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虫儿”长得漂亮,脑门儿上带线,颜色也好,就是不怎么皮实,不好养活,所以玩这种“虫儿”的就相对少一些。山东的“山虫儿”兴许是纬度线更近一些的缘故,养活起来比较简单,寿命也长。一般蛐蛐过冬较难,可山东的“山虫儿”跟闹着玩儿似的……用“山虫儿”去“掐蛐蛐”非常给力,这种蛐蛐儿本身就极其好斗,往盆里一撒——非常有样儿,色正,不掺杂色,黄的,紫的,青的,纯一色,倍儿水灵!
北京一到夏秋季节,犄角旮旯儿、砖头烂瓦堆里边儿,蛐蛐儿就非常多,只是档次不高,没几只忒好的。小孩子对这种玩意儿见了也上瘾,偷偷拿了大人们的“家伙什”(手电筒儿、蛐蛐儿罩子),再带上个“憋笼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当然逮不着忒好的,像我们玩的那种“痨咪”,大人们都懒得瞧它,逮像点样儿的蛐蛐得上城外去。白天不行,只能晚上,几十年前北京的交通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不管上哪去都是两条腿“蒯”着,而且专拣荒无人烟的地方儿去,胆儿小的多去逮几回蛐蛐儿就胆儿大了。
“掌探儿”和“监局”自然是本次活动中推举出来的“众望所归”人物。“七战将军八战王”。一只虫儿胜过七次就是将军,胜过八次既可以称王了。“打将军”比赛的获胜者会立即被供在“神位”上。后来人们觉着这事有点迷信色彩,风气也就渐衰了,但在小范围玩儿家中仍有那这个当回事的。玩儿家中的文人墨客兴趣所致不请也会自到,虽无旌罗伞盖,“虫王”的神位还是必设的,大家焚香叩头后开始角逐年度虫王的“雌雄对决”。“冬至鏖战”结束后,要为新一届“虫王”封号(在其罐外贴喜字),文人们挥毫泼墨,吟诗作赋,最后虫王“封罐儿”请上神位,所有玩家再拜后同饮欢乐酒——人比蛐蛐儿还高兴呢!
养蛐蛐儿
我特别喜欢养小动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可没少养,就是没养过蛐蛐。但是,养蛐蛐我并不外行,因为我家邻居梁叔叔是养蛐蛐的好把势,称其为把势完全是梁叔叔养的蛐蛐有模有样,有情有趣,斗场上还经常载誉而归,可不是老北京专为大户人家养蛐蛐,混碗饭吃的“蛐蛐把势”。
每年一到夏末秋初,梁叔叔就开始忙乎了,把床铺底下的蛐蛐罐儿倒换出来,挨个儿刷干净,再用普洱茶烫洗罐底,这是为了防止蛐蛐挠伤了爪子。至于我嘛,就跟着干点粗活,用废弃的牙刷,把小盖儿、过笼儿刷干净,别看是粗活,也得仔细小心了,梁叔叔养蛐蛐的澄浆罐儿可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烧刻出来的,都是赵子玉、万里张的澄泥盆,盆底刻着他们的名字呢。不过现在想起来估计为赝品,一个真的赵子玉、万里张的澄泥盆,过去得百八十块现大洋呢!
捉蛐蛐儿
礼拜六吃完晚饭,梁叔叔就打点行装,准备出远门了。自行车的车把上挂着干粮和捉蛐蛐的工具,洋铁筒、帆布袋子、蛐蛐罩儿、手电筒和必不可少的鼠须蛐蛐探子。每次看着梁叔叔远行去捉蛐蛐,别提多羡慕了,你想呀,夏夜爽风,虫鸣阵阵,於山石秋草之间寻觅,那山野之趣,比学校组织的春游可强多了。
听梁叔叔说,北京产蛐蛐的地方很多,西山、黑龙潭,但是北边十三陵地区的最棒,有书为证,《帝京景物略》云:虫生草木者,身软;砖石者,体刚;浅草瘠土者,性和;砖石深坑及地阳向者,性劣。
那年,梁叔叔真抓到一只“青麻头”,大脑袋,粗脖子,壮硕的大腿,最可人喜欢的是宽阔的背,黝黑黝黑的没有半点斑点。你只要一掀开盖儿,甭拿蛐蛐探子逗他,那对尖牙利齿就眦开了,一看就知道是个战斗力极强的家伙。我们给它取了个霸气十足的名字叫“楚霸王”。当然,这种上佳之品是很难捉到的,什麽时候看见梁叔叔下班回来,悄无声息的将一把半把的蛐蛐儿罐(七个带铀的小罐为一叠,两叠捆在一起为一把),往南墙根儿一放,没事儿人似的进屋洗手吃饭,那一准儿是买的。不用梁叔叔跟我挤咕眼儿,我知道,决不往跟前凑,等晚饭后,天黑了,小油灯一点,南墙根儿井台上,就是我俩的天地了。
蛐蛐儿三性,喜暗,喜湿,喜性。了解蛐蛐的这三个生活习性,就好养了。所以,每天中午放学回来,都要用油毛毡将小棚子苫好,还要用小喷壶洒些水,增加水气和湿气。到晚上,梁叔叔亲自用小过笼把蛐蛐提出来,我才将里边的剩饭倒出来,用毛刷沾水,清理罐身内部,如果里边垫底的三合土少了,还要加些三合土进去,用木棒夯实。最重要的是蛐蛐喜性,要捉些油葫芦、三尾大扎枪的雌蛐蛐,另外养着,以便过铃时使用。这些小家伙很有个性,都是人为撮合的,它们还不见得满意呢,你刚把雌的放进去,那些英勇好战的雄虫,大夯一弹,就将三尾大扎枪踢到一边去了,您得再换一个,直到它满意了,它会“打各子”发出颤音,那是对这个新娘满意的欢畅。等到雌蛐蛐的大扎枪上挂着白珠了,就将她提出来,再换一只进去,换雌不换雄,一夫多妻制。
别看梁叔叔养蛐蛐儿有板有眼的,可他缺不了我这个助手。每天喂的米饭、青豆、蛋黄、瘦肉末,都得让我嚼烂了才喂,他说,小孩的吐液有营养,我也不知道真假。但是有一次,学校组织支农三夏,
几天没回家,可把梁叔叔急坏了,“土蜂狗”居然绝食了,梁叔叔去抓了几只水蜘蛛、扁担虫喂他们,就连“楚霸王”都带搭不理的,我一进门就赶紧把米饭、青豆、蛋黄、瘦肉末一古脑的塞进嘴里,紧嚼着,小家伙们饿了好几天啦,得赶紧喂呀,一着急,咬了腮帮子了。
斗蛐蛐儿
秋分一过,你看吧,小家伙们个个眦牙咧嘴,振翅高鸣,精神抖擞,求战心切。俗话说,乐战三秋嘛,直到寒露、霜降之前,我们的战前准备工作也更加细致了。得捉些小青虫或幼年的螳螂,榨成汁,调点白糖进去,天天给蛐蛐们洗澡。还要用小青虾弄成糨糊喂,只有这样才能增加斗志。
逢到礼拜天,就会有梁叔叔的好友,提着澄浆罐前来求战的。两人乐呵呵的把斗罐往中间一摆,各自提出自己的大将军来,战斗就开始了,这可是养蛐蛐的最高境界,最大乐趣了,我赶紧凑上前去,没想到梁叔叔板着脸问道:“吃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麽?”
“炸酱面。”
“站远点,别往前凑。”
“……”
奥,我明白了,吃蒜了,蛐蛐最怕烟、酒、葱蒜重味的口气。直到现在,年过半百,仍然不爱吃蒜,大概是从那儿落下的病根。
梁叔叔是个性情十分温和的人,斗赢了,斗输了,都是那麽一张笑脸。我就不同了,斗赢了,送叔叔、大爷出门的时候总要搭上一句得便宜卖乖的话:“有空您再来!”,要是斗输了,我总是急呲白脸的抱出“土蜂狗”或者“楚霸王”,可是梁叔叔总是笑嘻嘻的轻声对我说:“别急,他们得派大用场。”
那年中秋节过后的一个礼拜天,大清早,梁叔叔就凑过来跟我妈妈套近乎:“今儿歇了。”
“啊。”
“忙什麽呢?”
“洗、涮,攒了一个礼拜的活,就等这一天啦,比上班还累!”
“那什麽,那个,我想带三儿出去------”
“呦?”
“嗨,去看看斗蛐蛐儿,见见世面,丰富丰富孩子的课外生活嘛。”
“真是的,您还真惦记这孩子。”
我一听,这不是在给我请假呢吗。我妈掀开竹门帘子进来了,那张脸也随着帘子瓜哒撂下来了,声音很轻但却狠很的:“给我早点儿回来!”
出了安定门不远,来到小关,人可真不少,里边是个集市,斗蛐蛐的都奔一个大棚子。做局的张罗着:“这位爷,您的大将军过下戥子,称个分厘。”
梁叔叔提出“楚霸王”过了戥子,把重量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压在蛐蛐罐的盖子下,放在桌上;我称的是“土蜂狗”,却让我放在另外一边,因为它们不是一个等级的,我急不可待的问道:“什麽时候开始呀?”
“别急,凑够了二十四位就开掐。”
工夫不大,就鸣锣开战了。大棚中间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大斗盆儿,攒局的站在中间当“监盆”的,双方点个头哈个腰,就算打了招呼了,分别提出自己的蛐蛐儿,放入斗罐中,战斗就开始啦。
梁叔叔先把“楚霸王”放出来,刚一进罐,你瞧它哪个威风,梗着脖子,乍开翅膀,头一低,两根须子往前一竖,直指敌人,并且发出低沉的吼声。旁边有人称赞道:“有模样!”,我得意的看看周围,心说:那是,唱戏的讲究唱、念、做、打;说相声的是说、学、逗、唱;我们这是口、牙、须、腿,瞧好吧您呐!
只见“楚霸王”沉着落定,不急不慌,用须子在对方眼前晃来晃去,观察着对方,那位还喳喳忽忽的叫来叫去的,它刚往前一探身,“楚霸王”一挫身,咬住它的大腿,狠狠的一拧脖子,只见对方腾空翻起,就地两滚儿,贴到罐边上去了,围观的立刻一片叫好声:“好,好一个'奇巧啮口’”!
对方爬起来还没站稳,“楚霸王”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吓的对方围着罐子绕圈子,忽然,“楚霸王”不追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观对手,那位还想从后边偷袭“楚霸王”呢,只见“楚霸王”忽然跳起,一个飞腿,将对手弹出好远;这两个回合,一咬一弹,可把对手激怒了,叫着跳着,拼命往上冲,好个“楚霸王”见对手气势汹汹,自己却不急不慌,或者用须一晃,分身跳出圈外,或者趁对方扑冲时重心不稳,侧身一脚将对手弹出老远,“好啮口!”“奇巧!”
对手可不这麽认为,它以为“楚霸王”心怯,不敢恋战,吼叫着扑上来,欲想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咬住“楚霸王”的头,“楚霸王”却压低身子迎上前去,两人砰的一声撞在一起,对手来势太凶,一下把“楚霸王”冲倒翻在地,四条腿在空中乱蹬,这下可把我吓坏了,对方也是个大块头,居然压在“楚霸王”的身上,这可怎麽办!梁叔叔却并不着急,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笑容,我赶紧定睛再看“楚霸王”,好样的,一对利齿死死的咬住对手的脖子,而对手的两只牙只是虚搭在“楚霸王”的头顶上,根本没伤着。半天,失去战斗力的对手,腿不再乱蹬哧了,观战的人们一阵轰笑。“楚霸王”好象听到了人们的示意,扭头一甩,将对手抛出,放它一条生路,自己一个鹞子翻身,跳将起来,振翅高鸣,庆祝自己的胜利。再看那位,庆幸死里逃生,卯足了劲,飞身跳出斗盆。那位主人赶紧伸手去捉,嘴里不服的念叨着:“不算,不算,偷袭,偷袭不算!”说着,捉到他的蛐蛐又要往斗盆里放,旁边众人劝道:“行啦,都惊了盆啦,再斗还有什麽意思呀!”
监盆的在“楚霸王”的小纸条上注明胜利者字样,我拿着纸条直奔领奖的桌子,还挺丰富,鲜果梨桃、花生瓜子、时令点心,我挑的是最爱吃的,捧着找到梁叔叔:“梁叔叔,鸡蛋糕!”
梁叔叔笑着说:“吃吧,都中午了。”
“您也来两块儿。”
“你吃吧,咱不是还有'土蜂狗’呢吗,等它赢了,我也领鸡蛋糕去。”
“那------”
“没问题,刚才我见集市上有卖蜂卵的,两毛钱的,全喂了'土蜂狗’了,不信你瞧,在罐里尥蹦呢!”
上午,全是重量级的,中量级的要等到下午,参加这个级别比赛的人可就多了,二十四个一卓,等了好几拨,终于轮到'土蜂狗’了,这家伙早等急了,在罐里乱蹦,梁叔叔提了半天,才将它提到斗罐里。进到罐里,还不消停,蹦呀跳呀,振着翅膀叫呀,大腿还不时的猛弹,罐内并无对手,只弹得斗罐当当的直响,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再看那位后进罐的,更透着勇猛,也是跳来蹦去的,就跟打了吗啡似的,两人跳起,在空中相撞,又同时伸腿弹击对方,结果落地,都来了个人仰马翻。人群噪动了:“两家伙都够猛的嘿!”
“少见,少见,两不怕死的!”
“有戏,肯定一场恶斗!”
可是土蜂狗跟本就没斗,瞅准了对方,咧开牙,就冲上去了;那位也不含糊,眦着牙迎上前来,双方一口咬住对手,死不撒嘴。
“好,重啮口嘿,快来看呀!”
“真往死里咬嘿!”
“快拿探子,分开再掐!”
监盆的用鼠须探子逗逗'土蜂狗’的后扎枪,'土蜂狗’跟本不理会,头一低,下死劲咬着对方,监盆的再用探子逗逗那位的须子,那位以为主人鼓励它往前冲呢,猛的往前顶,顶的'土蜂狗’倒退了好几步。
'土蜂狗’就这样顶来顶去,双方谁也不退却。
“真正的“重啮口”,谁也不会服输的。”
“提了吧,没第二回合的,要不然,俩小命,谁都保不住。”
监盆的冲梁叔叔扬了一下头,梁叔叔赶紧下手去提'土蜂狗’,可是哪儿分的开呀,两人死死的咬在一起,拨拉它们都无动于衷。
“别傻冒啦,重啮口,休想分开,掐死算!”
大家谁都没辙了,只有看着长吁短叹,良久,两只小虫的须不再晃来晃去的,倒垂在背上了,这才将它们一起提出来,废了好大的劲,才将两人分开。
监盆的喊道:“大将军,大元帅,平!”
梁叔叔把烟掏出来,抽出中间的锡纸,叠了个小棺材,把'土蜂狗’的翅膀、头须捋顺,装进锡纸盒里,我捧着,坐上自行车二等,回家了。
一路上,梁叔叔见我沉闷不语,胡噜胡噜我的头:“没事!胜败兵家常事。”
我来精神了:“明年,咱还养'土蜂狗’!”
梁叔叔半天没说话,沉吟了片刻,问道:“你知道蛐蛐的别名吗?”
“------”
“蛐蛐的别名叫'促织’,秋凉了,它叫着,催促人们赶紧准备入冬的衣物啦。它是催促人们勤劳、勤奋的好虫。你跟着我,养养蛐蛐,玩玩蛐蛐,这就足够了,万万不可玩物丧志,你是学生,工夫还是放在学习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嘛!”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所以一辈子我没有养过蛐蛐儿。
童年,天真无邪。直视社会上人和事,留下深刻印象的,有时是那不经意的小事儿、普普通通的人……
两个卖蛐蛐儿的老人
在回忆童年时期的诸多往事时,我的脑子里总是浮现着当年胡同里那两个卖蛐蛐儿老人的身影。
在老北京城里,卖蛐蛐儿也是一个行当。直至上世纪50年代初期,我正值童年,那时候在北京城的一些大街小巷仍有不少以卖蛐蛐儿作为谋生手段的人,其中主要是一些老人。
回忆童年的娱乐生活却也充满乐趣,印象最深也最感兴趣的还是斗蛐蛐儿。蛐蛐儿的正名应叫“蟋蟀”,但一般人尤其是我们小孩子,都叫其“蛐蛐儿”。蛐蛐儿(雄性)不仅能振翅鸣叫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音,而且好斗。那时北京城的大小胡同里,一到夏秋两季,特别是秋季,斗蛐蛐儿成了人们的乐趣,也成了较普遍的娱乐生活,大人斗,孩子们斗,两边蛐蛐儿的主人摆下“战场”,引得一些人围观,这成了当时胡同的一景。
获得蛐蛐儿的途径很多,夏秋之夜的路灯下就可捕捉到一些带翅的蛐蛐儿;胡同里的墙缝儿、墙根儿及院内的砖堆、树根的周围等处也常有送上门的蛐蛐儿;如果出城(那时北京的城墙及不少城门楼子还存在)到野地去捉,那一定会捕捉更多的蛐蛐儿。但是,对我们这些孩子和平日上班闲工夫很少的爱好斗蛐蛐儿的大人来讲,获得蛐蛐的捷径,是从卖蛐蛐儿的人手里买。那时,我们居住的胡同里每到夏秋时节,就有两个老人来卖蛐蛐儿,他们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位老人是个瘦高个儿,背有点儿微驼,嘴有些瘪;另一位老人则身板儿硬朗,而且面色红润,见人总是微笑。两位老人大概都已年近七旬,但仍以卖蛐蛐儿谋生,可见其生活还是很困难。
每天上午9点钟左右,这两个老人差不多前后脚儿地来到我们胡同。他们背着装有蛐蛐罐儿的包袱,提着装有蛐蛐儿的竹篓儿和一个马扎儿。到了胡同里较宽敞的地方(一般是住家的山墙凹处的墙根下),便放下包袱并解开系扣,然后将包袱皮平铺在地面上,将蛐蛐罐儿在包袱皮上一排排码好。待这些准备工作做好后,他们吸引人的“精彩”动作,就是从竹篓里一只只地取蛐蛐儿放在一个个罐儿里。竹篓,是用竹片儿编的直径约半尺左右的盆状篓子,其上方缝缀一块筒状纱布,蛐蛐儿大多爬附在纱布上,所以通过半透明的纱布可看见一只只蛐蛐儿。从打开纱布上方的口,把一只只蛐蛐儿取出来再放进罐儿里盖上盖儿的一系列动作一定要特别快,根本原因是动作慢了篓子里的其他蛐蛐儿和已放进罐儿里的蛐蛐儿都容易蹦出来跑掉。所以这一系列动作还真得有一定的“技术水平”。这两个老人尽管年近70岁,但完成一只蛐蛐儿的取出、放进系列动作也就几秒钟,而且其动作快捷、优美。他们不用吆喝,也不用主动招揽生意,只要有人看见他们进胡同,立即会招呼人来看,所以等他们摆好蛐蛐摊儿后,一些喜欢蛐蛐儿的大人和孩子们便围上来,当然老人的生意也就开始了。
两个老人之间及他们和胡同里的人们之间的关系都相处得非常融洽。虽是同行,两个人谁也不拆谁的台,更不互相抢生意,大概是谁也不乏买主吧,当然更因为这两个老人都是善良人。如有一人上厕所或临时离开一会儿,便委托对方看一下摊儿,而另一方则精心替对方照料,彼此彼此,让人感动。生意轻闲之机,两个人或互相聊天,或与胡同里的人聊天。到吃午饭时,总有热心的胡同里的人帮老人到胡同口的一家饭馆里去叫碗面(买碗面),并亲自端给老人;也有的时候,饭馆的掌柜的会主动派伙计把面送到老人这来。那时的饭馆经营真充满人情味,看到两个老人饭量都很大,而且由于牙齿不全不能吃太硬的食物,饭馆的掌柜总是不断变换面条的浇料且尽量把面条煮得烂一些,或炸酱、或芝麻酱、或打卤……总之尽力让老人吃好。人们还时常看到为老人盛面的大海碗里(一种能盛近一斤面条的粗瓷饭碗),放着一条洗净的鲜嫩的黄瓜,那是掌柜的免费送的,为的是让老人吃得爽口。至于老人喝水,那更没问题,因为每天总会有人不断给老人送水,而且一般情况下,胡同里的热心人总是为老人沏上一壶茶。
每天吃完午饭后,两位老人总是靠在墙上打个盹儿(闭眼睡一会儿)。这时,他们决不用担心会有人“偷蛐蛐儿”,因为那时谁也不会干这种缺德事儿来坑害老人。一般在下午4点钟,老人便收摊回家。收摊时,把没有卖出去的蛐蛐儿从罐儿里倒入篓子里自然又是一个“看景儿”,即又是老人的一次技巧性“表演”,所以每天收摊时,老人身边总围着一些人,有大人,有孩子。当两个老人互相帮扶着,或在胡同里的人帮扶下,把包袱背在肩上,提好竹篓儿和马扎儿等离去时,在孩子们“老爷爷,再见”和大人们“回见,您呐”的声音中,老人肩背包袱、手提竹篓儿和马扎儿缓缓而去,那背影至今还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有时仿佛又把我带回童年时代。
摄影:东水关
夏末秋初的夜晚,在小巷里到处都能听到蛐蛐儿的叫声。没办法,蛐蛐儿一叫,心里就像蛐蛐儿的两根胡须在搔一样,心里痒痒的。如果更早一点,凭着我在农村生活的经验,那个时候如果在竹榻上乘风凉的话,那肯定是坐不住了。要么是被萤火虫吸引,要么就是被蛐蛐儿勾去了魂。
那个时候捉蛐蛐儿还是很容易的,不像在小溪沟里捉小螃蟹那么困难,只要电筒一照牢,蛐蛐儿就不会动了,这一点跟在水田里捉田鸡一样。田鸡被手电筒一照牢,就呆若木鸡了。蛐蛐儿抓来之后,如何关押它是个问题,一般都是用一只玻璃瓶,瓶盖上戳几个洞,让它能呼吸。瓶里也会放一点泥土饭粒什么的,但常常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它就一动也不动了,以为它是死了,可是一拿到瓶子外面,它就嗖地一下溜走了。
我们那个时候玩的东西太多了,而且都是自然中有的,又多半是自己动手做的那种东西,所以虽然也玩斗蛐蛐儿,但并没有到那种走火入魔的地步。有那么几天,我们是陶醉于斗蛐蛐儿的游戏,也有两只蛐蛐儿真能斗起来的时候,但每每这种时候,捉对厮杀的那两位老兄,总是有点实力悬殊,所以真正能斗起来的时候是很少的,而且由于游戏规则的不明确,相对实力较弱的一方,往往在眼看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会主动休战,因为怕吃眼前亏呀。一个要逃一个要追,那个时候小街小巷不知有多少,往往一转弯人影都没有了,不像现在,每条小巷都可以开坦克车了。但事情也往往是这样的,火线上解救下来的那只蛐蛐儿,第二天早上一看却已经告别人世了。那种时候往往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如果早知今日,还不如让它战死在疆场呢!
后来在课本上学蒲松龄的《促织》,始终不能理解,虽然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的。不过现在想想,如果真能把斗蛐蛐儿当作一种职业,或者由此形成一种小小的产业,或许能让我们的生活更加有趣。在杭州,在今天,在岳王路的花鸟市场,在横河公园以及河坊街的小巷里,依然还有民间自发的斗蛐蛐儿比赛,当然这种比赛俗称就是赌博,始终上不了台面。究其原因,大概还是怕被人说成是玩物丧志。或者在某些人的潜意识里,总是主张人与人斗,人与人之间的PK,而不主张人操纵下的动物之间的PK。可是另一方面,类似于“斗地主”这种扑克游戏都上了电视直播,而且奖金也不菲。在我们这个城市,斗蛐蛐儿的事情一直都处在地下状态。一般的情形就是这样,城管等来查了,就马上作鸟兽散状,但是很快的,在另一个时空里,那帮子人又聚在一起斗起来了。所以从这个层面上说,就好比蛐蛐儿的叫声是永远禁不住一样的,越是民间的越是地下的越是不被提倡的,往往越是有生命力。
有的时候想想也是这样,银行里的存款可能是越来越多了,但是生活变得越来越无趣了,特别是现在的孩子,有几个还知道斗蛐蛐儿呢?女儿三岁的时候,我倒是买过蝈蝈给她玩,但蝈蝈毕竟不是蛐蛐儿,它只会叫只会吃东西。现在的人们越来越强调诗意地栖居,可是孩子们和我们大人的生活,已经越来越没有诗意了。连跑步都得在家里用个跑步机,做瑜珈也是在健身馆里,游戏也都是在小区的小池里面,这一切都不可能真正呼吸到天地之精华的。你想想看,这是不是要把人给逼疯了?
不知是谁先发现的,雄性的蛐蛐儿好争斗,斗起来挺好玩儿的,于是就把它们逮回来,令其争斗、观其胜负,以博一乐。据记载,斗蛐蛐儿之戏,始于唐朝天宝年间。南宋权相贾似道,“少时游博无行”,掌权后尤喜促织之戏,写过一部专著:《促织经》。明朝宣德皇帝也爱斗蛐蛐儿,致使一条好蛐蛐儿价至数十金。上有所好,下必甚之。北京人玩蛐蛐儿,大概也始于明朝吧。
并非所有的北京人都玩蛐蛐儿,玩儿蛐蛐儿的,只是北京人中的“玩家”。
玩家,外行读作“玩儿家”。听起来,好像“玩儿”是动词,“家”是宾语。好嘛,把“家”给玩儿了,这不成了败家子吗!正确的读法是“玩家儿”。“玩”,不带“儿”音。
玩家儿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逮上一两条蛐蛐儿搁在罐儿里养着,称不上是玩家儿。笔者有幸结识了一位玩蛐蛐儿的玩家儿,从这位老先生那儿长了不少见识,原来养蛐蛐儿、斗蛐蛐儿尚有不少讲究,写出来以飨读者,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请方家指正。
拿蛐蛐儿
蛐蛐儿是野生的。要想玩蛐蛐儿,先得把它逮到手——不说“逮”,说“拿”。
过去拿蛐蛐儿,要到北京郊区。据金受申先生在《老北京的生活》里说,过去北京专有人从事逮蛐蛐儿、卖蛐蛐儿的。立秋之前带上干粮到北京西山、北山去拿蛐蛐儿,一走就十来天,回来后拿到庙会上去卖。玩蛐蛐儿的主儿到庙会上去拿就行了,当然不是白拿,得给钱。有名气、有地位的玩家儿,到时候有人把蛐蛐儿送到府上去。真正的玩家儿拿蛐蛐儿,一拿就是一筐。一筐里装十把,一把十四罐,每罐里装一条。这140条蛐蛐儿就够玩一个秋天了。当然140条不是全部养起来,还要挑选一番。挑选的标准是:“头圆、牙大、腿须长,颈粗、毛糙、势要强。”符合这些标准的留下,其余的就处理掉了。
玩家儿们也有自己到郊区去拿蛐蛐儿的。北京郊区有几个地方出蛐蛐儿。说什么地方出蛐蛐儿,大概源于两条:一是那地方蛐蛐儿多,好拿;一是那个地方的蛐蛐儿善斗。先是到西山八大处,后来到永定河西边的云岗。笔者小时候就听说:云岗盆底坑儿的蛐蛐儿善斗,号称铁嘴钢牙。昌平十三陵一带的山区也是出蛐蛐儿的地方。到后来北京附近没蛐蛐儿可拿了,就只好去外地买了。如今蛐蛐儿的产地,讲究是河北易县的,号称“小易州”。山东乐陵的也不错,最好的数兖州地区宁阳的蛐蛐儿。听说那地方好些人靠养殖玩蛐蛐儿发了。
养蛐蛐儿的器具,讲究的是蛐蛐罐儿。蛐蛐罐儿有瓷的,也有陶的,最好的是用澄浆泥烧制的:高15厘米左右,直径13厘米左右,厚近2厘米。要求口儿大、膛儿深、壁厚,上面有盖。如今谁手里若有百年以上的澄浆泥蛐蛐儿罐,那可是值钱的宝贝了。这种罐儿的优点不在它的外观,而是保温保湿性能好、适合蛐蛐儿在里面生存。新罐儿不是拿来就用,得先打底儿:用黄土、黑土、白灰按一定比例混合,然后垫在蛐蛐儿罐里。为什么要加白灰呢,因为没有白灰粘不住。白灰不是有碱性么,打完底儿等三合土干了,还要放在水里泡,把碱性彻底泡出去才能用。打好的底儿既不能掉,又不能碎。
光有罐儿了还不行,还得有两样东西:水槽儿和过笼儿。
先说水槽儿:瓷的,半圆形,直径约3厘米,高0.7厘米,槽内深0.3厘米。这东西做得精致、小巧,挂着釉儿,描着花儿,图案有金鱼、水草、蛐蛐儿什么的,还写着字:勇战三秋。笔者见识不广,觉得这应该是体积最小、建造最精细的瓷器。它的用处不必细说:喂蛐蛐儿水喝的。听说这么一个水槽儿,时下价值数百元!
再说过笼儿:澄浆泥烧的,质地细腻,颜色浅灰,高不到3厘米,扇面形,上面有盖,盖上有提手,可以揭开。过笼儿两端有洞门,蛐蛐儿可以穿过去。里面的空间可以容纳两条蛐蛐儿。这过笼儿有什么用呢?一是蛐蛐儿喜欢在暗处呆着,过笼儿就是蛐蛐儿的窝;二是养蛐蛐儿不能光养雄的(二尾儿),还得有雌的(三尾儿)做伴儿才行。如果雄蛐蛐儿不和雌蛐蛐儿交配——行话叫“过铃儿”,它是不会和同性斗的。过笼儿,就是供蛐蛐儿过铃儿的洞房。
养蛐蛐儿,必须给蛐蛐儿提供一个和在野外差不多的生存条件。这其中的学问多了去了,此处难以尽述。过去有钱的玩家儿,一到秋天专门雇把式给他养蛐蛐儿。蛐蛐儿把式,就是伺候蛐蛐儿的专家。
养蛐蛐儿为的是斗。斗蛐蛐儿也有许多讲究。一是斗蛐蛐儿的季节,不能早了,早了蛐蛐儿未发育成熟。要等到秋分,天气渐凉时才开始。
蛐蛐儿也讲究重量等级。斗蛐蛐儿之前,要把蛐蛐儿放在专门的“舀子”里,用专门的“秤(读平声)儿”称出蛐蛐儿的体重。现在可能有专门的电子秤了。笔者见到的“秤儿”,比老中药辅里称中药的戥子还小巧,“秤儿杆”是象牙的,比筷子还细,固定在一个一尺左右见方的红木框子里。它能把蛐蛐儿的体重精确到一两的万分之一(两、钱、分、厘、毫)。一般的蛐蛐儿的体重在六厘左右,八厘就是大蛐蛐儿了。称体重的目的是为了公平竞争,体重相差一毫都不斗。因为蛐蛐儿的主人不希望他精心养护的“爱将”有一次战败的记录。一条好蛐蛐儿只要战败一次,便从此丧失了斗志,对它的主人来说也就没有价值了。因而如果让它和重于自己的对手比赛,就是赢了,也要自身受损,要是输了就更“冤”了。
真正的玩家儿斗蛐蛐儿是很正规的。事先要备好“战场”,要下请帖。玩家儿们带着自己的蛐蛐儿赴约,没有带一两条的,一般还要带上一两个人,帮助照看自家的蛐蛐儿。正式比赛有专门的“斗盆”作为战场,有专人担任裁判,还有专人负责核准参赛蛐蛐儿的体重。比赛开始以后,赛场上鸦雀无声,多少只眼睛都盯着赛盆里的蛐蛐儿,蛐蛐儿的主人心里甭提多紧张了,手心里能攥出汗来!因为蛐蛐儿之间的争斗也是很激烈、很有观赏性的。蛐蛐儿和人一样,有的勇猛,有的狡猾,你来我往,有进有退,有时两虫纠缠撕咬在一起,犹如摔跤场上的两名勇士!斗胜了的蛐蛐儿带给主人的必然是心花怒放;斗败了,主人自然沮丧。但玩家儿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彼此客客气气、礼尚往来。玩家儿斗蛐蛐儿,图的是好玩,非为获利。有时虽也“挂点儿彩”,不过是一两盒香烟而已。当然,用此种方式赌博的也不是没有。近些年,每到秋天,都能在报纸上读到公安机关抓获斗蛐蛐儿赌博的涉嫌犯罪者。
据听说,以斗蛐蛐儿方式赌博,胜负之间动辄以万元计;而且一涉赌博,就有作弊者,甚至有让蛐蛐儿服用兴奋剂的。
玩蛐蛐儿如果不涉赌博,倒也无伤大雅,但也应以“玩物不丧志”为度。
说起来,现在比较知名的蛐蛐罐儿就是清代制罐家赵子玉的“子玉罐”。赵子玉为康熙时人,所制的都是澄泥细罐,质地细腻润滑,有人说摸着就像处子的肌肤一样。现存子玉罐的真品已经不多了,清后仿子玉罐者众,有些仿制极精,几乎可以假乱真。
说到这养蛐蛐儿的装备,当然不仅蛐蛐罐儿一样。同其他生物一样,蛐蛐儿不可缺少饮水,因而在虫盆中必须放置一个小型的储水器皿,就是通常所说的水盂。水盂多为瓷制品,其形状以半圆形为主,也有其他形态的。水盂的大小型号也要与蛐蛐罐儿配套,大罐儿配大盂,小罐儿配小盂,这样就不会因为过大的水盂占用过大的面积,影响蛐蛐儿活动了。而与水盂相对应的就是蛐蛐儿的食板。给蛐蛐儿喂食的时候,不能将食物直接放置于罐内,一是容易弄脏蛐蛐罐儿,二是容易被蛐蛐罐儿吸去食物的水分,导致食物干硬,进而使蛐蛐儿挨饿或是伤到它的牙;再者就是换食或者清理的时候也不容易。因此要先将食物置于食板上,再放于虫罐中。
吃饭和喝水的问题都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住房的大事了。有些蛐蛐儿生性怪癖,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交尾,而非要在小环境中“亲热”,这就需要借助铃房了。而到了深秋,天气寒冷,养蛐蛐儿的人也会在虫罐儿内放置铃房,使蛐蛐儿可以有个栖身之地。铃房多与虫罐儿配套,可以和罐壁紧紧相合。
不光有以上这些蛐蛐儿用的设备,还有专门在搬运蛐蛐儿时用的过笼、给蛐蛐儿称重量的秤、哄蛐蛐儿用的绒球、给蛐蛐儿开牙的茜草以及专门放置茜草的草筒……
摘自《精品购物指南》
——老北京的玩艺儿
记得小时候,北京人养蛐蛐儿之风盛行。大人养,小孩子也养。胡同里的男孩子几乎没有不玩蛐蛐儿的。
一般放暑假之后才逮蛐蛐儿,盛夏没有蛐蛐儿,夏末秋初才有。有条件的,三两结伴,带着捕捉工具到城外去逮;没有条件的,只能翻砖头堆,抠墙缝儿。野外捕捉一次,多则几十只,甚至上百只,足够玩一季节的。
逮蛐蛐儿讲究要大个儿头的,斗蛐蛐儿像摔跤一样,个儿大力不亏。过去小孩子们都希望能逮到重达“八厘”的蛐蛐儿,我却一次也没遇见过。
双方的蛐蛐儿先用须上下试探,一旦双方搭上须后,厮杀旋即开始。势均力敌者,双方会用尽浑身解数,殊死搏斗,厉害者可以把对方的大腿咬掉。观者为之喝彩,场面真是热烈。胜者振翅高鸣,以示雄风;败者则掉头逃窜,有的则被追出罐儿外。
养蛐蛐儿有喜有忧,有乐有悲。捉蛐蛐儿、养蛐蛐儿、斗蛐蛐儿是老北京人的一乐儿。
白露、秋分、寒露,是北京人斗蛐蛐儿的高潮期。“勇战三秋”,就指的是这三个节气。
(摘自:北京晚报)
(10)蟋蟀文化--敬亭山
张坤曾给玩虫的人总结过一句话:"熙熙攘攘皆为利。"原因是蟋蟀文化流传到今天,文化的内涵越来越淡而利益的驱动越来越强。
工作日的十里河天娇文化城,早上九点,很多摊位还没营业,而鸣虫区的蝈蝈、油葫芦和蟋蟀们可闲不住,早早就熙攘起来。虫摊前的客人并不多,与周末"赶集"不同,这个时候来挑虫的都是真正的蛐蛐儿玩家,张坤就是其中之一。
看了几十只虫之后,没有特别满意的,于是七拐八拐,张坤带我们去了只有内行才知道的十里河市场后面的城中村,"都是老乡的虫。"所谓的"老乡",便是山东产蟋蟀最有名的宁津地区当地人,一到秋天,便到北京来做"虫生意"。"有的把家都搬到北京了,蟋蟀、蝈蝈都做,专门以虫为业。"
马扎上拼眼力
"酒香不怕巷子深",同样,好虫也不怕巷子深。没有招牌,没有路引,全凭熟人带,在很窄的胡同里,挨墙放着几张简易桌,每张桌子旁散落三两只马扎。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看虫。
"直接拿好的。"张坤对其中一个老乡说,"谁帮你长眼睛?"老乡是个皮肤黝黑的胖妇人,"我老公,这都是他逮的。"原来"长眼睛"是行话,意思是谁告诉你怎么挑选好的蟋蟀。妇人拿来了六个蟋蟀提罐,都用黑皮筋绑着。"挑蟋蟀就像相人一样,第一就是看是否结实、匀称。干,老,细,糯是选虫的根本。具体就要靠经验了。"
早些年,张坤收过一只黄色独尾,用他的话说,在比赛里赢过一个顶级奔驰的钱,直到今天,他每年挑虫,都会带着这只独尾的相片。倒有了一点"祈求运气再次降临"的意思了。"我挑蟋蟀,可以说是理论加实战。理论上,首推王世襄先生的《中国历代蟋蟀谱集成》,再有就是火光汉的《60年经验谈--蟋蟀的选、养、斗》和吴继传的《中国斗蟋》。王世襄是北京的第一大玩家,他的书最全,最有参考价值。火光汉的书多从实战经验讲什么样的虫好,怎么养、如何斗等。吴继传的书好在50%以上都是彩图。而实战则就是经验,有些是我爷爷传授的,有些是跟着玩蟋蟀的大家天津的刘民和上海的潘志链长的眼力,再有就是自己多年玩虫的心得。"
原来,张坤玩虫也算是世家了。张坤的爷爷曾经在袁世凯、黎元洪政府担任要职,"五几年的时候,一到立秋之后,我爷爷就让我去逮蛐蛐儿,一次给我两毛钱,我就从东单走到现在的钓鱼台那边。先对着自来水喝饱了水,然后憋着不尿,一直到找到了蛐蛐儿洞,对准了尿在洞口,要是洞里先出来两三只母蛐蛐儿,到第三、第四个出来个公的,那肯定是好虫。拿回家爷爷还会再奖励一毛。所以从那时候我玩蛐蛐儿就有相当浓的兴趣了。"
长大之后,张坤玩虫之兴不减。"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北京的蟋蟀文化比较衰落,我们就到上海、杭州等地出去'斗'。现在则反过来,南方的虫友来北京。"1990年亚运会,张坤是蟋蟀比赛的总监。
巷子里,老乡们将自己压箱底的蟋蟀都拿来给张坤过眼,但好的不多。有几只看得上眼儿的,张坤便会拿探子逗弄一下,"精神头儿都不好,像是白虫儿。"白虫儿,也叫繁(音粪)虫,是指人工饲养的蟋蟀。"很难再找到那只独尾那种品级的蛐蛐儿了,古谱上说'虫有独须、独尾','独须'听过没见过,'独须'、'独尾'都是'异虫',变异的蛐蛐儿都厉害,好不斗异。"令张坤遗憾的是,随着城市发展,蟋蟀的生长环境遭到了极大破坏,"原来宁津、宁阳、兖州这些地方,村边就有很多好虫儿,现在老乡走出去一百里地,也难得几只品级好的。"
四百年的老罐子
张坤的家里有两只养蟋蟀的老罐子,一只是明代万里张的"秋虫大吉",一只是赵子玉的澄浆泥罐。
万里张的蟋蟀罐有八种,"秋虫大吉"是其中一种。"这个素罐有四百多年历史了,是我爷爷传给我的。材料是用建故宫的金砖抠出来,纯手工制成。"罐子上下不是直的,而是有一个中间稍鼓的弧度,代表中国内敛的民族性格,藏着文化内涵。瓤子(罐底)是老白灰、尘土和沙子的"三合土"做成,由于年代久远,中间已经凹了下去。这只"秋虫大吉"里面配的是一只"蛤蟆串儿"(雕着一只蹲坐的蛤蟆的过笼)和一个蜘蛛水盂。
赵子玉的这只罐子也至少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赵子玉的蟋蟀罐有十三种,大多是权贵订制的。张坤的这只是澄浆泥的"古燕赵子玉制"。"我曾经在天津看过一次澄浆泥的做法,是将海河河底的泥沙,以豆沙布过滤,用脸盆在下面接着,常年地一滴一滴接下来。"张坤说,"澄浆泥非常透气。"这只罐子里是一只雕刻着竹子的过笼和一个鱼盂儿,也都是清代的物件儿。"这鱼盂儿的两只眼睛,是材质上天然的两个黑点儿,以此才画的鱼。水盂的纹案极讲究,多是鱼、蜘蛛、螃蟹等,寓意蟋蟀在斗盆里过关斩将。"
北京的老罐子并不多,大多集中在一些大玩家手中。"蟋蟀原是皇家玩物,很多好东西都是皇家的,听闻谭富英就藏有一对慈禧的蟋蟀罐,盖子底镶着四颗宝石,盖子上面中间镶一大颗碧玺。"
玩得是一个"干净"
对于玩了半辈子虫的张坤来说,蛐蛐儿给他的最大益处,就是怡情养性。"最喜欢的还是养虫,每天都会观察它们的变化,什么烦恼都放一边。"
斗虫的人往往买上好的专业的饲料给蛐蛐儿,张坤却一直坚持只喂蛐蛐儿毛豆和小米。"饲料里的成分来路不明,虫与人一样,讲的是一个人品。有的人为了获利,给自己的蛐蛐儿喂'兴奋剂',给别人的蛐蛐儿下'泻药',这些我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做人要正,玩虫也是一样。这也是亚运会上请我做蟋蟀比赛总监的原因。"
1996年,张坤将上海的食吊(湿吊)法引入北京。在此之前,北京的比赛都是"干吊",就是饿着蟋蟀,这样品级高的蟋蟀减轻体重后就可以和品级低的一起比赛。"食吊",也叫"湿吊",就是先喂食、再称重、再比赛。"但这样也还是会给图利者有可乘之机。蟋蟀自古'斗气斗斤',从过去到现在,都无法改变。但还是希望广大玩家在不断提高自己眼界儿的同时,真正能享受其中的乐趣。"
北京的夏、秋两季有许多昆虫生息繁衍。其中有许多鸣虫如蝈蝈、油葫芦、金铃子、蟋蟀、金钟、络纬娘等,因鸣叫声十分好听,北京人喜欢饲养在缸、罐、笼内。蝈蝈的形体较大,有全身豆绿色的,十分漂亮,夏秋两季常有小贩在郊区捉来蝈蝈,放入秫秸皮编成的蝈蝈笼内,在街头贩卖,几百只蝈蝈的叫声将街道胡同里的小孩吸引过来,买回一只蝈蝈笼,放在屋内,夜晚就能听到清脆的蝈蝈叫声了。咂嘴的个头比蝈蝈小,也是碧绿色的,头小翅丰,叫声是“咂咂——咂咂”的,所以俗名叫咂嘴儿。油葫芦的长相很像蟋蟀,但个头比蟋蟀大,身体是油黑色的,叫声是“嘟噜——嘟噜”的。金钟儿头小翅阔,叫声清脆,像一只小金钟在敲击。
秋虫一般在深秋初冬因气候渐冷就会死去,但如果饲养者能够保持较高的温度,秋虫也可以在冬天存活。北京人在冬天养秋虫,是将秋虫放入各种大小不同的葫芦里。每个葫芦里放上一只虫,葫芦外壳上雕刻上“五蝠同寿”、“子孙万代”、“鱼跃龙门”、“万字不到头”等图案,用红木或柴木作盖口,葫芦外边必须要套上棉套,既可以保持温度,又可以防止磕碰。老北京的一些养虫迷常将五六个葫芦揣在胸前,用体温来为葫芦保温,外面罩上棉袍或皮袄,看上去胸前鼓鼓囊囊的像戏台上一些大花脸垫起的胸脯。养秋虫的大多是一些游手好闲的旗人,他们每天早晨出门遛弯,然后到附近茶馆沏上一壶茶,从怀里掏出葫芦放在热茶壶旁边。
常在茶馆品茗的茶客彼此之间都很熟,也不乏养秋虫的同道。大家互相观赏对方的葫芦,听秋虫的鸣叫声,以此为乐事,饲养这些秋虫也很有讲究,蝈蝈儿、咂嘴儿要喂胡萝卜,油葫芦、蟋蟀要喂豌豆,金钟儿要喂苹果、鸭梨。饲养者要将胡萝卜、豌豆用牙齿咬碎,然后涂抹在葫芦壁上,水果则切成小块即可。
葫芦毕竟不能整天揣在怀里,养虫的人就要用一个木制的大圆笼,里面放上一把锡壶,壶内倒入沸水,将葫芦放在壶边,盖上木笼盖,这样就能保持半天的温度。到了晚饭后,换一次沸水,就可以保持一夜的温度了。即使这样,秋虫养到农历十月以后也已是奄奄一息了。于是有好事者尝试人工繁育真正的冬虫。其方法是找一间有火炕的屋子,在炕上铺满豆枝草叶,炕下生上微火,炕上每天淋上水。在秋天选择健壮的雌雄蝈蝈、蟋蟀、油葫芦、金钟儿放入枝叶中。中秋节后这些秋虫就会在土炕上过蛉、甩子,过两个月就能孳生出幼虫来。在农历十月中旬,贩卖者将这些人工繁殖的冬虫上市售卖,用一个大纸箱,下边放上炭盆,上边摆放缸罐,冬虫就放在缸罐内。买主选购时用探子触碰冬虫的触须,冬虫就会发出鸣叫声,根据声音买卖双方再议价。另有一个圆笼里面放着各种葫芦供买主选购。冬虫中价格最贵的蝈蝈竟能卖到十块大洋。便宜一些的金钟儿一对也能卖五、六块大洋。蟋蟀和油葫芦比较价廉。冬虫中还有养大蝴蝶的。蝴蝶虽然不能叫,但很好看,冬天没有花蜜,饲养者要用蜂蜜饲养大蝴蝶,蝴蝶的售价竟有高达一两银子的。
秋虫中名气最大的还要算是蟋蟀。蟋蟀不仅能鸣叫,而且善斗。于是在北京城里,秋天斗蟋蟀已成为十分普遍的风俗,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胡同里的小孩,都迷上了斗蟋蟀。斗蟋蟀在中国至少也有七百多年的历史,南宋末年的奸臣贾似道就十分嗜好斗蟋蟀,被人称为“蟋蟀宰相”。《聊斋志异·促织》一文中记载:“宣德间,宫中尚促织之戏,岁征民间。”可见明朝宫廷内斗蟋蟀成风,以至于向民间征集上等蟋蟀作为赋税。到了清代斗蟋蟀的风气就更盛了。不仅王公贵族玩蛐蛐,官僚政客玩蛐蛐,商人艺人玩蛐蛐,连平民百姓、市井小儿也玩蛐蛐,真可说是一项全民性的活动。斗蟋蟀早已不仅仅是一种娱乐,而且成为一种赌博的方式,赌注之大,令人咋舌。
同样是斗蛐蛐,在北京城里也能分出三六九等。最下等的不过是几个小孩蹲在自家的庭院里或者胡同里斗蛐蛐。装蛐蛐的器皿无非是搪瓷茶缸、玻璃瓶,好一点的也不过是粗制的小瓦罐。所斗的蟋蟀也没有什么上等货色,或者是自己逮来的,或者是花几个铜子从小贩那里买来的,缺须短尾、少一只腿的也有,棺材板、老米嘴也有。总而言之是瞎玩一气,输了也无非是被弹一下脑门儿,最多也只是赌上几张画片、几个玻璃球。最好的结局是兴尽而散,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输家哭一鼻子。
中等的是一些文人在家中斗蛐蛐,以点心、水果赌输赢。最多也只是以大洋一元赌输赢。仍然是以娱乐为主。上等的斗蟋蟀则完全是一种赌博。设局的人要在每年白露前后开盆,事先发出大红请帖,遍请京城内各位名家。设局的人中往往有专门吃这碗饭的。蛐蛐局设在养主家院内的空房里,有司秤、记帐、监局等分工,由三人分别担任。屋内放几张方桌放蛐蛐罐。司秤的桌上放有秤匣,是用来秤量每只蛐蛐的重量。就像当今的举重比赛要按运动员的体重划分级别一样。斗蛐蛐时只有体重基本相等的蛐蛐才能放在一起斗。入局的人要先将自家的蛐蛐交司秤人过秤,司秤人大声报出分量后,由记帐人将分量写在纸条上,下边盖上本人的图章,压在蛐蛐罐的下边。各家的蛐蛐秤完后,斗家们相互观看参赛蛐蛐的分量,选择与自家的蛐蛐分量基本相等的蛐蛐,经双方同意后,打开罐盖观看蛐蛐的大小、形态。双方同意参赛后,还要商量赌注多少,由监局人写在双方的纸条上。北京城里斗蟋蟀的赌注一般是几十元钱,最多不超过一百元,少的只有五至十元。旁观的人也可以随彩,把钱押在估计能取胜的一方。双方赌注必须相等。
斗蟋蟀的方桌上铺着红毡毯,中间放着一个斗盆,旁边放着象牙筒、牙筹、探子。监局人站在斗桌旁,负责记录胜负情况。双方各自把蛐蛐放入斗盆后,手持探子引导自家的蛐蛐,等到两只蟋蟀的须搭在一起时,就不能再下探子了。
蛐蛐有黑、白、红、青等各种颜色,也有急性、慢性之分。有的蟋蟀不等主人下探子,就主动寻找对方一拼死活,这种蟋蟀被称为“快口”。也有的蟋蟀入盆之后纹丝不动,与对方四须相触时仍不开牙,这种蟋蟀称为“慢口”。还有的蟋蟀先等对方来进攻,然后看准对方的破绽狠咬一口。也有的蟋蟀是采用突然袭击的方法,出其不意地攻击对方,另有一种蟋蟀先大腿踢踹对方,再乘机咬对方的身上和腿上。而一般的蟋蟀相斗总是以牙对牙。
雄蟋蟀之间的争斗是动物的一种本能,就像狮子、老虎在自然界中有自己的一块领地,不容许其他猛兽侵入一样。自然界中的雄蟋蟀也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如果有其他蟋蟀侵入,双方就会发生争斗,就像武林高手之间的打斗一样,只不过人类是用“手眼身法步”,而蟋蟀是用“口牙头须身”罢了。争斗的结局,失败的一方是落荒而逃,胜利的一方占领了对方的地盘(或者是保住了自己的地盘),占有了对方的洞穴和配偶。斗蟋蟀盆是一个人为的环境,就像古罗马的角斗场,弱者只能是满盆乱窜,强者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双方要展开一番恶斗,一经交手,往往很快就能分出胜负,败者只能逃跑躲避,胜利的一方一般也不会穷追不舍,而是振翅鸣叫,高奏凯歌。但是观局的人自然会觉得不过瘾,就会用探子挑逗双方再次争斗,可怜的蟋蟀已是欲罢不能,但是一般也是再而衰,三而竭,只有少数性格极为刚烈的才会以死相拼。双方都能死拼的场面是极为少见的,更多的是形成了一种持久战,打打停停,双方都已精疲力尽,双方的主人也只得提出休战了。
养蟋蟀用的蛐蛐罐是圆筒形的,上边有盖,普通的蛐蛐罐是瓦质的,中上等的是澄浆细罐和瓷罐。还有一种起盆,是将养盆中的蟋蟀起出换到另外的容器时使用的,此外还有扇面形的过笼,用澄浆泥制成的食槽、水槽。
养罐内要用过萝的黄土、黑土、白灰拌匀打底,再喷水,因为蟋蟀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蟋蟀的食性较杂,平时喂以米饭粒、青豆,还有人喂以极少量虾肉、蟹肉、羊肝的。气候逐渐寒冷后蟋蟀罐要套上棉花套,上午要把蟋蟀罐放在阳光下晒,中午时分放到背阴处,夜里放回屋内。天气太冷时蟋蟀罐要放在盛满热水的大锡壶四周,用热气取暖。老北京里一些有钱的人家养蟋蟀雇有专人负责蟋蟀的饮食起居,称之为“蟋蟀把式”。那些勇猛好斗,为主人赢来许多银元的蟋蟀被主人封为“大将军”,待若上宾。比起那些因饥寒交迫而倒毙街头的穷人来这些蟋蟀的命运可是幸运得多了。有的主人甚至在自己最为喜爱的蟋蟀死后还要为其置办小棺材下葬,真可谓走火入魔。在蟋蟀一族中也有贫富贵贱的差别。那些小孩子手里的普通蟋蟀,往往是在斗得缺须短尾掉大腿之后又被小主人颠(即将蟋蟀向上扔,再接住)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然后放回罐里继续参加战斗。它们就像战场上的伤兵一样苟延残喘不了多时,就会冻饿伤病而死,死后会被鸟雀鸡鸭所食。
那些本身有实力,又经过几次争斗的蟋蟀,就像战场上的老兵油子,虽然不能保证每战必胜,但也不致大败,遇到强敌懂得如何躲避对方。那些有经验的主人也不会让自己手下的将军首战就遇强敌,甚至在斗蟋蟀盆中双方争斗得难解难分形成僵局时,也有主人请求停战的,目的是保护己方的蟋蟀,避免受伤死去。大战之后,主人还要为它治疗调养,检查牙、须、肢体是否受伤,还要在适当时机放入雌虫使其交配过蛉,仿佛是战场上的将军要有美女陪伴侍寝,以获得享乐和安慰。立冬之后,蟋蟀即进入老年,翅松须脱,鸣声已低,不久就将死去,只有少数人工孵化的蟋蟀能在屋内活到深冬。
斗蟋蟀的盛行引起对优种蟋蟀的需求,也产生了一批专业或业余的掏蟋蟀的行家。北京城西北的山区出产的蟋蟀品种比较优良,西山一带的寿安山、黑龙潭一带都出产佳种。十三陵地区出产的蟋蟀品质更佳。当年北京城内的一些有名的蟋蟀贩子每年秋天都要带上干粮和掏蛐蛐、盛放蛐蛐的工具、容器到西山、北山、十三陵一带掏蛐蛐。掏来的上等蛐蛐在大主顾那里能卖出好价钱,全家人这一年的衣食也就不愁了。在庙会集市上也有许多蟋蟀贩子,他们手中的蟋蟀一般都是本地出产的大路货,即使有个别优种蟋蟀也是送到主顾宅院里去卖高价,而不会在庙会摊上出售。旧时北京城里的天桥、东四、西四、北新桥都有“蛐蛐摊”。北京城里另有外地来的蟋蟀贩子,他们贩卖的蟋蟀据说产于山东和清西陵(其实不完全可信)。他们卖的蟋蟀以十四罐为“一把”,每把的卖价大约三十元以内。刚卖时价钱较高,然后逐步降价,直到三四毛钱一只。庙会集市上卖的蟋蟀价钱相差也很大,好的几块钱,差点的几毛钱,最差的几分钱,是卖给小孩玩的。
掏蛐蛐的工具有扦子,扦头是铁制的,后边安上木把,是用来掘土的。蛐蛐罩子是用铁丝、铜丝做成,外形像一座塔,手持罩子可以将蛐蛐罩在里面。水柳斗罐是用来盛放蛐蛐的,斗口缝上白布口袋,袋口捆上一个圆筒,塞上老玉米核。罩上蛐蛐后,将老玉米核拔下,筒口对准罩子,蛐蛐就会进入柳斗罐,再塞上老玉米核,蛐蛐就不会逃走或受伤了。
掏蛐蛐还要带上干粮、水壶,以解决掏蛐蛐人的饮食问题。另外还要预备探子,用来探入蟋蟀的洞穴,使潜伏其中的蟋蟀跳出,在洞口放上蛐蛐罩子,洞中的蟋蟀就会跳入罩中。不过首先跳出的大多是雌虫。如果洞穴较深,探子也无能为力时,就要掘土了。但是这样很可能使蟋蟀受伤,所以有人采取灌水的办法,将水壶中的水倒入洞中,使洞中的蟋蟀在灭顶之灾的威胁下匆忙跳出。有些小孩没带水壶,就往洞里撒上一泡尿,也能收效。掏蛐蛐时要善于根据鸣声确定蛐蛐的位置及品种的优劣,屏气蹑脚找到蟋蟀的洞穴,要翻开砖头,拨开草丛、菜叶仔细寻觅,是一件很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