飞走,就差没让我把早饭吐出来了。最后我才支着发软的腿下了车,一脚水一脚泥的向那个店走去。
老板穿了件汗衫和拖鞋,嘴里叼根烟,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我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讲述了工程的困难度和复杂性。语毕,他眯着眼睛打量我,也不说话,我被他审视得头皮发麻,赶紧解释:
“你不要这么看我,我有钱的,”我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我的扑满高高举给他看,“你看!”
他的表情一瞬间好像看见煞笔,叼着烟一动不动,最后才一手拿过我的扑满来掂了掂,里面的硬币哗啦哗啦响。
他抬起眼皮看我,“你多大了?”
“…十、十二。”
“是泽川先生介绍过来的?你说你们是邻居?”
“啊,对,对。”
“泽川家离这儿可够远的,你一个人过来的?”
“是。”
他又低头看手上那个扑满掂了两下,哼笑一声,“…全是硬币,也够我在街边自动售卖机买好几盒万宝路了,”他朝店里一甩头,“进去吧,把你说的那个手机拿出来。”
我赶紧谢谢他,然后走进店里。
老板坐在一台计算机前面,周围挨挨挤挤地堆了很多黑色的大部头,加上店面又小又昏暗,莫名感觉他很像被电影里的赛博朋克星人包围了一样。他叼着烟拿着那个古董手机鼓捣了好久,然后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半个多小时过去,他还是在那里抖腿,什么都不干。我站在旁边腿都软了,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实在忍不了他一股子尼古丁味儿,正忍不住要开口问,他就从底下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破皮耳机戴在头上,问我:
“你要处理到什么效果?”
我赶紧说:“麻烦您,把噪音去一下,我想清楚地听到人声。”
“8小时都处理会有点困难。这块屏幕上显示的声波,前面的波形变化比较明显,后面连着六个小时波形都很平稳而且几乎没怎么变过……”
“啊,那应该已经是在晚上睡觉了。那段就不用修了——您别这么看我,不是故意要录晚上睡觉的…是误触、误触……”
他又狐疑地瞟我一眼,然后给我指示了一个大体位置,我们达成统一后,他就熟稔地操作鼠标,我站在旁边,屏幕上花花绿绿一片,我也看不清楚,却依然紧张地盯着屏幕,只能听见自己急促沉重的呼吸和分外清晰的心跳。店内闷热好像要下暴雨一样,混合着尼古丁和潮湿的气息,搅拌着鼠标的声音,包裹着人的五感。我感觉自己手心都紧张地出汗,往衣角上抹了一把,过了一会儿又都是汗。
我只能在心里祈祷成功,这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失败,其实……其实,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天不会塌地不会裂,甚至不会受到批评和惩罚,威力似乎还比不过一张不及格的卷子。但是,我也分外清晰地知道,如果失败了,放弃了,我会时时刻刻地想起,时时刻刻地希冀,又时时刻刻地遗憾。
过了不知道多久,老板捏着一边耳机,皱着眉头盯着屏幕,好像在听效果。他忽然眉头一展,迅速地按下了暂停键,卸下耳机:
“有人声了,音质还可以。你听听看行不行,不行我再改。”
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急不可耐地用颤抖的手接过耳机扣在头上。老板看着我,说:
“准备好了我就按开始了。”
“麻、麻、麻烦您。已经好了。开始吧。”
“好什么好,你这孩子猴急,耳机戴歪了,往这边……诶这才正了。”
“不好意思。麻烦您……可、可以开始了。”
“……你怎么这么着急,你手在抖呢,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对不起,拜托了,我真的已经等太久了,太想知道了。拜托了,开始吧。”
他狐疑地看我一眼,然后扭了一下座位,最后问:
“开始咯?”
我咽了口唾沫,盯着屏幕。
“嗯。”
他按了一下。耳机仿佛一下子被捅开一般,出现滋滋的声音,还有喧闹声、摩擦声,充斥了我的耳膜,一下子将人带离了此情此景,仿佛在声音里回到十几年前录音的那个时空。那一刻耳机里依旧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既喧闹又虚浮,一瞬间似乎听到一些熟悉的清晰的东西,但要去捕捉时,却又混入喧嚣。我按紧了耳机,想要听到更多,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好听的声线,却又熟悉得让人愣神:
【“啊好啦好啦,我会把小蛞蝓带回去的……啊呀,重死啦,中也!”】
我愣了一下,更加按紧了耳机。杂音依旧存在,但那些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朝我走来。
【“啊啊啊重死了你这黑漆漆的小矮人,明明才那么一点点,怎么会重成这样啊喂!”
“……哈?嗝……你这可恶的混蛋!笑、笑话谁呢可恶!老子还在生长期——生长期啊!!!”
“切,中也天天喝牛奶,一年多了,还不是一点点点点——都没长。认命吧,中也可能一辈子就是小矮人了。”
“哈你说什么?混蛋,信不信老子——嗝——砸死你啊!!”
“哦,求之不得。但是如果是中也帮助我死成功了的话,我也是不会感谢中也的。——中也最好想清楚哦,如果中也把我砸死在这里,就没人把喝成烂泥一样的蛞蝓扛回去了,中也你就躺在地上给夜间来往的路人当免费的帽子架吧。”
“才、才——不需要你这家伙送呢!我、我自己有车——喂,混蛋青花鱼,你把老子扛到哪儿了?老子的机车呢?”
“中也知足吧,这可是红叶大姐专门给你搞的接送汽车,黏糊糊的小蛞蝓连路都走不动,还是乖乖躺在后座这里醒醒酒吧白痴。”
“!什么,那老子的机车呢?老子可是骑机车到宴会的,那它岂不是现在还在那儿门口吗,——不行——我要去——唔!”
“啊呀!中也乖乖躺下!真是的,你要去干吗啊,森先生最后会安排你的部下把车送回来的。现在小蛞蝓别乱动,给我乖乖躺下,把被酒精堵死了的大脑静置一下。”】
我愣愣的听着。那活泼又欠揍的调侃,来自那个男人,而那个晕乎乎的声音,来自我的爸爸。
那是我的两个父亲,十几年前,两个正值少年的搭档。
随后一声拉手刹的声音,汽车停下了。太宰治似乎很吃力地在扶我爸,一边扶一边继续抱怨“小矮子太重了,枕得我腿都麻了”。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个陌生成年的男声殷勤地说了一句“我来帮您”。
然而就在下一秒,太宰治的声音骤然变冷了:
【“你别碰他。”】
空气里停滞了一秒,太宰治声音清冷地说:
【“我自己的狗,我自己来扶。”】
下一秒,他的声音又变成那样拖腔拿调的抱怨,好像刚刚声音里那种压迫的寒意不过是幻觉。耳机里再次是一堆杂音,一会儿安静一会儿又嘈杂。过了一会儿,听见了钥匙的声音,两个人好像到家了。
【“啊,累死了,中也乖乖坐到那里不要动。我去倒杯水。”
脚步声渐渐远去,空气里安静了几秒,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渐渐清晰。
“……喂,你不是倒水了吗,”我爸粗声粗气地问,“……水呢?”
“啊,喝掉了。”
“喝了?敢情你这混蛋不是给我倒水吗?”
“当然不是,狗狗太能乱吠了,路上喝狗狗吵架吵得我嗓子都干了,当然要喝一口润润嗓啦。”
“你这混蛋!谁是狗啊!……算了,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我听见太宰治轻笑了几声,然后碰的一声轻响,好像把什么东西搁在桌子上。
“中也喝成那样,单靠白开水怎么能行啊,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他笑语盈盈里带着点不满,“喏,浓酸奶,保护保护胃黏膜,狗狗可不要大晚上吐了。”
我爸“切”了一声。接着我听见撕开包装的声音还有“咕咚咕咚”喝酸奶的声音。太宰治笑了一声,好像又走远了。卫生间里传来水龙头打开后刷刷的流水声。然而近处的喝酸奶的声音消失后,就一直陷入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远远地听见太宰治的声音:
“喂,中也……中也?”他笑了一声,然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什么啊,还握着酸奶就能睡着?”他的声音更近了些,“喂,中也,不要趴在桌子上睡觉啊,狗狗这么睡一晚上可能脊柱都会弯呢,大早上起来截瘫了可不太好呢。喂,醒醒,起来。”
“唔……不、不要。”
“喂,中也喝糊涂了吗?快起来啊,我可搬不动你了。”
“嗯……”
“中也?哈,小蛞蝓傻了吗?”
沉默片刻,我听见太宰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大声说:
“啊,中也也太不长记性了吧!前几次喝成这样被我耍了,气得懊悔得很呢!结果转头又喝成这样了……该说因为小蛞蝓的脑容量真的不大吗?啊,是不是,中也?”
“嗯…”
“啊呀呀啊呀呀,”我听见那个家伙欠揍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呀,又可以让小蛞蝓许下相当不错的承诺了呢!让我想想…嗯…上次让中也同意了保管伙食,上上次让中也同意戴上我给狗狗买的漂亮的新项圈……这次该干点什么好呢?……哦!”他恍然大悟地一拍手,“这次,中也就以后都保管了洗碗事宜吧,怎么样?”
“啊,同意了。真不错。录音键已经打开了哦,中也,不能反悔了哦。”
“嗯…”】
他录音了。我心头一跳。他当时录了。
应该……应该就是这里了。
我按紧了耳机,恨不得把它和我的耳朵融成一体。
【“啊,很好,中也说的,接下来都不准反悔。”那人笑道,声音忽然近了,似乎他一屁股坐在了我爸旁边,含笑看着我爸躺在臂弯里的睡颜,“那……那这个呢?——中也以后…以后吵架的时候,反驳次数限五次……不,三次,怎么样?”
“这都答应了呀……啊,那狗狗以后就不能朝我狂吠了哦!想想真是有趣啊,那样的场景,简直就是价值百亿的名画呀!………”
这时候,我听见太宰治的声音,音量小了些,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得意得欠揍。似乎带点小心翼翼地口气:
“中也,你真喝蒙了吗?…小矮子?”
“……嗯……”
“中也?——那……那中也当我的狗吧,好不好?”】
我听见他有点急切的声音,带着些试探。我心里忽地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
【“中也?那你当我一辈子的狗狗吧?怎么样?中原中也当太宰治的狗,怎么样?”
“…嗯…”
空气停了一刻。然后太宰治好像自言自语说:
“真的喝蒙了呀。”
空气里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太宰治轻声唤:
“中也?……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承包了以后的洗碗任务哦。”
“……你以后吵架不可以回嘴哦。”
“……你…你刚刚说要当我的狗哦……”
“中也……中也?”他停了一下,“……中也。”
沉默了很久,我只能听见呼吸声,那一刻我甚至以为人声就这样结束了。正犹豫要不要摘下耳机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太宰治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那,中也一辈子当我的搭档,……好不好?”】
我停住了。
耳机里传来我父亲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声音:
【“嗯。”】
我愣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耳机里,太宰治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我听见他又小声地说:
【“那,中也……中也……”
他之后的声音更小了,似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好像生怕碰碎了什么东西一样。
“中也……——愿意,跟我一直在一起吧。”
“……嗯………”
“——中也,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吗?”
“……嗯。”
又沉默片刻,我听见他继续小声说:
“……我喜欢中也,行吗?”
“……嗯。”】
世界忽然,如此寂静。
“……我喜欢中也,行吗。”
“……我喜欢中也。”
“……中也也喜欢我,……行吗?”
“……中也也喜欢我。”
“中也喜欢我。”
“…嗯……”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
“中也喜欢我。喜欢太宰治。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搭档。”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太宰治喜欢中原中也。”
………
几乎是一遍遍地说着,一遍遍地要着那个肯定的回答。纵容它什么都代表不了。他自己也知道,什么也代表不了。
白天,会让人裹着那些激烈和挑逗的语句,深深地躲藏在仓皇之中。只有在这漫长的黑夜里,在一个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听到的地方,才敢小心翼翼地拿出什么东西来。即便如此,却也害怕打碎。
如果害怕,他就拒绝。可是这颗真实悸动的心,也深深地害怕着拒绝……
正因为夜晚没有人听到,没有人在乎,所以才敢说出口。
纵使这世界如梦似真。
——纵使手中,空无一物。
过了很久,又仿佛没过多久,因酒鼾陷入沉睡的人,再也不回答身边的人的话。他又试探地小声说了两句,可回应的只有沉默,和平稳而一无所知的呼吸。
于是他也沉默了。然后平静地、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说:
“晚安,中也。”
之后,再也没有了。
我卸下耳机。心脏怦怦直跳。
没有了。
但是,足够了。
“喂,怎么样,要是满意,就这样了,”老板瞟着我,翘着二郎腿点燃一根烟,半侧身看向屏幕,“要是再降噪的话,可能音质就会受损。所以不是我偷懒,差不多点就好。”
我拿着耳机看着他,感觉指节发痛,心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我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于是闭上嘴,机械地点点头。
我机械地点头,只朦朦胧胧听到他说那个扑满可以。松了一口气后,我恍恍惚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得走。
我得去找津岛修治。或者说,太宰治。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浑身的细胞都开始驱动,我不顾那个老板还在说话,冲他猛鞠一躬:
“谢谢您!”
然后,在他懵逼的注视下,我转身就跑。
“诶诶诶,小孩儿——你的手机——你的猪!!!”
我一阵猛跑,泥水溅起到裤腿和脚腕上,狂风吹起刘海,拍打着额头。我的心怦怦直跳,像初生的鸟儿首次用翅膀触碰在天空。
太宰治喜欢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
我的两个父亲,他们彼此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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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发现,原来老福特可以调字体大小吗!
心情很好一下子跟到了字数,结果心情不好又一口气发出来了……
谁能想到,怎么又写了一章。
照这样下去,十五章怕是都完不了。
(苦闷)
最近忙碌,更新变缓见谅
“我们学校附近那条河根本淹不死人,你为什么选择在那里自/杀?
“……你们武装侦探社,真的已经调查完整件事了吗?”
津岛先生这才抬眼看我,勾唇浅笑。
“……优君,很敏锐嘛。”
“是你说的,牵涉到异能者,事情就会很复杂。”
“啊呀,像小学生记笔记一样把我的话认认真真记下来了吗?虽然不是原话,但也可以勉强给你加十分哦。”
“别逗乐了...
“别逗乐了,”我不满地瞪着他,“快告诉我吧,整件事到底是怎样的?”
他笑起来,从容地朝我走过来。
“确实,按理说,就你们那个满园子小屁孩的学校,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儿的,我本来都以为,这是一桩白给的委托了。
“但是呢,打听一下闹鬼的传言,却会发现很有意思的事——早期的鬼故事,和后期的鬼故事里讲到的一些地方,是有差异的。
他举起一根食指,“仔细研究会发现,早期的传言里讲到的动静,根本不是那个孩子的异能可以造出来的。
你或许可以解释成,故事在流传中发生了变质。但是,如果我再讲讲那个关于那几个被吓疯了的男生,和那个失踪的三年级学生的事,整个事情就不一样了。
“按照常理,如果闹鬼单是这个三年级小孩搞出来的,那么那几个被吓疯的没出息的男生应该也是被这个小孩子的异能吓到了。但是,据说,当人们在鬼屋里找到这几个被吓到的男生时,却并没有在房间里发现那个三年级学生。我们试图去他家里找他,却得知,从那几个男生在鬼屋被吓出脑子有病的那天起,这个学生就没有回过家。他祖母还以为他是忙期末考试住校,所以也没太起疑心。直到我们找上门。”
我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结结巴巴道:“那…那这个三年级学生,是失踪了么?”
“对,”津岛先生把手揣进兜里,来来回回地踱步,“一开始,我们以为,是由于害怕承担责任,所以躲起来了。但是后来,我们去医院里看那几个还疯着的家伙时,却得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护士告诉我们,这几个人精神还不太稳定,嘴里时不时说些胡话……除了说点考试不及格之类学生常说的疯话,他们几个有时候还会说点很恐怖的话——
他停下来,转过脸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救命啊,他们要杀了他’。”
我看着他的鸢色眼睛,感觉一股凉意像蚂蚁一样爬上脊背。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等待,让我腿骨酸麻,浑身冷汗,却又动弹不得。
“……这话……”我不太确定自己想不想听到回答,“……是…什么意思?”
津岛先生友善地笑笑,似乎看出来我被吓到了,“综上,我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有这么一帮人,要在那个旧教室里干什么事情,所以不希望有人来到这儿。于是他们制造点动静,希望把学校的人吓住,远离这个教室。结果,”他挥了挥手,赶走一只恼人的蚊子,“偏偏不巧,这个有异能的三年级学生来到这个教室,想要控制自己的异能,却无意发现了这群人和他们在旧教室里的勾当。”
津岛先生轻快地从路沿上蹦下来,“于是,这群人控制了这个三年级学生,并干脆利用他,让他控制异能的动静成为新的闹鬼故事,这样,如果有人查起来,只会查到是这个学生造成了鬼屋那些闹鬼的传闻。这样反而掩盖了他们这群人所做的事。”
“但是,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这个三年级学生是个有点骨气的小孩,他可能试图反抗,或者试图把他们所做的事揭露出来,于是,某天,他们就决定解决掉他算了。结果,这群笨蛋又没想到,有一群和他们一样笨的高年级男生,作死地来鬼屋探险,正好撞见他们要灭口的一幕……”
他的尾音消失了,扭回头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所以,鬼故事前后版本是不一样的,那个三年级学生被杀死了,被吓疯了的孩子在医院里说,救命啊,他们要杀了他。”
他一拍手,“合上了。”
我怔怔地盯着他,觉得大脑几乎已经不能运作,半天才慢慢地说:
他没有直接回答,“乱步先生发现了端倪,但是,考虑到那群人可能还潜伏在学校里面,武装侦探社不宜打草惊蛇,所以干脆就假意顺着他们的意思,对外说确实只是那个三年级学生控制异能造成的闹鬼传闻。实际上,武装侦探社一直在调查这件事。虽然不在学校,但是并不要紧——这么复杂的事情,绝对不仅仅是什么校园里学生和老师的纠纷,校园外才是一切的开头。调查校外,反而会有更大的收获。”
他停了一下,食指和拇指捏成一条細缝,语调轻快地说:
“我到你们学校附近,确实有一点点点点点点点点点点这方面的考虑——”
“让你专心工作一下会死啊!!”
“——但是呢,”他没理我的吐槽,自顾自说道,“更多的…算是我私人的事情吧。”
“……私人的事情?”
“啊,”他笑了笑,“从我的同事那里听说了点好玩的事儿呢,所以想来亲眼瞧一瞧,满足一下好奇心罢了。”
“…什么好玩的事?”
津岛先生停了一下,没有说话。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一刻,我甚至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片刻后,他突然扭回头来,带着一脸明丽又憧憬的笑容:
“啊呀,听他们说,在你们学校附近的河里自/杀,死之前可以看见美丽的人鱼小姐呢!”
“……你同事怕脑子也有点毛病。”
我不太清楚津岛先生是不是在说玩笑话。虽然关于他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很多,但是,随着和他了解的深入——尤其是经过这一天之后——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却比我第一次把他救上河岸那天更加神秘。他平时可以是那一幅玩世不恭、脑子仿佛有大病的亚子,不好好工作,每天就是花式上吊跳河,但是,今天那个在所有法外狂徒面前游刃有余、操控全场、冷冽到甚至有点残酷的人也是他,那个只凭只言片语就套出话来的人也是他,那个轻而易举地给我揭示另一个世界的人也是他……仔细想想,一个单纯自由散漫的人,又怎么会一心一意地寻求死亡呢?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看他,他还在我前面慢慢地蹦蹦哒哒,吹着一首小调。
“津岛先生,”犹豫了一下,我问他,“关于我们学校的事,你说的那些,仅仅是你的猜测,还是……”
我闭上眼睛,自己都没有勇气说出后面的话。
津岛先生说:
“当然是我的猜测。”
我看着他,却并没有松口气。他也看着我,最后笑了一下。
“……但是,我的猜测,一般都不会偏离真相。”
我怔怔地看着路灯照亮的一块水泥地面,白得像融化的银水浇在地面上。
“……这样啊。”
我们一阵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往前走。我感觉到津岛先生静静地看着我。
“那……”我眼睛瞟向另一处黑暗中的灌木,双手抓紧了书包带,“那你说……校外才是一切的开头,在校外找会有更大的收获……那我们刚刚在居酒屋里那些事……和学校里的事有关吗?”
“优君觉得呢?”
“我…我不太清楚。”
“不要紧张,优君,”他的口气软和下来,“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梳理一下,刚刚我们都得到了什么信息。”
我鼓起勇气,强迫自己随着津岛先生的话回忆刚刚发生的事。
“我们知道的是,这个组织是从外部经横滨运输毒/品,搞毒/品贩卖的——而且应该是大宗货物。一开始,他们似乎用什么方式瞒过了港口黑手党,搞到了通行许可,但是后来又被港口黑手党发现了,于是,大宗的货物被堵在了港口。此外,港口黑手党明显还在追查他们在横滨的一些散量毒/品的销售据点。现在他们可谓是进退两难,”他在空气中比划着,“一方面,生意的单子都已经开了,他们却因为港口黑手党的阻挠,无法把货物运进来;另一方面,如果取消生意,甲方那一边显然不比港口黑手党好说话多少。现在,这群家伙就是进退维谷,强弩之末,处于相当棘手的处境了。”
“那这群家伙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虽然他们还算有点警惕心,打住了话头,但我们还是得到了只言片语——”他举起两根手指,“一,他们打算硬闯。二,他们联系了外援。很可能是很强的异能组织。”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波澜,也瞧着我,然后安慰似的轻轻一笑。
“优君,横滨将来几周后——可能不那么太平了。所以,上下学记得遵守交规。”
“所以,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系?”
“优君为什么执着地这么问?”
“你说这是你的工作。这两件事都是你的工作。——如果是你的话,与其接两个工作,不如接一个足够复杂的。”
他抬起眉毛,“哦呀,优君很了解我嘛。”我依旧盯着他,并不买账,他微低下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地面,接着说,“实际上,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呢——失踪的学生和毒/品交易?——我也不清楚,我们只能猜测。”
“……但你的猜测一般都是真相。”
“……对,”他没有否认,“一般都是。”
我们沉默了一阵。忽然,他走到我面前,鸢色的眼睛炯炯地盯着我。
“所以,优君最近在学校,还是不要靠近那间教室了。”他说,“也不要再在学校里扩大朋友圈了。不管是新认识老师还是学生。有些人,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有些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
我盯着他的眼睛,那样灼灼地看着我,想到他的告诫,忽然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以站稳身子。他似乎察觉到刚刚那番话有点吓人,眼神温和了下来。
我别开目光,“…对不起。”
“没关系,”他温和地说,“我能理解。优君有点被吓到了。”
“…对,你说的是,”我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我只是……没想到……”
我深呼吸,盯着身体斜后方黑色的地面,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下。
“……我没想到,因为那是我的学校,就是上学啊,吃饭啊,和同学玩什么的。那些教室……”我咽了口唾沫,“那些教室…也就是,教室,而已。我们都是很普通的学生,谁也没有异能。忽然你告诉我,原来有人可能…被杀了,有阴谋,有真正的那种坏人……”
我攥紧了衣角,又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而不是语无伦次,满是害怕的颤抖。
“……就,还是,蛮那啥的。……原来我们生活的不是那样简单的,原来那个只存在在电影里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我现在所过的这样的生活……并不是轻而易举得到的,更不是我理所应当该享受到的…
“原来这样的生活……原来、原来!——原来——”
我哽住了,说不下去了。回身对着津岛先生,冲他微微鞠了一躬。
“——谢谢你,津岛先生。”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轻笑一声。
“…我还以为,优君会怪我。……带你看到这些事,让你知道这些事。”他停了一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犹豫的神色,“毕竟,你也不过是个小孩。”
“不会怪津岛先生,我应该感谢你。”我吸了下鼻子,瓮声瓮气道,“因为这些事都是真的,津岛先生只是让我看到了真实存在的东西而已。——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想,不去承认,不去看。那是一种逃避。……人又有什么时候可以逃避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我爸曾经带着笑容说过的话,于是回忆着,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没有啊,没有那种时候*。”
无意识地重复了爸爸曾经告诉过我的话,我才反应过来,看着津岛先生。他站在路灯下面,光照在侧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忽然,他说: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优君?”
他的语气很温和,很柔软,就好像生怕碰碎了什么东西,又好像隐隐带着某种彷徨的急切,急于想要验证什么东西一样。
“……请问吧,津岛先生。”
他顿了一下,“刚刚在居酒屋,优君告诉我,你有疑惑,你疑惑的不仅是那个世界的存在……你还在疑惑,周围的人是不是在阻止你看到这个世界,尤其是——”他又迟疑了一下,“——尤其是你的父亲。”
“——你还怀疑,他也部分地身处于那个世界,对吗?”
我看着他,然后轻轻点点头。
“那,我想问优君的是——”他又顿了一下,说话不像平时那样和坏了的水龙头一般令人火大得利索,似乎自己也在内心反复斟酌。
“——今天我带你看到了那个世界,它并不是光明磊落的。如果,如果说——你的父亲,他正处于那个世界当中,他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世界里的一员——”
“——你会怎么办?”
会怎么办呢?
天空月亮被云层遮住了,周围忽然慢慢沉入黑夜,就好像把什么东西一点点浸没深海。我站在原地,感受指尖和身边的夜风,轻轻把人包裹住。
又该怎么办呢?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很多事来。
我想起来昨天,我爸爸坐在我床边,告诉我哭泣代表着情感,痛苦代表着真实。我想起来,他坐在桌子边,水壶里的水,在夜色里温暖地沸腾。
我还想起更多的事,那些事我本来以为我忘记了。我记得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在游戏的乐音里笑作一团;我想起来我把螃蟹扔进红酒里,他在厨房的热气中笑骂我;我想起他第一次给我开家长会,紧张地在那里一件件地试衣服;我想起我们两个在路灯下面追着跑,我手中拿着棒冰在月色下晃啊晃的;我记得他第一次生病,在雨里把我抱起来,我靠在他干燥温暖的肩头;我记得我牵着他的手,在夏日的树荫下往家里走,在秋日的夕阳下,在冬天厚厚的雪被里,在春天,樱花开遍了山坡……
最后我看见他蹲在我面前,额头靠上我的额头,我看见他蓝色的眼睛,像大海一样。
他说,你是个值得被爱的小孩,中原优。
而我永远爱你。
我静静地看着一切,过去的时光像流水一样深深浅浅地淌过。暴雨之后你以为会倾覆的,其实只是不变的丰盈;你以为会挣扎的,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于是我说:
“不会怎么办的。”
我朝津岛先生看去。云层依旧遮着月亮,他的身影在黑夜里模模糊糊。
“不会怎么办。父亲就是父亲,不管他在外面是什么样的人,在我面前,他永远都是我爸爸。不管他在什么世界里,我只知道,过去的十二年里,作为他的孩子,我从未受到伤害。
而我也更能理解他,更想要知道他了。
——这是件很好的事,我想。”
他笑得很高兴。我觉得,他是真的高兴的。他笑声很好听,就像有人在月光里摇漂亮的风铃,拉手风琴。他笑了好一阵,才喘着气大声说:
“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小孩儿啊!——这也是我所想的。这正是我所期望的样子啊——真是有趣呀!!”
他停了停,看着我,说:
“不过,作为回报优君刚刚很好地回答了我的问题,那我也告诉优君一个答案吧。”
他鸢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清晰地说:
“一个人即使在不光明的世界里,也可以光明磊落地做事。一个人即使在黑暗的地方也可以变成别人的光亮。”
“……这算是我对那个问题的,一个有点答非所问的回答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突然冲我调皮地眨眨眼,一下子又恢复成我熟悉的那个津岛修治了。
我忙不迭看了一眼表。“是,已经很迟了。”我有点不安道,“我现在最好还是往家里走,津岛先生。”
他点点头,“是,我们不能再玩了,这一天已经足够了。但是,优君,你家里现在有人吗?你爸爸回去了吗?”
“额…唉,实际上,我猜他还没回去。他这几天加班,这个点一般都没到家呢。”
他并没有意外的样子,非常积极地点点头,“我猜也是。你的钥匙还没找见吧?”
“当然没有。估计彻底丢了。”我丧气地说,“您别管了,津岛先生。我到楼底下等等我爸回来就行。”
“这么黑的晚上,刚刚才知道了这世界有多危险,优君还敢一个人回家?”他带着笑意打趣道,“我估计你头天晚上会做噩梦的,小心点儿吧。”我不好意思地挠头笑起来,他也冲我笑,心情相当愉悦的样子。我问他:“…那、那你说怎么办,津岛先生?”
“这样吧,我有个好主意。”他冲我眨眨眼。
“——我送你回家,陪你在楼下等,等你爸爸回来,好不好?”
津岛先生很高兴的样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似乎真的很高兴。我们两个略微并排走着,我告诉他,我不知道怎么从这个地方走回我家。他就问我,你家在哪。
我这时候才又想起当初面对津岛先生的那一点微弱的警惕心,所以还是没有直接告诉他具体地址,而是告诉了他一个大概的路口交叉点。他吹了声口哨,说没关系,他知道怎么从这里走回去。
于是我就跟着津岛先生一起踏着夜色,慢慢地往家走去。夜风像轻薄的蚕纱,袅袅地在夜空里飘旋。在这样的夜色里,连水泥地面都变得酥软,我能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就像踩在海边的橙黄的沙地一样。
“其实,第一次见优君,我就想说了,”津岛先生忽然说,“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唔唔,我知道,”他诧异地看向我,我解释道,“你们侦探社上次来的那两人也是这么说的,那个齐刘海的哥哥还认错了人。”
他愣了一下,笑道:“这样啊,不过,我和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只有我认识,他们都不认识。”
“是吗?我和这么多人都很像吗?我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众脸啊…”
“优君误会了,我说这个人和你像,不是说长相。”
这可有点稀奇。我看着他,他微仰头看着前方。
“第一次你把我从河里捞上来,就很像我认识的那个人。我和你说话,你的语气、行为……甚至连被我气到跳脚的样子,都和我认识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呢。——后来,我再见你几回,越来越觉得你像那个人……今天,和优君一起出去,也……”
他的尾音消失了,侧脸隐没在暗处。我犹豫了一下,问:
“津岛先生说我像的那个人,是什么人呢?”
津岛先生依旧没有看我,鸢眸看向远处,好像夜色里有什么看不见的精灵。
“…啊,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呀……”
他心不在焉的,尾音再次消失在风里,一言不发陷入沉默,似乎在半路上忘记了我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呓语般,喃喃道:
我看着他,他依旧没有看我,清澈的鸢色眼睛好像已经在看另一个时空里的故事。声音很轻,像在对我说,又更像在自己回忆:
“……像他打游戏的样子。第一次,我靠作弊赢了他,那个小矮人站在游戏店的椅子上就对我破口大骂。我说,说好的,如果我赢了,就要一辈子当我的狗!那个小矮人就站在椅子上骂我,神经病,谁要当你的狗啊。”
“次次阻止我自杀,这个爱管闲事的毛病也一模一样。明明啊,好不容易,天时地利人和,简直就是完美的自杀!——可是总能在快要成功的时候,跑出来一个这么个家伙,一边骂你,一边把你从河里拽出来,从上吊绳上解下来,把你的手枪踢掉,把你割/腕的刀拽掉……”
“从医院里醒来,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这个讨厌的家伙。他完全不在乎你是个病号诶!上来就拽住你的领子大骂让你不准死。好烦好烦那,我说,你干嘛老是阻止我自杀呢?
我想,这种问题,还能得到什么回答呢?大概和别人一样,说些什么,生活多美好处处有芳草之类的蠢话。”
“结果他说:`你不准死,因为只能我亲手杀死你’。”
他说到这里,朗声笑起来,笑得弯腰擦眼泪:
“好霸道啊,这样的人!”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津岛先生似乎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应该做出回应,只是继续走着,继续自顾自絮絮叨叨说着:
“……做事情的时候,像个傻头傻脑的莽夫,干什么事情都冲在最前面,单纯得一心想要保护所有自己的部下,如果有部下死掉了,好几天都自责得不行,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思过。森先生让我去劝他,——我说,狗狗必须听主人的话,主人叫你难过你才可以难过,不能为其他人伤心。——哎呀呀,你别提,还是主人会驯狗啊,他本来病怏怏的,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精神抖擞——”
“……?”
“——地打了我一顿。”
他没理会我的白眼,自顾自地继续说:
“哪里都讨厌!各个方面,我都看不惯。他的那些没用的、所谓的`伙伴’,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保护伞,他还心甘情愿地被人家当枪使,被背叛了也还想着保全那些家伙,这点就让人讨厌;那个男人明明想杀了他,他把人家干掉,却又每年都去扫墓,坐在墓碑上坐一上午,可怜的小矮子腿都够不到地,真是可怜呐——但还是讨厌!!……”
“为了一点小事就兴高采烈,战斗中张扬得很,连眉毛都要飞起来一样;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冲在前面,不想计谋,不想后果,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受伤,磊落得很,像个单细胞的傻子。森先生那个老狐狸明明就是把他当最好用的大炮,他还心甘情愿地给人家献上忠诚,——可他明明是我的狗啊,真是讨厌!!…”
“他各方面都让我讨厌!今天叫优君出来玩,其实就是想进一步确认一下罢了……不过果然,——优君各个方面都像他。果然。”
“你是在拐着弯地说我讨厌吗,津岛先生?”
听到我嗔怪的口气,他笑嘻嘻地扭过脸来看我。
“不过还是有一些不一样啦!…比如优君不喝酒。但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矮子啊,他嗜酒如命,酒品却差的一批,我们每次开宴会,或者和其他组织的人喝联谊酒,这个黑漆漆的小矮子都心里一点数没有,喝得人畜不分,一点防备都没有——他难道没有发现,那些其他组织的人的眼神都在他身上滴溜溜转吗?真是烦人,那是我的狗狗,怎么能让别人看?”
我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上来。不过,我本来担心,像津岛先生这样,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给我讲他的故人的事情上,大概会漫不经心地走错路。没想到他还蛮靠谱——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一些我熟悉的路口,已经能看见一些我熟悉的建筑轮廓了。可津岛先生显然还没打算停止话头:
“……于是啊,回回都得麻烦主人我给他挡酒,最后,森先生那个老狐狸,还让我负责把喝得烂醉的小矮人带回去!拜托诶,平时他就满脑子暴力细胞,喝了酒更是想怎么发酒疯就怎么疯,还死活叫着要骑他的机车回去——喝成那样,估计连天上地下都分不清,能直接骑到天上去——偏偏这个小矮子还有这个能力——我回回花多大工夫才能把他连拉带扯地弄回去,可偏偏这个小矮子个子一点点,却重的要死,诶呦呦,真是累死我了呢……”
他拖着腔调抱怨着,但是我看见他的眼神,里面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些讨厌、烦人的情绪。
那是什么眼神呢?
这时候,我看见,津岛先生微笑起来。
“……可是啊,带回去之后,”他的口气很温和,就像微风在夜色里陈酿,“小矮人半路上就会睡着,迷迷糊糊的,也不闹,也不说话。这个时候逗他玩也超级有意思,你说什么,他都只会说,`嗯’。”
“……第二天等他酒醒了,我提起昨天他答应的事,说,`你可是亲口答应我了呢!’那时候黑漆漆的小矮人,就像炸药一样,面红耳赤地反驳说:`滚蛋吧,煞笔,我才没有说过这话呢!’”
“有几次,我还在他酒后录了音,等他醒了当面给他放,然后……啊呀啊呀,那时候那个小矮人的表情,简直就是价值百亿的名画啊!”
这时候我也忍不住笑起来,津岛先生和我一起笑。我好奇地问他:
“那,这是你什么人呀,津岛先生?”
他顿了一下,语含讥讽地说:
“是我最讨厌的家伙。我讨厌他的所有。”
然而,他又忽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我才听见他说:
“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我想,如果很久不见一个很讨厌的人,心里大概会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没准还会偷偷许愿,但愿以后也再也见不到这个讨厌鬼。
总归,这种口气里是不该有一点失落的。
人实在是很复杂的生物。大人尤其复杂。和小孩不一样,如果我和泽川说我俩讨厌裙带菜和青辣椒,那我俩就是讨厌。但是大人可不一样。我现在觉得,你不能信他们嘴里说的话,嘴里说讨厌,往往不是真的讨厌。但你要直接了当地给他们指出这一点,他们往往也不会承认。
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搞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情吧。
于是,我委婉地说:
“津岛先生,你能说说,我和你说的那个人,还有哪里很像吗?”
我那时想,如果这样和津岛先生一起找我们两个的共同点,其实算是贴心地、委婉地帮他回忆那位故人。因为,我觉得,尽管他自己都嘴硬得不肯承认,他其实是想要回忆的。
可是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我熟悉的路口。再拐一个弯,就到我家附近那个大叔的便利店了。
这时,我听见津岛先生说:
“其实,你们长相也有一样的地方。”
“——优君的眼睛,很像我认识的那个黏糊糊的小蛞蝓呢。”
哦。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迷茫了一刻,还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眨了眨眼,看前面低低的白炽灯光在视野里先模糊又清晰。
然后我想起我第一天见到津岛先生,他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然后笑眯眯地说,你的眼睛很漂亮;很多个早上,刚刚从鬼门关被我拽回来,他那双鸢眸总是盯着我的眼睛,好像在看什么久远的东西;又想起今天早上,我把他救起来,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说,优君,眼睛肿了呢。
我还想起,很多人说,你长得哪里都不太像你爸爸。
除了眼睛。
恍惚了一阵,我才意识到,津岛先生还在喋喋不休。
“啊呀啊呀,真是的,优君实在和我那个烦人的蛞蝓太像了。虽然很久没见了,不过嘛,我的狗狗还是我的狗狗,你说,如果主人去找他,他不应该赶紧摇着尾巴过来欢迎吗?——哎呀不对不对,说起来,应该狗狗主动来找主人啊……”
“津岛先生,”我突然开口打断了他,语气里有克制不住的生硬,
他兴高采烈的表情停住了。我感觉自己的喉头在努力压抑着隐隐的怒气,继续说:
他缓过神来,煞有介事地摇着脑袋:
“优君不了解,那是我的狗,怎么可能变的?那个黑漆漆的小矮人,我认识他那几年来,他连身高都没有变呢!他肯定和原来一样,在那里等——”
“——津岛先生,”我语气生硬地打断了他,“别往前走了。”
他顿了一下,眼神冷了下来。
“…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已经到家了,”我神色平淡道,我们已经站在了那家便利店门口,周围只有它一家24小时营业,白色的灯孤独地漂浮在四周无尽的黑夜里。其实,这里距我家的小区还有一小段3分钟的路。“我已经到了,这里有灯,便利店里有人,我自己可以等,津岛先生请回吧。”
说罢,我扭身把他撇在后面就要走。津岛先生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突然,我听见他在我身后,冷冷地叫住了我:
“中原优。”
我刹住脚步。
周围煞时陷入一片死寂。能听见夜风在空气里划出小刀裁纸一样的细微摩擦声。
我攥紧了书包带,片刻后,故作轻松地开口:
“津岛先生,怎么知道我之前的名字?”
“…你说什么?”
他语气更加冰冷。但是我反而从中得到某种勇气,迅速扭回身,开朗道:
“是啊!——我原来,就叫中原优的。”我大声说着,“很好听吧?——这是我爸的姓氏。在一个月前,我还叫这个名字。但是大概一个月前吧,我当时考了全班第一,我爸和我一起回家的时候,他说,要给我一个奖励。他说,你另一个父亲要回来啦……”
我感觉自己的手在轻轻发抖,但我还是继续撑着音量,听起来骄傲而有底气:
“…我爸出差回来,告诉我,我父亲就要回来啦!——就是那个我没见过的父亲。我爸爸说,我应该没见过他,他和我长得也不太一样。但是没有关系。我爸爸告诉我,这个父亲很高很高,得有一米八,长得很帅气,也很聪明,他和我一样,喜欢吃蟹肉罐头。我爸爸说,我肯定会很喜欢很喜欢他……”
我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嗓子眼里哽得难受。可我不想让站在黑暗里的那个男人听出来,于是我更加放大了音量,几乎是在冲着黑夜大喊:
“……更重要的是啊!他很爱我…很爱我的爸爸!他很爱他!…我爸爸忙着在厨房处理螃蟹的时候,他会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他会像我一样去逗螃蟹,结果手指被夹住;当我和爸爸坐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他会坐在我们身边,把我俩抱住,我们三个一起对某个主角评头论足;当我拿着奖状回去,那个父亲也会像爸爸一样,高兴地摸我的头…
“…我们三个会坐在一起打游戏,他会在打完游戏后让我爸爸躺在他腿上,或者把他抱住,因为我爸爸身材很小——是很小的——他完全可以把他环住的……我爸爸如果出差了,他会在家里陪着我,我们一起边看电视边等爸爸回来…如果我爸爸生病了,他会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自然愉快:
“所以啊,我就叫泽川优了。我就换了姓氏。因为我父亲要回来了。我们将会是非常幸福的一家……”
为什么要向那个男人撒谎?
我是在撒谎,当然了!我刚刚对津岛修治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就像我爸爸新找了一个男人,并且告诉我说这就是我的另一个生父一样——但那些话都是骗津岛修治的。这么多年,我爸爸从来没有考虑过再去为我找一个爸爸。因为我爸爸内心永远很强大,强大到即使他感受到过伤害,也不会沉湎于此,自哀自怜;因为他永远是自己直面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直面一切施加于此的命运……我想,还因为,他在心里依然留了一个位置,而那个位置对他而言,是谁也不能替代的。
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没有这样一个“父亲”。其实这样的人,是我之前提到过的,我幻想里的父亲。——在我日复一日的想象里,他就是这样子的。在我的想象世界里,我们三个就是这样的快乐。
我爸爸什么都给我了,我想要的安全、幸福还有爱,他什么都给我了。而他在心里留的那个位置,是他为数不多的自私。于是我也告诉他,我不需要新爸爸,我们已经很完整;他也一直独自面对所有事情,好像告诉自己,自己并不留恋。
但是我还是幻想出了那样一个父亲,直到今天我把他描述出来,我才发现,我竟然已经在脑子里把他塑造得那样活灵活现。而我爸爸,尽管他始终强大,但他依旧会在某些时刻,温柔地想起和父亲有关的往事。
——我们两个都是一样。我们什么都不说,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思念,自己的难过。
我们之间一言不发了很久。似乎在夜里变成两尊永恒的雕塑。这时,我听见站在黑暗里的津岛修治冷冷地说:
“我知道了。”
我努力呼吸,让自己平静地回答:
“…好。”
他扭回身,准备离开。我看着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摸索了一秒,头也不回地向身后一抛。我下意识地加两步,上前接住。展开手掌一看,是一把亮晶晶的小银钥匙。
“你的钥匙。”
“!——等一下,原来是你这家伙偷走了我的钥匙吗?…从一开始?就为了骗我跟你出去?”
他没理我的吐槽,头也没回地继续离开。
我哑了音,盯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手,慢慢回身,也准备离开。
可是,就在这时,就在津岛先生离开的方向更远处一点,我听见我爸爸的声音:
“优?你怎么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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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没人看但是拜托拨冗瞧一下:
谢谢阅读|ω)
篇章已经进行到中部,逐渐进入主线
“这个居酒屋,正在进行一场毒/品交易。”
“……啥?!!!!”
“优君冷静一点啊,”津岛先生的语气不像是安慰,配合上他那张俊美脸上此时的表情,更像是嫌弃,“你和个尖叫鸡一样,一点点小事就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我今天可能还没带你入了这个世界的门就得让人给弄死呢。”
“对、对不起…”我赶紧压低音量,却克制不住地大喘气,身子都缩...
“对、对不起…”我赶紧压低音量,却克制不住地大喘气,身子都缩了些,“你、你刚刚说——什么,毒——?”
“啊,这个地方,”津岛先生举起食指在空气中散漫地点点,“表面上看起来是居酒屋吃饭,实际上是散量毒/品的大型交易现场。刚刚那位吃金枪鱼的女士——”他脑袋微微向后一摆冲我示意,“我一进门就看出来,屋内这么热,她却穿着长袖衣服和长裤,连袖子都没有别起来,在打哈欠流眼泪——很可能是吸/毒的买家之一。穿长袖是为了掩盖小臂、小腿上的针孔。”
“于是我冲过去假意邀请她一起殉情,实则是为了观察更细致一点。离近了后,我看见她瞳孔扩大,面色肌黄且有痘疮,这证明她吸/毒,却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获取到毒/品了。而且我握住她手的时候发现,”他举起一只缠着绷带的手,另一只手点点指尖,“她指头上有被烧烤的黄色,这是她在烫吸海/洛/因的时候,半梦半醒间被烫伤所致。所以,她一定是吸/毒者,并且正在这里等待交易方。”
我吞咽一下,慢慢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们有的穿着黑白相间的和服大褂,有的穿着脏兮兮的汗衫,烟雾袅袅在不大的居酒屋上空弥撒,整个空气里似乎慵懒,却隐隐含着什么紧张的空气,好像都在等什么东西。
“太厉害了……”我扭回头,战战兢兢地低声问津岛先生,“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不赶紧离开?”
他带着一丝揶揄,“优君害怕了?”
“没有!才没有!”
他轻笑一声,“优君害怕也没事儿。就像我之前承诺的那样,优君只要跟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就行了。——但是,即使优君害怕,我也不会走的,因为这算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
“是啊,国木田君分配给我的工作——我已经好几天偷懒没理睬了,但是今天陪优君玩,工资都快花光了,再这样下去饭都要吃不起了,”他伸了个懒腰,“所以——勉为其难地给他工作几下吧。”
我也无心吐槽他这种毫不敬业的行为,盯着他过分年轻的侧颜,有点不敢相信,“…你是警/察吗?”
“不是哦。”他笑眯眯地立刻否决,“这件事本来确实应该归那些无用的警/察来管,但是呢……”
他散漫地环顾四周,好像在寻找猎物。
“……但是呢,这场交易有异能者掺和进来,那就不一样了。”
我愣了一下。
“…异能者?”
“对,”津岛先生依旧扫视着周围,“这本来只是一场毒/品交易,没什么稀罕的。横滨根本不缺毒/品。这些交易背后必然有一个大的链条,一定有地下组织在掌控全局,指挥非法的毒/品运输和贩卖。今天不过是那些交易的其中一场。”
“地下组织?是港口黑手党吗?”我压低声音。
他目光越过我,依旧在搜寻,听了这话轻笑一声,回答得却意外地很坚定,“不是。你要相信,港口黑手党有自己的底线,虽然纠缠范围广,但是像毒/品、人口贩卖等等这种生意,他们还是不做的。”
片刻后,他又说:
“优君不要太天真了,这和电影可不一样,世界上不只港口黑手党这一处势力,异能者参与的大大小小的组织星罗棋布,不干净的可是相当一部分。……啊,”他忽然眯起眼,勾起嘴角,低声道,“……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看部分食客的反应,交易其实已经开始了,只不过不在外围,那么交易发生在哪儿呢?除非——这个居酒屋有另外我们没发现的隐藏空间。联系一下刚进门时看到的,这个居酒屋是在一个电梯隔间,内部所示空间远比外面看到的大。所以我刚刚在找暗间……”他勾起嘴角,“……看来让我找到了。”
“找到了……那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津岛先生?”
“我今天其实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呢,也无所谓,我就是来打草惊蛇的。”他眯起眼,鸢色的眸子带着一丝玩味和危险,轻声说:
“…那,就让我看看这条蛇,毒素几何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津岛先生忽然起身,双手伸在亚麻色风衣的兜里,大步流星地向某个方向走去。居酒屋里很挤,相背对坐的人被汗浸湿的脊背几乎都要贴到一起,地上散乱地放着一些破烂的椅子。但是津岛先生气定神闲地目视前方行走,几乎看不见这些障碍,也丝毫不为这些障碍所影响,他的步速都没有慢下来,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像鬼魂一样直接穿透了那些东西。
一开始大家还都在喝酒吵闹,没人理会他,然而津岛先生越往居酒屋里面走,我感觉到投到这里来的目光就越多,四周的吵闹声也越渐变低,为一些窃窃私语所取代。当津岛先生走到靠近料理台光照不到的地方时,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男人忽然警惕地上前,似乎要拦住他。
津岛先生依旧笑眯眯地,转向他说:
“你要和我争路走吗?”
那厨师犹豫了两秒,我发现他的目光迅速地瞟向津岛先生胳膊上的绷带,似乎以此判断他大概也是什么吸/毒者。他看看津岛先生,后者依旧淡定地微笑,于是他停了一下,就侧身让出道来。
津岛先生有些嘲讽地哼笑一声,然后径直向前走了两步,就到居酒屋的尽头。那里已经一点光线都没有了,墙壁也是黑色的,看起来几乎像黑洞一样要把人吸入其中。
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小声问他:“津岛先生,你要做什么?”
他笑了笑,“别紧张,优君。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呐。”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贴在黑色的墙壁上。他的手瘦削苍白,即使缠着绷带也显得细长,在黑色墙壁上对比鲜明。那手在墙壁上某几个位置试探地按了几下,然后在某个位置停住了,接着我看到他手腕发力,用力一推——
那面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墙忽然颤动了,我惊讶地看见一道光的裂缝出现在那面漆黑的墙壁上——随后我认识到时这面墙竟然被推开了。里面一片明亮的橙黄,墙壁里面完全是古老日式的装潢,桌边沉香袅袅,一只绿萝旁的盆景里淙淙的流水声分外清晰。
几个男人正坐在里面。他们有的穿着西服,有的穿着羽织和服,面前是一张牌桌,听到动静,齐刷刷地看向我们,那目光让我忍不住往津岛先生身后退了一步。
津岛先生却丝毫没有紧张的神色。他带着笑意环顾四周,然后气定神闲地走进去。我能听见他的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然后他一转身,大大方方在那群人中间的一个空位置落座,抬起头,气定神闲地看着周围的人。又看向牌桌。
“德州扑克吗——超有趣的啊,我也加入怎么样?”他挤挤眼睛,忽然越过那些人的头顶冲我喊,“呐,优君,有没有兴趣做荷官?”
说实话,他冲我喊的时候,我真恨不得直接骂回去,作你大爷的荷官,我倒宁愿去外面的水塘作片荷叶,只要能离这里越远越好。当时一口喝干津岛先生清酒时的豪言壮语犹在耳畔,结果还没过五分钟,我就怂的拔腿就跑——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丢人,以后见到津岛先生估计更没脸了。更别提我现在就跑,撂下津岛修治一个人在这群法外狂徒中间,以后能不能再见到活的他都是个问题,恐怕每年盂兰盆节还得给他烧香点蜡。
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下僵硬地立了一会儿,我还是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向房间里面走,慢慢地走到津岛先生旁边。他冲我一挑眉,眼睛看向放在牌桌当中刚刚收拢好的扑克牌,示意我发牌。
“TexasHold’empoker,Dealer发牌,每个玩家两张朝下的底牌。”我一边发牌,津岛先生一边在旁边指示我,好像生怕周围人不知道我根本没听说过德州扑克一样,把我往虎口下送。发好底牌后,津岛先生向后一躺靠在椅背上,修长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枚大一点的硬币随意地转着,然后扣在桌上,懒洋洋地看着周围的人:“perflop,谁开大盲注?”
那老鼠男于是微微一笑,从黑色羽织的宽大袖子里掏出几枚亮闪闪的银币,反手扣在津岛先生的硬币旁边,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像老鼠一样:
“加注。”
津岛先生满意地笑了。“痛快,”他挑衅地扫视过其他人,“谁还要加?”
沉默了片刻,其他人便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掏出钞票来搁在那堆银币上。有人点燃了香烟,和沉香混在一起,房间里很快一股子醇厚和干燥混在一起的刺鼻气味,再度被沉默包围,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翻牌声。
“Flop,”津岛先生微侧脸对我说,“发三张公牌。”
我努力克制手的颤抖,开始发牌。
“先生是哪边派来的。”那个为首的老鼠男拢过牌,忽然问。
“就是您想的那边。”津岛先生简短地回答,“下注。”
“…加注。”听到回答,那男人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后扣上几枚银币,能听见银币搁在桌面上的沉响,他迟疑地看了津岛先生一眼,“…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们老板身边的人多了,难道要老板一一都指给你们的人看吗?”津岛先生忽然说,语气平淡,却寒气逼人,众人都不由得微微瑟动了一下,他鸢眸扫过其他人,懒散道,“其他几位跟注、加注、盖牌,还是弃?”
“…加。”
“盖牌。”
“我也加注。”
“跟注。”
津岛先生微微一笑,摸着光洁的下颌。老鼠男点燃香烟叼在嘴里,使劲儿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你们要多少货?”
“我们老板告诉过你,你不会忘了吧?——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今日老板已经急着催货了,所以才派我过来。”津岛先生支着椅臂,前倾身子,脸上带着那样和煦的笑,但是鸢眸中含着冷意:
“——还是说,你们的人不信我,在试探我?”
对方愣了一秒,转而堆起谄笑。
“不敢,我们已经在备货了。”
津岛先生也笑起来,眼里依旧是淡漠的神色。
“很好。你们最好尽快,上面已经等不及了。”他扭头指示我,“Turn,发第四张牌,从小盲注的那位先生开始。”
我慢慢地发牌,能感觉到捻着牌的指腹都是粘腻的汗。
“我之前和尊上说过,宽限几天。”老鼠男旁边的胖男人忽然开口,呼吸已经有点粗重。
津岛先生一歪头,锐利地抛给他一个眼刀,冷笑一声:“宽限几天——阁下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们究竟要给阁下`宽限’几天呢?”
空气一下子凝滞住了,津岛先生却神色如常地随意用手指拨动扑克,“我能理解阁下有难处,做这行当,谁能没遇到点拦路虎呢?——但是阁下不要忘了,上面催得很紧,我们没理由因为同情阁下的处境而耽误了自己的营生,”津岛先生随手捏了一颗花生,食指和拇指轻轻碾碎外面的红皮扔进嘴里,“所以,还望你们尽快把货备好,不然到时候伤了情面,恐怕不只是我们双方生意做不下去的问题了,如果真的兵戈相见,流血伤亡,”他笑了一声,口气就像谈论家长里短一般稀松平常,“——希望您不要觉得我们不给面子。”
他修长的手指间随意地把玩着硬币,根本没理会周围人一下发白的脸色,轻一甩头示意我说:“优君,发第五张牌吧,river,从小盲注开——”
“——既然如此,当初阁下为什么轻易许诺,却到现在又反悔?该不会您觉得我们好欺负吧?”
“——当初我们以为骗过了他们!——港口黑手党——”
我看见津岛先生神色一变,但又迅速恢复到那样一幅冰冷的笑。对面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他那微变,脸红脖子粗,显然已经又气又急地大声吼着:
津岛先生眼皮都不抬一下:“这我可不管,我们老板只要见货。你们最好给我个准话,不过呢,”他瞟了胖男人一眼,“我既然能在这里见到阁下,也有散装货进来,我猜你们应该想到办法对付港口黑手党的封锁了吧?”
胖男人瞪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只有硬闯。”
“和港口黑手党比武力?”津岛先生从嗓子眼里嘲讽地笑了,手比作枪的形状,眯着眼指着对面人,“哈,我觉得他们都不需要派遣异能者,光是黑手党那边无异能的武装部队就足以把你们打成筛子了。”
“我们当然知道自己的武装干不过那群家伙,所以已经联系了北美的异能组——”
“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一个穿着和服外披羽织的男人忽然开口打断了他,我和津岛先生把目光投向他,他刚刚一直在默不作声地吸着香烟,瘦削的下巴上有着稀疏的胡茬,此刻正警惕地盯着我们,“——我们没必要把如何对付黑手党告诉阁下。正如阁下所言——这是我们的事。阁下只用回去告诉你们老板,再宽限一周,一周后,你们所要的货物会尽数奉上。”
——该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到期我来取货。”
他起身,忽然弯下腰,指尖轻轻一挑,把牌桌上刚发的五张扑克一张张勾到正面,然后看着牌桌上五张正面向上的红心,轻笑道:
“——royalflush。我赢了。”
周围人脸色煞时铁青,津岛先生轻转手腕,把桌上码着的银币都拢到手心里握住,直起身来,带着微笑冲众人点头。
“——失陪。”
几乎就在话音刚落,那个一直站着脸红脖子粗的胖男人突然如电光火石之间抽出什么东西,我还没来及看清楚,就感觉津岛先生猛地摁住我的脑袋让我弯腰,一声沉重的枪响,等反应过来后,我被津岛先生摁着弯腰半跪在牌桌后,他蹲在我旁边,我俩刚刚站的位置的墙壁上已经有一个冒烟的弹孔。
周围的人应声而动一般,忽地从自己的西服外领下、羽织下掏出乌黑的枪来。
我吓得人都傻了,抱着脑袋哆哆嗦嗦地往津岛先生那边靠。
那声音停顿了一秒,然后没有任何感情地开始计数:
“五。”
我只能听见自己大喘气的声音,那声音几乎要把我整个人吞没,把我的大脑溺死。我战战兢兢地看向津岛先生,半天才用几乎报废的嗓子低声问:
“…津、津岛先生,怎……怎么、怎么办?”
他半蹲在我旁边,手还保持刚刚摁我时的姿势,半拢着放在我头上。听了这话,扭回头来笑眯眯地跟我说:
“诶呀,看来是要死在这儿了呢,优君!”
“卧槽泥马我不想死啊快想办法啊你!”
“四。”
“诶呀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抓住这个机会……”
“这毛线机会啊!!我就不该信你这个自杀狂!”
“三。”
他本来还一脸笑模样,忽然想到什么,扭回头来严肃地问我:
“如果我和优君死在这儿,是不是算殉情?”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盯了我几秒,郑重地点点头。
“……一起死,看来算殉情。太恐怖了,有违伦理。我还是想想怎么活吧。”
“我去你大爷你脑子是不是被电打了啊!!!”
“二。”
他没理我,笑着半直身子,偷偷向外瞄一眼,又迅速俯下身来,“哦哦,没关系,咱们能活着出去。”
“你梦呢?那可是真枪啊!——这可是我这辈子头一次见到真枪——”
然后我一扭头,就看见津岛先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黑色的枪,正神色平常地在那里用自己的亚麻色风衣一角擦枪口。
“……卧槽。”
“一。”
就在计时刚停,津岛先生脸上那种散漫的神色忽然消失,举起胳膊对准天花板上巨大的顶灯连开两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周围立刻骚动起来,我只能听见愤怒的喊声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我听见有个男声怒吼道:“你们别在黑暗里开枪!我来——”
这时候我听见津岛先生轻笑一声,几乎就在我耳边:
“找到了。异能者。”
这时我感觉他从我身边一下子撑着桌子跃起,忍不住在黑暗中扶着牌桌边缘偷偷露出眼睛来看。只见一个男人站在黑暗中,举起一只手,就像游戏里的角色要放什么大招一样,然而津岛先生轻轻在牌桌上一点,迅速轻盈向他跃起,顺势一手扣在他的脑袋上——这时,那男人好像大声吼了什么,在黑暗里几乎能看见黑色的声波——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保持那个大招放不出来的滑稽姿势愣了一秒,下一秒就被津岛先生一掌抓着头顶后仰着狠狠撞到了墙上。我惊讶地长大了嘴,这时我看见有个黑影从我眼前掠过,眨一下眼,津岛先生的声音已经在耳边,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走。”
我踉跄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跑。耳边人的惊慌失措的喊声、气愤的怒吼、女人的尖叫、东西碎裂的声音几乎都再黑暗中向我扑来,充斥耳畔,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里穿梭,周围几乎是一片令人恐惧的黑色汪洋,只有抓着我手腕的手是坚实的、真实的,我只是循着本能信任他,跟着他在黑暗里疯狂地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的肺几乎都要炸开,耳边依旧是一片混乱,然而那混乱却似乎变远,我们纷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耳边无限放大,敲击着我的耳膜。
这时候我听见有一个声音,四局穿越层层黑暗,一下子就被捕捉到。那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远处的黑暗里喊道:
“在下先带人进去,把里面包围,你们在外围封锁,一个也不要放过!”
那声音很耳熟,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自称“在下”的称呼。
明明在黑暗里奔跑,我却几乎一下子就被那声音勾起什么久远的回忆,回到某天的一个日头很盛的中午,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形消瘦的大哥哥背着光站在我面前,说,中原先生叫在下来接你。
我疯狂地抓着那只手往前跑,周围的杂声一点点被抛在身后,好像在一个长长的、没有尽头的黑色隧道里奔跑。而一些别的声音——蝉的鸣叫、树叶的婆娑好像忽然从某段时空里渗来。忽然,我莫名地想起某一天,那还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遇见的一个奇怪的哥哥。
那是我爸爸工作上的下属,也是我为数不多认识的他工作上的人。
“中原先生叫在下来接你。”
那时候我还是个幼儿园小孩。我还记得那是个夏天,放学后我们拥在一堆小孩中间跑出大门,我和泽川一人买了一根棒冰在那里嘬,叼在嘴里,蹲在地上玩画片,等爸爸来接。过了一小会儿,他妈妈就来了,牵过他的手,斥责他把衣服弄脏了。他一边被他妈妈牵着走,一边扭回头,冲我做鬼脸。
我继续蹲在地上,等我爸爸来接。
那个黑衣服的大哥哥就是这时候突然出现的。我蹲在地上,忽然感觉有一个影子走到我面前,遮住了头顶的大太阳。我抬起头,看见一个背光的巨大的黑色身影,纯黑色的瞳孔盯着我,宛如撒旦临世,只听那人莫得感情地说:
我抬起头盯着他。他也盯着我。黑色的风衣、黑色的瞳孔,还有面无表情的苍白的脸。
我tm当时就吓哭了,一边哭一边喊:
“——我不跟你走!!我不认识你!!”
我的哭声淹没在周围的嘈杂中。每天在幼儿园门口哭爹喊娘的小鬼多了去了,也没人管我是不是被一个陌生的撒旦吓哭。我蹲在地上哭,他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看起来相当无语。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咳嗽了几声,忍耐地说:
“在下没有骗你。在下是中原先生的……下属。中原先生今天临时有工作,拜托在下来接你。”
我不哭了,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我不信,你拿出证据。”
他忽然顿住了。我盯着他,他一动不动,咳嗽一声,说:
“……在下忘带手机了。”
我瞪着他,瓮声瓮气道:“那你就是骗子,我不信你。”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在下真的是来接你的。”
“可是你拿不出证据证明你不是坏人,我爸爸说了,不要跟陌生人走。”
“那在下把你送回家,你就知道在下没在骗你。”
“那你半路上把我拐走,我再知道我上当了岂不是太迟了?”
“……那你要怎么办。”他有点无奈。
我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门口花坛边的路牙子上:“我就在这里等我爸。”
“那在下呢?”
“你该回哪儿回哪儿。反正我不跟你走。”
他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不自然地扭身往回走了两步,停了几秒,又噔噔噔地走了回来,站在我面前:
“不行,在下不能就这么走了,这是中原先生布置给在下的任务。”
“随便你,反正我听我爸的话,绝对不会跟你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走的。”
我说完就不理他,双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支在膝盖上,直直地盯着前方的马路。我余光瞟见他在我身边站了一会儿,扭身走几步,又转身走过来。来来回回纠结了半天,好像想说点啥,又啥也没说。我依旧盯着前方,打定主意不看他。
过了两分钟左右,我听见这个哥哥咳嗽了几声,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走过来。他一手撑着地面,最后在我旁边,和我一样抱膝坐下了。
我心里惊讶了一下,余光瞟他,他也百无聊赖地看向前方,没看我,也不说话。
我收回目光,心想,你坐就坐吧,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反正我也不理你,我俩各等各的。
幼儿园门口的小电驴聚集又减少,小孩子们在门口闹了又散,家长抱着孩子们离开;幼儿园的年轻老师们挎着小包三三两两笑着走出来;最后,推着雪糕推车的、卖棉花糖的小气球的小贩们也走了。马路上的汽车过好半天才来一辆呼啸而过。午风懒懒地吹过树叶,蝉藏在叶间知了知了地叫。我们俩还坐在那里。那个大哥哥还穿着黑色的风衣抱膝坐在我旁边,似乎是被太阳刺了眼,皱着眉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我看着他,他脸色苍白,有点不太健康的样子,还是被太阳照得脸上有了点血色。
这时候,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老远就看到我爸熟悉的黑色帽子和帽子外飞扬的橘色发丝。我激动地一下子站起来,冲他使劲挥手:“爸!!”
那个大哥哥闻声扭头看去,也站了起来,冲我爸微微鞠躬:“中原前辈。”
我爸走到我俩面前,看看一脸激动的我,又看看站在那里的黑衣哥哥,无奈地扶额:
“真是的……你俩呆坐在幼儿园门口等干嘛……芥川,”我爸看向黑衣哥哥,语气里满是无奈,“我是叫你接他,不是叫你陪他。”
那个哥哥微微低头,“都是在下的错。没能完成前辈的任务,在下愿意接受处罚。”
“……在下忘记带手机了。”
“落在地下一层了吗?不如我回去给你拿吧。我去得快。”
“不劳烦前辈,在下也不怎么需要。而且今日确实是在下失职,在下应该知道带上联系工具联系您。”
我抬头看着他俩,明白过来,我好像确实是误会这个哥哥了,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拽拽我爸的衣角,小声说:
“是我以为这个哥哥是陌生的坏人,爸爸你不要怪他。”
我爸抬起头看着黑衣哥哥,笑道:“听到没,芥川,别老在那儿`在下错’`都怪在下’的,赶紧回去休息休息,我回去教育这小子。”他往我脑袋上拍了一下。我假意“诶喲”地捂住脑袋回瞪他,他冲我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
那个大哥哥看我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还微微躬着腰,阖眼道:“…不…还是在下的错,在下甘愿领罚。”
我爸好像真给他气笑了,卡着腰问他:“你老说你自己错,那你说说,你到底错哪儿了?”
那个哥哥看我一眼,闭上眼,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紧闭着眼,万分沉痛地说:
“是在下做的不够好——在下不仅得不到太宰先生的认可,还得不到太宰先生儿子的认可!!!!!”
当时我没听懂他说啥,愣愣地抬头看我爸。
我爸则一脸震惊,满脸都写着:
完了,这孩子终于傻了。
最后我爸好歹好说才把那位“在下”哥哥哄走。然后他牵着我的手往家里走。我记得我当时问了他好多关于那个哥哥的问题,比如他为什么老是“在下”“在下”的说话,还有他是不是有病(没有骂人的意思,我是真的关心他是不是身体不好),最后我记得我问我爸,他一直说什么认可不认可的,是什么意思。
我爸想了想,告诉我,这个哥哥原来有一个上司(他原来用的词是“老师”,后来想了想,还是改成上司),对他很严格,咱也不知道怎么教育的,搞得这个哥哥后来的人生目标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奇葩上司的认可。结果更恐怖的是,这个上司后来拍拍屁股跑了,只留下这个哥哥一个人呆在公司,跟在我爸爸身后做事。
“明明他现在是我的部下,是我在带他,”我爸说起这事满脸愤懑和无奈,“可是你这个哥哥满嘴里都是那个家伙,让就你总有种后妈的感觉——就好像,老子是那只傻喜鹊,杜鹃来你这里孵了个蛋,你哼哧哼哧地给人家喂大,转头人家就跑回自己妈那儿的感觉一样。”
我不太懂,但还是点点头,表示很不爽。我爸话匣子也打开了,跟我抱怨说,他也不愿意看着这个哥哥整天就为这个逃跑了的人生目标着了魔,于是已经尽力对他好,希望他能稍微收收心。结果总觉得真是对牛弹琴,收效甚微。
我就问他,那他那个上司走了多久了?
我爸停了一下,回答:大概跑了有4年吧。
我当时也是四岁。所以我应该没见过他那个上司。我又问:四年怎么会还记得这么牢啊?像我啊,我现在就一点也不记得我一岁时候的事情……
我爸就嗤笑道,因为你才多大啊,你一岁的时候,大脑估计都没发育完全呢。
我感觉他说的好像是对的,可总感觉还是侮辱性很强,撇着嘴冲他做鬼脸。我爸笑着拍我脑袋——我爸老喜欢拍我脑袋,我觉得大概是他从这个动作里找到了不少扬眉吐气的优越感——然后我俩默不作声地走了一节儿,我爸突然说:
“你年纪小是一方面,但不是全部。你现在还是个小鬼,可能不太理解……但是,有些人造成的影响,可能是一生的。”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可能是好的影响,也可能是坏的影响……很多时候,其实说不清好坏。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生命里怎么也忘不掉的东西了。其实我也能理解芥川……很多时候,等你反应过来,就会发现,自己生命里已经到处是某个人的影子了。
“……我想让芥川忘掉,他忘不掉——这太正常不过了。”
“——因为真正的遗忘,是根本不需要努力的啊。”
后来,我好像没再见过那个奇奇怪怪的“在下”哥哥。直到今天,在黑暗里抓着津岛先生的手奔跑,才再次听见有一个人说,“在下”。我也才再次想起那个奇奇怪怪的故事,想起那个关于一个人,关于一生,关于遗忘的故事。
我们会遇到什么人,又会在自己的生命里如何刻下他的影子?我们如何面对离别?离别后,是不是要选择遗忘?
在黑暗里穿梭着,这些问题也在我晕乎乎的大脑里如飞鸟般掠过,如光影般飞梭。
这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一抹亮光。我感觉到脚步声频率加快,这时前面的呼吸声忽然止住,我一下子撞到津岛先生的背上,撞得鼻子有点发痛。恍惚地一抬头,只见津岛先生已经停了下来。我们站在一个小巷的出口,扭头背后是长长的黑暗的隧道,面前的是一片开阔的视野,路灯就在小巷口,温和地照亮前路。
津岛先生扭头身,背对着路灯,笑着看着我。路灯的光照亮他一部分侧脸,那笑容温和如玉般流光:
“优君,我们活下来了呢。”
我揉了揉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他:
“多谢你,津岛先生。”
这似乎是和我们来时不一样的一条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听见蟋蟀在草丛里叫,像是一个乐手在隐秘的角落里拉小提琴。津岛先生又恢复了那一幅散漫的样子,揣着兜,踩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蹦蹦哒哒地走。我跟在他后面,不时扭头看看。
“津岛先生,我们真的安全了吗?”
“嗯。”他回答,“我来之前已经考察过了,这可是我专门划分出的一条线路呢,逃跑专用,童叟无欺哦。”
“那……”话虽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那他们不会追过来吗?”
他轻笑一声,“不会的,刚刚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们最害怕的对手早就注意到了,现在正在瓮中捉鳖呢。”
“最害怕的……对手?”我愣了一下,“你是说……港口——”
他满意地从嗓子眼里“嗯哼”了一声,算是肯定了我的回答,“我们跑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听见港口黑手党的人的声音了。看来他们今天能有个大丰收,这还得好好谢谢我呢。”
一想到刚刚我们跑出来的时候,我小时候崇拜的港口黑手党可能就和我擦肩而过,刚刚可能是我这辈子和港口黑手党离得最近的一次,我就忍不住浑身战栗,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惊讶还是新奇。在心里回味甚久,好不容易才勉强让疯狂跳动的小心脏平静下来。再看看津岛先生,他轻哼着小调全神贯注地在路沿上走,摇摇晃晃地努力保持平衡,看起来不亦乐乎,没有一点稀罕的样子,好像港口黑手党就住在他家楼下,每天去便利店都能碰上打个招呼一样。
我忍不住问他:“津岛先生…你…真是搞毒/品的?”
“当然不是了。”
“那你刚刚跟他们说什么老板、货物啊之类的……”
“那当然是诈他们的了,优君,”他笑道,“你仔细想想我说的那些话……其实都只不过是顺着他们的话说,再随便加点听起来高大上的表述而已。我们获得的那些信息,都是他们自己告诉我们的。”
“……意思是,刚刚唯一真实的,就是你的打牌技术?”
“不,准确点说,唯一真实的,是我的作弊技术。”他抛出那枚闪闪发亮的银币,又单手接住,“啊呀呀,大赚一笔呢,这可比我的工资高多了,看来又能好一阵不去上班了。”
我翻了个白眼,他喜滋滋地蹦哒起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问:
“津岛先生,我能问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他停下来,站在路灯下,半侧回身来看我。我看着他在路灯下的身影,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你…你在哪里工作?你认识港口黑手党吗?你……是异能者吗?”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了。
“说起来,优君大概和我的同事,还有过一面之缘呢。”
我大脑迟钝了一秒,“老师……?——不对,”我仔细回想,忽然想起那两个站在我面前惊叹“太像了”的两个男生,试探地问,“——武装侦探社?”
他打了个响指,冲我眨眨眼:
“bingo!——优君感兴趣可以了解一下哦,我们业务能力很强的!”
“……你是武装侦探社的,异能者?”
“嗯哼。”
“那……”我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你们来我们学校调查的那个事,究竟是什么?”
他停下脚步,反而扭过脸,笑眯眯地问我:
“优君听说的是什么样的?”
“我听说我们学校有异能者。”我说,“是个三年级学生,但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异能,所以就自己去那个旧教室里想学会控制它…结果反而误传成闹鬼,还吓到了几个男生。”
他饶有兴趣地听着,我说完后看着他,他停了一会儿,问我:“没啦?”
“…没了。”
“那优君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你还想问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那个三年级的学生一直没来上课……他去哪儿了?”
津岛先生没理我,专心踢路边的小石子。我见他没答话,继续问:
“我们学校附近那条河根本淹不死人,你为什么选择在那里自/杀?——
——你们武装侦探社,真的已经调查完整件事了吗?”
————TBC——————————
虽然琐碎,但是进入主线,谁知道怎么就写了这么多章;
大概就是下两章,抓马的第一次见面(是的带球跑怎么可能一次见面就快乐团圆(狗头))
谢谢阅读!
来晚的宰治生贺,旧活新整系列,给前文补全了1w7+字的那个剧情和结尾。
时隔一年多,狐仙宰治终于在2021年的生日第二天把吊在嘴边的肉吃下去了,可喜可贺。
全文4w6,看过前文的朋友直接跳结尾翻wl码吧。
狐仙宰×学院中
关系捏造
很雷很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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梶井是理科小能手,数物化生全理科制霸,尤其是化学,万年稳居年纪榜首不动摇,而中原中也恰好和他相反,一切和语言文字有关的科...
梶井是理科小能手,数物化生全理科制霸,尤其是化学,万年稳居年纪榜首不动摇,而中原中也恰好和他相反,一切和语言文字有关的科目对对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用梶井的话来说自己和中原中也在学习上几乎是完美互补,然而实际上他的文科成绩不算差,但掩盖在理科成绩的光环下也是事实。中原中也和他相似,对方的文科胜过理科千百倍,而且综合成绩却他还要好一点。
“我可以给你深入讲解理科的题目,全部!你帮辅导国文和外文,nice!两全其美!”梶井兴奋地说着一屁股坐在客厅中铺着的厚实地毯上然后将背包中的课本作业本一股脑堆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他又从容量极大的背包中继续掏出薯片、虾条、pocky等零食,身为话痨代表的他从进门到现在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诶中原你家有饮料吗?最好是冰的!做作业就要吃零食喝饮料才爽啊!没有的话我现在就去附近的便利店买。”
“冰箱里有冰饮,你想喝什么?可乐?雪碧?果汁?还是啤酒?”中原中也在梶井正对面坐下,怀里一沓课本作业本被他分门别类地摆好在茶几上。
“喔!?你这还有啤酒!?男人当然是喝啤酒了!话说你未成年怎么买到啤酒的啊……而且大咧咧放在冰箱里不怕你家大姐突击检查吗?”纵使鼻子上架着一双墨镜也阻止不了梶井听闻中原中也家有啤酒后从眼睛里绽放出的惊喜的光,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就是爱偷偷学大人那套来耍帅,吸烟喝酒真的超酷的!
“大姐来突袭检查也不会检查我的冰箱好吗!再说了我放得还挺隐秘……不过怎么买到的你就不用问了,商业机密无可奉告。”不知想起了什么中原中也的脸色变得极其不自然,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几秒后他收拾好自己脸上微妙的表情单手撑着膝盖打算起身。
就在这时,中原中也的侧脸碰到了一个带着寒意和水珠的凉冰冰的东西,那突如其来的一抹冰凉触感让毫无准备的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大团白色闯入了他的余光范围内。
“哇哦!这就是你前阵子收养的那只狗吗!品相不错啊,这毛色还挺特别?”梶井定睛一看发现凑近中原中也身边的那团白色原来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大型犬。其实说它是纯白色从客观上来说也不对,因为它脑袋上一双竖起的耳朵尖上和身后蓬松巨大的尾巴的末端都染着一抹素雅的淡金。
“是挺特别的……”中原中也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伸手将白犬嘴里叼着的冰啤酒拿到桌子上,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把手掌搭在它毛发蓬松雪白的脑袋上轻轻顺了两下毛以示谢意。
大白犬看起来高兴坏了,被中原中也摸脑袋的时候舒适地眯起了眼睛呜呜叫了两声,甚至在对方打算撤走手掌的时候伸出两条同样雪白的前爪扒着那只手臂不放。它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死命往中原中也手心蹭,蹭的过程中由于太激动还把自己挺立的尖耳朵蹭成了一双耷拉下去的飞机耳。
中原中也显然拿白犬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由着它搂着自己的手臂胡来。
对面的梶井直接看傻了眼,连自己面上的墨镜滑下去了一小截都没发现。他盯着不断向好友撒娇(大概是撒娇)的大型犬呆呆楞楞地问:“中原……你家这狗……是不是太粘人了一点?话说这是什么狗?萨摩耶?”
“特殊品种的狐狸狗。”中原中也手底下的白毛厚实柔顺,虽然有些扎手但并不妨碍他撸了个爽,这当中有他一份梳毛和洗护的功劳。
不得不说有一只(表面上)漂亮又温顺的狗狗确实让人心情愉悦,中原中也开始沉浸其中了。他克制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顺着白犬的脖子抚摸它的背脊,然后将罪恶的手挪去它肚皮那儿按着更加柔软的白毛揉了两把。
撒娇撒得正欢的白犬身形猛然顿住,它从中原中也掌心下抬起头,浓金色圆杏状兽眼中央收缩得极细的黑色兽瞳仿佛释放出某种微妙的信号,连带着它的呼吸声也变得有点粗重。
见此情形知道原因的中原中也心中大呼不妙,脑海里的巨大警铃发出亮瞎眼的红光和震天响的警报声,他甚至没来得及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就被激动的白犬用两只前爪搭在肩膀上推倒了。还好背后的地毯足够厚把冲撞的力度卸掉了大半,中原中也觉得除了压在身上的重量外没什么不适,但光是这份沉重的负担就已经够他受的了。
梶井看着一人一狗的互动发出了大开眼界的感叹声,他的视线中已经失去了中原中也的身影,只留下一片白茫茫的犬背和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那晃得无比欢快的松软尾巴看得他内心痒痒的双手蠢蠢欲动。梶井方才留意到白犬的两只前爪往上一点的位置都缠着几圈绷带,可观它的行为举止又不像受伤的样子,这让他有点好奇。
白犬伸出舌头在中原中也脸上一通乱舔把对方的刘海糟蹋得乱七八糟的,这之后才重点关照了那张形状漂亮的淡色嘴唇。和舔其他地方的奔放模式不大一样,它在舔中原中也的嘴唇的时候几乎称得上是温柔细致和小心翼翼。白犬控制着自己长长的舌头点在对方的嘴唇上轻轻地、来回地描绘,它做了好几遍,但仍然无法感到满足。
中原中也躺在地毯上对着米白色的天花板发呆,显然他还搞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到这一步,直到肚子上贴上一根微妙的棍状物他才猛然回神。身上的白犬依然在锲而不舍地舔自己的嘴唇,似乎还越舔越起劲,而肚子上那根不可描述的东西似乎也有越来越硬的趋势。
中原中也暗自庆幸白犬对自己做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梶井看不到的角度,不然就凭对方那张把死的说成活的八卦之嘴他跳进横滨湾都洗不清了。
中原中也狠着心用力扯白犬头顶上那对抖动着的尖尖耳朵,白犬吃痛发出一声呜声后从他颈窝微微抬起一点头,用一双不知什么时候变湿润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那委屈的声音和湿漉漉的眼睛让对面的梶井都于心不忍了,对方一边和稀泥地说“算了算了它还是个孩子”一边打算起身过来帮忙将白犬从他身上抱开。
“你要是现在不管好身下那根东西我保证你以后都没机会用了,厨房里的刀具管够。”眼看好友就要过来了迫于无奈的中原中也只好出此下策,他揪着白犬的一只耳朵用极细微的、只有双方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
一般的狗狗是不大能听懂这么复杂的句子的,但中原中也家这只明显不属于“一般”的范畴。也不知道这白犬是什么来头,它不仅听懂了还乖乖挪开了庞大厚重的身躯,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它十分人性化的眼神透露出三分不情愿、三分委屈和四分后怕,不过好在它的毛又长又厚才能把身下少儿不宜的部位给遮挡住。
身上的负担卸下后中原中也的身体终于重获自由,他松了一口气后马上从地毯上坐起来低头整理自己被蹂躏得皱巴巴的衣服。这只品种特殊的白犬毛发浓密细长,掉毛无可避免,才这么一会他身上就粘了不少白毛。
说起来这段日子中原中也陆陆续续收集了不少从白犬身上掉下来的毛(尤其在梳毛的时候),前些天他还特意用积攒的白毛做了一只惟妙惟肖的迷你毛毡公仔,那活灵活现的精致模样和白犬如出一辙。白犬对他亲手做的可爱公仔“爱不释手”,一连好几天都要把它顶在头上四处炫耀,连吃饭睡觉都不愿意放下来。
“啧,你家这狗不得了啊,我看它对着你浑身都快冒爱心了!真好啊……看得我也想养狗了。”眼看好友终于得以“解脱”的梶井回到原位盘腿坐下后托着下巴略带艳羡地说道,不是他夸张,而是那狗确实爱缠着中原中也。就算被人家嫌弃了它还是锲而不舍地用身子去蹭,最后还要把脑袋搁中原中也肩膀上,长尾巴一甩直接横在了主人腰上。
“你养了就知道有多麻烦了……要给他做饭还要要收拾他掉下来的毛……他就像个祖宗。”中原中也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他带着贴在身上的一大块“狗皮膏药”坐回玻璃茶几前。为了平缓自己的苦闷心情他决定借酒浇愁,于是那罐带着寒意和水珠的啤酒就成了他的目标。
“怎么只有你的份啊……它都不帮我拿的嘛?”后知后觉的梶井这时候才留意到白犬只带来了一罐啤酒,而这罐啤酒显然不是为他准备的,自认为受到怠慢的梶井先生小声嘀咕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中原中也闻言开罐的动作一顿,然后在友情的驱动下默默将手里的易拉罐递给对面的好友。
梶井说了声“thanks”后欢天喜地地接下了并干脆利落地扯开了拉环猛地灌了一大口,他仰头喝啤酒的时候余光似乎看到中原家的那只大型犬正在对自己翻白眼,这个奇怪的发现让他手一震差点将一口冰凉爽口的啤酒呛进气管。
话又说回来,狗原来会翻白眼的吗……?梶井感到十分疑惑,握着啤酒罐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正准备去厨房拿一罐啤酒的中原中也看到好友的意外状况也同样迷惑:这是怎么了?喝口啤酒还能呛到?
身为罪魁祸首的白犬收回自己高贵的眼神,它最后又蹭了一下中原中也的侧脸这才依依不舍地迈开四条腿哒哒哒地跑去厨房,不一会儿后它叼着一罐全新的啤酒重新回到两人的视线中。
白犬献宝似的将嘴里的啤酒塞到中原中也手中后蹲坐在地毯上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等候自己的奖励。中原中也瞅了一眼手中开始沁出水珠的啤酒又看了一眼满心期待的白犬,最终还是选择了捏了捏它的耳朵尖作为奖励。得了便宜的白犬受到鼓舞一般地又厚着脸皮黏上来,然而这回中原中也没有再拒绝它的亲昵了。
这下梶井确认了,他就是被一只狗给无视了,感情人家狗狗眼里只有主人没有外人,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可耻的、破坏它和主人感情的第三者。
“搞了那么久我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它有名字的吧?”作业什么的早就被梶井抛到银河系外了,他现在一心在摸鱼的海洋中快乐遨游。
中原中也喝啤酒的动作一顿,他将啤酒放回桌子上后发出一阵舒爽的叹息,然后才开口说:“有,他有名字,他叫太宰。”
白犬适时地从中原中也怀里抬起头,梶井发誓他从这只大型犬的眼中看到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实际上太宰压根不是狐狸犬,他甚至连一只狗都不是。他是一只狐狸,货真价实的那种。
中原中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人解释自己家里养了一只野生狐狸,索性就编个谎话说自己收养了一只狐狸犬,只要不遇到专业人士蒙混过关还是没问题的。
中原中也遇到太宰是个意外,如果那样的事情能够称得上是意外的话。
去年十二月大雪纷飞的时候班上的女生们忽然起了兴致想结伴去郊区的一座没有名字的神社参拜,那座神社据说供奉的是一只未知名的狐仙,不知她们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说那神社特别灵验,好些个许了愿的人都心想事成了。
当然,这本来和中原中也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才不会在意哪座神社供奉的是仙是妖,也不会在意这座神社灵不灵验。他对神社之旅毫无兴趣,可禁不住他有一个好奇心旺盛的朋友。梶井是班上的活跃分子,他和每个同学、每个老师的关系都不错,身为他的好友中原中也不可避免地被带动着参加了许多活动。
中原夫妇几年前出意外撒手人寰了,虽然留下了好几处房产和让中原中也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财产却依然无法阻止这场巨大的灾难给年幼的儿子带来的强烈冲击。好在和中原夫人感情极好的姐姐这些年帮衬了中原中也不少让他不至于陷入迷途,而姨妈家那位比他大了六岁的女儿尾崎红叶更是视他为亲弟弟一般,虽然红叶姐有时候管得有点宽但中原中也还是在失去父母的这几年难得地尝到了亲情的温暖滋味。
梶井打从小学开始就是中原中也的好友了,所以他知道中原家遭逢的巨变。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男孩子实际上内心十分细腻,他总是不动声色地关照中原中也,带对方多参加集体活动也是为了令他不那么孤单。
对于这份不动声色的关怀中原中也心里有数,他很感谢友人默默为自己做的这一切,他承了梶井的人情,因此对方开口邀请他参加什么活动时他是万万不会拒绝的,于是去神社参拜的人员名单上又添加了他的名字。
梶井还傻乎乎地在讨论组里问了句为什么,相熟的女孩子笑嘻嘻地回答大概狐仙喜欢吃螃蟹吧,据说之前梦想成真的人除了心诚以外还献上了美味的蟹肉料理呢。于是走投无路的梶井只能场外求助中原中也,毕竟大晚上的他妈妈绝对不会下厨而他自己又不会做饭,除了让好友帮他捎上一份蟹肉料理别无他法。
长期独自生活让中原中也的生活技能满级,做菜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平时的便当也是他大早起来准备的)。刚好他昨天才在超级市场买了一盒处理好的蟹肉,本想拿它祭自己的五脏庙,这下好了,统统要便宜那位不知名的狐仙了。
中原中也拆开蟹肉的保鲜膜时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十分微妙的心情,这事虽说是巧合但也未免过于凑巧了。
因为怕第二天早上再准备会来不及所以中原中也带着这份疑惑开始提前一晚准备供奉用的料理。原本只想做两盒简单的蟹肉沙拉酱饭团,但完成后中原中也盯着两盒形状规整而颜色单调的三角形饭团心想这样的料理供奉给狐仙未免过于寒酸,于是他又埋头追加新的菜式。
结果这一做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等中原中也把最后一块加了蟹肉的玉子烧加入便当盒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做了两大盒菜色丰盛、营养均衡的豪华便当,便当盒的尺寸比他平时自己带回学校的那个还要大得多,一般只在外出游玩野餐时才会用到。
中原中也将堆满料理台的烹饪工具一一清洗干净收拾好又将两盒便当放在料理台上最显眼的位置确保自己明天早上做早餐时一定能留意到,在这个寒冷的季节便当即使一整夜不放入冰箱也不会变质,做完这些后他才心安理得地上楼打算洗澡睡觉。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仿佛是为了让一众年轻人出行更加顺利似的,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奇迹一般地止住了,中原中也出门时盯着放晴的天空感叹地呵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虽然中原中也不像梶井那样是个社交狂人但凭着算得上优异的成绩和无可挑剔的外貌以及优秀的运动神经他在男女同学当中是相当的有人气,每年情人节收获的巧克力到了一个夸张的数字。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用更加嫌弃的口吻说谈恋爱也得有心意相通的对象啊,说这话时几块巧克力恰好从他怀里掉了下去,他维持着平衡小心翼翼地侧过身蹲下去捡。视角的转变让中原中也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条毛茸茸的东西,大概是什么动物的尾巴。那尾巴从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根电线杆后探出来半截,雪白的、蓬松的,尾巴尖上染着一抹淡金色,正在空中一上一下地晃动。
中原中也盯着那截引人注目的尾巴以为自己眼花了,洁白如雪却又带着金色的漂亮尾巴他似乎没在任何猫狗身上看到过。他保持着蹲地的动作眨了好几下眼睛,再往那边看去时那半截尾巴已经消失了,就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一样。中原中也本来想去电线杆后看个究竟,但来自梶井的疑问和催促却打消了他这个念头,最后他还是选择抱着巧克力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不过那令他印象极深的尾巴始终在他心里留了个念想。
无名神社坐落于郊区的一座山上,山不高,但占地面积却挺大,而且山面上覆盖着一层郁郁葱葱的树林,被接连好几天的大雪洗礼过后从山脚处放眼望去满眼银装素裹。想抵达神社必须从一条石阶小路上山,大家来到小路入口时碰巧有一对老夫妇从上面下来。
两位老人家是附近的居民,见一群年轻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当即热情地为他们介绍山上的神社。这神社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建成的,从两位老人出生时就已经在这儿了,而且据他们的长辈说曾经还有人在山上看到过白狐的身影。
老人的说法令众人对神社的向往之情更甚,告别他们后大家塌上了被树林环绕的小路。树木多的地方空气也干净,积雪带来一阵独特的湿润气息,耳边偶尔还有一两声鸟鸣,这一切对生活在市中心的孩子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
神社的鸟居只有一座,设立在半山腰上,它的外观看起来和京都伏见稻荷神社的鸟居有些像,大概因为它们供奉的都是狐狸的原因。当然,狐仙和稻荷神化身的狐狸是无法比较的,因此这鸟居的规模远比没有伏见稻荷神社的千本鸟居壮观,连香火也比不上百分之一。但这座神社始终在这儿风雨无惧地庇佑着一方天地,只要有人记着它,它的福泽就会一直延绵下去。
带着一层积雪的鸟居颜色已经不再鲜艳靓丽,它身上的朱红色也呈现出一种略带斑驳的状态,细小的裂纹更是为它添上了岁月的痕迹。中原中也盯着这座孤零零的鸟居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他以前应当来过这,但当他努力回忆时却又什么记忆都抓不住。后半段路中原中也走得心不在焉,他始终在努力回想关于这座神社的事情,可惜一直到踏入山顶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山顶和路上一样冷冷清清的,面积不大的神社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全貌。参道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排与鸟居同色的站式灯笼,尽头是拜殿与正殿合为一体的建筑。手水舍和绘马挂位于参道左侧,右侧有一座蹲坐翘首状的狐狸雕像。也不知那雕像用的是什么材料,远远看去竟然像白玉一般细腻光滑。雕刻师又别具匠心地在狐狸耳朵尖和尾巴尖涂抹了少许金色,这手艺堪称点睛之笔,让整座雕像增添了一分灵动之余又让它带上了些许优雅。
大家按照流程先去手水舍净手然后直奔拜殿祈福,本着女士优先的精神男生们站在后排耐心地等候女生们一一上前行礼合掌参拜,直到最后一位女孩子参拜完才轮到男生们。梶井本想让中原中也第一个上,可无奈好友磨磨蹭蹭就是不愿去,这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他也不好勉强人家,于是到后来便发展成他倒数第二个参拜中原中也排最后。
中原中也开始参拜后梶井总算知道对方为什么非得等到最后才进行仪式了,原因无他,因为他实在许愿太久了!久到女生们都开始结伴跑去狐狸雕像下了他还呆在参殿前闭眼低头双手合十地默默许愿。见此情景梶井不禁汗颜,希望狐仙看在豪华便当的份上大度点不要怪罪他朋友的贪心。
“中原你到底许了多少愿啊?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不信这套。”等中原中也终于结束参拜梶井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用揶揄的语气打趣道。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倒也是。”
两人悠哉悠哉地在神社周围晃荡,溜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看之后还是选择了去狐狸雕像那儿,当他们去到时发现一同前来的男女同学们基本上都汇聚在雕像身边了。
神社的白狐雕像不大,算上底座大约两米高。当时隔得远没发现,现在离得近了中原中也才看到雕像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底座周围一圈已经摆满了大家带来的各色供奉,男生们准备的供奉普遍简单,女生们准备的供奉相对来说更加用心,但没有一个人用心到像中原中也那般直接做了一整盒完整的蟹肉料理。
两盒豪华便当出现时震惊全场,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分量十足卖相完美的便当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妈妈!便当好像在发光啊!
“我去!中原这是你做的吗?”
“看不出来啊你厨艺这么好!”
“诶~中原君居然会做饭?好意外~”
“以后你女朋友好幸福哦……”
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统统拜倒在中原中也的厨艺之光下,大家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夸赞他的厨艺顺带羡慕一下他未来的对象。作为一同受益的朋友梶井也沾了中原大厨的光,他绘声绘色地给大家描述中原中也做的料理有多么的美味多么的诱人,今天看到的便当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中原中也将两盒便当上的风吕敷撤下来折好收进背包,便当盒可以留下,再买就是了,风吕敷他却是不打算留下的,那都是妈妈留给他的,丢了的话无处可寻。
这场神社之旅到此为止也算是圆满结束了,接下来大家打算去一家开在附近的烤肉放题店吃午餐。他们提前在网上查过,这家开在郊区的店价廉物美,风评意也外地不错。
中原中也越想越好奇,越想越后悔,他刚才应该仔细看两眼确认一下的!这事像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恨不得立马动身跑回去好好观察一番。
“中原你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察觉到好友不对劲的梶井侧过头疑惑地问了一句。
“唔……我……我落了东西在神社!你们先去!我找到后就去找你们!”
“啥?那我陪你回去吧。”
“不用!上山太麻烦了,你和他们一起去烤肉店等我吧,记得帮我占个位置。”
“谢谢,我很快的,说不定你们还没到店里我就赶上你们了。”
“快去快回啊!”
和梶井告别后中原中也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山顶,因为神社是相对圣洁的地方他踏进后倒没有迈开步子跑,只不过比平时加快了许多的步伐还是看得出他的心急。中原中也直奔狐狸雕像,这次他故意绕道雕像身后看它的尾巴。
中原中也盯着狐狸雕像的尾巴认真仔细地看,连一丝一毫细节都不错过,这条末端泛着金色的尾巴逐渐和他回忆中的那条重合。
像,实在是太像了,不管是颜色也好形状也好,中原中也有80%的把握确认是同一条尾巴。可这个新的发现又让他傻眼了,为什么他会在回家路上看到一只神社狐狸的尾巴?结合山上出现白狐身影的谣传中原中也居然匪夷所思地认为自己遇到狐仙的后代了,可惜他绕着神社走了好几圈都没发现任何端倪。
所以世界上真的有狐仙?而且为什么狐仙的后代会跟着他啊?难道又是巧合?最近的巧合会不会太多了?
一趟神社之行让中原中也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他考虑这些以前从来没意识到的问题考虑得太入迷以至于连之前供奉的豪华便当失去了踪影都没察觉,就连之后受到大家一致好评的烤肉他也吃得没滋没味。
临走前中原中也还顺手帮狐狸雕像清理了身上的积雪,这个高度让他清理得有些勉强,他得踩在底座上才能够到狐狸的背部。望着恢复干净的狐狸雕像中原中也默默在心里想:希望狐仙看在我的供奉和用心清理的份上保佑我的愿望早日实现吧。
用完午餐后大家一起沿途返回,出了站告别了梶井的中原中也独自回家,按照习惯他会顺路在家附近的高级超级市场采购一些家里短缺的物资。考虑到之前买的蟹肉意外贡献给了狐仙(或者狐仙的后代)他干脆购买了一盒国外进口的高级蟹肉罐头,这一回终于轮到他自己享用了吧?
然而中原中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在不经意间立了一个神奇的flag。
中原中也提着满满一袋子东西回到了家,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按下玄关的灯光按钮对着一室暖光说一句“我回来了”,即使知道家里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了他还是坚持不懈地保持了这个习惯好几年。
万一……万一哪一天就有回应了呢?这是中原中也一直藏在心里的奢望。
“欢~迎~回~家~”
“嘭!”
中原中也听着客厅中传来的陌生男性声音一双蓝眼睛里露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手里的购物袋嘭一下砸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袋子里的蟹肉罐头在冲力的作用下咕噜咕噜滚出老远。
中原中也眼睁睁地看着昂贵的蟹肉罐头在光滑平整的花梨木地板上越滚越远,那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提醒他去追,然而在剧烈的震惊和冲击之下他定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弹,于是最后罐头被一只陌生的手捡了起来。
即使隔了好几米的距离中原中也依然能看出拾起罐头的那只手充满了美感——手指纤细而修长、皮肤比他见过的大部分人都要白。那是一只会让世界上所有手控都疯狂的手,就算它从手背偏下的地方开始缠满了一圈圈绷带也阻止不了它散发出该死的魅力。
手的主人长了一张让中原中也一见难忘的脸,原谅他匮乏的词汇量令他无法用华丽的词藻去描绘、去赞赏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他唯一想到的是,起码那张脸配得起如此漂亮的一只手,或者说,只要看到那张脸,没有人还会愿意分出哪怕一丝的注意力给手。
这位莫明其妙出现在中原中也家的男人身材高挑而挺拔(中原中也猜测他起码一米八),黑色的短发蓬松又带着点俏皮的卷曲弧度。他身披一件黑白渐变的、滚着金边的回字纹羽织,羽织的领口处还围着一圈淡金色的毛领。底下的黑色和服在前襟和下摆处绣有大片美不胜收的金菊,白边金底的腰封上坠着一段白色的流苏,一把檀木扇斜插在腰封上。这一身衣物可谓是华美到了极点,不过最吸引人的还属那张比衣物更加耀眼的脸。
他的脸部轮廓相对其他人来说显得较为柔和,但又极力展现出属于男性的英俊,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体现出一种独树一帜的俊美。男人狭长的眼睛是奇异的金色,微微上翘的眼角赋予了这双眼睛勾人心魂的魅力。
“咦?”那个男人低头看了手里的罐头一眼后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然后抬起头对着中原中也露出一个称得上是热情的笑容说:“这是买给我的吗?”
明明是一副多情的面容,可笑起来比谁都深情。
中原中也被这魅力十足的笑容晃得呆滞了一阵子,等他回过神来那男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对方站到跟前时中原中也才发觉这人比他高了将近一个头,身形也比他高大不少,巨大的身高体格差在无形之中给他带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压力。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扑面而来的压力让中原中也从美色的诱惑中清醒过来,他警觉地退后两步,身体贴在大门上问道。抵在身后的手被他握成拳,如果情况不对他保证会让对方体会一番自己拳头的厉害,即使对方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也休想让他手下留情!
“嗯?几个小时前我们不是才见过吗?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人类真无情啊……”男人以袖掩面故作悲伤地说道,那盒蟹肉罐头却被他偷偷藏了起来。
中原中也皱着眉头想反驳男人的话,他想说自己压根没见过他,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头顶那对白色泛金的尖耳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顿悟,那双耳朵,和神社狐狸雕像的耳朵一模一样!于是悟出真相的中原中也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呆滞。
“哎呀,你喜欢我的耳朵吗?看在你请我吃了好吃的便当又帮我的雕像清理了积雪的份上可以让你摸一下哦。”见中原中也盯着自己头顶发呆,狐耳男子笑意盈盈地低下头,将一双狐狸耳朵凑到对方面前。
一片黑发中支棱起一对雪白的尖耳,中原中也盯着它们逐渐产生了怀疑,他记得小说和动画里的狐狸就算化身成人发色也该是和毛色一样的,为何眼前这人的发色和毛色不一样?该不会戴的假耳朵在骗自己吧?
“你摸一下就知道啦。”仿佛知道中原中也在想什么似的,男子用饱含笑意的话语邀请对方摸自己的耳朵。
于是受到邀请的中原中也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对方的耳朵尖上极轻极轻地捏了一下。柔软、温热、毛茸茸,这是中原中也摸到后的第一感觉。他死死地盯着手下的耳朵,透过层层叠叠的白色绒毛仿佛还能从它内侧看到一丁点儿肉粉色。
就在此时,那只被中原中也捏住尖端的耳朵十分不明显地抖动了一下,动静微弱,如果不是他捏着根本看不出来。中原中也像被烫到了似的唰一下收回手,眼睛里露出见了鬼的惊吓神色。
中原中也在心里无声呐喊:耳朵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有温度的!软乎乎的!是有血有肉的狐狸耳朵!!!
“你喜欢吗?我的尾巴也可以给你摸一下哦!”陌生男子缓缓抬头,语气遗憾。他的脸凑得离中原中也的脸很近,两人的鼻尖几乎挨到了一块儿,金色的眸子和冰蓝色的眸子交辉相应。
眼前放大的英俊脸庞给了中原中也一记200%的美颜暴击,他浑身僵硬,后背紧贴门板。腰上忽然传来了一点异样的触感,还带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在隔着衣物轻轻撩拨他的腰。中原中也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僵持姿势艰难地转动着眼珠往下扫了一眼,一条巨大的毛绒尾巴闯进了他的视野,尾巴上柔顺绵密的白毛在灯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泽。
尾巴尖上的那抹金色让中原中也印象尤深,上次他只来得及隔得远远地看了一眼,这次尾巴就直接缠在他的腰间,那视觉冲击和诱惑力少说也翻了两倍。不得不说对着这么一条油光水滑的大尾巴中原中也的手是相当地蠢蠢欲动,尾巴上的毛看起来很厚,如果用手按上去的话没准整只手掌都会陷进去……
“不要客气哟~想怎么摸都没问题!”狐耳男子笑得越发灿烂,还将尾巴从中原中也腰间松开直接摆进他怀里。
中原中也偷偷咽了口口水,怀里的一大团毛茸茸的尾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暂且压制住撸狐狸尾巴的冲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尾巴尖堪堪碰到他的下巴,还时不时轻轻摆动两下,瘙得得他的下巴痒痒的。
“怎么了?不想摸了吗?”狐耳男子疑惑地歪了歪头,脑袋上的狐狸耳朵跟着一起扑腾了一下。
中原中也如梦初醒,他才意识到这个人的脸离自己原来已经这么近了,近到对方金灿灿的眸子中都隐约出现了他的身影。他的鼻尖只差几公分就能碰上对方的鼻尖,双方呼出来的气息融汇在一起不分彼此。中原中也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那阵淡淡的香味,这香味他并不陌生,之前在狐狸雕像附近他就隐隐闻到过。
“难道是害羞了吗?哎你们人类真是——唔噗!”
最后中原中也实在无法忍受狐耳男子的自言自语了,忍无可忍之下他选择将手粗鲁地按在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一把推开。
“所以你确实是狐仙?”中原中也选了个离太宰治最远的的位置坐下,在对方一番解释下他虽然没有如先前那般戒备了但始终还是持怀疑态度。
“千真万确。”狐仙,也就是太宰治,缩在沙发上委屈巴巴地揉自己红彤彤的鼻子,那是刚才被中原中也拍红的,连一双原本挺立的耳朵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那你来我家有何贵干?”中原中也将茶几上倒扣的其中一只茶杯翻过来放好,然后往里面注入了大半杯刚才泡好的大麦茶。
“都说了呀,来实现你的愿望啊!”太宰治有样学样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完全没感到任何不好意思。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阻止。
“我好像没什么愿望需要你来实现吧?”中原中也皱着眉头将之前在神社许的一连串愿望快速过了一边,他敢打包票那当中绝对没有“请狐仙到家里”这种匪夷所思的愿望。
“你许了好多愿望,像什么希望爸妈在天之灵得到安息、希望姨妈一家平安幸福、希望好朋友好运连连……”太宰治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数中原中也许过的愿望,并且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中原中也面上的表情逐渐从凝重转为惊讶,而且太宰治每说出一个他曾经许下的愿望他的表情就多出一分尴尬,他发现自己的愿望经由别人的嘴里描述出来后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多。
“你许的愿望能帮你实现的我都帮你实现了,就算不能完全实现我也努力帮你实现了部分,这次真是亏本大放送,我的仙力也不知道需要养多久才能恢复……”太宰治最后一声起伏不已的叹息听得中原中也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你……你说实现就实现吗?你怎么证明?”实际上中原中也心里已经信了八成,但坚持了十几年的无神论还是让他决定最后再抗争一下。
太宰治放下手,看着中原中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但笑不语。中原中也顺着他的目光疑惑地往手机上看,发现原本黑屏的屏幕不知何时亮了,上面显示有新收到的讯息。
中原中也拿起手机输入密码解锁后发现是梶井给他新发的讯息,讯息的内容大意是梶井回家路上顺手买了一发刮刮乐,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中了五万日元!后面一连串加黑加粗的感叹号生动形象地表达出好友此刻狂喜的心情。
中原中也不禁瞪大了双眼,梶井的运气有多背他是知道的,吃泡面没有调料这种概率极微的事情对方遇到过不止一次,买刮刮乐从来没中过哪怕一个最小的奖项,连游戏里的ssr都是自己帮忙抽出来的。这么一个非酋忽然时来运转,如何叫他不震惊。
大概是鼻子终于没那么疼了,太宰治又恢复了狐仙高雅的姿态,他慵懒而优雅地靠在沙发上,配上一身华美繁复的衣裳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超脱尘世的仙气。中原中也还沉浸在梶井脱非入欧的事实中久久无法平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自己的思绪用全新的目光打量坐在远处的太宰治。太宰治精神一振,立刻扬起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
“如果你真是狐仙的话……我的爸爸妈妈……”中原中也望向太宰治的目光中充满了期盼和渴望,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此时他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他们挺好的,因为阳世间人口爆炸相对的连黄泉的鬼魂也多了,掌管黄泉的神明出台了新的政策,轮回需要排队和摇号。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父母福泽深厚,走的是绿色加急通道,下一世定能有一世好的命格。”太宰治故作深沉地说道,当然,他没告诉中原中也自己是以“女婿”的身份拜访中原夫妇的。中原先生对他将信将疑,中原夫人倒是挺喜欢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意外死亡的灵魂会变成地缚灵……”中原中也一直以来的疑问终于得到解释,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他的脸色看起来舒缓了不少。
“没有那种事!对了你想见他们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这样就挺好,不要打搅他们了。”中原中也果断拒绝了太宰治的提议,得知父母灵魂尚好后他心中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倘若他真的请求太宰治让自己和父母再见一面,那到时候少不得又欠狐仙一份因果。因果这种玄乎的东西,还比借难多了。
“好的吧。”太宰治耸了耸肩膀,没有强求。实际上中原中也拒绝了他还乐得一身轻,毕竟想让阴阳相通也需要耗费一番大工夫。
“但是你还没回答我,你来我家干什么呢?”这回中原中也发问的语气好多了,他问这话并不是质问而是纯粹出于好奇。
“你忘了你最后一个愿望了吗?”太宰治从沙发上站起身,施施然走到中原中也身边坐下。中原中也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你最后一个愿望是希望自己不再孤独,所以我就来陪你啦~感动吗?狐仙本尊大驾光临哦!”太宰治略微仰起头,他想表现得矜持一些,可惜身后的尾巴已经得意到忍不住晃起来了,就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贡献期待被表扬一样。
中原中也说不动容是假的。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他的大姐和好友都认为他是一个独立的人,就连他自己都无数次说服自己他不惧怕孤独。可没有人知道在无数个荒寂的夜晚,在这栋空荡荡的房子里,他独自失眠到天亮。
果然人类还是群居动物吧,中原中也总是这样自嘲地想道。所以当这天,有某个“人”站出来说“让我陪着你让你不再孤独”时中原中也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说“好”。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一旦见过光芒,哪怕只有微弱的一缕,他都会奋不顾身地去追逐、去渴求。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啦!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住进来了!”太宰治一击掌对自己的话表示赞同。
有只狐仙来陪自己的话,听起来还不赖,最重要的是狐仙看起来非常养眼。中原中也对即将和一只狐仙同居一事表现出了十万分的淡定,其实他内心对于自己不抗拒太宰治住进来这这状况也感到惊讶,不过一想到左右不过是家里多了一个成员他又释然了,难道还有比孤独一人更糟糕的情况吗?而且没准狐仙还能用仙术为他分担家务呢。
“冒昧问一下……你会做家务吗?”中原中也一边带太宰治熟悉自家环境一边好奇地问道。
“狐仙为什么要会做家务?”太宰治用更加好奇的语气反问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一时语塞,他很想问太宰治能不能用仙术帮他处理部分家务,但想到对方提到家务时满脸好奇的模样他还是默默放弃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
“你需要进食吗?”中原中也带太宰治绕到厨房时忽然有感而发,其实他想问的是对方吃得多不多,但这样问似乎十分失礼。
“进食对我来说不是必须的,但偶尔遇到看起来特别诱人的供奉我也会心动……啊!说起这个!中也你做的便当超级好吃!因为太美味了我不小心把两盒都吃完了……不过便当盒子我带过来了!如果是你做的食物我可以天天吃顿顿吃!”
不,我不是很想天天做饭!这句话被中原中也藏在了心里,他假装没听懂太宰治的言外之意,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放在料理台上的两个相当眼熟的黑色大型便当盒。
“可是……我平时要去上学……”
“没关系!只吃晚餐我也不介意!”太宰治自认为十分体贴大度,中原中也还小(对他来说),还需要去学校念书,为了让对方专心念书他甚至忍痛将周一到周五的早餐午餐从进食计划中挂掉,这年头像他这样疼人的狐狸要去哪儿找哟。
“……”中原中也默默将头转回来,在太宰治看不到的角度撇了撇嘴。
“我晚上睡哪儿?”太宰治觉得肯定是中原中也主卧的大床。
“客卧啊,等下我就去收拾。”中原中也觉得不住客卧还能住哪儿。
“?”太宰治心想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
“我不该和你住一间房吗?”太宰治抬眼看向中原中也,满脸真诚的期待。
“当然不啊!两个人住多挤,再说了我不喜欢和别人同住。”中原中也心里纳闷为什么狐仙非要和他住一间房,家里客房不少,明明单独住一间房更舒服不是吗?
好吧,这事急不来。太宰治默默安慰自己受伤的心,但是不能和中原中也同住一间房他真的好失落哦,失落到耳朵和尾巴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了。
中原中也偷偷打量太宰治软绵绵垂着的耳朵和尾巴,要命,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长了一对可爱的狐狸耳朵和一条一看手感就很好的尾巴,他感觉有些按耐不住自己想犯罪的手了。但是说起耳朵,中原中也忽然又记起了一个一直以来的疑惑,于是他趁着狐仙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疾如闪电地伸出手拨开对方鬓边的碎发。
“什么啊……原来头发下面还是有人类的耳朵嘛……但是这样一来不就有两对耳朵了吗?”中原中也对着太宰治隐藏在头发下的耳朵陷入了史无前例的脑内纠结。
“!”把中原中也的行为自动曲解成亲昵的太宰治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满血复活,耳朵不耷拉了,尾巴也不垂了(甚至还激动到甩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像打了好几层滤镜一样容光焕发。
中原中也默默收回手,心里对和太宰治同居的未来感到了深深的忧虑。这只狐仙心情这么悲喜无常,该不会很难相处吧……?然而还沉浸在欢喜中的太宰治对此一无所知。
太宰治是个电器盲,中原中也家里的所有电器他都一概不通,需要别人手把手亲自教,于是到了晚上房子里就时不时传来他的疑问和惊叹声。准备晚餐的时候太宰治对着一堆陌生器具化身好奇宝宝,中原中也一边清洗食材一边耐着性子一一解答。太宰治又好奇地打开冰箱对着满满一柜子东西一个劲地瞧,扑面而来的冰凉气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得不说人类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厉害……”在冰箱门发出的滴滴滴的警报声中太宰治遗憾地关上门发出一声感叹,他还记得不知道多久以前人类会用冰块保存食物,又或者将食物悬挂到阴凉的井里,没想到现在已经发展到这种便利的程度了。
“你看起来对这些都很陌生的样子,以前没有看过吗?”中原中也取出砧板,将清洗好的食材码在上面然后随口挑了个话题。
“我一般都呆在山上啦,毕竟那边有我需要庇佑的人。”太宰治侧身靠在料理台上看中原中也用流畅的刀功行云流水地切菜。
“那你现在贸然离开神社没问题吗?”中原中也用刀将切成规整小颗粒的洋葱划到一旁准备好的盘子中备用。
“没问题的,神社那座狐狸雕像上附着着我的仙力,借此我可以聆听到所有的愿望。”
“所有人的愿望你都会帮着去实现吗?”
“当然不会,中也为什么会这样想?如果每个人来许愿我都帮忙实现那我岂不是要累死。”
“看诚心哦,如果是充满了真诚又不带恶意的愿望我会赋予一丝愿力助他们早日实现愿望。”
如果是你的话,不管什么愿望,善意的也好恶意的也罢,我都会帮你实现哦。即使孽力缠身,我也不在意。
太宰治专注地看着中原中也的侧颜,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轻轻晃动,没有激动时甩得那么夸张,只是维持着一个舒缓的频率优雅灵活地上下挑动。
将番茄牛肉上锅炖煮后中原中也又开始淘米,他不太确定太宰治一餐的饭量,即使问对方得到的回答也是“随便,都行”,为了避免狐仙被饿肚子这种惨状他特意放多了一些米。
在所有已知的电器中太宰治果然还是最喜欢暖气,身为一只常年呆在山上的狐仙他哪里体验过寒冬腊月里呆在温暖的室内这种顶级享受。暖风吹出来的刹那间太宰治舒适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皮毛也肉也可见地软了下来,耳朵和尾巴也慢慢地、慢慢地往下垂。中原中也毫不怀疑如果对方变回狐狸本体的话那现在在他面前的估计是一滩“融化”的“狐饼”,像猫咪那样。
太宰治呆在暖气面前一呆就不愿意挪窝了,中原中也心想这狐仙呆在山上居无定所肯定还经常挨饿受冻,这么一看真是怪可怜的,于是他也没有打扰太宰治反而帮他拿来一个软垫。
太宰治睁开眼看到软垫后眼睛一亮,身为一只狐狸最喜欢卧在柔软的窝上面啦!更何况这垫子是中原中也给他的,他更喜爱了。太宰治当即变回白狐原型,为了更舒适地窝在软垫上他变出来的狐体比他真正的本体迷你了许多。他迈开四条腿噗叽一下跳上软垫,再抬头蹭了一下中原中也的手掌才把自己团成一团毛球卧在上面享受暖风。
中原中也的手掌心上还残留着白狐柔软温暖的触感,他盯着底下那团雪球似的毛团子手痒心也痒,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重度毛绒控。他的手悬在白狐团子上方犹豫着起落了好几次后最终还是落到了他身上。
尽管知道这只小巧的白狐内里拥有着一个成年男性的灵魂中原中也还是抵不住毛茸茸的诱惑开始对团子“上下其手”,他小心翼翼地挠狐狸脑门上的软毛,然后顺着脖子、后背、屁股一路来到尾巴尖。白狐眯着眼享受着暖风和顺毛的双重待遇,身心俱爽之下他忍不住轻轻鸣叫了一声,原本蜷起的尾巴和四肢逐渐舒展开,到最后他已经被中原中也伺候得从“一团”变成了“一条”。
中原中也已然化身一名合格的“铲屎官”,他一点儿也不嫌累地跪在软垫旁,全心全意地为太宰治做massage。就在不久前,太宰治已经爽到翻身露出了同样雪白的肚子,四只爪子软绵绵地举着,尾巴搭在软垫上一左一右地摆动,偶尔还会轻轻拍打垫面。
中原中也对着看起来软乎乎的肚子大喜过望,他连忙用双手左右开弓,狐狸肚子上的毛发比背部的毛发柔软多了,厚厚的一层摸上去简直是最顶级的享受。中原中也顺毛的技术很好,白狐被他高超的手法撸得直哼唧,他一边动手一边观察狐狸肚子,果不其然在双腿间看到了被茂盛的白毛隐藏起来的蛋蛋。
狐狸蛋蛋不像猫咪蛋蛋那样明显,因为被一层厚厚的绒毛覆盖着所以只隐隐露出一个轮廓。中原中也顺毛的手不知不觉就越摸越下,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毛茸茸的狐狸蛋蛋。他的良心在谴责他亵渎狐仙的行为,可他的脑子又想到了很久以前偶然间摸过的猫蛋蛋——软软的、小小的、毛茸茸的、捏起来弹性极好,不知道狐狸蛋蛋是什么手感呢?
等中原中也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朝着狐狸蛋蛋伸过去了,已经来不及收回来了,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伸出两指掐着那毛茸茸的一小团轻轻捏了一下。方才还惬意得很的狐狸仿佛受到天大的刺激似的像个炮弹一样咻一声弹射出去,然后贴着墙角惊悚地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发誓自己活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憋笑憋得那么辛苦,虽然他“犯罪”了但绝对不能承认!所以他面上立马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回瞪炸毛的白狐。
太宰治心里翻起惊涛骇浪:“什么意思?中也为什么要摸我蛋蛋?是想交配的意思吗?原来他这么热情?但是发展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不过没关系他想交配的话我随时欢迎!”
如果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心里在想什么估计当场就会提着他的后颈把他从家里丢出去,省得留着这色狐狸日后祸害自己。
最后厨房里传来的香味结束了一人一狐莫名其妙的对峙,中原中也站起身吩咐太宰治去餐厅等着后先行前往厨房收火。番茄炖牛肉这道菜相当考验烹饪的火候,炖煮时既不能开太大火——那样会把汤汁烧干,也不能一直用小火——那样会使汤汁里残留太多水分导致味道太淡。
中原中也戴着厨房用手套将炖锅端上桌的时候里面的番茄炖牛肉被炖煮得恰到好处,恢复人形的太宰治光是闻着从锅盖缝隙处散发出来的香味就忍不住偷偷吞口水了。
香喷喷的米饭被饭勺瓷实地压在干净的木碗里,中原中也舀了两勺番茄牛肉均匀地淋在米饭上,橙红色的汁水为每一颗细长晶莹的米粒裹上一层香浓的外衣。汤汁内综合了番茄的酸甜、红酒的香醇和肉汁的鲜美,牛肉被炖煮得酥软入味,用筷子轻轻一戳就烂。
太宰治接过木碗捧在手里,鲜香酸甜的香味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他被那阵味道勾得馋虫都快出来了,嘴里唾液不要钱似的疯狂分泌,肚子发出一阵阵响亮的咕咕声。太宰治捧着一碗诱人的米饭却不动筷子,只是眼巴巴地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心领神会,迅速给自己装好饭再浇上汁水丰盈的番茄牛肉,然后拿起筷子双手合十说了句“我开动了”。太宰治也拿起筷子,他学得像模像样,很快两个人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太宰治吃得几乎停不下来,酸甜可口的番茄和软糯鲜浓的牛肉混合在一起席卷着他的味觉。他顾不得滚烫给舌头和口腔带来的不适狼吞虎咽地大口大口吃炖菜和米饭。太宰治一直认为蟹肉才是他的最爱,但事实证明只要烹饪得当任何食物都能征服他的味蕾。
中原中也只吃了一碗饭就饱了,剩下的米饭统统进了太宰治的肚子,连残余的汤汁碎肉都没放过。太宰治一边吃一边对中原中也的厨艺赞不绝口,就差没把对方夸上天。
饱食一顿后太宰治揉着胀鼓鼓的肚子幸福地打了个饱隔,他感觉腰带都被撑得有些紧了。中原中也开始收拾饭桌,太宰治挽起袖子主动帮他将叠在一起的碗碟带去厨房。狐仙的帮忙让中原中也受宠若惊,不过家里有智能洗碗机注定了他欣赏不到太宰治洗碗的绝妙身姿。
剩下的夜晚中原中也全花在教太宰治上网上面了。一入互联网深似海,太宰治这只老古董狐仙很快就被网上五花八门的趣味迷了眼,直到中原中也洗完澡出来他还伏在电脑前一下一下慢吞吞地敲击着键盘搜索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不去洗澡吗?”中原中也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拭着湿润的发尾问一心“网上冲浪”的太宰治。
“马上,我再看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我今晚得早睡。”
“看完这个就好!”
最后浏览完页面的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注视下满心不舍地关闭了浏览器被领着去客房的浴室洗澡去了,一路走他还一路思考着刚才看到的新知识。那些全新的领域让他心潮澎湃蠢蠢欲动,此时此刻他才全心全意地感谢发明出这一切的人类。
人类万岁!
中原中也下午刚好教过太宰治如何使用热水器和淋浴头这会儿便不用再重复了,他只重点提醒对方龙头往左边扭出热水往右边扭出冷水。太宰治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自己知道了让中原中也不用担心他把自己烫熟,对方犹豫着离开了,结果没多久又急匆匆地折回来问他换洗的衣物怎么办。
“衣服是我用仙术变化出来的,所以不用担心。”
“啊,这样啊……”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多管闲事了。
“不过如果能穿上真正的衣服应该也是挺新奇的体验。”太宰治从浴室门口探出头对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
于是中原中也立马决定明天放学后去商业街帮太宰治购置几套休闲服和居家服,反正他人长得好看身材好穿什么都毫无压力,典型的衣架子,还带着一张英俊的脸。当然,如果中原中也此时再返回去看电脑上的浏览记录大概就不会对太宰治这么和颜悦色了。
太宰治从浴室出来后身上只穿了那件黑底金菊的和服,中原中也忍着困意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塞给他让他随意凑合一晚上,洗漱完直接上床睡觉即可。吩咐完后中原中也便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道了句晚安打算回房睡觉,他太困了,有什么别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中也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这个呀~”
太宰治趁中原中也打哈欠的时候忽然凑近在他侧脸落下温柔一吻,中原中也的哈欠打到一半戛然而止,瞪大眼睛张着嘴的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你们人类发明的晚安吻,感觉还不错哦。”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忽如其来的晚安吻惊得呆滞在原地,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房间,可当他躺在床上时方才浓重的睡意又忽然不见了。中原中也仰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黑不隆冬的天花板出神,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意外的吻。
太宰治为什么会吻他呢?中原中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狐狸之间的吻只是表达友好的某种方式吗?是他想多了吗?
中原中也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想了很多,并且还发现自己居然对太宰治的吻没有感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反感。
这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中原中也想起班上曾经玩过真心话大冒险,有个选择了大冒险的男生对着梶井的脸来了一记响亮的亲吻。事后梶井告诉他当时自己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之后的一整天都感到生理性不适。
中原中也翻了个身,继续思索这个难题。
还是说……其实是他的性取向有问题……?他以前从未有过心上人,自然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喜欢女生还是男生,但太宰治刚才的举动给他敲响了警钟。
为了测试自己对同性的容忍度中原中也又突发奇想地将对自己实施晚安吻的太宰治的脸替换成梶井的脸,如果他真是同性恋,那么对梶井应该也不会反感……吧?
…………
………………
算了,还是不要迫害自己了。
中原中也搓着胳膊赶紧将脑海中的“梶井献吻图”丢走,他总算体会到梶井之前说的起鸡皮疙瘩和生理性不适是多么恶寒的滋味了。他原本就睡不着,来了这么一遭后更加睡不着了,即使睡着了大概也会做不那么美妙的梦。
唯一让中原中也担心的就是太宰治的一日三餐了,晚餐可以解决,但早午餐他是有心无力,虽说太宰治表示只吃晚餐就行可真要中原中也置之不理他又办不到,好在冰箱里有三明治和即食饭团之类的不需要用到微波炉的速食品。
中原中也将三明治和两个饭团外加一盒牛奶拿出来放到木托盘上端到紧闭的客卧门口的地板上,再写了一张提醒太宰治记得吃早餐的便签压在牛奶下面。便签最后还特意说明了他中午会为太宰治点一份外卖,届时外卖员会将餐食挂在大门的门把手上,太宰治只需要开门取一下就行。
中原中也对于自己会在早课上打瞌睡这件事一点儿都不意外,不如说他不打瞌睡才有鬼了。他趴在桌子上足足睡了将近三节课,同桌的梶井见他睡得沉也没有叫醒他反而帮着他打掩护。
在第三节课临近下课时中原中也终于悠悠转醒,他从桌子上慢慢抬起头,侧脸处有一道被手臂压出来的明显红痕。这节课是国文课,教国文的老师向来严厉,然而此时老师正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写板书,中原中也也因此逃过一劫。
中原中也用手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揉完之后他下意识四处张望了一下,却在看到窗户外的景象时吓得立马清醒了。那个伏在窗台上盯着自己招手的男人不是太宰治又是谁!为了确保不是自己眼花中原中也又揉了好几下眼睛,然后震惊地发现窗户外的确是太宰治,可他们教室在三楼!窗户外是悬空的!
下课铃一响中原中也立马冲出教室,他寻了个没人的偏僻角落,太宰治果然跟了过来,身上穿的衣物又变回了那身黑金色的华服。
“你怎么来学校了?”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人忽然冒出来。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啊,别看了,其他人看不到我的。”
听到这话后中原中也总算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忽然出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经过太宰治一番解释后他才明白原来普通人是看不到狐仙本体的,只有当狐仙想让他们看到时才能看到。
“所以你是特别的呀。”太宰治微微低下头,金色的眼眸中印出穿着学生制服的中原中也的身影。
不得不说,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有被太宰治说的话讨好到,于是他果断和对方约了中午一起吃饭,太宰治欣然接受。接下来的课堂中原中也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对着窗外游魂天外,可惜窗户边再也没出现太宰治的身影。
午休时中原中也说临时有事得回家一趟,梶井信以为真便和其他同学一起在教室里吃便当了。实际上中原中也只是跑去餐厅买了两份鸡肉汉堡套餐再偷偷溜回了教学楼的天台,太宰治早在那儿等他了。
值得庆幸的是今天这儿没有其他吃午餐的人,整片天台成为了他们的二人世界(实际上是太宰治用仙术锁了天台的门只放了中原中也进来)。中原中也领着太宰治来到一处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坐下,两人一边隔着一堵铁丝网眺望整片校园一边吃校内特供的鸡肉汉堡。
中原中也购买汉堡时猜测太宰治应该不讨厌吃鸡肉,毕竟以前大家都听说过狐狸爱吃鸡,事实证明果然如此。学校餐厅提供的汉堡是厨房自制的因此价格格外便宜,一份套餐只要500日元,花100日元还能额外加购一盒炸鸡块。更重要的是学校里的套餐用料足,味道也出乎意料地好。
两人在天台上安静地吃汉堡,一开始谁都没说话,中原中也想找个话题,无奈他对这方面实在没经验,于是只能任由沉默在两人间蔓延。之后还是太宰治先开的口,他拿着饮料一边吸一边感叹人类的世界和山上真的大不相同,中原中也接话问他哪儿不同。
“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变化太大了……上一次我下山时路上还没有那些叫汽车的交通工具。”
“那得是好久之前了吧……”
“是啊……好久之前了。”
太宰治透过透明塑料杯盯着汽水里的气泡出神,中原中也侧过头看他,总觉得他的话里有说不出的落寞。
“那你以前……都在山上做什么?”为了让太宰治打起精神中原中也故意挑了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到处溜达,更多的时候是在神社地底下沉睡。”
“为什么不下山?”
“没有必要啊。”
“那……为什么现在又下山了呢?”
“不是说过了吗?因为要陪你啊。”唯独说起这个话题太宰治的眼睛里才出现了一点光。
“就因为我许了愿吗?我是说……以前许类似的愿望的人应该不少吧,难道每个人你都会去陪吗?”中原中也期待听到太宰治的回答,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听到“不是”。
“当然不,”太宰治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饮料吸光,然后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中原中也问:“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这回轮到中原中也愣住了。
“没什么。”太宰治将空了的杯子、汉堡包装纸和炸鸡块盒子一起塞进纸袋中。
中原中也想追问,但看太宰治闭口不言的样子最终他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可这句“你不记得了吗”还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正式同居,太宰治只花了五天就彻底摸熟了中原中也的电脑,他还学会了用电脑玩游戏和看电影。中原中也偷偷旁观过,太宰治打起字来已然十分流畅,一点也看不出几天前那个打字坑坑巴巴的老古董的影子。
某天中原中也回家后发现太宰治正窝在沙发上摆弄不知道什么东西,他凑过去一看才发现对方居然正拿着一部手机刷推刷得正欢,看手机外观还是比较新的型号。
“你……你哪儿来的手机?”
“在收集的供奉里翻出来的,好像是几个月前送到我雕像下的,除此之外还翻出了不少好东西。”太宰治放下手机,指着茶几上的一堆杂物说道。中原中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插点把眼睛都瞪出来了。
茶几上杂七杂八地放着不少东西,什么游戏机ipad超薄笔记本电脑多余的几部手机甚至还有一整箱捆成一叠叠的连号钞票(这个最让中原中也震惊)。那箱钞票少说也有二千万日元,再加上其他价格不低的电子产品,这一桌子东西的累计价格着实让中原中也咂舌。
中原中也觉得他得收回无名神社香火不旺盛这句话了,根据太宰治的供奉来看,神社的香火应该比他想象中的要好,而且其中还不乏富裕人家。即使在其他大规模的神社,供奉品中包含电子产品或者现金也是不常见的情况。
“中也你有推特吧?我们来互关啊!”太宰治兴高采烈地晃着手里的手机,中原中也凑近一看发现屏幕上显示的应该是对方的推特个人主页,头像是一个狐狸爪印。
“没问题的!而且我发现在网上能收集到更多的信仰力!”太宰治对着手机屏幕戳来戳去不知道在输入什么。
“信仰力?网络上的信仰力对你来说一样吗?”中原中也大致上还是能够理解的,网络上大家对太宰治的喜爱和神社参拜所带来的力量都归属于“信仰力”,就是不知道通过网络这种快捷方式收集到的信仰力纯不纯正。
“网络上的信仰力自然不如神社的纯正,但是它胜在基数大,世界变化得太快了,我也得顺应潮流呀。”太宰治耐心地位中原中也讲解,但是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竟邀请对方帮他一起拍摄新一期的视频。
“我?怎么帮?”中原中也错愕地指着自己,一脸不解。
“只要像往常那样帮我顺毛就ok啦!放心吧只会让你的手出镜。”太宰治用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抓挠的动作。
中原中也心想果然科技使人进步,狐仙也一样。玩推特也好拍视频也好随口说出英文单词也好,这些都不是过去那只看到电器就会频频发出感叹的狐仙能够办到的。
之后中原中也总算知道太宰治是如何在只有一人的情况下拍摄视频的了,他居然用仙术作弊!狐仙的仙术是种神奇的力量,中原中也到现在还没参透仙术的使用范畴。它可以赐予参拜着福祉,也可以让手机悬空拍视频,只不过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让中原中也一时难以适应。
太宰治像往常一样化为小巧可爱的白狐趴在常出镜的那张软垫上,这个体型的狐狸既能受到年轻姑娘的喜爱追捧又能激发年长女性的母爱和怜悯,不得不说狐仙在拿捏人心上的经验相当老道,不愧是阅尽千帆的“老狐狸”。
视频拍摄出来的效果很好,一人一狐在镜头下单纯像平时那般互动。中原中也现在撸狐狸已经撸出了经验,他知道太宰治最喜欢被梳理哪里的毛发也知道太宰治喜欢什么样的力度,不过毛茸茸的蛋蛋始终是狐仙的禁区。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故意讨好观众,中原中也觉得太宰治的反应似乎比平时更“嗲”了,被顺毛顺爽了还会勾着四只小腿扒着他的手咕咕叽叽地撒娇。连中原中也都有些顶不住太宰治这波卖萌攻势,更何况网上那些爱心爆棚的女孩子们呢?他有预感视频一放上推特又会迎来一阵“腥风血雨”。
“让我的手出镜真的没问题吗?”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兴致勃勃地编辑视频忽然又想到了别的事情上。
“你是说我俩是‘地下恋’吗?”太宰治放下手机笑眯眯地看向中原中也,他理解中原中也的意思,可他就是故意对对方的话“断章取义”,身后摇晃不止的尾巴也暴露出他心里的小九九。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中原中也看起来明显有点着急,他立马为自己申冤就怕狐仙一直误会自己的话。
“你确定?”中原中也一边表示怀疑一边顺手撸了两把缠在腰间的大毛尾巴。
“你看着吧。”太宰治重新拿起手机,把编辑好的视频上传到推特,然后点击了“发表”。
“今天的O酱也好可爱!!!”
“哇——!!!手是谁的呀?是主人的嘛?”
“我的天看看O酱的小表情!!!被主人高超的顺毛技巧爽到快昏过去了!”
“叫声好嗲哦!奶声奶气的!!!应该是才几个月大的小狐狸吧?以前都不怎么叫……果然对着主人就是爱撒娇嘛!好羡慕……我也好想养一只像O酱这么可爱的狐狸哦(′`)”
O是太宰治为自己化身的小白狐取的昵称,出自他的真名OSAMU的首字母,推上的女性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为O酱,这样会显得更加可爱。虽然太宰治的推特叫狐仙bot但是发表的内容完全和狐仙不搭边,大家来这也不是为了许愿而是为了“云吸狐”。可爱的小狐狸都是别人家的,既然自家不能拥有那只能对着别人家的流口水了。
中原中也揽着太宰治贡献出来的尾巴认真严肃地看几分钟内激增几十条的回复,果然像对方说的一样大家不是在感叹狐狸的可爱就是在大喊摩多摩多。连续二十分钟没有任何一条负面评价终于让中原中也一颗高高悬挂的心落回原处。
“你还挺会营销自己的……”难为一只狐仙为了信仰力要委身于网红事业了,中原中也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件事。
“这不算营销吧?我也只是为了多接收一点信仰力,毕竟有了信仰力才能让仙术更稳固啊!当然……以后出点周边顺带赚点钱也不是不行……”太宰治低着头回复推特上别人的留言,有位小姐姐问他视频里的手是不是主人的,他思量了一下,回复说是心上人的,对面立马回复了一连串的“啊”和感叹号。
“你还需要钱吗?”中原中也可没忘记那满满一箱子的连号钞票。
“我是不需要,你需要啊!”太宰治将箱子合上锁好阻挡其中四溢的金钱气息,然后将整个箱子塞到中原中也怀里,“全给你了,就当是我在这住下的房费了,不够的话我之后再想办法。”
“不是,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缺钱?再说这也太多了吧……”中原中也抱着一箱子钱和太宰治的尾巴不知所措,实际上他衣食无忧,银行卡里富余的存款够他逍遥自在过一辈子,再养一只狐仙也没问题。
“不缺钱为什么要去打工?”太宰治可没忘记中原中也每周都要出去打工两次,挑的还是晚上,对方这么一去一个晚上都没了。通常中原中也打工的夜晚太宰治都特别苦闷,因为看不见心上人也吃不到心上人亲手做的饭菜,一只狐独守空房,惨。
中原中也之所以会去打工,真正的原因是为了驱赶孤独。曾经的他为了不那么寂寞选择了去横滨最大、人流量最多的豪华mall里的一家咖啡厅打工,不过现在有了狐仙的陪伴这份兼职做不做都没太大意义了。
“以后还要去打工吗?”太宰治满脸失落地对中原中也使用了垂耳攻击。
“唔……也可以不去。”中原中也全副心思都被太宰治的飞机耳吸引了,可恶!好想揉!
“那就不去嘛……”
“陪我啊!我也想和中也一起出门……我都没好好游览过人类的世界!”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中原中也辞去了兼职将空出来的两晚贡献给了太宰治。他带着太宰治在大街小巷休闲地游逛,碰上了人气餐厅还会临时起意跑去排队。
一人一狐一开始只在横滨范围内绕圈,慢慢地,中原中也会尝试带着太宰治搭JR去更远的地方。因为没人能看到狐仙太宰治每次入站都光明正大地逃票,中原中也看到了也只作不知道。
中原中也站在歌舞伎町大门口捂着肚子嘲笑太宰治身为一只活了这么久的狐仙居然那么纯情,太宰治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原中也在心里小声逼逼指不定是谁纯情呢,等到了春季有他好看的。
中原中也以为这是狐狸粘人的本性因此并没有拒绝狐仙的亲近,或者说他非常开心太宰治能亲近自己,偶尔早上起床时一掀开被子还能看到变回狐狸的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自己的被窝中蜷成一团正睡得香甜。
但是和樱花盛开的春季一同到来的,还有太宰治身为狐狸的某些问题。
最开始是掉毛。但凡是个长毛的动物都躲不过掉毛这一悲惨的状况,猫掉毛,狗掉毛,狐狸也不例外,而且太宰治的情况比中原中也预计中的更夸张一点。
不管是人身的太宰治还是狐身的太宰治都带着狐耳狐尾,保持人形时他掉毛的情况可能还更严重一些,毕竟光是一条大型的狐狸尾巴的长度就抵得过四五只迷你白狐了。于是等中原中也反应过来时,家里早已随处可见狐狸身上落下的白毛。
中原中也头痛万分,偏偏这问题又不能怪太宰治,所以他只好一口气买了三台自动吸尘器打算改善一下家里乱七八糟的现况。可惜自动吸尘器治标不治本,狐狸毛积攒多了还会缠住转轴,需要人手动清理才能正常使用,中原中也只用了一周多就嫌麻烦了。
“原来狐仙也会掉毛啊……”刚清理完自动吸尘器的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一想到家具表面的黏附的狐狸毛也需要亲自动手清理他就觉得天都快塌了。
“我可以用仙术把毛都攒在一起!”太宰治抖了抖耳朵,凑近中原中也身边小声说,还顺便把大尾巴塞进对方怀里,以往中原中也心情不佳的时候他这么做总能改善一下气氛。然而他忘了现在是特殊时期,光他伸出尾巴这一举动就引起了掉毛的连锁反应。
中原中也眼睁睁地看着几根白毛从太宰治尾巴上脱落,然后飘飘转转地在空中翩翩起舞,最后掉落在深色沙发的光滑皮面上。那几根碍眼的白毛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他目前为止最大的阶级敌人。
“中也?中也?哎!疼!尾巴!尾巴要断啦!”
中原中也回神,看到太宰治正眼泪汪汪地看向自己,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竟把那条狐狸尾巴用力地拽在手里。
“好疼哦……”太宰治从中原中也手里救回自己的尾巴,他怜惜地把尾巴搂在怀里,原本光滑柔顺的皮毛突兀的出现了一圈凹痕,那圈凹陷破坏了整条尾巴的美感。
“抱歉……”中原中也手足无措地看着太宰治痛心疾首地抚摸自己不再光鲜亮丽的尾巴,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进行弥补。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很珍惜自己的尾巴,因为他曾无数次瞧见对方用梳毛专用梳子打理自己尾巴上的毛。
“中也一点诚意都没有,尾巴一丑我就不能拍视频啦!”太宰治鼓着脸仿佛赌气一般。
“那你想我怎么弥补?”毕竟是自己先动的手,就算不是故意的中原中也也感到了一丝心虚。
“真的肯弥补我吗?”
“你就直说吧。”反正不是指定接下来一周的菜式就是嚷嚷着想买什么零食饮料,中原中也自认为对太宰治的套路已经了解得十分清楚。
之前太宰治交给中原中也的现金他一分钱都没用,还特意去银行开了个账户把几千万都存了进去。中原中也去到柜台存钱才发现那箱子钞票哪儿止两千万,直接翻了个倍变成了四千万!拿着银行卡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那……唔……你也知道我进入掉毛期了……”太宰治支支吾吾的,看上去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然后呢?”
“掉毛期之后就是……”太宰治越说越小声,到最后中原中也必须支着耳朵凑过去听才能勉强听到他说的话。
太宰治看中原中也凑得这么近,干脆就贴上他的耳朵说:“之后的发情期也拜托你了哦。”
“你再说一次?什么期???”中原中也有十万个理由怀疑自己听错了,满脸wtf的表情阐释了他内心受到的冲击和震撼。
“发情期哦!狐狸的掉毛期之后就是发情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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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睁开眼,发现身旁一只手臂正禁.锢着自己的腰。他挣扎了一下,起身去把快要响起的闹钟关掉。
他可不想吵醒睡在自己身边的人。
再说,这个混蛋这次也该好好睡一觉了。中原中也坐起身来,把太宰治的刘海扫到了一边,并盯着太宰治睡梦中平静的面容看了一会儿。如果这个混蛋一直都像现在这样,中原中也就要...
再说,这个混蛋这次也该好好睡一觉了。中原中也坐起身来,把太宰治的刘海扫到了一边,并盯着太宰治睡梦中平静的面容看了一会儿。如果这个混蛋一直都像现在这样,中原中也就要谢天谢地了。
中原中也深深地叹了口气,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对方的怀抱中挣脱了开来。他平时并不会惯容太宰治这种企图翘掉一整个上午的班的举动,更别说今天早上他们两人还要第一次以双黑的身份与其他干部开晨会。然而,太宰治在昨晚的任务中确实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救下了中原中也的一群下属们,尽管他没有义务这么做。中原中也对此非常感激。
中原中也穿戴整齐后,再一次蹲在了床边,看着太宰治平缓的呼吸。他狡猾地笑了笑,知道等太宰治待会醒过后会发现床的一边是空的。
为了不让他的搭档醒来之后做些傻事,中也拿起了一支笔,慢慢地凑近太宰。他在太宰治手臂内侧那儿写了「乖乖睡。你最喜欢的点心在架子上面。」
他想过再画一个笑脸或者一颗爱心,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想到这位港口黑手党的准干部会手臂内侧带着一份“中原牌”备忘录醒来,中原中也就忍不住窃笑着离开了两人的安全屋。
中原中也还没在他的办公室里休息超过五分钟,门就又被打开了,来者还没敲门。
“给我放尊重点啊,”中原中也抱怨道。
“我看到你回来了。”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嗯,那个任务挺容易的,主要耗体力。”
“可以想象。特别是没有我在那边。”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你今天晚上格外的……蠢。”他交叉着手说。“怎么?太想我了?”
然而,当太宰走上前坐到中也的桌子上,把他夹在书桌和双腿之间时,他又小心翼翼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看到太宰治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时候,中原中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怎么会,更何况还是在中也给我留下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字条的时候。”太宰治骄傲地露出了自己的手臂。“不过,我不得不说如果你还是大清早把我一个人扔在床上的话,这段婚姻就完蛋了!”
中原中也咬紧了牙关,抑制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些蠢话。
“……我死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的好吗!”
太宰治耸了耸肩,对自己的求.爱未遂表示了失望。随后他伸出手,把中原中也从椅子里拽了出来。
“是,是。”他走着说:“我们回家吧,我亲爱的小狗狗。”
这时,中原中也停了下来。太宰治又向门口走了一步,然后回头看他——眼神里的困惑清晰可见。
“太宰,我不是你的狗。”中原中也坚定地说:“我和你是平等的,我是你的搭档。”
太宰治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说:“我不同意。”
他走到中原中也身前弯下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中原中也深邃的蓝色的眼睛。中原中也现在看起来被他搭档突然的强硬态度吓了一跳。
“毕竟,你是神。”
太宰治抓住了中原中也的手,他的唇轻轻地在对方的指关节上吻着。他们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彼此。
“而我只是一个信徒。”
太宰治把中原中也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低头把脸埋在对方橘色的头发里。他不需要凑得很近就能闻到中也身上那股他最喜欢的昂贵巧克力味润肤霜的味道。
中原中也翻了个身,宽大的睡衣因为这个举动从他的肩上滑了下来,露出了里面洁白的皮肤。太宰治依偎着中原中也,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在对方的肩上、背后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清晨的阳光一寸寸撒进卧室。太宰治动了动,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笔。他屏住了气,一丝不苟地用着笔在中原中也的背上写了几个字。
——只是一句愚蠢且毫无意义的「我昨晚从侧面○你了,中也」,旁边还画了一颗爱心。
中原中也被背上轻柔的触感给惊醒了。太宰治立刻放松下来,让对方在自己的怀里慢慢醒来。
中原中也迷茫地睁开眼睛,本能地依偎在了太宰治温热的怀抱中。
“早,”他们同时说。太宰治又把中原中也搂得近了些。
“我们一定要起床吗?”中原中也迷迷糊糊地问,他的思绪在醒着和睡着之间徘徊——这是太宰治最喜欢他的状态之一。
“你愿意你就起来。”
“看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中原中也抱怨道。
他看着中也僵尸般的从床上起身,中原中也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皮肤上的黑色的句子。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当他看到太宰治嘴角上挂着的明显的笑容时,中原中也说,“但如果我吃完早饭你还没准备好的话,我就先走了。”
“但是今天是合作任务诶!”
“所以?”中原中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让太宰治轻笑了起来。
看来今天将会是美好的一天。
中原中也非常后悔他今天早上起床了。
现在的他浑身都湿透了,西装外套还用来给太宰治绑伤口了——显然中木仓是那个混蛋计划的一部分。
所以现在中原中也全身湿漉漉的,穿着一件湿透了的白色衬衫,和他的一些下属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去撤离点。
他到底是上辈子没拯救哪个宇宙才配得上这样一个混蛋搭档,中原中也不知道。
“中也先生,你还好吗?”立原问道。“中也先生……你的肩膀上有东西!”
立原的话使中原中也的脚步停顿了一秒钟。立原还站在他身后两米的地方眯着眼,试图看清他肩上的东西。
“嗯?我看不见,有什么?”
立原热情地点点头,走近一步,仔细地辨认着。
“哈?有人在你的肩上写字了,”立原说着。下一秒,他的脸突然脸红了起来,“嗯……上面写着……「我昨晚从侧面……你了,中也」,还有一颗爱心。”
中原中也立刻蹦出了几米远,用一只手挡住了那块地方,另外一只手还紧紧抱着昏迷的太宰治。他快速走到了前面不远处的撤离点,披上了下属递上来的毛巾。
“我他妈要.杀.了他,”中原中也对身后几米远的一脸呆愣的立原说。“一旦他没事了,我他妈的就去.杀.了他。”
中原中也关上了行李箱,然后把它放在门口——这样他就准备好去国外执行任务了。
在离开前,尽管他知道太宰治还在睡觉,他还是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卧室,只是为了说一声再见。中原中也发现太宰治仰面躺着,嘴巴张着,被子下露出敞开的睡衣和被挠得一团糟、所剩无几的绑带,这都是昨晚的夜间活动造成的。
他真应该拍张照片,可惜光线太暗了。中原中也笑着拿起床头柜抽屉里的一支笔,然后坐到太宰治旁边的床垫上。
他在太宰的锁骨上写道「我要去芬兰了」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不想吵醒你」,还有一句潦草的「照顾好自己」。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只是在太宰治的肩膀上吻了一下,然后默默地飞出了房间。
他嘴角挂着微笑,离开了顶层公寓。
太宰治醒来的时候发现床上又是空无一人。突然间,他对港口黑手党的怨念又增加了一点。他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去骚.扰一下森鸥外——谁让他又让中也一个人出国外任务。
就在那时,太宰发现他的左锁骨上布满了凌乱但熟悉的字迹。这些话让他不那么生气了,他对着镜子噘了噘嘴。
太宰治在缠绑带的时候刻意绕过了左锁骨的一小部分,也没有打领带,使得他身上的字迹露出来了一小部分。
那天是港口黑手党成员们直视太宰治最多次数的一天。
中原中也坐在一棵樱桃树下啃着芒果甜筒,挣扎着一边不去想正枕在自己腿上的太宰,一边去够身旁的背包。
“中也,你对我太残忍了。”太宰治嘟囔地说,剩下的冰淇淋填满了他的整个嘴巴。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我又怎么残忍了?”
“你都没让我尝尝你甜筒的味道!”
“你又不喜欢水果味的,混蛋。”中原中也一边说,一边亲手用餐巾纸把太宰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但那些卿卿我我的情侣们经常这样做啊!”中原中也擦完一只手,太宰治就举起了另外一只手,“你让我尝尝你的冰淇淋,然后我假装被酸到了,然后你再亲我!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笨蛋中也。”
中原中也放下太宰治的手,开始擦自己的手。
“我不会把我的芒果甜筒浪费在你这样的人身上,”中原中也靠在树干上抱怨道。“而且我们又不是一对。”
太宰治撅了撅嘴,拿起放在地上的笔。然后他抓住中也的手臂往自己那边拉,在中也的皮肤上写下了一句话。中原中也感到笔尖在他的皮肤上游走时刺痛的感觉。
他嘲笑道:“得了吧,写了什么?”
太宰治小气地遮住了中也到手臂。“只要中也给我一个吻,我就给他看啦。”
“啊?”中原中也呼了一口气。
太宰从中也腿间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你听到了。”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但随后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他搭档困惑的目光下俯了过去。当他的唇擦过太宰治的嘴角时,他在那里停留了一秒钟,然后他又向后靠去。
太宰治眨了眨眼。
“中也——这不公平——”
中原中也咧着嘴笑。
“你答应过我的,”他说。
太宰治放开了他的手,他的目光却没有离开中原中也的眼睛。
中也率先移开了视线去看太宰治刚才到底写了什么。「你美极了」的字样就这么映入了他的眼帘。
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却发现他在温柔地回望着太宰治。
他再次俯身,让他的唇与太宰的唇相印。这个吻是如此的轻,就感觉像一个羽毛覆盖到了彼此的唇上。
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背上吻了一下。中原中也歪了下头,轻轻笑着。
“混蛋,我得穿衣服。”中原中也试图逃出太宰治的拥抱,但太宰抓住他的腿,又把他拉回了床边。
“太宰。”
太宰治叹了口气,“好吧。”从他的声音中可以明显看出他的失望——主要是因为森鸥外又一次派中也去法国独自执行一项任务——可能是单纯的看不惯两人的腻歪劲。“那么,最后一件事。”
太宰治伸手拿起放在中原中也诗集上的笔,然后在中也的背上飞快地写了些什么。
“嗯?你写了什么?”中原中也想看,但太宰治不让他看。他从床上拿起中原中也的衬衫,迅速帮他穿上。
“你到法国之前都不能看。”太宰治一边说,一边扣上衬衫上的扣子。
“不公平,”中原中也故意用了一种可怜的表情。但太宰治摇了摇头。
“答应我。”
“好吧,好吧,我保证,”中原中也妥协道。“但你总得给我点提示。”
“只是一个提醒……”太宰治凑近在中原中也的耳边低声说,“不管你遇到多少性.感的法国人,家里总有一个更.性.感的日本人在等着你。”
中原中也脸红着挣脱出了太宰治的怀抱,在太宰治逗趣的目光下,中原中也笨手笨脚地说:“你又在胡说什么!”
他把行李拉上,走出房间,脸上的红晕还是没有消下去。
“哦,中也!这就是你说再见的方式吗?”太宰治抱怨道,紧随其后。
中原中也在门口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有些无奈。
“好吧,”他说,双臂交叉放在胸前,“过来。”
太宰治确实向前迈进了一步,但只有一步。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主动拉近了距离。他踮起脚尖,用唇用力擦了上太宰的唇。后者只花了一秒钟来反应和反客为主。
中原中也要离开一个月,他要的可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吻。
“我真的要走了,”中原中也边换裤子边说。他伸手去拉他的行李。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走出他们的别墅。两人的眼神都没有离开对方,直到中原中也跨进他直属部下的车。
中原中也毫不费力地读着背上的话,即使它们是反着写的。
「我爱你。」
中原中也笑了。
笨蛋太宰。
中原中也在日历上记下了回程日期,希望太宰治来接机的时候狠狠地揍他一拳,然后再亲上去。
他在整整三十天后回到了横滨。
但他没有看到太宰治。相反,他看到了尾崎红叶。
中原中也回到了横滨,
但他再也没有搭档了。
自从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之间那愚蠢的结盟以来,每当他不得不面对合作任务时,那个叛.徒——太宰治——就会一直跟在他旁边试图激怒他。中原中也没有蠢到再去相信他的那些屁话,即使在每个晚上自己仍然会穿着一件大得不像他自己的衬衫睡在被太宰治遗弃的床的一边。
中原中也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到会议上,不去理会坐在他右边的太宰伸过来的手,以及后者手中的笔。
人走了,这个传统也该消失了。
尽管他没有转过头去看太宰,但中也可以感觉到对方冰冷的手指环绕着他的手腕。中原中也感觉了一下笔头在他手心的感觉。
“你他妈用记号笔?”会议快要结束前,他转过头低声说,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太宰治回了他一个魔鬼般的微笑。随后他站起来和他的新同事们一起离开。两人相握的手直到最后一刻才分离开来。
命运就是命运。
当中原中也看到手心中「期待再一次和你成为横滨最险恶的团队,搭档」时,他还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中原中也望着远处的横滨。他们刚刚打败的组织据点的天台景色还算不错。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中原中也恍惚着回到现实。他碾碎了烟头,太宰治停在他身边。
“啊,”太宰说,尽管他只是用余光盯着中也,“我还希望你能给我一根呢。”
中原中也扬了扬眉毛,示意太宰靠得更近一些。太宰治照做了。中原中也抓住他的脖颈,把他们的脸凑在一起——虽然距离不足以接吻,但足以完成这个动作:他把烟吹在了太宰的脸上,然后他退后了一步。太宰治闭起眼睛吸了一口,然后睁开眼看着他。
“今晚做得很好,”太宰治直视着中原中也说。
“讲不出更华丽的话了?”
太宰治笑得很开心,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夸你。”
“看出来了,”中原中也皱着眉头,他的目光又飘向了远方,“只有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你才会这么做。”
“啊,也许吧。”太宰治耸耸肩,“我好像更容易在你心情好的时候接近你。”
“谁说我在乎你的表扬了?”中原中也试图保持着主观意识,但当他看着太宰时,他失败了。
“所以?你想要什么?”中原中也问。
“没什么,中也,”太宰说,“我……”
太宰治在原地方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一支笔。
“可以吗?”
中原中也的大脑飞快地转着。他正站在一个叛.徒面前。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会当面撒谎,玩弄他的感情,然后背叛他的人。
也是他曾经爱过的那个人。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然后把手臂伸给了他的前搭档。太宰治小心翼翼地握住,然后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我从来都没有想让你离开我的世界。没有你的每个夜晚都很冷,所以能不能让我回家?」”中原中也大声念着,却又像在喃喃自语。
太宰治带着微笑看着他。中原中也默不作声地盯着这句话,全身都在颤抖,但这无济于事。
中原中也试图在脑海内最后一次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当太宰治再一次意识到他厌倦了自己时,他就又会抛弃他离开。
但这不就是恋爱?中原中也在心里问自己。会渴望那些最伤人的东西。
中原中也向太宰治伸出双臂,挤出一个微笑:“欢迎回家。”
太宰治盯着他每个夜晚疯了一般思念的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向前一步抱紧眼前的人。
“我想你了。”他说。
太宰治拖着脚步来到厨房,他看到了穿着宽大衬衫的中原中也站在灶炉前。
他疲倦地向他靠去,抱怨道:“我不想去。”
中原中也请假的日子并不多,所以比起去上班摸鱼,他更想和中也度过一个上午,然后把中也身上的衬衫拿回来。
中原中也没有看他,只是说:“别发牢骚了,滚去上班,混蛋。”然后他轻轻地加了一句:“我刚给你做了份便当。”
太宰治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午餐盒。
中原中也转过头来,让太宰治如愿以偿地在他的脖子上印了一个吻。太宰随即解开了中也衬衫的第一个扣子。他飞快地抓起放在购物单旁的那支笔,然后在中原中也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探过身子。
在中原中也锁骨处的一个地方,他写了「美丽的」,还有更多。太宰治先后在中原中也的锁骨处留下了「珍贵、惊人的、诱人」这样的字眼。他还在中原中也颈侧写下了「迷人的」。
「令人心动」。他写道。中原中也笑了起来。
“别写了,我好痒!”
太宰治收住了笔,在中原中也额头上又印了一个吻。
“晚上见,”他笑了。
“搭档。”中原中也补充道,挥了挥手。
太宰治沿着河边走着,一边哼着单调的曲子。国木田看起来快要爆炸了,因为——
“啊!我都等不及要回家了!”
“你要先完成你的报告。”
太宰治对他同事笑了笑。“嗯,对……”他补充道,“在家里。”
他能听到中岛敦在他身后的笑声,但他的注意力已经在别的地方了。
太宰治想着回家后的情景,然后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是中岛敦的声音让他从大脑的混沌状态中苏醒过来。
“太宰先生!你脖子上有东西!”小老虎缩短了距离,认真的看了一眼他前辈的皮肤。国木田也走近了。
中岛敦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这是中原的笔迹,”国木田有些不可置信地说。
“嗯?”
“上面写着「我爱你」?”中岛敦结结巴巴地说。
然而,出乎中岛敦意料的是,太宰治就是停顿了一瞬,又快步走了起来。
“我知道。”他说。
他也爱他。
·END
宰治的野望:中也是我的狗勾(15岁)→中也是我的忠实妹抖(16岁)
这个野望发展得好迅速,堪称飞一般的速度!!!16岁宰治虽然变大胆了但还不敢越界,只敢肖想妹抖之类的,不敢奢望变成老婆。
但是没关系,啪完之后宰治就敢想了,思想跟着叽叽一起膨胀,那我是不是能推理出宰治17岁的野望是“中也是我的老婆”
但是看黑时宰的人设图,垮着张脸,宰治发生甚么事了又和冷战了吗?是不是你18岁的野望“中也是主动找我●●的人妻”被发现了啊
松子永不言弃,我非常喜欢宰这个表情
看图写话
无要求题目自拟
我以后继续画儿童画:D
半原著,有私设,有狗血,追妻火葬场
有年龄设定
中原中也高二的时候喜欢上了太宰治,一个浑身痞气又有点腹黑的男生.刚刚入学的他却和不同年级的女生闹在一块,在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中,中原中也眼里却只看到他一个人
两个人正式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下午,也是中原中也情窦初开的时候.
那时候的中原中也已经是校园里的“地头蛇”.虽然身材娇小却靠着超高的体术,将校园里的恶霸们压制得服服帖帖.
那天正巧...
那天正巧中原中也翘课瞎晃时碰到个在厕所里强迫女生的sb,当即一脚就踹过去,明明和那个女生一般的体型,却一脚一脚十分有爆发力的踩在那人身上,打得正起劲时,就听到站在一旁的女生一声轻呼,和一声十分欠揍(划掉)的声音
“哎呀,状况很激烈啊~”
太宰治笑眯眯地进来,目光扫了扫愣住的中原中也和他脚下的马赛克淡然道
“原来女孩子的爆发力也这么惊人啊”
中原中也呆了片刻,随即瞬间喊到
“瞎子呀你!!!老!子!是!男!的!”
后来的结果就是顺利引来了教导主任,一帮人被亲切地叫到办公室喝了茶水,听了几遍经,写了几篇检讨,对他的惩罚也就完了
而就中原中也而言,在他看来他和太宰治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他三天两头在太宰治桌堂里塞癞蛤蟆,弄坏他的椅子腿,把他的演讲稿偷换成小黄文,看着太宰治神采奕奕地将稿子背了下来,中原中也恨得牙痒痒
有人也问过太宰治用不用和老师报告,太宰治却笑眯眯地表示用不着,也没人知道他怎么想的
“嘿!听说了吗?太宰治以前是有女朋友的”
同座敲了下正在发呆的中也,声情并茂道
“是三班的班花!刚处三天就分了!关键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分的理由居然是因为太宰治三天两头的要和她殉情,我去这什么理由,真的,我简直要笑翻了哈哈哈哈你听我说话没,喂!...”
中原中也转着笔,耳旁同座的叫喊声渐渐模糊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扎了根,可能是缠满绷带的双臂也可能是一张十分欠扁的脸
两人的关系的缓和是中也晚上翻墙出去上网,12点多回来碰巧遇上查寝差点就被发现时被人一把拉到拐角去,揉进怀里,查寝大妈也没注意,愣了愣便继续走了,只剩中原中也埋在太宰治胸膛里,俊秀的小脸红扑扑的,他也庆幸那时候天黑
“喂!放开我!!”中原中也轻声喊道,并用手轻轻捶了太宰治一下
“成,不过中也的身高的确不错,一抱就能抱个满怀呢~”
“滚蛋!!!”
而接下来的一年里,发生了太多事,两人的关系也是起起伏伏,最后也没弄了明白,勉强保持了个搭档
而中也却保持了每天会给太宰治带早饭晚自习翘课给人排半个小时买奶茶的习惯,以前在课桌里塞的癞蛤蟆变成了精致的点心,早饭几乎都是中原中也在炸了数次厨房后一点点搜着百度琢磨出来的,而太宰治也不是白白接受,每次都会在中也的额头上轻轻吻一下
这种行为直到中原中也撞到他用同样的方式感谢送他礼物的女生时才停止,不过后来两人也没在提过这事,就只当没发生过了
那年太宰治高二,中原中也高三,两人躲在天台吸烟,太宰治单手搭着栏杆转头对中原中也说道
“将来有打算吗?不行跟我吧~”
“什么”中原中也像是被烟熏晃了眼睛,愣了会才道,脸上却有些发烫
“我知道个地方,应该挺适合咱俩的~”太宰治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
两人翘了学,进入了黑手党,凭借着优秀的体术的中也和极强头脑的太宰治不出3个月就进入了黑手党内部,分别在尾崎红叶和首领手下效力
平时见面就少之又少,不过见了面就是中也被太宰治用花言巧语逗得满脸通红,当然,要是逗狠了,中原中也就恼羞成怒开始打人,这时候太宰治就会趁着空挡在中原中也脸上狠狠亲上一口,中原中也便直接愣住,你你你半天说不清楚,骂了他几句就跑远了
这一系列发生时,太宰治一直是带着笑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心笑的还是已经把笑这件事僵硬成了习惯,谁知道他的笑入没入眼底呢反正中原中也不清楚,他却觉得现在的生活真是好极了
黑手党的日子并不自在,顺利成为干部的两人又凭借着一战成名而被誉为最强组合双黑,两人的关系越来越黏黏腻腻暧昧不清,明显到部下包括都中也都心安理得认为两人就在天造地设的一对,既然太宰治不戳破那就自己来吧
找了个下午,中也和太宰治黑手党总部的步行街轧马路,随后便装作漫不经心道
“今天月亮挺圆哈,要不咱俩在一块吧”
中原中也其实是挺紧张的,要不是一直掐着手上的肉,他这句话能打着颤出来,结果等了半天没个答复,中原中也不耐烦了,正准备转头看太宰
治
“中也,你在做梦吗?”
中原中也狠狠一颤,他瞬间转头看向太宰治,然后,愣住了
太宰治在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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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解释一下,太宰是知道那些事是中也做的,没反抗当然是因为中也的脸啊!!,两人也有交集的,篇幅有限不想写长文,就略了,这篇没什么大概就像个小介绍总得把设定交待清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