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唐的推荐LOFTER(乐乎)

终于收到了!!!!!好帅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次圈同人文推文(个人向!!!)

个人更喜欢一些在故事情节上比较有逻辑性,语言表达比较流畅,心理描写细腻,人设性格贴合本人而不是只是套一个名字的同人文。

杂食,特别杂食,没有什么cp洁癖,首页刷到什么看什么。

作者:三春九

标签:【佑灰】

作者:废话箩筐

标签:【佑...

point:be

作者:鲜虾馄饨

标签:【硕八】【all8】

标签:【all8】

point:be、古代

5.《今夜我就要玉女出道》

作者:哦豁一只狮子

标签:【佑灰】【率宽】【奎八】【澈汉】

渠道:佑灰超话

point:2411性转、粤语

ps:打破本人不看性转的传统

标签:【灿八】

作者:来喝一口粟米茶

标签:【佑灰】【奎八】【麻将桌】

point:现背

作者:哑江

标签:【珉佑】【圆顺】

标签:【奎八】

point:一点【澈汉】

作者:StarryNight

标签:【率宽】

ps:太太对两个人的性格描写得太贴了,对话仿佛本人会说出的程度。

作者:旋风甜甜圈

标签:【佑灰】【澈汉】

作者:朝易

标签:【圆八】【知汉】

作者:StarryNight

标签:【澈汉】

point:只有上中,暂未填坑

作者:waybackintolove

标签:【率宽】【硕八】

ps:纯爱虐起来要人命,还好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你。太太写得好好,看似横冲直撞有自己小世界实则是在背后默默付出的率,表面上开朗可爱实际不自信的小熊宽,两个人是最适合的也是最不适合的。还有温柔硕和果决8,浪漫奎,温和jun,沉稳勋,仓鼠(?)hoshi,太太把性格都把握得很好。(默默吐槽一下,奎的身份是恐怖小说作家????小狗不会边写边吓到自己吗)

渠道:太太的微博

ps:“我讨厌夏天,讨厌你”“可我都喜欢”

作者:巴比拓

point:现背、第一人称(双视角)

ps:太太对第一人称的心理描写真的把握得很细腻,像是陪他们度过一场过去他们的那些艰难。

作者:初四一十四

Point:现背

Ps:两只猫猫的爱是尽在不言中的。

作者:花生

标签:【圆八】

作者:一比嘎

标签:【hozi】【澈汉】

作者:愿佳

Point:校园

作者:一枚饼干粒

Ps:不自信的小橘子和直球而又心思细腻的啵就是最好的!纯爱战士应声倒下!

作者:starrynignt

Ps:取了现背的身份,但主要还是描写两个人之间细腻的感情,真的很爱这种细致的心理描写。

作者:皮阿毛毛毛

标签:【率知】【澈汉】【佑灰】【奎八】【hozi】【硕宽】

Point:论坛体

作者:喝汽水的绿色蘑菇

Point:短打伪现背书信体

Ps:灿八就是暗恋与爱而不得啊(我说的)

作者:茸间至味

标签:【hozi】

Point:校园破镜重圆

Ps:你是我的玫瑰,我们共浴爱河之下,无怨无悔。太太写得太好了,这种缓步而来的钝痛比起撕心裂肺的爱要更加令人意难平。喜欢是抓住,爱是放手,因为爱你,所以放手。因为爱你,所以勇敢。

作者:初四一十四

Point:短打现背

Ps:澈汉之间老夫老妻感太浓,彼此信任、默契,无需多说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让我想到going里“8月的圣诞”打恐怖游戏那一期,澈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汉与角色共情而感到的不适。汉心安理得等澈倒水那里真的是汉会做的事,就像演唱会的时候球掉了,汉根本没想过弯腰,他只要等在那里,就会有一个澈帮他捡起来。汉是澈痛苦时的逃出口,澈是汉不自信时的靠山。

作者:四月

Ps:我踏入鸟笼,带着麦子的香气,放你出去,我们一起长大。

我真的推这位太太,太太的设定都好有趣,文字温柔而又生动,把故事娓娓道来。

Ps:“你是我为数不多确定自己喜欢的一件事”,98纯爱就是这样的,横冲直撞但是真挚。太太的文字真的很温柔5555

Point:短打繁体字

Ps:永远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不必多说,太太的文字大家看就完了。

作者:四月

标签:【珉佑】

Point:一点【hozi】

Ps:大只但是胆小的小狗招鬼,好惨。得知自己招鬼的小狗一惊一乍,好惨。(但是我爱看(但是该说不说,我要是变成鬼我也会被小狗的美色吸引而跟在他身边(●)

作者:顶缸王大仙

标签:【澈汉】【佑灰】

Ps:好可爱的一篇文,好可爱的两个人。有点小臭屁的澈和温柔的汉。遇到任何事汉都无需自责,因为澈不会让他完蛋。

作者:碎碎念蓝蓝蓝

Point:一点【澈汉】

Ps:两只猫猫都是可爱的可爱的可爱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性格真的太贴了。全猫猫眼里的文猫猫有着最鲜活的样子。消消乐的比喻也好可爱!!还有文猫猫家里每个人专属的小拖鞋!!!

作者:追露子

Point:先婚后爱、双向奔赴

Ps:猫猫的暗恋都是十年起步的~

作者:FallingBlossms

标签:【佑灰】【奎八】

Point:史密斯夫妇双强设定

Ps:全先生再不掉马就要被老婆揍死啦~并肩作战未尝不是一种浪漫呢~场面描写得很到位,几乎可以脑补打戏画面~

作者:之之不知道

Point:爱就是为你开花,天真而不幼稚的小女巫终于找到了他的花。

标签:【澈汉】【hozi】

Point:澈勋前任

Ps:很喜欢这篇里面所描述的情感观,面对前任和过去的记忆,澈勋都有各自的处理方式,成年人世界里很成熟的情感观。

作者:勋咘关叽

Ps:很可爱的文,单纯可爱勇敢的小仓鼠和嘴硬心软的呜叽~可可爱爱甜甜蜜蜜~

作者:多情梦

标签:【硕秀/牙刷】

Ps:温柔姐姐和黏糊小狗~

作者:草莓万梦星

Ps:很独特的视角,应该也是经典文了。

作者:酥皮牡蛎汤

Ps:太太对于偶像的定义和我一贯以来的想法不谋而合。爱豆是什么,爱豆是造梦的,他们在舞台的形象绝不等同于现实,所以有时候需要牺牲。牺牲自己身为普通人的一些欲望,成就团队,成就梦想。

作者:再打一碗芝麻酱

标签:【硕秀】

Ps:姐姐真漂亮,姐狗yyds

作者:未命名

Ps:文俊辉的四次元世界,他真的很可爱,个性鲜明,所以每个太太写的文俊辉都可爱得像猫猫。

作者:超辣闷气

Point:4性转生子

Ps:“原来我一出生就迎来了和父母分离的倒计时”

不仅是佑灰啊,所有父母和子女皆是如此,我好羡慕全毛毛有这样彼此充满爱意的父母555太太描写得太细腻了,人设也立得很好。555一定要看!

作者:SauceFish

标签:【圆澈】

Ps:故事写得挺好的,就是我有点不太能代入两个人,感觉圆澈本人都太a了。

作者:沉棠眠眠

标签:【刷八】

Ps:公认的两个拥有相似灵魂的人啊,所以连想法都是一样的。(不过尹净汉和文俊辉写得也很好哈哈哈哈哈感觉如果是真的,尹净汉真的会这么做

作者:Luice

Ps:本面对感情自卑人士太懂了555面对喜欢的人完全不敢主动,不自信的小狗最终还是收获了爱,真好。

标签:【俊八/圆八】

Point:be

Ps:妹宝爱每一个人,但每一个人都不爱他。俊是欺骗,净汉是利用,dk/vernon是隐瞒,圆是伪装。

作者:春河

Ps:谢谢老师……给他们he……麻绳总挑细处断,越是苦难越拥有纯净的灵魂……神爱世人,但世人不知,所以神只能自堕凡间。

作者:桃野

作者:哦豁一只子

Point:第一人称(第三视角)

Ps:感觉狮子老师总是在用她的文笔打破我的“雷点”,我原本不看性转,被狮子老师的玉女打破;而不喜欢同人里过于强调“同性”也被狮子老师打破。写得太好了甚至于我觉得超过同人文的范畴,仿佛一篇娓娓道来的散文。对家乡一砖一瓦的描写,对那个时代对女性的桎梏的描绘,对同性视如猛兽的恐惧,对青春期女孩男孩懵懂感情的细致,对亲情的诠释,对亲人的怀念,每一项都在触动我。老师的文字如此细腻,总让我有种自惭形秽之感。若说文字有灵,老师便是那个魔法师,字字句句皆是画面感。

标签:【澈汉】

Point:现背、一点点奎八和佑灰

Ps:很真实又很温和的现背,就好像他们真的就是这样生活着。(非常有眼力的46两只猫咪(这位太太的文我也好喜欢啊~

作者:一比嘎

标签:【hozi】

Point:be第三视角第一人称

两个人的性格描写也很贴切,hoshi就是这样浪漫的人,知勋就是这样沉默但是坚定的。

作者:沉棠眠眠

标签:【刷八/知八/一可明】

Point:可能有部分容易令人不适的内容

Ps:两个苦命的人,在地狱里相遇,在苦难中挣扎,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相似的灵魂。凤凰涅火重生,重剑淬火成锋,他们两个用一把火把过去烧得白茫茫真干净,最后一起踏入世间,感受红尘纷扰。真好。

另:最近沉迷刷八,但是刷八好冷>_<冷到甚至想自己做饭(bushi

作者:季风洋流

标签:【奎八】【澈汉】【知汉】【八荣】

Point:有he也有be现背

Ps:无关cp,像是陪他们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去看吧。

作者:骨头·等待复活

Point:第三视角第一人称

Ps:从这个名字就充分感受到灿八满满的背德感和be感了~当“正常人”身处一堆“不正常人”之中,不正常的人就变成了他们。

作者:蒜子树嘎嘎乐

标签:【俊八】

Ps:异国他乡的相依为命,有时候反而让我有很强的be感。可能正是因为太“相依为命”了,对弱势的一方就会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另一方不放吧。

——7.8更新↓:get到一些新cp——

Point:俊八总是有很强的宿命感

作者:61请早点古德奈特

标签:【全员向】

Point:丧尸

Ps:不长,亲情向还挺有意思。

作者:微波药片

标签:【知汉知】

Ps:来自两个魔法师的拉扯~正宗话梅味儿~

作者:别留恋地平线_

标签:【全员】

Point:更新中

Ps:设定真的好有意思!!对每个人的设定既有趣又贴合!

——7.12更新↓:最近刷到好多全员向啊——

作者:伊圆圆

标签:【6+1】

Point:黑道全员恶人

Ps:人设好带感,又很贴~最后结尾很妙!

作者:素素素素素

标签:【全员】【澈汉】【奎八/俊八】【灰叽】【圆顺】【率宽】

Point:哨兵向导

Ps:长文,文荒可看。

作者:kua_j

Point:基本无cp全员恶人更新中

Ps:每个小故事都蛮有意思的,期待全员恶人集合。

作者:是顾顾不是姑姑

作者:feverlgniter

Point:第一人称先婚后爱一点【澈汉】【奎八】

作者:chummy茶米

Point:情报商×杀手双向奔赴史密斯夫妇

——7.16更新↓:首页最近给我推现背了——

作者:汀阑aka神奇小猫

Point:现背第一人称

Ps:这一篇假定没有续约,看到解散还是会难过。cp之外想想也很心疼酷酷,他作为队长真的牺牲很多,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另一条路,他不行。

作者:panorama

Point:现背双视角第一人称

Ps:澈汉的现背文总是会忍不住心疼酷酷,他承担太多压力了。

Ps:我一直觉得,次里的同人于我而言,打动我的往往不仅是cp之间的爱意,更有队友之间的爱。尤其是现背,似乎可以窥见那么一丝他们的真实。虽然说了很多次,但我真的很喜欢4的性格,可爱、温和、真实、强大,所以大家都爱他。

作者:费汀

标签:【all八】

作者:尽量别投降

Ps:“人生海海,相爱好难。但你永远胜过他人”很爱一些无条件偏袒。

*shua贺文,洪知秀中心向,全员cb向

*微现背设定

*“当我想放声哭泣时,总会去到离天空更近的地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泪水。”

*咻咻12.30生日快乐!

他为那一秒而驻留,背对簇拥的花海,回望着,回望着那段岁月。那是他交予韩国的十年,是他亲自走过的路,是他蜉蝣十载,仿若黄粱一梦的真切人间。

1.

他又在发呆。

发呆的时候,宽厚的手掌会不由自主地乖乖安放在双膝上,脑袋低垂,总是带有弧度的嘴角也趋于平直,波动的情绪被放空成为一条平直的线。平日里含情的眼光流离的桃花眼显得呆滞,视野若有若无地紧盯着一个地方,全然没有了那副灵动鲜活的样子。

相处了十年...

每一次,洪知秀都会笑着,这次也不会例外。

徐明浩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声音不大,周遭的交谈声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被唤的那个人,一向都是听到声音后,就抬起头来,懵懵地看着他,随即绽开灿烂的温暖的笑容来,等着他讲下去,或是说一句,明浩呀,怎么了。

但是这次,他沉默得太久了,久到抬头看过来的动作也变得迟钝,放空着,轻而飘渺的视线转移到徐明浩的身上。洪知秀的眼睛生得漂亮,微微眯起时眼尾上扬至好看的弧度,很标准的多情的桃花眼。偶尔那双漂亮的眸瞪得圆溜时,更像是鹿的眼睛,艳丽褪去,覆上懵懂纯真。可那本该像鹿一般灵动的眸此时黯淡无神,仅剩机械的转动动作。

笑容来得突兀,更多的像是肌肉的记忆性牵动机制作祟,该死的后天的训练本能。

他说,明浩呀……

又短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留那笑容凝固在脸上,维持着亲和的状态。徐明浩看在眼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一直很喜欢洪知秀的笑颜,带着钝感的圆乎乎的可爱漂亮,可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用力地想去安抚些什么,太过分了不是吗,明明是更亲密更可靠的关系。

扯了扯笑着的人的衣袖,徐明浩很直戳了当地问:“晚上喝一杯吗?”

他如愿以偿地看着那股令他别扭的笑意消散干净,然后,鹿般灵动的感觉又回来了,洪知秀懵懂又有些迟疑地问道,明浩呀,可是明天你要跑行程的吧。

“没事,哥,我有分寸。来吗?”

他能察觉到洪知秀眼里的迟疑,毕竟这个邀约也实在过于随便了些,而且明天一大早的行程,会有无数个比今晚更合适的夜去畅饮去倾诉。但是他笃定洪知秀不会拒绝。

良久,洪知秀叹了口气,说,好,晚上喝一杯吧。

2.

崔胜澈仍能回忆起八月份的事情。

第一通、第二通、第三通……洪知秀迟迟没有接。焦躁和不安攀升到极点,崔胜澈咬紧牙关,才能竭力控制住去和公司高管商谈的情绪。

“知秀,joshua,你先不要看手机的任何媒体和论坛的内容,公司那边……”

“胜澈啊,”洪知秀打断了他着急的语气,接着,在崔胜澈愣神的空隙里,把自己未尽的话语补全:“我的社交媒体账号已经被收走了,在二号的时候。”

话语点到即止,寥寥几句,背后的暗示却压得崔胜澈那一瞬间忘记呼吸。八月二号,那时候事件尚未开始发酵。

当时公司瞒着其他人把洪知秀叫到公司高管的办公室里,坐在皮质椅上的代表扯出没有什么感情的笑来,跟他说明了情况后,再三表示会处理这次事件。

“你们十三个人对公司的贡献我也都看在眼里,放心吧,公司不会袖手旁观的。至于你的社交账号,先上交给公司,就这样。”

口吻里是不明显的强硬,惯用的谈判手段。洪知秀起身走出门口的那一刻,一旁等候的经纪人把他的手机拿了过去,在退出了所有公共的艺人账号后,给他连接上公司的专属网络。

一切流程都这么顺利自然,洪知秀看着经纪人熟练的动作,没由来地打了寒颤,又想起来方才谈话内容里提到的保密性,才缓缓放下了准备按下通话键的手。

窒息的五天过去后,他等来了所谓的处理结果。刺眼的趋势头条,铺天盖地的辱骂和质疑,谣言不止,舆论哗然。

“胜澈,先冷静一下,公司那边的话不用去谈判了,我目前还好……真的。”

之前是李知勋和全圆佑,现在是洪知秀,公司在驯化具有过度自主意识的他们。所以专门刺痛他们的羁绊和软肋,一次又一次。他们要的是听话的商品,反抗的不可控的废品,若不达标,销毁又何妨。

“所以呢?”

“胜澈啊,从这件事发酵开始,他们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你一直是seventeen最好的队长,为了seventeen,为了成员们,也为了我,放下吧,不要去提了。”

崔胜澈不记得当时彼此沉默了多久,本来很简单易懂的母语突然就变得晦涩和难以入耳,只剩音调起起伏伏,他甚至不愿意去读懂那些话语的含义。情绪像汪洋般,他处在溺水边缘,感性叫嚣着支撑他冲破水面,理性从水底拉扯他沉沦。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选择,无论怎么选,洪知秀都是那个必然的牺牲者,荒谬的命题里,不存在所谓的最优解。

这个一开始孤身从LA来到韩国的形单影只的孩子,总是会不知所措,再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习惯性归因于自己。骨子里的教养和温柔的气度蕴养出懂事理的性子和好脾气,但是他的亲故又那么敏感,自责的想法和话语堆积过了限度,也像枷锁一般,沉重没有自由。就像现在,他的亲故还在为他的生日前的变故而道歉。

公开的手写信和视频、对歌曲创作的不断的贪婪需求,圆佑和知勋,这两个要强的孩子,在荧幕前哭得喘不过气来,落下的泪珠,他们忤逆的下场,他们成名的代价。

为什么偏偏是这群不会哭的、一直忍着的孩子呢,偏偏是这样,偏偏碰上蓄谋已久的恶意,偏偏在崔胜澈的生日前,偏偏碰上日巡,偏偏在成员快要入伍的时候……

偏偏,偏偏。

八月在阴霾中披露,恶意是按上的子弹,枪支上膛,洪知秀被钉在背叛的十字架上,成为世人行刑的对象,上帝的信徒,上帝的弃子。

手机屏幕彻底暗了下去,窗帘遮挡住透光空间的环境里,洪知秀的面庞也随着那道唯一的光源一起隐入混沌的朦胧中,好像刚才在亮光下过于悲凄的神色只是屏幕所描绘的一刹错觉。

拉开窗帘的一角,阳光随即闯入这个封闭的空间,只一角,这个房子便被照亮大半。晴天比阴沉的雨天讨喜,更加温暖,更加明亮舒缓。可现在呢?一直蜷缩在封闭无光环境中的人,在目光触及光的暖色后,双眼不受控地灼痛,被生理盐水浸得模糊的眸捕捉不清任何分毫。

把窗帘的那角又放下,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久违地感受到倦意,台前的聚光灯台后的议论,格式化的微笑和得体的言语,被无止境侵犯的私生活边界,他想,果然,到现在他还是不习惯这种生活,光鲜亮丽留在表面,内里侵蚀内耗着脆弱的神经和自我。

他把自己藏了起来,藏在这片刻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短暂地远离聚光灯和屋外潜伏的私生,短暂地远离网络上蔓延的是非和公司的冷漠功利。

片刻安宁。

3.

到底还是家能够经营且看重利益的大公司,hybe并没有完全放任事件肆意发酵,在必要时候很干脆地删除了舆论效应最大的上百个热帖,但是对于澄清方面没有任何的表示。某种意义上,似乎又是种落井下石。

听上去像是种自虐行为,可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那些被强制性压下的言论和论坛他都看过,网络上对他的诋毁和污蔑实际上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

后台数据会原原本本还原他的浏览记录,他的不甘他的脆弱他的无助他的痛苦,被撕裂开来,供人观赏。

只是他了解的远远不只这些。

这件事的舆论走向远远超出了公司最初的预料,一个事业上升期的组合的中游人气成员,一个有着漏洞的绯闻,就这么被多家媒体报道,绯闻的效应也逐渐扩散放大。街头的大屏甚至有放过那些新闻的内容,行人驻足,“Seventeen洪知秀”的字眼过于显眼。

保姆车里,尹净汉没忍住骂出声。

“疯了吧……”

一向能够控制好情绪的金珉奎也拉下脸,半天憋出这一句话。

屏幕里的图片是新闻图,那张精致的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被投放在上面,伴随的字词从夸赞堕落为指责和辱骂。洪知秀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笑着的和他别无二致的脸庞,平静得像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存在的实感,思维和意识脱离上升至某一维度,那种感觉就像脱离了现实,活着也成了抽象的体感。放空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明显,灵魂被从躯壳中抽离成为独立的个体,冷漠地注视着所谓的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又在某一刻煎熬地发现自己其实活着,活在这该死的真实的缝隙里。

总得有什么把他的理智拉扯回来的。

一只手从洪知秀右边伸过来,温柔又果断地隔绝洪知秀过于放空的视线,接着在那双眼看向自己的时候转而握住了他宽厚的手。

崔瀚率很认真地说,哥,不要看了,不用看的。

这个向来有着独特的脑回路的弟弟,安慰起人也是这种直戳了当的风格,不过也因此有了似羽毛滑过般发痒的感觉。

可是啊,不去看这些,也阻止不了任何事情。那些舆论那些恶意,说白了也都是在不见得光的环境下滋养的人性的产物。

在他下班的路旁有一个他的等身人形立牌,大概是去年还是前年的代言的品牌照。将近十年的艺人生涯里,他有无数个代言过的品牌,相应的也有很多品牌形象立牌,唯独下班路上的那个,他记得分外清楚。不止一次,在他骑车经过时,有些路过的女孩们会驻留在那个立牌前,然后会留下珍贵的合照。

每次看见那个立牌,他就会回忆起遇见的克拉们害羞又开怀的笑颜,工作的劳累也随之得到缓解。有些过于感性,但是确实有效。

出事后,再次经过那个熟悉的路口,他还是习惯性地看向那个方向。立牌还在,但是在脸上已经布满了划痕,甚至有些看不清图画的五官。

嘴角的弧度和眼睛眯起的弯度,他明明是连这些细微的细节都熟悉的,可看着翻起的纸板碎屑时,脑子里那些清晰的影像微妙地被刻上杂乱的疤痕,那一刻他再也不能去回想那个立牌的任何外形因素,洪知秀的脸,在那些人眼里,会不会被打上了或鲜红或沉闷的叉。

怔愣间,背后传来一阵车鸣声,乌泱泱的车流压过,世界与他擦肩,在他之后的车辆排成长龙,长串的矛一般。尖锐刺耳的车鸣仿若指责和咒骂声,无情冰冷,将他从头脑发胀的轰鸣状态抽离。

踩下油门,他能够驾车逃离,只是伤害的真实性始终存在。

这些能够被屏蔽掉吗?在他如此信任曾经爱着他的人们却又被反过来用恶意的子弹射穿胸膛的情况下,亲近的代价却是毫无防备地被背叛和摧毁。

信任是最珍贵的馈礼,信任是最廉价的劣等。

太多太多,不知从何开口,疲惫感也从无声的焦灼中腾生,最优解是挂上笑容。积极的面貌,无论是真是假,总是最能堵住关心性质话语的东西。

“……好,不会再看了。”

他笑着看向这个仍在握着自己手的弟弟,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对方温热的掌心中抽出,定在自己的身侧后方。未等对方下一步的反应,洪知秀又转头看向前座的尹净汉,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胜澈怎么样。

尹净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划开手机屏幕,边凑近给他看聊天记录边说:“还可以,比昨天的状态要好。”

看到那,他才滋生出真心的笑意。没有维持多久,和尹净汉再次四目相对时,熟悉的笑容保护机制又开启了,面具般厚实。面对这个差点就成为弟弟的亲故,尹净汉发现自己总是会退让很多,比方说,想要让他不要勉强自己去笑了,不要转移话题,可是从那双眼睛里窥见疲色和无意识的哀求后,拆穿对方拙劣的话术的言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些无处释放的怨念如他们所想,忽略了公司方的原因,愚钝草率地遵循就近原则去发泄。矛头又一次指向洪知秀,可笑的话剧如多方公司所愿被推上一个又一个高潮。

他那最宠爱的如同弟弟般的亲故啊,他那从美国不远万里奔来的竹马啊,知秀,他们的知秀,他的知秀。

红绿灯由红转绿,车子发动,拉下手刹时发出的刺耳声划开无声的寂静,洪知秀笑意更浓,说出的话却是,孩子们啊,抱歉,有些累了,我要先睡会。

于是拆穿的、安慰的话语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车上又恢复了平日的安静,平稳的呼吸也成了争分夺秒的事情。尹净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也只是叹息。不经意间望见颤动的眼睫,车内却没有人去责备装睡的人的逃避式的自我保护行为。

那块广场大屏逐渐缩小成高处的、远远的一个点,看不清任何内容甚至色块,最后消失在车后镜里。

4.

〔大家,我先一个人休息会,抱歉〕

收到洪知秀的信息时,成员们都已陆陆续续回到酒店房间里,又恰好是单人间,发完信息后的洪知秀状态如何,也没有别人知道了。

远处刚处理完手头工作往房间走的全圆佑低头看手机信息,才在被诸多信息压下去的群聊里看到这句话。旁边的房间恰好传来锁门的清脆声,转头看过去,方才在群聊里进行房间分配的结果分布的数字和眼前的房间号渐渐重合。

走廊不远处又传来轻微开门声,站在洪知秀房间门前的全圆佑和探出脑袋来的李灿对上视线。

酒店隔音效果不算好,李灿压低声音道:“哥,你要去找shuahiong吗?”

点了点头,视线转移到手机的信息上,反复确认洪知秀发的内容。又有更多信息弹了进来,大多都是其他成员的。

他又对着忙内摇头。

“shua刚刚把房门锁了,既然他不想的话,我们就先不要去打扰他了。”

洪知秀一向是距离感把握的很分明的人,平日温和不显山露水,哪怕受到影响也能提前调整好状态。所以面对他,很多安慰的言语和行为好像都显得无力。那些温暖的充满力量的话语由他传达给别人和别人传达给他的效果似乎完全不对等,可是同样的,不能去怪任何人。

这些天都在笑着、积极参与谈话的洪知秀,比平日更活跃的洪知秀,看上去不需要任何安慰。若不是在风波后首次现身去走机场,若不是这些事情已然恍若隔世,这条信息恐怕也不会出现在十二个人的手机屏幕里。

还会消沉,还会透露出状态不好需要调整的讯息,虽然现阶段不能做什么,可是这恰好代表着转机。痛苦的清醒着要比麻木来得好的多。

在他们离开后又过了有至少两个小时,房门前响起敲门声,权顺荣带着些嘟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shuahiong,我能进来吗?”

他早预料到在那条信息之后会有成员过来,此刻的神色如常,没有过多犹豫就跟着权顺荣去了他的房间。待在房间里也已经过了几个钟头,胡思乱想的念头和无所事事的空虚压得他喘不过气,出去转转至少比窝在房间里好些。

刚走进权顺荣的房间,他一眼看见坐在对面椅子上的李知勋和在沙发上转头和他对上视线的李硕珉。李硕珉率先挪了挪自己在沙发上的位置,伸出一只手朝他挥动着,招呼他往沙发里面坐。

坐下以后,话题自然而然地从日常生活和近期行程规划开始谈起,循序渐进。洪知秀浅笑着附和,更多的时候只是在抿着玻璃杯里的水,安静地听权顺荣和李硕珉两个人的日常交谈,然后又听李知勋对于这次日巡歌曲的规划看法以及十月回归的歌曲的录音行程。

絮絮叨叨的氛围令他心安,也不用忌讳镜头和媒体,拿出私下最放松的样子就好。

洪知秀的表情瞬间变得很不自然。

他凑过去不放心地问:“hoshi啊,刚刚的照片是要发到wvs上吗?”

“是啊,要发到wvs上给克拉们看。”

权顺荣眼睛盯着视频通话的页面,并没有看他一眼,嘴里振振有词:“hiong啊,跟克拉们露面吧,只有我们。”

只有我们。

至少在这个房间里,没有媒体记者,没有接机的拥挤人潮,没有人们或善意或恶意的叫喊。无需分辨友善与否,有的只有相伴相知的我们。

坐在他身旁的李硕珉笑着说,哥,会有人想见你的。

短短一句话,洪知秀维持了这个姿势一直到崔胜澈的声音传了出来。崔胜澈显然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躺在床上把这几个人看了一圈。对上洪知秀没有回过神的表情,崔胜澈皱眉,问道,shua啊,不舒服吗?

实际上并没有不舒服,他迟缓地摇头,比起不舒服,不如说是不自在。昨天的机场是他走过的最忐忑的一次,刚出道后初次走机场也很忐忑,但是更多的是希冀,期待着人潮涌向他们。八年过去,即使人潮如愿,期待的情绪也早就被平和的心境打磨,到如今竟然激化为抵触。

是了,抵触,身处随时就会被过滤筛选掉的、依靠吸引目光来证明自身商业价值的行业,抵触露面是死罪。没有了这些知名度和流量,爱豆本身对娱乐行业的价值微乎其微,而公司不会傻到去纵容这样的商品陈列在展示柜里。况且以他现在的处境,露面出镜的话,公司还能抓住舆论的流量为自己制造红利,他没有理由和资格去抵触这些,好的坏的,只能照例接受。

会有人想见到他吗?会的,爱他的人用双眸铭记他的时刻,恨他的人透过他的面庞企图捕捉他的狼狈昭之于众。走过机场拐角,露面的那一刻,镜头随他而聚焦变换,一旁的权顺荣便加快脚步把那些不怀好意的镜头遮挡,哪怕这样,那股令人难以呼吸的近乎溺亡的感觉仍有余悸,阴魂不散。

影视剧里,这种情节发生时,还要应景地配上愈发猛烈的耳鸣声。他却是把那声闷响和她离去时的细碎声响听得清楚,好痛,心脏像是被剐去了部分,寒冬是从漏风的口迸发出的情感,任由雪溃于崩塌的残缺,痛觉细细密密,人逐渐在严寒之中丧失五感。

事后外网传得沸沸扬扬,那个女人骂他的什么话都有,没有事业心,见钱眼开,其实都是一面之词,话语中带着的刁蛮和恶意在网络上短暂地具象化。洪知秀轻轻摸上左眼,彼时刚做完手术的左眼还能感觉小手术后的酸痛感,事实来得也不晚,得了麦粒肿还要坚持营业的他被冠上的莫须有罪名得以被摘除。

雪短暂地停了,复而融化成一摊清水,散开来如雨落下,空留血淋淋的窟窿被裹挟着冷雨的风贯穿。那满目疮痍与阵风合奏,像笛子的柱身的洞口也能凭借气流发出乐声般,他的痛苦他的念想,无声悠扬。

尹净汉从前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个极度敏感的人。自由热情的国度风情和骨子里含蓄内敛的东亚血统共同铸造成他的血肉和灵魂,他一边希望得到人们的认可,一边默默把不完美的部分藏在匣子里,完美得保持着距离感,捉摸不透。作为韩裔,在一个人种歧视普遍存在的国度,他或多或少经历过这些,为了合群,为了得到认同,那些干扰的因素被他一一排除。

他的十年啊,好不容易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留得一身清白,好不容易赢得了业内人士的赞誉和零黑料的称赞,好不容易拼凑出一个强大又纯粹的自我,如今像是反噬般汹涌,一个谣言便能毁掉他的职业生涯,甚至,否定他的人生。

憎恨着他的人说,赶紧退团吧,不要影响团队的发展,既然如此自私自利那就滚回美国去;爱着他的人说,他来韩国受的苦够多了,若是能够重来,他们宁愿他呆在美国,不要赴远在韩国的这场约。

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十八岁的少年孑然一身远赴韩国追梦,如今人们却又希望他放弃他所追寻到的东西回到美国去,回到最初的原点。

太多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和释怀不了的情绪堆积在这个八月里,甚至,不只八月。洪知秀想要将匣子打开,让那些负面的消极的情绪控制这副强撑着的身体,做一回不顾及不忌惮的普通人。

可是他笑了。一如当初,旁人或噤声或挂脸的情况下,他注视着发怒的女人离去的背影,回过神来的反应竟然是得体的、标志性的微笑。

笑容有时是维持礼仪的工具,于他而言,扬起程序性的微笑,至少会让他在那样的情景下不至于透露出脆弱和狼狈。兜兜转转,他已然在匣子里。

说到底,伤口从未愈合过,他的心很早很早地留下一个洞,缝缝补补无果,那里只剩下千疮百孔般的痛楚。

5.

起初的笑意在成员面前还能带着几分的真心,在尽力维持着得体的、给予别人力量的微笑以后,嘴角的、眼尾的弧度也日益变得格式化,到后来,纯粹的笑容也显得费力又苦涩。

当徐明浩拿来酒杯并斟满后递给他时,洪知秀又下意识露出那样的笑来,只是稍显自然了些,接过酒杯的同时说,明浩啊,谢谢。

徐明浩啧了声:“你都多久没和我说过谢谢了,再说了,这有什么好客气的。”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也不用和我道歉。”

话说到这个份上,洪知秀也就乖乖把微张的嘴重新合上,沉默地看着徐明浩把剩下的酒放到转台中央,心下了然。

行程这么繁忙的情况下约出来,就两个人喝酒,看来是谈心局。

徐明浩看起来却不着急,坐下后举起酒杯,做出了碰杯的动作。

杯沿磕碰着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包间里响起,像发号施令地口号般,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喝下了第一杯。

从中国带来的酿制酒香味居多,回甘带着些许辛辣,酥麻的感觉后知后觉攀沿至全身。

于是又喝下了第二杯,回归期普遍控制饮食,再加上近期食欲不振,近乎空腹状态的胃被这浓郁的液体灼烧,传来一阵不明显的绞痛。

徐明浩瞧他双眉微蹙,抬手挡住他要喝第三杯的动作,抬起下巴往桌上点了点:“hiong,喝酒前先吃点下酒菜垫着。”

明明是哥哥的身份,被弟弟这样照顾也会下意识不好意思起来,多少显得有点拘谨。洪知秀露出的笑容透露出无奈,夹起一筷子的菜塞进嘴里吞咽下肚后,才在身边97年的弟弟的默许下喝下第三杯。

有在很认真地尝试把自己灌醉。

这样是不是太顺从了?

徐明浩盯着他看,顺势就着手中的酒杯饮尽,给自己慢吞吞地斟上第三杯。这时候几乎没说过几句话的洪知秀反而出声,劝他跑行程前少喝点。

徐明浩握着酒杯的姿势变得僵硬,他的酒量比洪知秀要好些,此时看着这个脸已经红了大半的喝酒上脸的人,没忍住,从嘴里蹦出一句:“hiong,不能喝的话就少喝点吧,你也刚跑完行程没多久。”

洪知秀摇摇头:“没事,我不累,不影响。比起我,还是你得多注意些。”

“真的不累吗?今天珉奎叫了哥几次,你都没听见。还有前几天硕珉想下班后约哥一起去吃饭,回头就看到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

他轻声说,明浩啊,对不起。

徐明浩皱眉道:“哥,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压抑下想要二次道歉的欲望,洪知秀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木制纹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除了对不起,好像真的没什么别的话能说了……

沉默的空隙正好是酒精麻醉大脑的最佳时机。只是谈心的环节,有时候,发问的人也是需要一个助力去宣泄的。徐明浩囫囵喝下一杯,喝得有些急,轻咳几声才清好喉间痒意。洪知秀刚放下酒杯想要给他顺背,抬起眼就和那双平静又黑的眸子对上,徐明浩突然间问他,距离上次日巡过了有多久。

大概……大概也有两个月了吧。

室内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氤氲热气,暖气开的很足,把整个人烘得舒服又迷糊,好像疼痛也被蒸腾蒸发得干净。头顶晕开的暖灯光线落在酒面,折射光不偏不倚晃进眼里,热意在酒精作祟的情况下肆意生长。有那么一瞬间,仿若几滴泪珠顺着面庞蜿蜒着滑落,又在脸上留下粘腻的感觉,思绪陷入了那个落泪的时分。

回应般的,这些日子的无所适从被揉碎又融进少有的晶莹的热泪,真心换真心,他用近乎干涸的河流留住了花的爱。

之后的日子,花也还是会开的,四季轮回更替,难捱的时光理应过去了。

可是,真的过去了吗?

徐明浩问他,两个月了,哥,为什么没有放过自己。

只轻轻的一句话,洪知秀一瞬回神,急促地吸了一口冷气,又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明浩……你在说什么?”

什么放没放过自己的说法,不重要,他早就放下了啊,这些发生的事情。他知道还有很多很多人在给予他真挚的爱,他并不是无依无靠的。这些足够了,足够了——

“哥,你知道吗,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会为了得到认可而付出很多,却从来不轻易透露出自己的疲惫和不安。久而久之,你也把你自己骗了,把自己搞得很累。”

不可视的匣子就这么被摔碎在地,内里狼藉暴露在裸露的空气中。

酒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此时喝无异于给胃添一把冰冷的焰火。灼烧的感觉仍在,卑劣地蔓延至呼吸道,激得五脏六腑都沾染上酒精的烈。氧气因此变得稀缺,头晕目眩,意识却分外清醒。暖气持续供应的温度下,贴在后背上的衣物被冷汗浸湿。

眼前的弟弟是节目上和队内公认的和自己最相像的人,甚至,连遭遇网络欺凌的经历都微妙的符合。洪知秀觉得自己被看透得彻底,那些幸福之下所付出的代价、所隐藏的苟延残喘的疲态被窥探的一览无余。

这件该死的谣言起因本不光彩,在多方面压力下,恐怕是没有彻底澄清的可能。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在收到很多很多的爱后拼命去回馈,比之前更加积极,比之前更加忙碌。她们期待他的意气风发,他便能加倍地呈现出最完美的面貌和举止出来,更多地在社交媒体上营业、跑比之前还多的综艺行程、参加更多的活动、代言更多的品牌,成为爱着他的人们骄傲的资本,让她们不必过多担心。

笑意又有几分从前肆意的样子。

想要掩盖和逃避的问题被掀开掩盖性质的布,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近乎溃烂,冷意刺激神经,叫人怎么去忽视刀割般的痛意。

成员们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份难以抑制的愧疚的、讨好的笑,出现在洪知秀的脸上,突兀得明显。

洪知秀还在自欺欺人地祈祷能够瞒住相处了近十年的他们。

徐明浩叹了口气,手伸出来,搭在眼前失神的人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说,哥,慢慢来,我们都在等你。

李知勋写给胜宽的yawn,在最后一句的分配时,他执意让公司把这句歌词要留给洪知秀来唱,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句歌词的后半部分了。说是脱敏疗法也好,至少无形之中,束缚真实的匣子变得若有若无。

总是这样,给予他足够的个人空间,留给他的自尊回转的余地,然后默默地陪伴着。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落泪,不习惯甚至抗拒在别人面前被保护、被可怜,其他十二个人也就默契地不谈及这些,平静到他们的相处似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只要他示弱,只要他回头,就会落入任意一个温热的臂弯里。只是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做罢了,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敏感,无法对他人施加埋怨的困局下,仇恨的对象不知不觉成为了无力的自己。

再等等,再等等……他只是在找寻一个能够释怀的时机,或者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心底的答案。

等到污点淡到看不清的时候吧,让他摆脱污秽的泥泞,彼时,他才有勇气去拥抱,不弄脏任何一片纯净。

“走吧,哥,我来之前结过帐了。”

徐明浩出声打断他愈发沉闷的思绪,手在收回前若有若无地捻过洪知秀没有带着耳钉的耳朵,指尖湿润的热意令薄凉的耳廓微微泛红,洪知秀立刻往后抽身,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容易招致误会,只好制止自己下意识的举动。

这些没瞒住就看着他的徐明浩,徐明浩翘起嘴角,转而拉着洪知秀起身,替他整了整衣领的边角褶皱。

“所以哥第一个答应的是我的喝酒邀请,哥,你要记住哦。”

26岁的年纪了,徐明浩笑起来还是一副少年的稚气感,嘴角扬起的括弧分外熟悉。十年对他的面容留下翻天覆地的痕迹,可是那股少年意味不仅仅是皮相所带来的昙花一现。他就站在那里笑着,洪知秀看过去,便回忆起无数个放映的从前的画面。

他也闷闷地笑起来,回道,好,明浩啊,不会忘记的。

6.

前一天喝的酒不多,但是当晚从温暖的包间出来被迎面的冷风袭击所造成的温差过于明显,第二天洪知秀还处于有些发懵的状态下,头部神经留下醉意的存在证明,半天下来,晕眩感还是没有减轻分毫。

昨天就不应该逞强,在这么赶的行程下还要去喝酒的,洪知秀语气带着无奈。徐明浩倒是无所谓,含糊地说本来前几天就有点感冒,和喝酒没关系的。

看着吵吵闹闹的景象,洪知秀微微勾起唇角,慢慢地走开了,出门左转进入艺人专用休息室。

他是最早画完妆的,可以去专用休息室先行休息一下,后续补妆便可以完成妆造的问题。顶着一脸的舞台妆,他却犯了难,要是睡在桌椅上趴下去,妆会不知不觉地被蹭掉。

他一步步挪到最角落的地方,就地坐了下来,双手抱住膝盖,靠着墙壁便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太阳穴的神经跳动的频率。

洪知秀始终把眼睛闭着,没有窥见远去的身影,仅凭脚步声还不能很好地确认来人到底是谁。

他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整个人理应疲惫不堪,意识却格外清醒,执着于去整理脑海中不断纠缠交织着、难以解开的线团。这一次脚步声没有再突兀地响起,但是皮肤隐约传来凉意,从脸颊游走至耳廓,接着耳垂又被捻在不知道是谁的指腹上。

他猛地睁眼,和蹲着的夫胜宽对上视线。

像是本来就知道他没睡一样,夫胜宽并没有被吓到,朝洪知秀微笑着,手在揉搓着柔软的耳垂时也逐渐回温:“哥果然醒着,怎么不坐在椅子上睡呢?”

洪知秀出声的时候声音已经有点哑了:“怕花了妆。”

抚摸着的手明显地顿了顿,随后又继续揉捏着,夫胜宽笑了笑,没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转而问他还记不记得上一次团体喝酒的场景。

“就是我们上完节目以后第一次私下约出去喝酒的那次,哥还记得吗?”

洪知秀点头后又突然摇头否认,仔细思索一番,才给出比较确定的答复:“那天好像喝断片了,记得不是很清楚。”

“是啊,哥上次喝断片了。本来从没有见过哥喝醉后说要回家的场景的,就上次是我第一次见到哥这样。”

原来珉奎和明浩hiong说的不是骗人的,哥喝醉了是会收拾东西想回家的类型啊。胜宽嘟囔着,又说着上次权顺荣喝醉了又去嚯嚯金珉奎的事,这次连李灿都被权顺荣给拍了拍脸,硬是把喝得烂醉的人拍清醒了不少。

洪知秀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到目前为止的记忆还算清晰,他甚至还能回想起来李灿劝权顺荣不要打金珉奎后反被已经醉透了的权顺荣错认成金珉奎然后被拍了好久的场景。想到这,他才有了更明显的反应,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还有啊,哥后面说想回家的时候,hoshi那家伙还问你回哪个家。看来他真的是醉得不行,连这种问题都问出来了。”

好,回忆断在了这个地方。洪知秀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他下意识觉得自己的回复不算好,因为夫胜宽没有再继续讲下去,揉着耳垂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捧住了他的脸庞。指腹的暖意不足以温暖整个掌心,洪知秀被冷得一激灵,又被那道视线钉在原地,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鬼使神差的,他问夫胜宽他的回答是什么。

哥想回家了,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那股淡淡的笑意终是不复,捧着他的脸的弟弟看着他的笑意褪去,反而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来,声音却在微微发着抖:“hiong,你那晚说,你想回家看看妈妈了。”

妈妈会做好吃的LA排骨等着他回来的,家里总是会为他留着一个房间,那里装着他童年时期最喜欢的一款投影仪。走过这个街道,还能遇见最常去的那家姜饼店,已经十几年没有再尝过那样的味道了。

喝醉了的洪知秀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意识到成员们突然的沉默,手还在收拾着他带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甚至真的打开手机准备查询回国的机票。最先反应过来的李知勋站起来,刚想让他冷静些,又看见洪知秀停止了动作,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太晚了,收拾那么多东西回去的话会吵醒家里的人的。

阻止他行动的最终仅仅是这么一件事情,可是他忘记了,首尔和洛杉矶相隔的九千多米,意味着整整十七个小时的时差。首尔的黑夜正值洛杉矶的清晨。

轮到洪知秀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有了后面的记忆,不如说自己在抛下这个重磅炸弹后就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自私地留下成员们替他收拾残局。

文俊辉甚至有天在凌晨给他打视频通话,这个说再也不和他一起骑行的弟弟一如反常,精神很亢奋地上下比划着,说哥,我们去夜骑吧。

他让文俊辉早点睡觉不用陪他闹了,文俊辉又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和他说,那好,哥也要早点睡,晚安。

当时那股不知为何就感知到的紧张和失落的感觉的缘故到现在都懂了,原来成员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去挽留。

眼前的胜宽也是如此,明明是一个从心病中短暂脱离出来的足够脆弱的“病人”,现在反而要来安慰他,去照顾他的感受。

仅仅是用拥抱的方式远远不够,所以现在哪怕是看着胜宽绽开的笑颜也会感到心痛得无以复加,感受到对方的抚摸也会忍不住去回握那双过于冰冷的手。

察觉到手上突兀又心安的温热,那双冰凉的手钻进了洪知秀的掌中,五指相扣的姿势的暧昧被化解成一种纯粹而又无条件的依赖和留恋,相握的力度好似要肌肤相融,拼命汲取着他的温度和他的心软。

夫胜宽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抚过他掌侧的纹路,轻声道:“哥,我总是觉得自己很差劲,很没用,但是你每次都会夸赞我,安慰我,不让我有继续想下去的机会。现在的我估计还是那么笨,说出的话也不能讨好谁,可是我就是想做一件正确的事情。尤其是看到哥现在的状态……我不希望哥也要吃药,不希望哥和我一样失眠,不希望哥总是一个人扛着了。”

“哥,陪我们一起看初雪吧。今年的冬天的话,雪下了没多久,就该迎来哥的月份了。”

独属于夫胜宽的干爽的气息包裹着他的全身,久违的拥抱来得又过于及时,两个短暂残缺的灵魂为之颤栗。他抚摸着弟弟柔顺的发尾,一路摸到脖颈,感受到箍在腰间的双手缓缓加力,痛意将他从荒诞的、八月份至今连绵的噩梦中惊起,漫无目的地下坠的人终于有了如履平地的安稳实感。

在这之前,每一个失眠的夜里,他都会漫无目的地睁眼死死盯住一成不变的天花板,直至清晨。哪怕半夜醒来,也无法入睡,就像昨天和徐明浩喝完酒一样,他以为适量的酒能够让他沉甸甸地睡过去,可是没有,他还是醒在了不会有任何人伸以援手的无言的夜。

偏头痛又犯了,只是在痛觉的刺激下,大脑变得意外的清晰,自虐般在痛苦时分开始反刍自己的一切消极情绪,到头来伸以援手的方法被自己一一驳回。他有想过去做咨询或者看心理医生,但是他瞒不过成员们,更瞒不过公司,该死的艺人身份限制了他一切进一步的自由。他开始怪自己的自虐想法,怪自己总是在蜷缩着的虚弱状态时的无病呻吟,怪自己随时可能拖累团队的状况。

有时候午夜时分,他会回想起夫胜宽的脸。彼时的夫胜宽还在离队休息调养的状态,洪知秀想起他喝下两只手都快要捧不住的药时平淡的神色,喜甜的人不免更加感触于吃药的人的隐忍。所以洪知秀会想,他没有夫胜宽经历的那么沉痛,何况这个惹人怜爱的敏感弟弟很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那自己凭什么撑不住呢。

可是啊,对比痛苦其实本身就是个错误的行为,任何的苦难都不应该被视为理所当然,脆弱和懦弱之间从来没有划上等号。

良久,他找回自己的声音:“胜宽啊……谢谢你。”

夫胜宽呼哧哧的笑声闷闷得从颈窝处传来:“哥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说谢谢吧。毛毯是圆佑哥借来的,要谢谢的话,哥也别忘了圆佑哥啊。”

一定会的,洪知秀也笑着回应道。门又被推开了,杵在门外的金珉奎叽里呱啦用着飞快的语速提醒他们该准备排练了,语毕还嫌弃地吐槽了一句:“哎一古,你们两个抱着这么紧干嘛,夫胜宽你的妆全蹭去joshua的衣服上了。”

洪知秀轻轻拍去肩头薄薄的被蹭到的粉妆,摆手示意没关系,顺便制止了两个幼稚鬼一触即发的嘴炮战争:“走吧,排练不是要开始了吗?”

说着,他推开门,看见了站在走廊里等他们一起去排练的九个人。

“走吧。”

全圆佑接过他手里的毛毯,和他小声的说,今年和哥的初雪,我很期待。

7.

雪落在首尔的十一月中旬,很平淡的一天,洪知秀在前去参加活动的车上,等到看到群聊上一下炸开的信息才发现初雪已经落下了。拉下半边车窗,白色如鹅毛般的雪漫天飘下,有几团顺着缝隙滑进来,他伸手去接,雪很快又融化在掌心。

李灿还在群里嚷嚷着发着语音,他点开来,安静的车内瞬间充斥着音量不算小的话语:“首尔下雪了!是初雪!手机拍拍不出来诶……明浩哥和知秀哥都看到了吗?”

“外卖在五楼,谁去拿?”这是自动播放的下一条语音,崔瀚率发出来之后,马上又发了一个问号。夫胜宽看不下去了,打字让他撤回。

洪知秀噗嗤笑出声来,拿起手机凑在嘴边,视线放远在空中飘着的飞白:“唔,看到了,下得很小呢。”

接着他拍了张照片,发在群聊里:“拍出来的图片完全看不出来是下雪了。”

“对吧对吧!一点都拍不出来。”李灿发了条语音,顺便也带着张看不出下雪的晴空图发在了群聊里。文俊辉跟风似的很快发了张公司楼下散落的雪的图,说,这种天气正适合吃热乎乎的螺蛳粉。在外面跑行程的徐明浩看到了毫不客气地说少吃点那味道重得发臭的东西吧,崔瀚率则拍了张文俊辉拆外卖袋子的图片配文道,明浩啊,来不及了。

崔胜澈也没闲着,发出的却不是雪景图,而是自己躺在床上的一张自拍。“抱歉啊孩子们,我还没起来,床太舒服了——”

局势逆转,一堆吐槽俊尼猫猫的进食食谱的成员们转而去抨击自家队长休闲时期还拉仇恨的行为。尹净汉带头喊的最大声:“诶咦,撤回,快撤回,呀,崔胜澈你可闭嘴吧。”

李知勋果断加入战场:“喂,荣啊,等S.coups回来你给他加练一下。”

吵吵闹闹的,要是在录制节目的话,录制过后李硕珉和夫胜宽肯定得凑在一起吐槽又是音轨极度重合的一天。虽然他们两个也没什么资格去评判就是了。

每听一条语音,笑意便更盛,洪知秀也加入了声讨的队伍里,让崔胜澈赶紧起床看雪,不要再偷懒了。李灿还在群里惋惜着:“今年初雪好不容易那么多人有空,但还是不能齐人啊。”

这么说的话,shua还答应了要和我一起看初雪,全圆佑也冷不丁发了一段文字出来。

洪知秀下意识往窗外看去,车已经驶出了局部下雪的范围,并不能再捕捉到雪的踪影。

手机传来有频率的振动,他接起来,点开了和尹净汉的视频通话。小小的手机屏幕挤满了剩下的留在练舞室的成员们,金珉奎和文俊辉的手机屏幕里还分别装着崔胜澈和徐明浩。为了剩下的十个人都出镜,屏幕里的人都歪歪扭扭的以比较别扭的姿势依偎在一起,领头的尹净汉努力踮着脚,在洪知秀看来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呀,都说了金珉奎来掌镜了吧!”

被点名的金珉奎露出一副“又是我”的表情,小声嘟囔着:“明明是你说想让知秀哥第一眼看见你的。”

哎一古,洪知秀盯着掌镜的人慢慢发红的耳廓,谢谢我们净汉这么想我。

呀,joshuji……尹净汉只是哼哼几声,这下倒安分地调整手机高度去了。

可是今年不一样,很不一样,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如果说21年团体续约是他们离分别最近的一次,那么等到明年,就很难再以完整体的形式相聚了。这个职业的花期往往昙花一现,经历分别,而后花蕊缓缓风化腐烂,凋零,化为养料,新生的花蕊盛开于遗留的骸骨。

所以呢,他们还能被记住多久,他们又能在一起相伴多久。

从年初到年末,多雨的春、热烈的夏、萧瑟的秋、飘雪的冬。四季谱写他们的故事,不止今年,向来如此,年月之间的齿轮转动无法改变既定的自然法则。人是群居动物,寒冷的冬季里难免去寻觅驱寒的烫人的温度,冬天,因此是相聚和重逢的季节。

屏幕里熟悉的脸经过数码的加工后显得不够真切,带着磁性的声音传递着,嘈杂一片。人多的坏处就是这样,分辨不出说话的人是谁,连说了什么也分辨不出来。这对于洪知秀的教养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在大家都很激动的时候,他向来是不知道该看着谁的,最后眼晃悠得累了,无意间和想要管纪律但是插不进话的头疼的崔胜澈对上了视线。

屏幕中又隔着一个屏幕,看上去滑稽又别扭极了,显然他们都这么想,在对上眼后都忍不住捂嘴憋笑。笑累了,大家的注意力早就被这两个人的笑声给吸引了过去。崔瀚率不理解地投以疑惑的挑眉,怎么了,这两个人笑得莫名其妙的。莫啊莫啊?夫胜宽则好奇地发问,嘴上不停地跟上一句吐槽,哎一古这两个哥真的是。

一切都很熟悉,大家的吵闹和偶尔的彼此之间的不能理解,已经成为惯性的相处方式能够带来出乎意料的疗愈和心安。兜兜转转总会回到的原点并不代表着痛苦的延续,或许是代表着前行的他们永远能够有拾起初心的勇气。诸多未知的、格式化的莫比乌斯环中,唯一的确定因素是,他们只会比昨天的他们更信任彼此。

哪怕没有聚在一起看初雪落下,剩下的日子仍是飘雪的冬,他们总会相聚,向初雪许下的时限为四季的愿望终究会在相聚的每分每秒得到圆满。

初雪过后很快又是日本的巡演,洪知秀从盒子里捣鼓出收纳已久的耳钉,仔仔细细地用酒精进行消毒。

等到再次和成员们见面的时候,他的耳骨下至耳垂处的洞口已经被完完整整地捅开,及时护理下,没有要发炎的迹象,但是毕竟是刚把愈合上的位置又穿破了,夫胜宽几个人不敢上手摸,凑上去后也只敢轻轻捧起来些,细细观摩那几个缺口的大小和错落的位置。

文俊辉眨巴着那双大眼睛,问他,知秀哥,痛吗?

洪知秀摇摇头,说:“哦,俊尼啊,一点都不痛的,现在再打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还是刚打耳洞的时候会痛些。”

血迹早在锐利的耳钉穿过的时候随着消毒液的喷洒被洗尽,浅度睡眠下,他的睡姿比之前规范得多,基本上可以摆正身子睡或者睁眼睁到第二天,如此一来倒也没了容易压到耳朵的顾虑。总之,没有发炎也没有要愈合的迹象。

洪知秀有些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越来越多道装作无意,其实很明显的视线的主人们:“怎么都看过来了,就只是打了耳洞,本来一直就想把愈合的耳洞给打回去的。”

这群人脸上都有些藏不住事,偏偏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纷纷心虚地移开视线,还有些人,像尹净汉、文俊辉和权顺荣,还要欲盖弥彰的异口同声道是他想多了。

好吧好吧,是我想太多了呢,洪知秀叹了口气,转头柔声询问化妆师能不能给他戴齐五个耳钉。

打耳洞的前一天晚上,他又做了那种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的所有人都在和他说,回美国去吧,嘶吼的、哀求的,各种尖锐的喊叫声刺激得他头痛。画面一转,梦里稚嫩的那个洪知秀双手撑在地板上,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过,洪知秀记得,这是他在镜头面前第一次流泪,不知道能否出道的迷茫的日子伴随着永无止境的斥责,这些堆积在一向随性的他心里,逼迫着最真实的、最不甘的自己发泄。后来出道后的自己便很少再哭了,他把小小的约书亚藏了起来。

洪知秀跟在他后面,看着梦里的自己坐在了经常弹着吉他的位置,看着他拿出一个破旧的本子出来。黑色签字笔紧紧攥在少年的手心里,他忍着继续哭泣的冲动,在纸上克制地留下歪歪扭扭的不算好看的韩语。

洪知秀好奇地凑了过去,看见他一字一字,一笔一划地写着。

“要是没有来过韩国就好了……”

呼吸霎时急促又沉闷,溺水的窒息感逼迫他猛地浮出水面,衣物被薄汗浸得粘腻。心有余悸的余韵仍化作心跳的频率跳动着,抓起床头的手机看,三点三十分,他刚睡了两个多小时。

深喘几口气,寒冷的风灌进肺部,多少激得清醒了些。他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不受控地回想起方才的白纸黑字。这种类型的梦做得太多了,走向都是大差不差的,可今天是唯一一次那么露骨的把这个念头完善了出来,放在以往,敏感的防御机制会在收到心慌的讯号时便及时止损,催促他醒过来。

他垂眼去看自己摊开的掌心,空无一物,哪还握着笔和纸张。

更何况梦再真实都不会是完全的现实,在梦里他的意识漂浮着没能及时做出反应,而梦醒过后,洪知秀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压根就没能在时时刻刻记录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小绿屋里写下过什么日记。

他顶多在那段有些迷失的灰暗日子里怀疑自己的选择,直到出道后的前期,最高限度充其量也只是在思考,要是自己留在美国,会是什么样子。可能是从事商科专业吧,他有信心和足够的能力在这个领域取得不错的成绩,至少拿那份大学offer来说,他当时已经到了很多普通人无法企及的成就。

那是条过于顺遂和平坦的路,他根本不用忧虑日常生活方面,更不会说忧虑着能不能出道,能不能得到大众的认可和考虑这个选择到底值不值得。不需要他挥霍汗水,不需要他滚下热泪,安逸自由。

至少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安逸安定是他的代名词,争强好胜似乎从来不会被他表现出来,以至于有人说,他没有什么事业心。

这么看来,回到美国是他们口中的洪知秀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不甘心。

求稳和收敛锋芒从来不是他没有野心的体现,相反,没有足够的固执和毅力,他根本不会在十年前搭乘从洛杉矶出发的那班长达十个小时的航班,也自然不会在21年的时候面对回国安稳发展的条件还是选择了续约。从全员续约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分别的日子重新倒计时,他们相伴的日子重新开始,那个作为偶像的洪知秀的存在足以证实他的野心。

初雪落下的那天,其实心底已经有了真正的答案。

他要给二十岁的洪知秀一个交代,他想要和成员们一起走下去。他想看着那片花海为他继续盛开。

抬手摸到装饰好的耳钉,洞口随着他的动作被微微拉扯,传来细细麻麻的痛觉。铭记痛的感觉,才能保持着长久的清醒和理智。眼泪不再是因为不甘和痛苦,以后的以后,都将会是感动的证明。

聚光灯下,耳廓的五枚耳钉熠熠生辉。他会笑着说,这是属于joshua的重生。

8.

和梦境中的体感截然不同,此时的他是真正地活着的,灵魂闪耀在舞台的每一秒和每一声呼喊中,纯粹又热血。

出道的第八年,走过那么多被质疑被贬低的岁月,奖杯兜兜转转还是握在了他们的手心。

崔胜澈走上台,一身黑色长风衣,向观众们敬礼,随后喊出那句最熟悉的口号。

“Saythename,seventeen.”

他一一扫过成员们泛着泪光的眼,听着他们发表着获奖感言,随后自己也凑了过去,熟悉的属于他的腔调回荡着,沉稳的表象下是悄然发抖的声线。

最后的最后,十三个人围成一个圈,彼此揽住身旁的人,团戒和团戒磕在一起,头也紧紧挨在一块。

寒冷的冬季,他们依偎着取暖,许下了继续走下去的又一年约定。萧瑟的秋后,冬季到来,十二月是属于他的月份,浪漫赤诚。

那一刻,世界都变得沉寂,万物都停留在惊天动地的那一秒。

“干得漂亮嘛,josh!”

那当然,他笑着回应,脸皱皱巴巴的挤在一起。

二十岁的那个自己站在他面前,催促着说,愣着干嘛,别自恋了,他们在等着你呢,再这样下去就要被coups还有尹净汉嘲笑啦。

他笑着笑着,视线缓缓变得模糊。二十岁的洪知秀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说,不要再回头了哦,和他们一起走下去吧,未来的那个我。

好好闪耀吧,seventeen的joshua。

“就让我们一起歌唱,用充满力量的歌声掩盖住悲伤。”

“一切都会没事的,就像指针一样,旋转一圈之后再次回到原点。”

“请记住,我们一直在你的身后。”

“我会紧握着你的手,不松开。”

*暧昧有点烦,让人进退两难。我们都坦诚一点吧,相爱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

"明浩。"他打开门,来人是洪知秀。他似乎嘴快脑子一步先行喊出他的名字,看到他后露出一贯温和的浅笑,"要一起去吃饭吗。"

虽然不饿,但如果是和洪知秀一起吃饭,徐明浩就会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想是因为彼此相像的两个人总会互相吸引的,只是跟着哥哥坐在他身侧也会完全安心,不会太......

虽然不饿,但如果是和洪知秀一起吃饭,徐明浩就会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想是因为彼此相像的两个人总会互相吸引的,只是跟着哥哥坐在他身侧也会完全安心,不会太过吵闹,同样也可以达到疗养身心的效果。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在洪知秀牵过他的手腕往外走时,除了乖乖跟着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徐明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跟着洪知秀下楼时他又突然停住脚步,有些抱歉地回头看:"明浩,我突然想去外面吃,你可以吗?因为说的太突然了所以怕你会介意…"

徐明浩心思细腻的程度不亚于洪知秀,他连忙说了两遍"我都可以"后主动地凑了上去,微微抵在洪知秀的肩头近距离地观察到他因跑完行程留下的疲劳的痕迹。眼尾没什么精神地坠着,嘴唇也几乎没什么血色,卸了妆后依稀可辨眼下的两块乌青的黑眼圈,说话时更是有种大脑频次与肢体不对接的迟钝。

他忍不住担心地捏了捏洪知秀的后脖颈,声音很轻地问:"哥,感觉你很累了,还可以吗。"

洪知秀把头偏过来,徐明浩连忙错开过危的距离,把身子撑的远了一些。

"没关系,还是吃饭比较重要。"洪知秀笑着眯了眯眼,抬头望向闪烁两下变为绿灯的标识,牵起徐明浩的手穿过人行道。行人摩肩接踵之下他们不约而同地缩短距离,所有动作都在稍有暧昧的肢体接触中回到最原始的变得亲密的方式。

洪知秀回头看徐明浩一眼很快又匆匆错开,在流动的空气里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和明浩"。实在比老邮筒上堆积多年的灰尘都要轻,似乎在说给自己听,徐明浩自然也没有听见。

像是在压抑些什么,闷钝的,缓慢的,像拖着硬壳爬行的蜗牛。徐明浩跟在洪知秀身后,似乎地上他们交织的身影也变得晦涩不明。他直觉洪知秀不是出于疲惫而如此迟缓,是思考着某件事而心不在焉,所以当他们已经坐在餐厅的天台位置时,完成了点单的收尾工作后洪知秀侧过头俯瞰街景,而徐明浩看着他。

"哥。"徐明浩犹豫了一会儿,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微微笑起来,稍有肉感的鼻子下浅浅拢起两个小括号。语气放的很柔软,轻声呼唤拉回洪知秀的目光投到他身上,促使他无意识地撒起娇,"有心事嘛,跟我说说吧。"

洪知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只手曲起指节抵在唇边试图遮掩自己的情绪,天台的风恰好吹的刘海在眼前斑驳。最终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后,洪知秀抬头,脸上保持着一点温和的笑意,对徐明浩说道:"明浩总是很懂我。"

"各个地方奔波说不累是假的,不过大家也都是这样过来的,不应该…去说谁比谁累这种话。"洪知秀边说边琢磨着如何表达更得体,说出的话断断续续,随后他抿着唇纠结了一下,抬头看向徐明浩,"但其实…我一直在想的是,过几天休假,我想回一趟家,朋友邀请我去私人聚会。我不能带上所有的成员们…虽然我很想,但这对我朋友们来说,会有一些冒犯。"

"啊,哥,是之前你带我去的那种吗?"徐明浩听到私人聚会突然想起上一次洪知秀带他参加的聚会,两个人留下的合照和视频至今还完好存在他的相册里。

洪知秀连着说了两个没错,又像方才那样纠结道:"我很想再带你去,我的朋友们都很喜欢你,也事先和成员们聊过了,他们也没什么意见。我担心的是,事先没有和你商量,你会不高兴。"

"我还以为多大事,当然可以啦。"徐明浩松了一口气,大方地摆摆手笑道,眼睛灵动地眨巴两下,说不上是不是在撩拨,"能被邀请去私人派对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这证明哥很信任我嘛。"

再一次来到聚会,徐明浩的心情已经不同之前那样陌生,虽然换了场地,但仍旧是熟悉的人。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些新朋友,和接触到的每个人都打上招呼,他的英语口语见不上进步多少,洪知秀便承包了大部分传译的责任。

文化差异会带来一些冲击,比如徐明浩还是低估了美国人的热情程度。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吃饭,也会一直不断地有人跟他搭话,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聚会的气氛随着场地请来的吉他驻唱的音乐热闹又轻松,所有菜上齐后,他们开始喝酒,一套扎啤杯和他半张脸差不多大,洪知秀递给他的时候,他就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不确定这一杯都喝掉后自己如果喝多了会不会造成麻烦,不过万幸的是洪知秀记得他不太能吃凉食,啤酒也只给他要了微凉的程度。

徐明浩食量太小,进入胃里大多是未来得及消化的酒水,慢慢发酵在血管里后意识开始模糊,他半醉半醒地听着洪知秀给他翻译桌上朋友讲的笑话,身子微偻着咯咯地笑,循着洪知秀的肩膀倒了下去。

贴上结实肩膀的一刻安全感也随之涌来,睡衣拖沓着涌上来,睡意完全将他吞没之前,他好像听见有人问了洪知秀一个问题。

"你喜欢的那个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让你很心动吗?"

徐明浩很瘦,拦腰抱起带着他提前离场的时候洪知秀并没有觉得多么遗憾,聚会这种东西,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但是照顾徐明浩这件低概率的事显然更值得他上心。

回到酒店仔仔细细用调弄好的温水给徐明浩擦拭过身子后,洪知秀将被褥捋平整,确认徐明浩睡得昏沉后弯腰掖好被子。他怕冷,不能有手脚露在外面。

他自己则去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躺在床上,满脑子乱糟糟的充斥着一大堆想法。他抱有私心地订了一间双床房,同住在一个房间里又不同床,暧昧程度恰如其分。他蹭着身子侧过来去看熟睡的徐明浩,安安静静的,身子像只刚满月的奶猫那样起伏地呼吸。鼻子和耳尖仍有一点酒精吸收不良后遗留的玫红,自己在睡梦中又要被子里缩了一点,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洪知秀突然平静了下来,直视徐明浩后,他突然捋顺了自己的心意。他所能给予对方的,除了年长的哥哥应有的宽容以外,更多的是在他这张平铺柔白的纸上落下一点色彩不那么明显的油墨,证明自己存在的痕迹。

他想把握好分寸,却又怕贪婪把自己填满。

爱是悬在半空中的手,既不甘缩回,又不知如何触碰才自然得体。所以他觉得那天酒桌上朋友问的问题他会很乐意回答,这就是不把事情说得太直白的好处,他可以坦然地说,哪怕众人心知肚明也可以留下一个得体的结果。

"他右眼睛下面有一颗痣,可能平时看不太清,但是我觉得很漂亮。"

模棱两可,但恰好是合适的答案。洪知秀有时候会打退堂鼓,有时候也希望自己能像当初决定放弃学业来到韩国当爱豆那时候一样坚定,他觉得自己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他向徐明浩更进一步靠拢的契机。

"我还没去过美国的酒吧呢。"徐明浩站在试衣镜前,左比量一下右比量一下,全然没注意到洪知秀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表情是说不上来的复杂,又继续问道,"哪件好看?"

"其实那挺乱的…比韩国,要乱一点。"洪知秀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抿了抿唇似乎说的很艰难,不知道在遮掩什么。

徐明浩没说话,沉默地盯了他一下,瞬间就知道他在在意,但又琢磨不透他每每露出这幅为难情的样子的具体原因,所以他选择性忽略,盯着镜子里的两件衣服,最后决定将两件都打包。

回到车上,徐明浩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戴上耳机自我隔绝莫名的气氛,他将手机贴的很近,好想这样就不会看到洪知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他不明白,但隐隐猜得到一点,洪知秀的情绪其实很好发现,他只是更希望哥哥可以自己主动说出来,而不是靠他去问。

"明浩。"

徐明浩抬头。洪知秀喊他的时候他还是会配合地放下手机,只要他说,他会听的。

洪知秀的手绞着自己新编的手链,对上徐明浩的目光时又低头回避了一下,随后又抬起来。

"哥。"徐明浩抢过话头,生生把洪知秀刚张开的嘴逼得再度闭上,他摁灭屏幕,往洪知秀的方向正过身子,"坦诚一点不是难事。这几天,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呢?你这样我们都很累。"

比谈恋爱都累。徐明浩吞下这句话,有时候,大多时候,他喜欢和洪知秀待在一块,但只要有一点矛盾,他就会感到莫名的遗憾和疲累。和谁都可以大吵一架,可以闹得不欢而散,但好像唯独洪知秀不行。即使他知道他和洪知秀压根不会闹到这种地步,但洪知秀心事重重却不愿意同他说依然会让他异常烦躁。

洪知秀长着一双被淋湿的眼睛,它真的会说话,盯得徐明浩心软,眉头会不自觉被抚平。洪知秀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袖口,手指摩挲在他的手背上,惯性地,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生气了。徐明浩没动,说没有。

"我只是怕会有人对你做不好的事,你会很受欢迎,所以我担心你。"

"只是这样吗。"徐明浩犹疑地盯着洪知秀,他朝夕相处了数年的哥哥,性格完全契合的人。他实在太不会撒谎了,被追问的时候连连闪躲,眼睛上的高光都晃散成漂浮的光尘碎屑,填满了车上狭窄的空间。

沉默,短暂整理情绪的几秒的沉默。洪知秀干笑出声,打破僵局后小声地说。

"真的。"

真的,但也是假的。

徐明浩能感受的出来酒吧确实是个很适合发泄的地方,没待一会儿连跳舞的歌都换了好几首。他坐在吧台边喝酒,几个人便簇拥了过来,即使他不能完全听懂那些端着酒杯邀请他玩游戏的男孩女孩们都具体在说什么,但他还是落座了。同行的朋友里有一个美籍华裔,他热情地承担了翻译的责任。

"Joshua呢?"坐在他旁边的女孩是洪知秀的朋友,两次聚会桌上都有她,徐明浩很确定他们是要好的朋友。他环顾四周,昏暗明灭的氛围灯晃的他眼球涩疼,但他还是在距离不算远的吧台处看见他正同他人交谈。

"那边呢。"他顺手指了一下,便被拽到那个华裔朋友边讲游戏规则。

其实和真心话大冒险一个原理,只不过传到不同的国土有不同的说法。徐明浩简单了解过后投入游戏,酒瓶快速旋转一圈后随机停在任何人面前,不管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答不出都会被罚酒。

玩过几局没轮到徐明浩,他坐在一边不自觉地喝了几杯,不过是红酒,他常喝便只是体温升高,还没有醉的意识。耳边响起音响嘶鸣的震动声,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瓶口摇晃了两下停在他面前。

"先真心话吧,我适应一下。"徐明浩坦诚地说道,旁边的女生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地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颇有点不好意思地遮了遮脸,看向女生笑着说这可以乱说吗,女生只是歪着头看他笑,一时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喜欢的人?

徐明浩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只是被问到的时候下意识抬头去找洪知秀的身影。可能时机恰巧,洪知秀正朝这边走过来,越来越近。

奇怪的心情蔓延上胸腔,好像他说没有自己都不信,但说有,又说不出这份喜欢从何而来。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去找洪知秀的身影,说不上为什么那么在意洪知秀的情绪,连带着自己也会被影响。这算喜欢吗,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好像因为他是洪知秀,自己就会喜欢。

他突然就有点慌了神,错开视线,盯着歪歪斜斜倒了一桌子的酒瓶,给出了一个莫名的答案。

"可能是,有吧?"

女生笑的更大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就是有,随后又接着新的一轮。

洪知秀走过来了,徐明浩只侧头看他一眼便收了回来,他跟身旁的华人说了两句什么,那个人便起身坐到另一边给他腾了位置。

游戏进行了两轮又轮到了徐明浩,这次依旧被那个女生抢到了提问的机会,她思考了一下,继而问出的问题却让徐明浩觉得异常耳熟。

"你喜欢的那个人,有什么地方会让你特别心动吗?"

洪知秀就坐在旁边,问者听者都有意的情况下,徐明浩为自己捏了把汗。他颇不自然地笑了笑,还好灯光足够昏暗,没人看得见他一路从脸颊红到脖颈,低头摩挲着酒杯,他尤为感受到来自右侧洪知秀正盯着他。

好奇怪,越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越是满脑子都是洪知秀的脸,看来除了糊弄过去,他也想不出更好的不被发现自己心思的方法了。

"嗯…他很喜欢笑,很温柔,很好看。"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用简单的英语回答寥寥几句,在听到众人刻意压低声音的起哄中偷偷抬头环视一圈,用余光瞟到洪知秀。

他没说话也没跟着起哄,自己举起酒杯又喝了一杯,随后回头看他,速度很快,徐明浩没来得及躲开便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一起。

但他还是选择躲开了,在被抓个现行的时刻紧急侧过脑袋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喝缓解尴尬,举起酒杯放到嘴边的时候却突然被另一个混着酒气和香水的味道占据鼻腔。他微微侧头,洪知秀贴的很近,只差毫厘他们的鼻梁就要撞到一起。

"明浩,可以和我聊聊吗,等回酒店。"分明喝的是同一种酒,怎么从洪知秀唇齿里溢出的酒味就含糊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呢。徐明浩弄不懂,洪知秀离得太近,吸饱了水分的双眸剪水一样看着他,看的他心软,有一点头晕,甚至于有万分心动。

他嗯一声做回应,突然就觉得现在在做的一切都变得失去兴致,他只想跟着洪知秀回酒店,他面前这个同他耳鬓厮磨的哥哥,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徐明浩从半躺在座位里直起身,放下酒杯站起身,朝在座的人们鞠躬,一手抓住洪知秀的肩膀说自己和Joshua要先走一步回去休息。洪知秀见他站起来自己也下意识地站起来,学着他同样致歉,挡在他身后让他先走,隔绝了身后大多数人起哄或是询问他们回酒店是否是有其他事要做的声音。

走进酒店电梯里,徐明浩盯着一层层上升的数字,毫无预兆地想起了那个让他觉得异常熟悉的问题他曾模模糊糊的听到过。

那个女生是洪知秀的朋友,徐明浩具体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问的谁,想着碰碰运气,便转头问一嘴:"哥,就是…你有被问过,‘喜欢的人身上有什么特质很吸引你’这种问题吗?"

电梯门缓缓打开,洪知秀先一步迈了出去,他回头朝徐明浩笑笑:"她问过我,就在聚会那天晚上。…我们回房间说。"

徐明浩先去简单洗漱,同时让自己的脑袋更清醒一点。在洪知秀去的空隙里快速地在手机上翻阅,但实际上什么也没读进去,同时想起了那个问题就是在他喝醉失去意识前问洪知秀的。他很紧张,紧张到双手有些颤抖,怀疑自己的告白或许被听懂后,他只想迫切的知道洪知秀的态度。

"你喜欢的那个人…"

洪知秀一出来,走到他面前可能还想着说点什么迂回的话就被生生打断,徐明浩嘴急过脑子,冷不丁地脱口问出,这一刻两个人都瞬间沉默了下来,他却想装作自然地揭过去,重新看向手机干笑两声摆摆手,嘴里嘟嘟囔囔:"我就是好奇问问…哥你不说也——"

"是你,明浩。"

洪知秀打断了他的话,走近了两步,伸手摁灭他的手机屏幕将手机拿了过来扣在床头柜上,弯腰看向他。

"我说我喜欢的人右眼睛下有颗很小的痣,很漂亮。"他的眼睛又压的很弯,"我喜欢你,明浩。"

徐明浩在此之前是不信除自然,草树花木,山海百川以外有什么能够撼动他的。

洪知秀的面颊凑的稍近了一些,睫羽虚颤着垂成绸织状的丝扇,细密而柔软,拢不住那一双洞悉通透的奈良鹿眼。

遇见洪知秀以后,他才终于被肉体凡胎所撼动,相信或许神明真的有派遣人间的使者。

万物像他,琐碎零落的所有遥远斑驳的光,馥郁芬芳的姿色百转的花。亦或是近在眼前,握在他手心里的,缭绕五感的一杯茶。而他又终归是自己,独一无二的,是对徐明浩了如指掌的洪知秀,也是他灵魂的皈依。

洪知秀拥有的惊世骇俗的美貌,柔成一汪泉洗软了徐明浩的躯干,使他拥有七情六欲。

明浩,我可以吻你吗。

他只是询问一句,却在一瞬间变得难以拒绝。

不知头脑是不是被他发间的洗发水香味搞的晕眩,还是酿制的红酒浓度太高,他喝得太醉。徐明浩注视着洪知秀温顿的面容,观察他很浅的笑也能堆砌起柔美的卧蚕,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柔和。

他左思右想,心里却早有了答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同意。洪知秀的邀请或是主动求好都让他面红耳赤,不管经历怎样的纠结,他一般最后都不会拒绝。

洪知秀笑的似乎更深了一些,距离也更近,鼻尖不知有意无意地擦过徐明浩的鼻梁,在压软了语调最后看似确认实际是通知地低声说一句"我真的要吻你了哦"后印上了那片软肉。

房间里只有彼此。洪知秀一手护着徐明浩的头,在越吻越深地挪动中将他圈在床头,另一只胳膊曲起抵在墙上,一点点加深。

洪知秀的吻就像擦拭艺术品。从徐明浩的眉间吻到微颤的眼皮,一路向下,那颗生来点缀的褐痣给这幅漂亮的皮囊增添几分多情。他轻缓地把吻落在上面,那双柔亮的眼睛便会垂下来模模糊糊地看他一眼,随后安逸地阖上,安静等着他去吻一吻樱粉的唇。

明浩,很漂亮。洪知秀低哑着嗓子,由心地说上这么一句,将徐明浩搂的更紧了一些。

洪知秀又前倾了一点吻在他右眼下的小痣,鼻息含热轻盈,浅浅漾开缱绻迷人的笑意。

"明浩,我们交往吧,我不想…不想我们再这样下去。"

他笑的眼尾更翘了一点,卧蚕似乎也更深了一些。说出喜欢的一刻开始,他突然就有了去做其他一切的勇气想说任何话都变得容易起来。

"互相试探够了,我想我很适合你。"

徐明浩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洪知秀是就像是温和无害的鹿,他是生长在细雨下的树木。前者提供氧分,后者供其乘凉,好像他们天生就般配。

他无法不对这张动情漂亮的脸动心,也无法不对洪知秀提供的温柔照顾分外感激,他清楚自己有小性子,但是却是建立在洪知秀的过分纵容之下,他也清楚,自己只是想获得更多的偏爱。这份感情注定会发酵,打翻了表面的推拉,就将变得覆水难收。

他故作矜持地努了努嘴,笑意却藏不住地从嘴角溜出来。

"好吧。"

他收紧了搂着洪知秀脖颈的手。

"哥确实很适合我。"

徐明浩被洪知秀压下身子滑进被子里,整个人却软绵绵地任由他更进一步,忍不住发出的笑声尾音从被子的一角泄露。

Fin.

馋年下了,整点

约稿展示:babyboss~

【崔胜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五岁的小孩子。】

人生是没有后悔的机会的,崔胜澈和自己说过,所以一定要不留遗憾的过好每天。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的话,或许他会秉承这一观点一直活下去,虽然朋友说你这个观点相当双标,为什么只针对事业而非其他,朋友的眼神飞到一边看着他们划拳喝酒就是不动筷的徐明浩身上,努努嘴,这个呢,这个遗憾怎么算。

这个不算遗憾,崔胜澈塞了块饼干在他嘴里,察觉他人视线总是很敏锐的徐明浩已经开始往这边看了,崔胜澈慌得想把雪碧倒进烧酒里,还好对方只是匆匆略过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被堵住嘴的还是不愿意闭嘴,把饼干拿出来的......

被堵住嘴的还是不愿意闭嘴,把饼干拿出来的尹净汉摇摇头,觉得对方简直不可理喻,他敲敲酒杯,小声说,还有两年,可就真成遗憾了。

到时候再说,崔胜澈把雪碧加烧酒一饮而尽,决定收拾东西回家,9796闹在一起了,权顺荣和金珉奎划拳上头看起来是要赶第二场,崔胜澈早就已经放心这群疯子单独行动,弟弟们长大了早就可以放出去自己玩儿了,改掉当爹的习惯是自己应该习惯的事情,很拗口对吧,他们韩国人就是这样说话的,和......和清醒的中国人截然不同。

再多看一眼,崔胜澈做过测试,三眼之内徐明浩察觉不到什么,但第四次就会被发现,是什么三次定律吗又或者事不过三之类的中国人辨认手册上会写的东西。崔胜澈想,自己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了解中国,和中国人,长久的上心和操劳——是的,徐明浩评价队长是操劳的职位,并表达了只要不是我就行的美好祝愿,让崔胜澈对队友们的了解已经到了翘尾巴就知道拉什么屎的程度,他信任徐明浩,虽然这人做事负责是为了最后不负责。

再多看一眼也解决不了遗憾,崔胜澈想,路边大排档是很暖和的,年糕鸡爪看起来就像是上一个十年的韩剧场景,雾气蒸腾里的这一眼,不会被徐明浩察觉的第三眼,却意外地和遗憾本人对上了眼神,甚至是徐明浩先弯弯眉眼,笑出两个可可爱爱的小括号。

......这也不是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徐明浩身边的原因吧。

而且,为什么,伸出被子的两只手臂又短又肉,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正常成年人该有的样子,他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把控得实在是不清楚,想摇醒身边的人看看到底什么情况,首先是自己为什么在他床上,第二就是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孩子的体型,第二个要是徐明浩能解决的话,他真的会把这位花名有点奇怪的队友兼职自己暗恋的人供起来。

其实崔胜澈的人生不是没产生过任何一点后悔的事情的,他的后悔往往都是和徐明浩有关,比如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趁着对方做自己官配的时候绑在身边,免得后面养出那么大一个美帝——虽然崔胜澈深知他们没有恋爱,但还是忍不住发挥妒夫本性觉得实在是不应该。理由很充分,崔胜澈和自己的麦麸搭子说的时候简直就是大倒苦水,都说爱情是最高阶的友情,他们两灵魂伴侣了都万一真的在一起怎么办,一开始尹净汉还会好言相劝,说既然没有那你表白啊,后面就变成了嗯嗯对人家两个就是要在欧洲登记结婚请你主持婚礼。

烂醉如泥的澈哥比了个中指,说我不会允许的。尹净汉嘴巴和管制刀具一样,你允许有屁用。

真请你主持婚礼你还能拒绝?

于是那根中指就这样慢慢放下去,相当没志气——我可能也许还是会答应吧。

嫉妒归嫉妒,其他归其他,假设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崔胜澈大概会假笑着祝福你们佳偶天成不光主持婚礼还会包一个超大红包,做长辈就是这样的,崔胜澈想,做长辈总是这样可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和一点余地,不至于太难看,可是既然有了余地和退路,又怎么能鼓起勇气前进呢。

掌舵者当然应当有着可以冒险的勇气,但感情是可以冒险的东西吗?

崔胜澈魂游天外,短手短腿当个全裸qq人,等着另一个睡觉不穿衣服的人拯救自己,要他自己喊醒徐明浩实在是史诗级难度,好在孩子的睡眠不深,身边动静不小,立刻就能反应过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徐明浩还有这个习惯,被抱住的崔胜澈有些生无可恋,脑子都快烧了都没想起来最近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老天爷这样对他。

伸手摸到了温软皮肤的手也顿住了,僵住或许更合适一些,毛茸茸的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一副职业生涯完蛋了和谁这么陷害我的表情混杂着,顶着乱糟糟的蓬松头发,露出那双迷茫的眼睛。看清楚身边人的脸之后,崔胜澈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徐明浩这个表情,像是兔子被猫啃了尾巴,猫被人类抓着乱亲,人醒了之后发现队友变成猫耳娘还要震惊,变成猫耳娘可能比变成五岁幼童好一点吧,崔胜澈苦中作乐,想摸摸自己手机在哪拍下来,以后徐明浩结婚的时候放出来。

"胜澈哥?"

惊恐到变成呐喊了啊明浩。

“胜澈哥年轻的时候犯下的错误?!”

怎么能说徐明浩不像猫呢,这种明明就认出来了但是非要嘴贱一句被队长哥哥敲脑袋就老实了的行为,怎么能说不是猫呢,猫爪子捂着脑袋给他找衣服,崔胜澈发现自己带出来的孩子们都有自己倒霉会一边哈哈哈一边解决问题的品质,连平时最不用操心的乖巧小好都是这样,是不是自己的育儿方式有点问题?

徐明浩打开手机,找了朋友总算搞定了能穿的衣服。

他晃晃手机决定征求崔胜澈(豆丁版)的意见,要不要告诉大家。有问题求助集体已经是本能了,崔胜澈想,那也只能这样了。

大群里鸡飞狗跳的一阵之后总算拿定了主意,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徐明浩负责看护豆丁队长,需要的东西由他们送过来。徐明浩表示可以,他说大概24小时就能结束这个状态,本来还很紧张的各位顿时一哄而散,唯有爱热闹的几个准备来参观珍惜动物,看得窥屏的队长大人觉得这几个的皮是不是又松了,结果最后还是没能成行,大家大呼遗憾。

浓眉大眼的小朋友仰头看徐明浩“你今天什么安排,照顾我会很打扰吗?”

徐明浩摇头,今天准备画画,不会打扰的。崔胜澈点头,随后又僵住,小徐同学画画和茶道一样,都不是很爱穿衣服。

以前觉得难以直视是因为自己对他有奇怪的想法,现在也是一样,更何况变成了小孩子,小孩子再有奇怪的想法就会很变态,崔胜澈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徐同学能够尊重未成年保护法。

“哥要不要一起。”徐明浩笑起来问他“试试嘛,很好玩儿的。”

他笑起来很好看,哪怕很多人攻击他笑起来的样子,觉得不符合假人应有的样子,但崔胜澈还是觉得徐明浩笑起来很好看。他不可自拔的陷入一些回忆,第一次见到徐明浩的时候,一群相似的亚洲面孔里,拿着中文登机牌却因为身高举不过人群,崔胜澈忍不住抱怨代表真是有点过分为什么要自己来接练习生,他以为自己会无功而返,可是就是人群中的那一眼,犹如闪电,他立刻举起登机牌,接到了徐明浩。

他是很相信命运的人,他想这就是命运,这群孩子早就已经注定要和他成为亲人朋友,彼此的半身,一堆半大少年郎里,徐明浩又格外的不同,他身体不好,进来的又相对更晚,空降,就算是履历很漂亮也很难在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里找到知心的朋友,崔胜澈本来也不应该成为他的朋友的,可是他是队长,这个束缚又滋养着他的词语让他和徐明浩有了接触的锚点,这个孩子也是一个小队的队长,他们应当有共同语言,可那只是代表的两句戏言,崔胜澈低头听着,也就只听着了。

崔胜澈当时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那一块被触动了,留在那里直到徐明浩烧退,也没有回应过他一句。他想他是队长,不是妈妈,但是如果明浩愿意的话,还没想好徐明浩愿意的话会做什么,徐明浩就醒了,眼睛红红的小孩子对他说谢谢哥哥,还不知道哥哥和哥区别的年轻孩子喊崔胜澈,哥哥。

贫乏的词语会闹笑话,崔胜澈是家里的老幺,他没有妹妹会喊他哥哥,弟弟们又都是恭恭敬敬喊哥,但崔胜澈一点都不想笑,也没有纠正他,反而是握紧了徐明浩的手,决定一定要做好哥哥。

那时候的徐明浩腼腆内敛可爱,笑起来也有小括号,没经历那么多的孩子还不会为小括号感到焦虑和痛苦,只是每次看着崔胜澈的时候,都让崔胜澈想起那一个错误的哥哥,徐明浩再也没有犯过那样的错误,但崔胜澈就是忘不掉那一声。他承认,一开始推他们cp的时候他很开心,去香港的那半勺冰淇淋他也是故意的,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被他解释为是兄长对弟弟的占有欲,管制刀具尹先生的风凉话幽幽飘过来——你怎么对dino没这种占有欲啊。

崔胜澈降下去的中指再一次缓缓升起。

爱吗?崔胜澈大惊失色,已经到了爱的程度了吗?

崽崽和daddy,这样肤浅的关系不足以概括,但有一部分崔胜澈必须承认,就像不是孩子离不开父母,而是父母离不开孩子,满腔感情被徐明浩稳稳接住,像河流一样流淌在名为徐明浩的山中,静谧安详,无人知道。

画画是金珉奎告诉他的排遣方法,徐明浩本人沉迷且天份奇高,金珉奎倒是半路找到了别的兴趣爱好。崔胜澈喜欢明浩画的画,画如其人,看着画就会想起徐明浩本人是什么样的,送给他的那幅挂在宿舍的房间里,之后有了自己的房子大概也会挂在自己的房子里。有点心上人送礼的幸福,有点吾家有儿的自豪,管制刀具说你不要总把自己摆在长辈的位置上行不行,崔胜澈说做不到啊尹桑,我看着他这样长大变好,如何能不为他自豪呢。

他最后还是会离开的,有着这条退路总比不知道能不能一直维持下去的队友情,告白后被拒绝就连这点队友情都维持不下去了啊。发自内心的沉浸于长辈的角色之中,发自内心的想逃避这个角色以外的其他故事。

这不算留下遗憾,崔胜澈想,真的告白了什么都没有才算留下遗憾。

徐明浩画画的时候很少有人看着,这次不一样,他让队长坐在自己腿上,在画架上一点一点描绘,其实也不用坐在腿上,毕竟不是真的五岁孩子不会就这样摔下来,但徐明浩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怀了点从另一方面看待队长的心思,就是希望能够稍微久一点,这样的形态,能够让自己对崔胜澈更好一点。

晚上还是一起睡的,小孩子的身体很容易困倦,等徐明浩收拾好出来,崔胜澈已经睡着了。看着肉乎乎的脸蛋,徐明浩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返老还童未必是件坏事,享受一下一日的疼爱,不用再被队长和这些关系束缚着也好。

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直到自己迷迷糊糊被热醒,发现埋在一对大胸和膀子里,崔胜澈甚至十分自觉的拿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童装早就被撑坏了了,一起坏掉的还有徐明浩感受到腿心那根东西温度时候的三观,忽然福至心灵的,他意识到自己昨天忽略的问题——为什么崔胜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床上。

徐明浩想起文俊辉拉他爬的野山和救了的野狐狸,前晚自己喝了酒许下的天降真爱的愿望——上天啊。

崔胜澈已经半醒了,迷迷糊糊喊着明浩再睡会儿,而徐明浩是如何也睡不着了,他陷入新的深思,难道自己在不经意间得了恋童癖这么严重的心理疾病了吗。

野狐大仙:两个愿望一次满足

嘎嘎队的愿望是希望有重新来的机会,不要错过了,好的愿望是天降真爱来一场入室抢劫一样的爱情。

本篇建议搭配shua翻唱的《Doubletake》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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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洪知秀形容,徐明浩就像寒冬里的暖阳。

【是珍贵的存在。】

徐明浩刚来时,又瘦又小,即使语言不通,说话磕磕绊绊,也仍会大声向所有人介绍自己,毫不怯场。...

徐明浩刚来时,又瘦又小,即使语言不通,说话磕磕绊绊,也仍会大声向所有人介绍自己,毫不怯场。

但通红的耳朵和不安搅动着的手指早已出卖了他。

【挺可爱。】

这是洪知秀对人第一印象,之后便不在意了。

后来徐明浩的韩语好了很多,交流自然也多了很多,洪知秀惊奇的发现,原来两个人是那么的相像,好似天生的soulmate.

眼睛里不小心进了东西,洪知秀强忍着不适抬手想揉。

“那样会更痛的。”

徐明浩轻轻拨开他的眼皮,往里慢慢吹气。

红酒的香气扑鼻而来,无数次在梦中肖想的脸庞近在咫尺。

只是来时的婴儿肥已经被瘦削的下巴代替,洪知秀内心有些许遗憾。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的小孩已经长大了这么多。

每一处都长成了洪知秀爱极了的模样。

“Yougotmehookedontosomething.”

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你不用一直独自一人苦恼。”

“可以找哥哥们倾诉,和哥哥们说不着的话,可以和弟弟们谈。”

洪知秀借着镜头说真心话,实际上,他更希望自己能是倾诉对象的第一顺位。

很可惜,在他面前排着的,有雏鸟情结的队长,有擅长拿捏欸撒的尹净汉,只是存在就赢了的文俊辉,最爱的哥哥权顺荣,总是缠着小孩的97line,甚至是蠢蠢欲动的弟弟们。

洪知秀似乎永远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但那又怎样呢?

“Whocouldsaythattheysawuscoming.”

洪知秀侧过头,徐明浩正安稳的睡在他的怀里,嘴巴微张,这是小孩睡觉的习惯。

他洪知秀有的是耐心,最擅长温水煮青蛙。

“Spendthesummeroralifetimewithme.”

八月日本的烟花祭,洪知秀和徐明浩偷偷定了两张机票。

卸了妆,戴上棒球帽,Joshua和THE8是人群中最普通的一对情侣。

他们在沙滩月下说尽情话,在万人倒数声中相拥接吻,在酒店十九楼的落地窗前疯狂zuo/ai。

“Wrinkledsilkonmysheets.”

外面烟火绚烂,照亮床单上皱成一团的昂贵丝绸。

“Idon’tseenobodybutyou.”

他们还会有很多个八月。

经纪人没过问cover这首发布于三年前,还是首同性之歌的原因,或许是觉得这能带来些热度吧。

但洪知秀有另一层原因。

【我想把世俗所不能容许的,对你的爱,说给你和全世界听。】

“Tellme,doyoufeelthelove?”

“叮咚。”手机提示音响起,洪知秀划开。

——【“很好听。”】

“叮。”提示音再度响起。

——【“Yes,Ido.”】

LA巡演中的休息日,洪知秀去了一家朋友开的纹身店。

“THE8”的字样被他纹在了自己右侧肋骨处。

洪知秀站在镜子前,刚纹好的几天,红肿还未消下,手指抚过,又痛又痒。

放下衣服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镌刻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洪知秀有种隐秘的快感。

唯一会被发现的可能就是在床上,被名字的主人。

洪知秀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那感性又纤弱的爱人,是如何像只乖巧小狗一样,在眼眶中积聚泪水,再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打shi那处。

“You’remyvice.You’remymuse.”

你是我的第七根肋骨,是我甘愿溺死其中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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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厚脸皮我先说,但我真的好爱我写的这篇hhhh(*′`*)人(*′`*)

(这首歌应该写的是单相思吧哈哈哈被我魔改了。)

(老福特求求你别再pin我了)

日常向独立成篇

“本来就是要无止境的等待喜欢的人”

约稿展示!征得了稿主的同意!

情绪敏感的时候会觉得感官过载,似乎什么样的触碰都显得有些过分,包括爱。

第一次和徐明浩解释为什么自己喜欢在脸边比可爱的弯折的兔耳朵的时候,徐明浩才19岁。

“不常......

“不常见面的时候就要让克拉们觉得能在生活中找到陪伴,所以才会有动物塑这种事。”

有种猫咖头牌猫给幼儿园猫传授如何拉拢客人的别扭感,尹净汉颇不自在,可是眼前脸蛋还没长开细细长长一条小猫样子的徐明浩,尹净汉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眼前的是一只会说人话的小猫,很细,很长,很小,喵得不太熟练,这两天教他韩语的家伙不在宿舍,口音都七拐八拐飘无数个小箭头了。

自己是不是疯了?

尹净汉想,练习室对面的大镜子离得有点远,他睁着眼看,发现镜子里倒映着的是一只毛茸茸的白色长毛猫,和一只看着就很瘦弱的小猫。完蛋了,总不至于在红了之前自己先出了精神问题吧,眼前细声细气的小猫咪呜咪呜喊他哥,有点担心的看着他。担心也没办法啊,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尹净汉并不觉得自己的滤镜是不是开得太大,只是揉了揉来讨教的小猫脑袋,冰淇淋羊毛卷,可爱得要命,让尹净汉面无表情喊好乖好乖。告诉你也没办法解决目前的问题,所以小猫这么乖,不知道也可以。

尹净汉只好说,医生说压力太大了,没关系的,只是有点头晕,实际上并非如此,他想着医生说的话——犁鼻器太发达,是有可能出现这样的幻觉,暂时还不知道发病原因,不过不影响生活的情况下也并不建议吃药。

发病?尹净汉抓住了关键词,这是一种器官上的病变吗?医生摇头,精神上的更多些,或许是压力太大了吧。

或许,不肯定,尹净汉不太喜欢这样的词语,可是这世界上的客观事实就是这样无法改变,连他也不能,求助于神明呢?不太行吧,尹净汉自己都不太信神的。

那就只能先这样了,尹净汉想,看成小动物而已,目前还是只能把徐明浩看成小动物。

队友们都凑过来,大家都知道他去了医院,于是纷纷问他怎么样应该问题不大吧,问题大就要修养了,尹净汉自己首先担心的是这个,但队友们不是,一堆萝卜头脸上挂着担忧的奇怪表情,他很感动,但是又好想笑,人群之中被挤来挤去的小猫就是徐明浩,这点特异功能出现之后尹净汉能在一堆半大小子里立刻找到徐明浩。

小萝卜头明浩个子不矮,可惜就是很瘦弱,在人堆里快被挤成猫条,被尹净汉单独拎出来,怕真给孩子挤吐了。李硕珉举着爪子抗议,净汉哥又偏心又偏心,小猫对这个意义上的丛林kpop世界心有余悸,抱着大猫的爪子不松手,闻言,颇具将来97世界做主的气势,咪呜一大声

“真的吗。”

于是小狗不说话了,尹净汉颇为惊奇的看着徐明浩,嚯,你怎么还有这样的技能。

其实也不难理解吧,尹净汉一个人的时候想,毕竟十几岁就敢飞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追梦,能参加世界级比赛,对徐明浩而言,驯服一只小狗会是很简单的事情吧。就是现在还太小了,看不出来明浩的品种,会是什么样的小猫呢,那种金贵脆弱的品种猫,还是那种很厉害的大猫?

大概是因为会把明浩看成一只小猫,尹净汉忍不住多放一点目光在他的身上,小动物喜欢跟在两个现在比他高的同龄人身后,和vernon玩儿得也好,96里粘着三个哥哥,和文俊辉是天天吵架天天吵架天天和好天天和好,一开始崔胜澈还会为两个人吵架焦虑,后来已经能翻个身当没发生,和洪知秀之间的关系意外的不错,可能因为两个人都是绿卡,和自己的关系的话。

尹净汉非常乐于逗他,招猫逗狗那种逗,欺负但不会很过分。比如骗他用鲍鱼当货币,比如逗他在克拉们面前承认自己是尹净汉的向日葵之类的话,他会在疲惫的时候贴着自己,尹净汉有个妹妹,所以他意识到,这是女孩子对妈妈的相处方式,自然而然的喜欢,但又因为不是妈妈而带着点偶尔清醒的态度。

真可爱,小猫粘着主人,被整个团队饲养的小猫,或者说,尹净汉盯着徐明浩出神,他正在安慰装哭的李硕珉,未必看不出这人就是在装哭,心眼子和老抽色的金毛一样多,但看到一条软软的软软的小猫窝在人类身边被捏捏耳朵捏捏爪子真的很治愈。或者是他在饲养整个团队呢,尹净汉不否认任何一个人对这个团体的贡献,但看着小猫,他还是会觉得或许真的是小猫在爱他们。人都不是傻子,猫也不是。

这时候小魔王猫的本质已经能看出一点,权顺荣关于老虎的论调被小魔王一爪子拍碎,小猫昂着头一本正经说,哥是人啊是人,不是老虎啊老虎。

老虎固执虎见,小猫也固执猫见,只有尹净汉会见虎说虎话,见猫说猫话。

不过他也是受害者吧,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总是会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一遍遍提醒他

明浩是人啊是人。

于是尹净汉撇嘴,翻身准备睡去——金珉奎再打呼就把他扔出去睡客厅了。

是猫不挺好嘛,至少人群中能够一眼看出来。

就像克拉们会吃很久见不到的爱豆们的动物塑作为代餐一样,成员们也会在身边人身上吃一些代餐,尹净汉漂亮,可是辈分高年纪大,早就已经成为一个部落的首领,他不习惯于发号施令和管理——这是崔胜澈需要负责的部分,他负责的,是软软的精神管教那一部分,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青少年们自行摸索出如何管理这一堆人的办法,在建立了基本秩序和地位之后,剩下的就不是尹净汉应当操心的事情了。作为一个部落里“母亲”这样的角色,他应该和孩子们打成一片,而对尹净汉,孩子们大多带着信任喜欢尊重这样的态度。

尹净汉说,希望自己成为一座小小的岛,让每一个登岛的人都能得到幸福。尤其是小动物们,小动物们中的那只小猫。他其实是个很感性的人,会感动,但却不爱表达,煽情的故事不需要,这些感情也是私人珍藏不为人知。

而尹净汉,无论是唱队还是小分队还是年龄,就连团综里的竞技类游戏他和徐明浩都隔得很远,这不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而是说那个会在练习室求教的小猫已经有了别的玩伴儿,且尹净汉对此心甘情愿。这时候他已经不能一眼在人群中找到小猫了,犁鼻器在此刻失灵,不再把人看成猫,似乎已经好了。

可是人群中那一声奶声奶气的哥传来的时候,这里有整整七个人要被喊哥,七个人都会整整齐齐回头。尹净汉哂笑,但下一次依旧回头。

直到他意识到队友们对徐明浩抱着不一样的态度。

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和对尹净汉的态度不一样,对年纪实际上倒数第四小,应该归在忙内line里的小动物徐明浩,他们似乎抱着别的想法。

尹净汉其实有些后悔,或许不应该让他回国受那些苦,他甚至有些埋怨对方故乡里的那些人,怎么能欺负这样一个孩子呢,怪来怪去最后还是怪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他们能够再火一点,咖位再大一点,是不是就不用徐明浩吃这样的苦,不需要被别人弄哭。无能为力的青年偶像们能做到的事情也只是给那个把徐明浩弄哭的坏东西取一个充满恶意的代称缩写,有一种不良少年打群架的美感。

察觉到成员们或多或少的凝视后,尹净汉也终于把目光放在徐明浩身上,他不想这样不讲道理的说这些话,可是,他忍不住为成员们包括他自己找到一个理由,他太美了,似乎不能完全将被凝视的理由放在封闭环境和成员们本人身上,这样不真实的模糊暧昧的美丽,也是罪魁祸首。

明浩刚刚长开的时候,明明脸型五官哪里都没有变,但就是变得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和尹净汉一出道就已经定型了的漂亮不一样,他的美丽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忽然挣扎着长出来了,模糊了年龄性别,就像他黑色的发尾一样,和尹净汉特意被改过的女性气质不大一样,他的柔和是一种从身体里面诞生的特质,会让人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灵魂诞生在这具如此契合的身体里。

尹净汉敏锐的察觉到他似乎是正在被塑造的过程中,而这个过程必须全都取决于徐明浩自己,不允许别人对他造成影响。

他自己都说不清着一股莫名其妙的保护欲是从哪里来的,或许是因为那天练习室里是徐明浩是被他看成小猫的成员,或许是因为早早就约定好要做他的向日葵。在尹净汉察觉这件事的这个阶段,他们的关系早就已经产生了变化,徐明浩在经历漫长的生长痛,尹净汉在队里的定位逐渐明确,显出一点没有安全感的苗头,一点精疲力尽的苗头。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应当很有共同语言,因为死亡行程带来的身体上的伤痛和心理上的伤痛一样,都让他们易碎,脆弱,尹净汉稍微好一些,但本质上和徐明浩还是难兄难弟。生长痛是需要补钙的,那这样破茧成蝶的痛是需要什么的呢?

挑挑拣拣能拿出手的,居然也还是爱,岛会主动靠近谁吗?

尹净汉想,要看是谁,这座岛是人潜伏在海里作为另一些人的着陆点存在的,背上,手臂上,怀里,每一个地方都躺满了人,他们对自己很重要,但是心脏上还无人住着。小岛决定站起来,去把陆地上奔跑悲鸣的小猫抓起来放在心脏上养好,做一个小小的围栏,在他真正意义上成年可以翻越这个围栏之后就把他放走。

双标是一个人类的本质,他承认自己是双标的人类,那又怎么了,猫和人那样不一样,保护猫猫,是他应该做的。

那一年的世界巡演,尹净汉时常在夜里敲开徐明浩的门,蝴蝶结成的茧子把自己封闭起来,尹净汉也不和他谈什么人生哲理纾解心结之类的话,只是问他吃了什么睡了多久想不想去哪里玩儿之类的话。

徐明浩天然的不会对自己亲近的人发很大的脾气,可是在情绪和感官过载的时候,连爱都变成了一种负担。

巡演中的某一场,他因为生病而缺席了,晚上再联系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不到人了,崔胜澈说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了解明浩他不是会不顾大局的人,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想对seventeen做什么,徐明浩都不会。

尹净汉说我知道,但是不可以,我不想放他一个人待着。

你去会给他更大压力的,崔胜澈摁着太阳穴,他死死盯着尹净汉,尹净汉却还是没有察觉,他说就在门外问一问有没有发烧,不会进去的。

尹净汉,崔胜澈打断他,同龄人逼旁人更加敏锐,他站在队长的位置上对局势掌控更多,他一字一句的问他,你对明浩,到底是什么感情。

不知道,暂时也不想知道。他回答,现在只想见到他,知道他没有再发烧。

徐明浩刚来这间小绿屋的时候就听其他练习生说过,韩国的等级制度很严重,年龄大一些的练习生们很可能会欺负小练习生,他刚来,又是履历漂亮的空降,仿佛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这时候这个团还没有完全成型,尹净汉只比他先来一点,但徐明浩不知道啊,他相当严肃的尹净汉问了一次好,给刚来的“前辈”带来了不少的震撼。

后来才知道虽然是哥哥,但不是那种特意吓唬他的人说的“哥哥”。出道之后留着长发常年担任mv里的女性角色女性视角,那几年流行的花美男,这样的设定让徐明浩很依赖尹净汉,恰好尹净汉也不抗拒“母亲”的角色设定,平等的接纳着每一个人,不懂的词语可以问他,不会的问题可以问他,会被路过的黑心天使逗一逗,说自己是谁的向日葵,大家也老是说哥哥是会撒谎的黑心天使,徐明浩却觉得,或许他实在是有些寂寞。

离开家庭来到新的环境,虽然是年龄上的哥哥练习时长却没有那么长,骨子里相当男孩子但是要扮演女生的角色,出道后剪了长发还要被骂,徐明浩想,他不是黑心天使,他只是很寂寞,想要被爱,想要有人能听见他在情绪里的求救,一潭净水的底下是不为人知的压力和寂寞,做他的向日葵没什么不好的,希望尹净汉能够幸福就好。这种感情是心照不宣的,愿意被尹净汉揉来rua去也是这个道理,只要你幸福就好,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

低烧裹在被子里赌气,敲门也不去开门,只有几声,队友们稀稀拉拉的问候发在手机上,门外那个是尹净汉,守在门外的尹净汉,发消息得不到回应就不会再发,敲门没人开门就不会再敲,徐明浩以为他走了,于是自己也睡过去。

吃了退烧药发了一身汗,他踩着地毯打算出门去找点水喝,打开门的一瞬间,尹净汉就惊醒了,还在揉眼睛没反应过来的哥哥身上一股疲惫的味道,却还是立刻意识到徐明浩来开门了,他站起来问他“明浩你好点了吗?有没有好好吃药。”

徐明浩恍惚想起以前全圆佑生病的时候,尹净汉也是这样,在全圆佑的床边哭了好久,他好像很怕失去成员们,很怕自己在成员们难受的时候什么都做不到。

尹净汉揉着眼睛问他的时候,徐明浩才意识到这一点,这是他仅有的能够给徐明浩的东西。尹净汉是个富有的慷慨的人,却自认为如此贫穷。

尹净汉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长条人类在自己面前变成长条小猫,毛色不亮鼻头发白,可怜巴巴看着他,他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尹净汉想,但怎么还是这样可以一把抓起来的小猫样子。

咪呜咪呜,和那个练习室里问问题的小猫没什么不一样,大家都说明浩的变化真的很大,可是尹净汉不觉得,可能因为他是一座岛,一座埋在海里的岛,并不知道人类身上的变化,又或者是因为徐明浩是一只小猫,还是一只不长肉的小猫,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并没有什么变化。

又或者,在爱的人眼中,什么变化都不是变化,在爱的人眼中,早就看到了本质。

都是尹净汉认真在网上对比找到的答案,徐明浩偶尔会抱着尹净汉睡,或者约尹净汉去哪里玩,开门的时候蹲着duang大一只雪豹,尾巴和棉花糖一样扫过来扫过去,眨眨眼又是清俊美丽的男孩子站在面前,用那双就没变过的大眼睛看着尹净汉,有点疑惑。自己背后有什么嘛徐明浩想,怎么老是盯着自己背后看。

尹净汉想崔胜澈的担心真是多余了,他如果能看到自己看到的明浩,只会比自己更喜欢的。他问徐明浩,明浩有喜欢的人了吗?

如愿看到雪豹的大爪子脚趾抓地,尾巴甩过来甩过去,焦躁地不行,但是又可爱得不行。

“没,没有。”徐明浩结结巴巴,偷偷抬眼看尹净汉,他发现自己在尹净汉面前也怀着希望他能够多注意自己的心情,两个人幼稚到一起去了。

好哦,黄金蟒吐了吐信子,在尹净汉自己没留意的玻璃倒影中,用尾巴尖缠上了雪豹的大爪子,那我们出去玩儿吧。

没等徐明浩理清楚这两者之间的逻辑关系,就已经被拉着进行尹净汉散步半小时充电一整天的日常生活了。

续约那天大雪豹变成成年体,尾巴和自己一样长,尹净汉意识到徐明浩有一次进入了成长期,而这一次的成长期,只是徐明浩自己就可以度过了。

后来和徐明浩说那场景真是有意思的时候,大雪豹嘴里叼着合约,一条一条写问,他很聪明,是自然界的捕食者和掠夺者,这样的事也并非需要尹净汉给他解释,但就像孩子报志愿得有家长在旁边当吉祥物一样,奇奇怪怪的仪式感,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大家手上都有饮料但是他想喝的时候,一定会凑到尹净汉手边蹭一口。

这是什么养熟之后的小动物行为,尹净汉面无表情的被萌到,然后听到成年大雪豹对自己说,他会续约的。

嗯,已经决定好了,也已经告诉了爸爸妈妈。

尹净汉逗他,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没想到大雪豹真的疑惑了,思考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但想做就做了。

尹净汉就知道这只油光水滑的小猫真的已经成年,自己可以撤掉不需要的保护圈,暂时还不想等到徐明浩自己翻出去,去玩儿吧,小岛和大雪豹说,属于你的悬崖峭壁还在等你,去玩儿吧,这世界就是一个大大的游乐场。

但徐明浩问他,那哥怎么不去呀。

因为我是一座小岛,尹净汉比划到,小岛是不能够随意移动的,这个世界很危险,我得保证大家回来之后还有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次徐明浩没说什么赞同的话,他只是思考了一会儿,尹净汉没有注意。

他说,等待喜欢的人本来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喜欢的人就是需要等待的,快去玩儿吧小猫。

哦,大猫变成人类,看着尹净汉,好。

犁鼻器又好了,他眼中的世界不再出现油光水滑的雪豹,因为冷躲进自己怀里,但又怕他冷给尹净汉手套戴的不再是一只雪豹,而是比自己还要高的弟弟了,金发,黑发,五彩斑斓的小孩在他的怀里,尹净汉逐渐意识到他是可以依赖的人,也理解为什么崔胜澈说明浩有时候更像哥哥。

明浩是人类啊是人类啊,心里的声音这样说。

尹净汉的感情却一直没有变化,似乎怎么对待小猫的就是怎么对待明浩的,他后知后觉自己的感情好像真的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也没有细想。

拆掉栅栏之后的土地上又来来往往了很多人,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回到了明浩的家乡,在中国的土地上看着明浩做大明星。那时候尹净汉就在想,啊,好多年前的那个要被打到脑袋开花的人会不会看到这场绚丽到极致的表演呢?他们这次真的来打群架了。

想到这尹净汉忍不住笑出来,徐明浩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思考着到底怎么了。

他问徐明浩“明浩呀,还会觉得辛苦吗?”

不能做小猫的时候,为了团队需要空翻的时候,不被理解被欺负的时候,虽然他们已经过去了,他的前程何等光辉灿烂,但尹净汉还是想问,你还痛吗?那些伤口有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留下了疤吗?会不会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人会有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的习惯,觉得这个世界对他不好,很多人都会这样想,但徐明浩不是,他没有受害者思维,他深知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出于本心而非环境胁迫,环境当然塑造人,可是强大的人也拥有着改变环境的能力。

徐明浩眨眨眼,就像他和很多人说的那样——没,没怎么吃苦啊。

自我成长不算苦,他人轻视不算苦,很多不可言说无法直白表达的委屈也不算苦,走不出来长不大才算苦的。

成年的雪豹是没有天敌的野外捕食者顶端,他们有自己的悬崖峭壁,旁人既不能攀登,也不明白。

九月,是个很好的季节,中秋已经过去,秋意渐浓,尹净汉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接受一次分别,但好像不是的。

一座岛,岛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那么多小动物,现在这座岛要开始漂流了,他忽然害怕自己没办法回到原定的地方,那个和大家一起许愿的海边,分离焦虑吗?尹净汉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对物品的耐性真的很差,连同对自己的耐心也是,能让他收敛脾气的的孩子们都不在,只好对着自己和家里的抱枕发脾气。

尹净汉啊尹净汉,你怎么能这样呢,是不是应当打起精神和克拉们道别,至少也要说一些话吧。

他说不好自己是恐惧还是别的,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去到另一个新的地方,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他会难过的,焦躁,忐忑,恐惧,他太害怕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害怕回来的时候岸边已经无人在等候了。

爱是来去如风的东西啊,尹净汉安慰自己,所以没关系。

可是就像很久之前他敲响那扇紧闭的门扉那样,也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还住在宿舍呢我们哥,来人拎着烧酒和冷面之类的外卖,仗着自己吃不胖在晚上来一顿韩式夜宵,眼睛亮亮的男孩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时候练习刚刚结束,他应该回家好好睡觉才对。连表达都韩式了,这么多年的沉浸式情景教学已经足够徐明浩在这方面有着新的体悟,他看着尹净汉愣神的样子,于是举起手里的酒瓶,哥?

让开身子叫人进来,尹净汉觉得这是一个奇幻的夜晚,换了鞋的徐明浩眨眼间又变成了雪豹,比上次看见的体型还大,是因为健身了吗?依旧是那样叼着进门毛茸茸的样子,看了真是让人觉得可惜,要是可以摸就好了。

要吃夜宵吗哥,我带了你爱吃的牛肉过来。

啊还有饺子。

哥还挺喜欢吃饺子的我记得。

尹净汉关上门,一边去给他倒水一边说,这乱七八糟的语序你到底哪里学的,还是,他观察着看起来镇定自若的徐明浩,你已经喝过一点了。

怎么会呢,大雪豹眨眨眼,没喝,他们喝了。

酒喝了半罐,话都还没说出口,紧盯着自己的大雪豹压迫感十足,看着就不是很好混过去的样子。尹净汉有些后悔让徐明浩学到自己一贯的招数,那年守房间门的报应终于还是落到了自己头上。

要怎么办呢,情绪过载的时候连碰到爱都会觉得痛。

“我会等你回来的。”

“不要害怕哦哥。”

“等待喜欢的人是必要的呀,喜欢的人就是要一直等待的。”

他是一座哗然的山,地底翻滚的岩浆,湖水为他沸腾又熄灭。尹净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透明的人类,尤其是在爱面前,给出来的那些爱都成了回应。无法控制的地质运动就像尹净汉捉摸不透的犁鼻器病变一样,不管不顾的掀翻已经成型的小岛,让他离岸,重新化作奔腾的岩浆或者湖水去追寻更广阔的世界,而徐明浩,雪豹登上的悬崖峭壁就是他自己,一座巍峨的,美丽的山,他站在岸边瞭望着尹净汉的位置。

即将到来的分别没什么好惧怕的,尹净汉想,地球亘古不变的地质运动总会将自己送到他身边,无论是什么形态,无论是什么时候,请不用担心,这世界是一个很大的游乐场,尹净汉也有回来时可以待着的安全地方。

詹姆:嘿,兄弟,让我尝尝你的

西里斯:不要,詹姆,不过莱姆斯你的味道怎么样

莱姆斯:够了,我说够了

来不及搞生贺了,发一下旧文解禁!

:然后发现是用hp生日故事庆祝dm生日x

*收录于《前路万岁》

正文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黑色的幕布像铅块一样沉重地遮挡着舞台,他浅灰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歌者登场了,戴着造型诡谲的面具,暗红色的舞台灯光渐渐亮起:“抛弃一切希望吧,你们这些由此进入的人!”

地狱的大门敞开,但丁在维吉尔的指引下好奇地步入。他看到那些被禁锢在这里的不得赦免的恶徒,这些人的罪孽不可清洗,只能在无尽的刑罚中徒劳地忏悔,然而天堂的通路早...

地狱的大门敞开,但丁在维吉尔的指引下好奇地步入。他看到那些被禁锢在这里的不得赦免的恶徒,这些人的罪孽不可清洗,只能在无尽的刑罚中徒劳地忏悔,然而天堂的通路早已永远地对他们关闭……

“背叛者仰卧在冰中,眼泪本身无法流淌。

痛苦的泪水在眼睛里遇到屏障,

因为最先流出的眼泪已冻结成冰核,

就如一副水晶面具坚固地锁住眼鼻。

更多的泪水只有流回心中,

加剧悲伤。”

他在散场时第一个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剧场。

.

“所以,马尔福,31号晚上你究竟在哪里?!”一进入拘禁室,哈利就怒气冲冲地把一沓羊皮纸摔在地上,“现在你是被指控残忍地杀害了伊利斯·贾勒特,而不是打碎了一瓶魔药!”

德拉科坐在一道道铁链后面,被束缚着,简单地回答他:“我知道。”

“你不知道!”哈利怒视着他,“如果这个指控成立你就会被处死。他们已经在商量了,有人提议用火,有人提议用铁刺,总之都不是些什么愉快的方式,只因为他们害怕一个食死徒会复活。”

德拉科慢吞吞地说:“听起来,这两个选项都比摄魂怪的吻要体面。”

“你管变成一具流光血的干尸叫体面?”

“总比只剩一个丧失灵魂的躯壳好。”

“去你的马尔福!”哈利冲到他面前,以在那些铁链限制下能达到的最近距离盯着这个金发男人,咬着牙说,“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你的灵魂,就告诉我7月31日晚上你究竟去了哪里!”

德拉科偏过头:“无可奉告。”

哈利阴沉着脸回到傲罗办公室的时候,罗恩就已经知道结果了:“马尔福还是不肯说?”

“他连看都不看我。他究竟明不明白无意义的隐瞒只会加重他的嫌疑?完全不懂他为什么死都不肯说那天晚上自己究竟在哪里!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告诉我他在赌博在酗酒在霍格沃茨礼堂里光着身体跳探戈,或者,一整晚都在某个妓女的床上鬼混,可他一个字都不肯给我!”哈利重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我以为我跟他的关系正在好转——就算那是我的错觉,那个蠢货至少也应该明白现在我在帮他。”

罗恩突然紧张起来:“天哪,马尔福被拘捕了,那开学的时候谁送罗丝和泰迪去车站?!”

“我试过,但总是有做不完的工作。”罗恩嘀咕着,“而且哈利你比我还忙,去年圣诞节你甚至是让泰迪在霍格沃茨跟马尔福一起过的。”

“理论上来说他们有血缘关系……算了,那次是我没考虑好。”哈利抓了抓他不平整的头发,“总之还是先解决这个案子吧,不然以后我们在接送小孩这件事上都会失去一条叫做德拉科·马尔福的后路。——斯宾塞的证据还是只有一枚袖扣?”

“没错,一枚绿宝石袖扣,在贾勒特小姐窗台下面找到的。斯宾塞坚持说是马尔福从窗户入侵的时候遗留的,但是找不到任何痕迹。他又说马尔福用了魔法,可那样的话根本没必要翻窗,一个幻影移形就能做到了。”

哈利说:“斯宾塞根本不在乎证据,他只是恨德拉科。”

“为什么?”罗恩疑惑地说,“我的意思是,我都不介意当年马尔福给我下毒的事了,斯宾塞为什么会表现得比我们还恨他——要知道在这之前他甚至不认识马尔福。”

罗恩随口说:“况且现在马尔福改得挺不错的。”

哈利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耳朵有一点红,过了两秒钟才附和罗恩:“是的,他现在……挺不错的。我想我应该去他的住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出他案发当晚究竟去了哪里。”

当然,罗恩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朋友这一点小小的不自然,只是衷心地希望哈利能真的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这样还是有一个马尔福可以随时帮他接送小孩。

这是哈利第一次进入德拉科现在的住处,说实话,令他非常地吃惊。

或许是命运的某种设计,这个斯莱特林最终回到了霍格沃茨任教。他接受过审判,经历过唾弃,在无数的猜疑和否定中,是这所被他背叛过的学校敞开怀抱接纳了他。麦格教授的这个决定引起了非常糟糕的反响,哈利记得当时那些猫头鹰甚至冲到他的卧室里,强烈地要求他们的救世主再次拯救霍格沃茨,把那个邪恶的食死徒赶出去。

这些信件勾起了哈利许多关于学校、关于德拉科的记忆,他想起自己的那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回答:德拉科为什么没有说出那个跪在他家地板上的人就是哈利·波特?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仍然好奇一个答案,但他旁听了德拉科在霍格沃茨的第一次授课。黑魔法防御术。

情况比哈利想象得要好得多……或者说,德拉科是个比哈利设想中要合格得多的教授。哈利曾经以为这个斯莱特林会像斯内普那样刻薄、阴沉、把课堂变成一个地狱,不过他没有,相反地,他是个非常称职的教授,称职到连哈利都能看出他对这个机会的珍惜。德拉科的改变是真的,而不是当初为了应付陪审团而使用的动听话术——哈利有点高兴地确认了这一点。

接下来他们只有一点零星的碰面,直到哈利在一次任务中受了伤,等他一醒来就拖着还没长好骨头的右腿焦急地表示自己必须立刻去车站接泰迪时,罗恩告诉他不用担心,马尔福已经把他的小教子送回来了。这件事给了这两个格兰芬多灵感:德拉科·马尔福是一个能在他们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帮他们接送小孩的人。甚至是一位可以给泰迪和罗丝免费补习的教授。

这种情况下,哈利不意外他和德拉科的接触慢慢多了起来。他已经能用一个成年人的目光看待他们两个的那些过去,有些好笑地发现曾经让年幼的他无比痛恨的德拉科·马尔福确实只是个幼稚的蠢货。那个问题的答案没有意义了。无论德拉科有多讨厌哈利·波特、有多热切地使用一切手段试图让哈利倒霉或者出丑,在那个时刻他都不能真的接受哈利因为他的一句指认而被杀死……德拉科做学生的时候确实是个坏孩子,但不能说他邪恶。

他震惊地看到了一个和他印象中的马尔福完全不符合的房间,简陋、狭小、几乎像苦修士的洞穴。这个位于地下的房间里甚至没有壁炉,冷冰冰的铁床上只有非常单薄的被褥。没有任何娱乐用品,哪怕一本稍微轻松一点的读物,相反地,在空荡荡的书桌上搁着一卷带刺的铁丝,像是一簇荆棘。哈利用手指轻轻碰了它一下,茫然地感到一阵刺痛。

——简直像一间囚室。

哈利在寻找线索的时候更加确认了这一点,唯一带有一点生活气息的是一条被随手搁在枕边的领带,非常普通的款式和质地,哈利自己可能都有条差不多的,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哈利皱着眉头,更仔细地观察每一个角落。他还是没办法想象德拉科是以怎样的状态在这个房间里生活的,但他好像隐约触摸到了一点什么,关于德拉科对他那一晚的去向闭口不谈的原因……突然地,某个小东西吸引了哈利的注意。

是一张夹在课本中的便笺,但看起来不是羊皮纸的材质。哈利小心地把它抽出来,欣喜地发现这确实是一张来自麻瓜便利店的收据。更好的是,这张油墨尚未褪色的收据上,清晰地显示着哈利想要获得的信息。

一包苏格兰黄油饼干。

兰贝斯区鹰嘴豆街348号。

哈利紧紧捏着这张收据,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魔法部。他的新证据比那枚袖扣可靠多了——在看过那个苍白的房间之后哈利简直怀疑起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还在使用这种袖扣,确实他讲课的时候都穿得很朴素——就算德拉科还是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哈利可以把这张收据得意地展示给他看,然后告诉他永远不要小看一位资深傲罗。

“……已经过量了。”

“让他喝下去!这种剂量对付食死徒正好!”

他的声音大得可怕,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得不知所措。除了德拉科·马尔福。束缚着他的铁链被暂时打开了,两个傲罗正试图把某种药剂灌进他嘴里……那个金发男人半低着头,嘴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他的身体也是紧绷的,双手死死握着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在他手背上夸张地凸起,清晰地显示出他正在忍耐着某种痛苦。

哈利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你们在干什么。”

斯宾塞说:“一点吐真剂而已,食死徒受审的时候不是都喝过这个吗?”

哈利的眼神非常冷硬:“你没有权限擅自使用这个!”

“假如您下个月能顺利晋升为傲罗办公室主任的话,波特先生,我当然只能服从您的命令。至少现在,我们平级,我不会给什么‘大难不死的男孩’面子。”斯宾塞带有恶意地说,“恕我无法理解一位戴有战争英雄桂冠的所谓救世主为什么会这样包庇一个食死徒,几乎是千方百计为他脱罪……当年真的是你打败伏地魔的吗?还是说那只是一个为了鼓舞人心编造出来的故事?”

“……闭嘴。”一个嘶哑的声音说,“波特开始和伏地魔对抗的时候,他开始为巫师届流血的时候,你还是一头光着屁股铲沙子玩的幼崽。”

——没有人想到说话的是马尔福。无论多少吐真剂都没能撬开他的喉咙的马尔福。现在这个男人抬起了头,灰色的眼睛阴戾地盯住了斯宾塞,目光里充满了嘲弄和不屑,以及那一道道束缚咒语都无法遮盖的冷厉。过量的吐真剂似乎对他的神智毫无影响,他手背上凸起的血管,额头的冷汗,甚至是凌乱的头发都加剧了这种戾气,让他看起来更加像一头濒临失控的野兽。

这曾经是一个食死徒。接受过伏地魔亲自任命的食死徒。斯宾塞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了解德拉科食死徒生涯真实情况的哈利完全不明白斯宾塞为什么突然表现出害怕。他把手放在德拉科肩膀上,非常担忧地感觉到那个人正在艰难地隐忍着身体的颤抖。哈利不知道服用过量吐真剂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控制住自己什么都不说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他严厉地对斯宾塞手下的傲罗说:“去找治疗师,除非你们想要因为违规审讯被免职!”

“死刑犯不需要治疗师!”斯宾塞的脚跟贴着墙壁,似乎获得了某种支撑,“魔药已经起效了!马尔福,现在就告诉波特先生,上个月31号晚上你是怎样杀死伊利斯·贾勒特的!你这个魔鬼,快说说你是怎么折断她的大腿,让她流着血在地上爬行直到死去的!”

德拉科注视着斯宾塞,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刺眼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哈利意识到这个傻子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沉默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他紧张地弯下腰,手忙脚乱地去掰德拉科的嘴:“操,你他妈的在干什么,马尔福!”

他愠怒地向杵在旁边的年轻傲罗下令:“我说了去找治疗师。你们都准备跟着斯宾塞一起发疯吗!”

“不准去!”斯宾塞紧紧守住了大门,“今天我一定要让这个食死徒交代他的罪行!”

“斯宾塞,如果十分钟内没有一个治疗师到这里,我就算被停职,也会让你在圣芒戈拥有一张重伤床位。”

“这就是救世之星?为了一个食死徒威胁他的同事?”

“德拉科不是食死徒。我也不承认大肆使用违规手段的人是我的同事。”

“这就是你的立场,波特先生!”

那两名被斯宾塞带来的傲罗为难地夹在两名上司之间……其中那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蹲下去,小声地对德拉科说:“马尔福先生,如果你确实是清白的,就告诉我们那天晚上你究竟在哪里,或者有任何人能为你作证……”

哈利几乎同时紧紧握住了德拉科的手。他必须承认,尽管他痛恨斯宾塞违反规定做了这种事,他也希望德拉科在这时能说出他其实去了麻瓜伦敦。陪审团对吐真剂的信任根深蒂固,即使德拉科只是说他一个人在黑湖边吹风,在那些巫师看来也非常有说服力。更何况哈利手中还有一张便利店收据作为物证。

然而这个金发混蛋只是用力地反握哈利的手,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一个词:“波特——”

接下去他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有一层寒冰牢固地冻住了他的唇舌。

罗恩有点担心地问:“马尔福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还没醒。”哈利疲倦地回到傲罗办公室,拿起魔杖试图整理一下自己的外表。他差不多一整夜都在圣芒戈,除了过量吐真剂造成的伤害,治疗师告诉他德拉科身上还有一定程度的长期魔咒伤害,很有可能是他自己魔法使用不当造成的。以及,在一个咒立停后,所有人都看到一道新旧覆盖的渗血伤口出现在这个病人左手上。哈利认为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伤口来历的人。他想起那卷带刺的铁丝。

显而易见,德拉科一直在隐瞒着他的秘密:他自始至终都没能从那场战争中走出来。哈利大胆地判断,那个囚室一样的房间,和这些被掩饰的伤痕,都是那个斯莱特林自罪的方式……可是这跟他不愿说出自己在7月31日晚上的去向有什么关系?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也许我得去麻瓜伦敦看看。”哈利自言自语地说,“像德拉科这样显眼的人在接近午夜光顾,店员很可能会对他有印象。让我看看要怎么过去……兰贝斯区鹰嘴豆街……可以在附近的地铁站下车……”

哈利惊讶极了:“我?上周去过?”

“没错,而且你第二天一大早还醉醺醺地来我们家敲门,不管怎么拦都坚持要钻进克鲁克山的窝里找领带。”

哈利睁圆了眼睛:“我完全没有印象!……等等,确实有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头晕脑胀,全身都疼得厉害,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在陋居的沙发上了,只对离开傲罗指挥部的事有点印象……”

“就是那天。”罗恩告诉他,“赫敏说你姨妈家邀请你去给你庆祝生日,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让我别多问。我没想到你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哈利查阅地图的手停住了:“我的生日。”

“对,这么一想你有好几年忙得没顾上过生日了,不知道为什么你姨妈突然想起来这个。”

哈利大叫:“我的生日是7月31日!”

“当然。有什么问题吗?”罗恩点头的动作停顿了,“等等,哈利你该不是想说马尔福……”

哈利用力抓住罗恩的肩膀,把他的红头发好友固定在座椅上:“他说‘波特’。”

“什么‘波特’?”

“当被问到那天晚上有谁能给他作证的时候,德拉科说‘波特’!”哈利深深吸了口气,快速地说,“我以为他是在叫我的名字因为当时我就在他眼前。但是,他已经喝了远远超过安全剂量的吐真剂,他是在回答问题。能为他作证的人是,波特。”

“你的意思是,伊利斯·贾勒特被谋杀的那天晚上,马尔福其实是跟你在一起?”

哈利压抑着怒气说:“显而易见,该死的德拉科·马尔福对我用了一个遗忘咒!而现在,他宁愿被处死都要隐瞒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罗恩疑惑地问:“可是这能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不论是马尔福还是你都经常去麻瓜伦敦,偶然遇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哈利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说:“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

“告诉我,罗恩,我在克鲁克山的窝里找到自己的领带了吗?”

罗恩像是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样大叫:“当然没有!克鲁克山是个好姑娘,她不会乱叼别人的领带!”

哈利说:“那么,德拉科窝里的那条领带就是我的。”

“德拉科的窝?!”

“对,在他床上找到的。我当时还想过我也有一条差不多的——其实那条就是我的!”

哈利猛然站起来,一边转身往外跑,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好极了,马尔福,你最好是已经醒了,可以好好跟我解释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留在椅子上的罗恩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用微弱的声音说:“也许是我的错觉。刚才哈利的那些话,听起来简直像是有那方面的暗示。”

哈利在奔赴圣芒戈的途中拼命地猜测那个晚上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德拉科这样坚决地想要隐瞒至死。他自己没有任何印象,甚至不知道这跟他姨妈的生日邀请有没有关联……也许他们激烈地争吵了,也许哈利发现了德拉科手上的伤痕,更有可能,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争吵反面的事。

这不是没有迹象的。很多次,哈利都能感觉到德拉科的目光非常专注地落在他身上……专注到让他脸颊发烫。哈利早就不是青春期的天真小男孩,非常大胆地猜测了这种目光背后可能的含义。去年的圣诞夜,他坐在霍格沃茨的台阶上,仰着头让德拉科处理他头部的伤口,同时羞愧地听着这个男人的各种指责例如“波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是像十几岁的青少年一样不要命”、“我相信你的教子一点都不希望你伤势过重死在半路,只是因为想在天亮前送到圣诞礼物而耽误了治疗”。有那么几分钟他们离得非常近,近到哈利认为他们的关系马上就会更进一步……和德拉科一起照顾泰迪是件不错的事……不,像现在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也很不错……只要这个金发巫师立刻抱住他,他们会有一个非常愉快的圣诞夜和一个非常愉快的将来。但是德拉科退开了。

——但他也有可能想错了。

圣芒戈的洁净地面让哈利难以控制地想起德拉科那个单调简陋的房间。也许德拉科那时候退开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哈利,也许他只是觉得他身为一个罪人……没有这个资格。

哈利咒骂着,痛恨那个混蛋的自我隐藏。所以他用遗忘咒消除了什么?一个会让他们的关系不得不改变的夜晚吗?好极了,7月31日的夜晚德拉科·马尔福很可能是跟哈利·波特在床上鬼混了一整夜。当然也有可能是草地,或者公园的长椅。他甚至把自己的领带丢在德拉科那儿了,而对方给他留了什么呢?一具第二天醒来后每个部位都在酸痛的身体,和一个见鬼的遗忘咒!

哈利砰地推开了病房的门。

德拉科醒来的最初一个小时,基本没法连贯地思考。他失语,耳鸣,太阳穴剧烈地疼痛,许多画面杂乱地塞满了他,审判庭,抗议信,绿光,喊叫,坠落的邓布利多,熊熊燃烧的能够将他完全吞没的火焰……

背叛者仰卧在冰中,眼泪本身无法流淌。

抛弃一切希望吧,你们这些由此进入的人。

德拉科无意识地收紧左手,然而并没有那种熟悉的能够让他恢复清醒的疼痛传来,他终于恍惚地想起,这里不是他在霍格沃茨的房间。

他被捕了。他被指控谋杀了一位女士。但这里也不是拘禁室……

就在德拉科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正身处圣芒戈的时候,病房的门被突然地推开,一个气势汹汹的波特出现在门口:“马尔福!”

德拉科不禁坐了起来,挺直了身体。

哈利愤怒地说:“我不敢相信,你居然会对我那样做!”

——波特知道了。一瞬间,痛苦的空白席卷了德拉科的大脑,他不知所措地沉默着,脸色苍白得惊人。

哈利逼近他:“不解释一下吗,马尔福先生?”

德拉科说:“没什么值得解释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

德拉科闭上眼睛,知道忏悔的时刻终于到来。他应该把他的罪恶,他不堪的绮念,以及他污浊的心,全部地剖析给哈利,请这位救世英雄来准确地衡量他的罪行。但他做不到,没有一个字句能够从他口中顺利地倾吐,于是他确实地明白他的灵魂早已堕落在地狱,完全地冻结在科奇特斯湖之下。牢固的寒冰面具已经紧密地黏连住他的皮肤,他不能眨眼,不能出声,不能流泪。

“德拉科·马尔福。”哈利靠得更近了,“拒绝说话是没有用的,我有证据。”

接着,这位资深傲罗在德拉科震动的目光中,稳稳地取出了一张保存在魔法水晶中的纸条:“虽然程序很复杂,但是把麻瓜证人带来威森加摩是有先例的,除非你在买这袋苏格兰黄油饼干的时候改变了自己的外表。”

“……你去了我的房间?”

“我他妈的早就该去你的房间看看!”哈利在他床沿上坐下,突然变得有些沮丧,“你这样……这样让我觉得我很失败。没有特殊情况我们每周都会见面,我没想到我居然会不了解你到这个地步。”

“波特——”

哈利抹了抹自己的脸,把魔杖塞到德拉科手中:“现在,把你给我下的那个该死的遗忘咒解开。”

“遗忘咒?”德拉科下意识地握住手中那一截冬青木,“等等,我以为……”他以为哈利那样愤怒地质问他,是因为这个男人想起了那个晚上自己对他做的混账事。

哈利用他的绿眼睛注视他:“推脱是没有用的,马尔福,就算你不愿意,我也可以找其他人想办法。但我想你也知道,这种记忆咒语如果不是由施咒者本人解除,谁都说不好会发生什么意外。”

德拉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会的。”

——假如他无法自行陈述罪行,那么就让波特自己去看看。他不该抱有侥幸,以为一个遗忘咒就能掩盖他的龌龊,惩罚来得比他想象得还要快,如果可以,德拉科宁可被当作一个杀人犯处死。

哈利的魔杖在他手中意外地乖顺,德拉科抬起手臂,让圆润的魔杖顶端轻轻抵住那个黑发男人的额头。哈利和他对视着,三秒钟,接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完全不担心德拉科会对他用出什么可怕的咒语。

这种信任让德拉科被更大的罪恶感压住了。他宁愿接受谩骂接受苛责,也害怕接受这种善良,他就像一个在黑暗中滞留了数十年的旅人,一点点阳光都让他无法承受……就像接纳了他的霍格沃兹,就像哈利。他的卑劣在这种映衬下被完全展露,他不相信自己能够给这些向他给予善意的人足够有价值的回报。

在念出咒语前,德拉科尽可能贪婪地看着哈利。是的,他不但没能做到给对方回报,甚至,滋生出了肮脏的欲念。无论他把他的铁床变得多么冰冷、多么像一台刑架,他都无法阻止自己一再地把哈利拉进他那些下流的梦。德拉科唾弃自己在梦见了那些画面之后仍旧无比期待和哈利的见面,他唾弃自己,甚至会在清醒的时候一边想着哈利明亮的眼睛一边像一头动物那样自渎。

他是无可救药的罪人。

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咒语的光芒没入哈利额头时,德拉科知道他们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见面了。他的灵魂在冰湖中持续地下沉。

哈利的睫毛颤动,明亮的绿眼睛即将睁开。

德拉科抿着嘴唇,等待属于他的量刑。

哈利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整理他刚刚恢复的记忆,然后毫不掩饰的失望清晰地写在了这个格兰芬多脸上:“……只是这样?”

德拉科不理解地看着他。

哈利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是在开玩笑吗,马尔福!你该死的喝了整整三瓶吐真剂都不肯说的事,宁可被处死也要隐瞒的事,就只是你他妈的在我喝醉的时候亲了我一口!”

德拉科坦白:“是。从去年开始,我就在这样龌龊地肖想你——”

“我甚至都不好意思管你那个叫亲吻!它持续了有三秒钟吗!”哈利大叫着,“我还以为会有酒店!草地!公园长椅!结果你告诉我只有这个!我早该想到你的便利店收据上只有苏格兰黄油饼干而没有安全□□套不是什么好预兆——亏我以为是因为你们纯血巫师不愿意用那个!”

“波特?”德拉科被他的反应弄得思维停摆,“不,你……”

“为什么不对我说?”哈利用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你早就应该对我说。你知道吗马尔福,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你让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去年圣诞?”

“别告诉我你忘记了,”哈利谴责地说,“你肯定记得,你是刻意退开的,我以为我被你彻底拒绝了!”

“对不起——”

哈利突然扑过来,恶狠狠地捂住了德拉科的嘴:“不要道歉。在你从那个该死的房间里搬出来之前别让我听到你说任何和道歉有关的话!”

德拉科困难地说:“你都知道了?”

“你瞒不过治疗师。”哈利抓起他的左手,“疼吗?”

德拉科说:“没什么感觉。”

哈利毫不客气地说:“你差不多已经把自己放在冰窖里冻成一座冰雕了。冰雕能有什么感觉?”

“抱歉——”

这一次哈利用嘴唇堵住了他的话。三秒钟。哈利说:“我说过,别让我听到你说那个词。”

德拉科怔怔地看着他。积年的冰雪在坍塌、碎裂,他的灵魂在挣扎着上升。

哈利坐在他身边,有点混乱地说:“你现在很好。我的意思是,你做得已经足够了,如果你还想多做点什么的话就来傲罗这边帮我,斯宾塞被免职以后我们的人手不够了。——别这样看着我,我有这个权力挑选我的搭档。下个月我就是傲罗办公室主任了。”

哈利催促地说:“你不愿意吗?还是有其他想法?你知道,我平时很忙,但是每周只见一次我觉得太少了,如果是担心泰迪的话,我升职以后会记得给罗恩留出假期接送他们。”

哈利紧张地说:“你还好吗,德拉科?我记得吐真剂的后遗症之一是失语……你至少先回答我一下!”

他们的身体紧密地靠在一起,德拉科感到温暖从哈利那边源源不断地传来。封住他的寒冰面具融化了,一种久违的灼热出现在他的眼角,让他的眼球刺痛无比。

他问:“哈利,我有资格爱你吗?”

散场时,德拉科第一个离开了剧场,在夜晚的伦敦街道上沉默地行走。

他不想回霍格沃茨,但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麻瓜的街道讽刺性地带给他安宁,几盏路灯熄灭了,他随口念了一个咒语将它们重新点亮——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乱糟糟的哈利·波特抱着一大堆酒瓶,茫然地坐在刚亮起的灯光底下。

“……波特,别用蛮力抓我的皮带,你会把它扯断的!”

“我,我会修复咒。我是个小巫师!”

“是的是的,马上就要三十岁的可爱小巫师。”

“弗农姨夫的头发白了好多。达力……达力比斯宾塞还有礼貌。”

“……你原谅他们一家了?”

“原谅什么?”哈利眨着眼睛,突然扑到他身上,“德——德拉科,你下周,还是在学校吗……”

“嘶,别咬我,波特!”

哈利理直气壮地说:“我饿了。我想吃苏格兰黄油饼干!”

“我没法背着一个醉鬼进便利店,波特。”

……

“好吧,希望店员不会为难我们。”

“德拉科,你看到了吗,他肯定、肯定以为我们是一对同性恋!”

“吃你的饼干,波特。”

“你是同性恋吗,马尔福?你一直一个人。不,不用回答我,我只是随口问一下……”

德拉科一动不动,感到深夜的冷风缠绕住他的双腿。他已经很久没有对自己用过保暖咒了,久到他以为他的身体早已在经年的寒冷中完全地冻结。某种意义上,寒冷是一种能让德拉科纾解自我的东西,但现在,他还是感觉到温暖,激动,和难以控制的庞大感情。只是因为有一个哈利·波特正安稳地睡在他膝盖上。

他低下头,把一个的吻小心地印在哈利嘴角:“是,我是个同性恋。”

食死徒亲吻救世主,一项可怕的重罪。但他愿意背负,这是他所有的罪行中,唯一带有温度的那一条。

树木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哈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在摸着自己刚被轻轻吻过的嘴角傻笑。

诞生在夏季的救世主赦免了冰湖中的罪人。

fin

有一部分有其他八的cp,会持续更新

单人篇

51.

52.

53.

54.

55.

多人篇

4.作者:没有别的狗狗了

图文类

我想我会永远幸福

本章1.7w+

又名《上流社会》

ooc预警,提前致歉

ABO世界观(可能不太成熟)

全员豪门大佬略疯略偏执

「三十」

小湖边的景色很好,架子和碳火支好,一行人就撸起袖子准备开始烧烤了。

因为这次他们都没有叫厨师来,所以大多数烹饪工作都是自己准备的。

徐明浩有些菜爱吃偏甜口的,全圆佑今早就让助理空运了A国的鳗鱼,一味难求的...

徐明浩有些菜爱吃偏甜口的,全圆佑今早就让助理空运了A国的鳗鱼,一味难求的T国老师傅就在不远处的酒店里侯着。随行的生活特助把食盒端来的时候,距离烤鳗鱼新鲜出炉连五分钟都不到。

全圆佑是不吃海鲜的,甚至连海带一类的海产品都很讨厌,那种海洋特有的腥咸让他感到很不适应。

助理把食盒交给全圆佑后,就马不停蹄地溜走了。全圆佑拿着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块鳗鱼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便递到了徐明浩唇边。

微微焦褐的鳗鱼肥嫩多汁,被烤制到边缘薄脆的鱼皮仍不失胶质,软糯弹牙。因为是极佳的品种,鱼肉肉质鲜甜,丰满的肉瓣沁出浓香的汁液,伴随着咸甜恰到好处的莹润酱汁……

老师傅崇尚于美食所带给人的满足感,所以鳗鱼段切的较宽。徐明浩将筷子上的鱼肉舔咬进口,因为每次吃东西食物都只受皮外伤,所以这样一块对他来说稍微有些大,唇边难以避免地溢出些汤汁。

他很瘦,所以脸颊微微鼓起就看的很明显。全圆佑很轻很轻地戳了一下,然后问:“好吃吗?”徐明浩呆呆地眨了眨眼,然后点点头,继续乖乖地吃鱼。

“我尝尝?”全圆佑慢条斯理地摘下了眼镜。

徐明浩有点懵,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全圆佑是不吃海鲜的。但他不是没带全圆佑尝试过,海带汤和三文鱼他都哄着全圆佑试过一点点,也只有他能把这类水类生物送进全圆佑的口中。等他开始想鳗鱼对全圆佑的威慑力有多大的时候,对方已经微微偏着头凑过来吻在了他的唇上。

温热湿润的什么在嘴角边一舔,原先那里赤褐色的酱汁就消失不见了。

“调味很好吃。”全圆佑评价的并不走心,酱汁中难免带着鱼类特有的味道,他接受不来,哪怕处理的再好在他这里都很腥,就像是不吃香菜的人天生吃到香菜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食材也很好吃。”全圆佑抿了下唇,然后戴上眼镜突然补充道。

他又没吃鱼,所以食材自然是别的。

粉红泡泡的氛围被崔胜澈打破,他就着全圆佑手中的食盒,直接拿筷子穿起五六块,然后招招手叫了空闲的弟弟过来。

李灿一口能吃两三块,金珉奎把剩下的包圆,徐明浩微微瞪大了眼睛,他嘴里这块都还没嚼完……

被当成托盘小弟的全圆佑默了默,转头看了眼崔胜澈但又什么都没说。

“有意见?”崔胜澈问。

“没有。”全圆佑抿嘴夸张假笑。

酒过三巡,气氛却丝毫没有冷淡下来,反而逐步升温。徐明浩举着红酒杯看着湖边打闹的几个人,然后有些晕乎乎地蜷缩在了椅子上。

洪知秀拿过他的酒杯放在桌上,随后又给他盖上了一张小毯子。

“我总觉得……”

这些都是偷来的。

他没把话说出口,只是自己安静地想着。洪知秀的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时不时又在小毯子上拍一拍,好像徐明浩说与不说都没关系。

徐明浩的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从眼神发愣一直到闭上了双眼,他的呼吸声很轻很轻,毛绒绒的毯子盖在身上随着呼吸而起伏着,像是小猫咪柔软的肚皮。

“对不起……”徐明浩迷迷糊糊睡着前,嘴里咕哝着这样一句话。洪知秀微微皱了皱眉,给徐明浩掖了掖小毯子边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没关系。”

就算有一天你要抛下我、伤害我,也没关系,你不需要说对不起。你从来没有任何问题。

洪知秀一直都没想过自己恋爱后,会是这副模样。他觉得自己和恋爱脑实在是不沾边,其实从小在这样利益至上的家族里长大,感情对他来说本就淡薄的可笑。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他竟然成了可以对陷入爱情烦恼的朋友说出:“你喜欢的人不只喜欢你一个,是不是因为你对他不够好?”

洪知秀在这边安安静静地陪人休息,远处的人也时时刻刻挂念着这边,声音小了许多。

“喂?”

对方似乎正在琢磨用词,夫胜宽没说话拇指勾着裤子口袋漫不经心地等着回复。

“您说他叫做谭辞,但是证件上的名字是安敏俊。”

“您说的谭辞,已经死了。”

“十几年前就死了。”

谭辞是另一个人。

“谭辞……安敏俊……”夫胜宽口中一直在琢磨着这两个名字,两人的关系很好猜,挚友或者恋人。但是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能让Christ换了名字……

夫胜宽不是一个多么喜好八卦的人,但他总觉得隐约抓住了什么重点。

“Damsa……Anminjun……”一边喝了酒的李灿,也用着S国话,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像是认字启蒙阶段,只是重复着发音,但他还是没琢磨出味儿来。

文俊辉走过来准备从包里拿眼罩给徐明浩,冷不丁地听到他们口中念叨着的名字,他愣在原地顿了顿,随后竟然发现了一个让他有些起鸡皮疙瘩的巧合。

“Tanci,Anminjun。”

翻译成A国语言时,谭辞这个名字读音上有很大的不同,也就是……

“T、A……”文俊辉的手指有些发麻,但吐出的这两个字母格外地清晰。

“这个叫赵勇赫的小孩很奇怪,照片上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但算到今天竟然和你们差不多大……买主这里只有两个大写字母AT。”

所以,这个AT有没有可能,是A国语言系统下“安敏俊”和“谭辞”的代号?!

崔胜澈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凭借两个字母当然没办法怀疑到一个颇负盛名的艺术家身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去诱拐一个豪门子弟?更别说是十几年前,Christ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学画画呢。况且他们两人之间又毫无仇怨,甚至现在也有交集。明浩失忆了,难不成他也失忆了?

这其中应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一条一条的线索就像是钢板,零零散散地堆放在地上,缺少的是将这些钢板钉钮起来的螺丝钉。

“和我们差不多大……”文俊辉品味着Ashley的这个界限,和他们一样,可是他们之间年龄跨度少说也有四岁,四年的时光并不短暂,差别太大了。

尹净汉看这边氛围不太对,他刚走过来就听到了文俊辉的喃喃声:“那到底是和谁一般年纪?”

“谁?”尹净汉问道。

“赵勇赫。”

赵家的那个失踪了的儿子?

作为从小就被要求周旋在上流圈子的玫瑰,尹净汉这副伪装起来的面具格外招人喜欢。他参加过极多宴会,那些同龄的小孩儿们也都喜欢围着他转。尹净汉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他记忆很好,所以不管是痛苦的教化经历还是说重要的事件,他几乎都不怎么会忘。

赵家不算是小门小户,他确实去参加过赵勇赫小时候的生日宴,甚至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好像是十二月的中旬左右,那次明浩没能和他一起去,他看着周围的小孩叽叽喳喳的,心里百般不耐烦,但却仍然装着好脸色不厌其烦地解释“我不是漂亮姐姐,我是哥哥。”

他记得虽然明浩没去,但是宴会上还有一个他认识的弟弟,虽然当时还不是很亲近,但也打过个照面……谁来着?

对!

想起来了,当时赵勇赫还说,为什么是同岁却没有对方高。

“他和珉奎同岁。”尹净汉最终下了定论。

“那就是和明浩同岁!”崔胜澈很快等量代换了一下,他感觉这枚螺丝钉已经握在手里了,现在只需要找准时机将其固定就好了。

“谁和我同岁?”徐明浩在他们讨论的过程中已经醒来了,他和洪知秀往过走着就听到了这句话。看到徐明浩醒了,远处一个个正玩着的也开始悠悠往回走。

“赵家的儿子,好像是和哥同岁。”李灿说道。

徐明浩好像是在椅子上睡得不太好,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他对赵家的映像不深,现在这一代也并没有哪个姓赵的和他关系很近。

“不……甚至不是同岁的问题。”尹净汉想到了Ashley的那份文件,以及当时文俊辉和他私下里说起这件事的说辞。如果“出货”名单上赵勇赫的照片是八九岁的样子,那么,他和徐明浩甚至很大可能是——

同年失踪的。

徐明浩知道是他们又在查他失踪时的事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除了那个原因以外,他也是真的不在意了。所以相对他也没有多么的热衷于“报仇雪恨”。

比起这个,他或许更在意自己丢失的记忆。本来那段记忆即使遗失了也对他没什么影响,但是最近他总是有很奇特的预感,就像是冬日毛衣突然起静电一样,总是突然打他个措手不及。很何况前两天还生了病,他不想让他们总担心。

“我们先去休息吧,好吗?明天我想再去展馆看看。”徐明浩不想他们总是为了这个提心吊胆着,就连聚会也要突然停下。

崔胜澈刚想让他别担心,他们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把当年的罪魁祸首彻底斩草除根。但他话还没出口,就被洪知秀拦了下来:“好,明天我陪你去看。”

“没事的。”文俊辉过去牵住徐明浩的手,他心里被这件事堵着有些愁眉不展,但也不想又把徐明浩拉回当天的阴影中。

回房间前,徐明浩看了眼似乎还想开个小会的几个人,也没有多说,只是问了一句:“珉奎和道兼呢?怎么不见人影?”

酒醉的老虎旁边少了引吭高歌的金毛,对拼的酒桌上少了酒量极佳的杜宾,简直是太过于明显。

“道兼哥和珉奎哥好像喝大了,说是去借燃气炉煮醒酒汤,也有可能直接睡倒在酒店了。”李灿回复到。

第二天一觉醒来,徐明浩刚洗漱好洪知秀已经在门口了。两人去酒店的餐厅吃了点早餐,然后洪知秀就开车带人驶向市区。

剩下的人几乎根本没睡,硬生生熬到酒醒,轮着去洗漱了之后又继续梳理着资料。

“硕珉呢?还没醒吗?那天晚上他不是和我们一起去的吗,我记得他好像知道Ashley在A国也有存资料的那个房间,先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新发现。”李知勋飞快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整理着资料,他能理解崔胜澈所说的“螺丝钉”。

陈家无疑是儿童诱拐的幕后黑手,而Christ也仅仅是怀疑他或许“购买”了和明浩同年被拐走的另一个孩子——赵勇赫。可是这和明浩的案件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Christ十几年前,也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普通人。更何况,仅仅拼一个名字就能证明Christ真的是那个“AT”吗?

是哪里没考虑到?

“道兼,起了吗?”全圆佑敲了敲酒店的房门。

“吱呀——”

门向里被拉开,侍者戴着洁白的手套弓着身子向着门口的客人问好:“欢迎光临《Meet97》雕塑展。”

徐明浩和洪知秀一进门,就看到Christ在做采访。对方也看到了徐明浩,他微微颔首笑了笑,大概意思是“现在有些忙碌,请自便”。

Christ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上去像是熬了个大夜。但是精神状态极佳,神采奕奕地像是在经历什么人生大喜事。不过很正常,毕竟是这么重要的展览。

微微点头示意,徐明浩就快步走向了昨天那座雕像。

他还没到位置,就发现了不对劲——那里的雕塑撤掉了。

准确的说整个展馆的雕塑都换掉了一批。

徐明浩站在原来的那个位置,死死地盯着被换掉的雕塑看:编号0123。雕琢手法略显稚嫩,应该是Christ早期一些的作品,但是仍旧栩栩如生,看起来大概是个正在舞蹈的小女孩。

Christ对人体研究的很透,包括但不限于幼年、青年、中年、老年人体。整个场馆的雕塑活灵活现,虽然都没有面庞,但是仍旧能通过动作走向,肌肉发育程度看出年纪甚至是人种。

徐明浩又走回了前厅,看起了Christ的采访。

“听说您儿时过得很不好,从小被继父虐待,甚至在上学的时候也有被霸凌的事,那您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呢?”

那好像是一段很悲惨的经历,但徐明浩还没来得及听,旁边就有人走了过来。徐明浩见过两面,是Christ的助理:

“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吗?”

“昨天的那批雕塑呢?怎么换下去了。”徐明浩索性从采访中抽离出来,转头问助理换展品的事。

“哦,您有所不知。”助理笑了笑,“因为Christ老师所作雕塑大概有三百六十多件,所以这次展览会每天都随机更换新的展品,也是为了像您一样支持老师作品的爱好者们,每日都能观赏到新的展品。”

“三百六十多件?都是为了这次展会所作?”徐明浩有些奇怪,这种质量的雕塑再加上Christ的年纪,应该是他的全部作品,怎么会都放到同一个展览?

“是的徐先生。”助理回答道。

“具体是多少?”洪知秀也觉得有点奇怪。

助理递来一个小册子,边为他们二人展开边说:“一共364件展品。”

三百六十四件?

过分微妙的数字。

“怎么少一件?”徐明浩装作开玩笑,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小册子尾端的展品统计。

“因为差你一件。”

不知何时Christ已经完成了采访,走到了他们身边。Christ低低地笑了一声继续说着:“不是说好了要送你一件?”

浪漫而又温馨的调侃,但是却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么捧我的场,真是荣幸,看来一定要送你一座了。要不要去我的工作室看看?”Christ发出了诚挚的邀请,洪知秀预感不是很好,微微向前一步挡住了徐明浩,他希望徐明浩能够拒绝。

“自然。”徐明浩点点头应下,扯了扯洪知秀示意他别担心。

如果Christ真的有问题,那就是他找回记忆的突破口,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那个缩小地渴望讨要一份爱的可怜虫,况且他如今不受omega特殊体质的影响,少了一重影响。如果Christ没有问题,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Christ没有阻止洪知秀的陪同,他像是真的邀请一个知音来家里做客一般,开车带两人来到了自己城郊的工作室。

那是一栋别墅,周围信号也很充足,洪知秀时刻警惕着,但手机屏上一切正常,发送了定位委托他和崔胜澈的人迅速潜入保护,也统统回复了收到。

别墅里还有Christ另外的助理,助理热情接客,端了水和点心来。

“明浩喜欢喝茶,去泡点茶来吧。”Christ说自己要去换身衣服,让徐明浩他们先坐一下。

徐明浩一般见Christ都是正式场合,没想过他私下的服装会是青春类的。Christ换了一身黑色的卫衣配破洞牛仔裤来,搭配青春得很,再加上他那样神采奕奕的精神状态,徐明浩有些惊讶Christ竟然是走这种风格的。毕竟Christ的西服都是白色居多,风格也比较的温柔自然。

可是Christ年纪不小了,这样的装扮已经不再适合他。徐家涉及时尚行业,徐明浩耳濡目染,自然能看出些门道。可惜这身装扮已经过时很久了,甚至布料也就像是洗了很多次一样,不再硬挺有质感。

或许是个节俭的人。

“我带你们去看看?”Christ拿着一罐可乐,淡淡喝了一口。

【这是在做什么?】

【笑晕了……怎么Christ老师私下是这样的?】

【现在就去getC神同款饮品。】

【这两位客人是谁啊?艺术家?】

【我斯哈斯哈……帅摔我!!!】

【?真的假的?徐公子?】

【!!!】

【?】

【妈妈,我好像看到了财经杂志上的人活了。】

Christ要带着几人去正经的工作室,助理轻声请求道:“两位客人,老师的工作室是不允许拍摄的,能劳烦您二位把手机暂时放在这里吗?”

助理端着托盘,金属托盘上还垫了红丝绒布料。

洪知秀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徐明浩也暂时没有动作。

“哦,你瞧我,都老糊涂了,忘记和你说,这二位就不用了,没事的。”Christ摆摆手示意助理离开。或许是因为展品已经滚动展出,不必遵守之前的规矩了,而准备给徐明浩做的小雕件,左不过是要人家拿走的。

“我要谢幕了。”

Christ缓缓带头走向了别墅中的电梯。

【谢幕是什么意思!!】

【补药带走C神,补药带走C神】

【不会以后没法看到《Meet97》了吧?】

【不是……真是小徐公子?妈呀怪不得怪不得,这也太好看了。】

【我愿意嫁给徐公子,哪怕是妾!!!!!】

【《Meet97》这么大的展不准备世界巡回吗?】

【C神是要退圈了?】

【我说那不会是Joshua吧……】

【什么?你不会是说石广王子?】

【那是石广皇帝吧……就连我妈的镯子鉴定证书都有他家的logo】

【不是,这什么视角】

“要不要听一个故事?”往电梯走的途中,Christ突然说着,不需要其他两人有什么反应Christ自顾自地说起来:

“谭辞是全世界最特别的alpha。”

这么说会不会有些过于自恋了?但徐明浩隐隐约约觉得Christ不是这样的人,而他口中的“谭辞”,并不是说他自己。

“他没有寻常alpha那样强势、暴躁、难以控制,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他也并不想去做什么强人几等的天之骄子,他喜欢小孩子,所以大学毕业后就做了贵族学校的美术老师。”

“可是他好像变了,任职的第二年,他们班死了一个学生。”

“小孩是在水池里死掉的,身上全是被拳打脚踢的痕迹,但是因为被水泡着,几乎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仅仅能查到一点谭辞的信息素。”

“谭辞被送上了法庭,可是证据不足无法定罪。这时候,终于有一直被欺压的孩子和家长站了出来,控诉谭辞究竟是怎样一个善于伪装的变态恶魔。”

“他猥亵、殴打、恐吓、霸凌这些小孩,但最终因为证据不足没办法定罪。”

“一个家长哭喊着在新闻报道时质问:‘人能有什么物证呢?就是没有怎么办啊,难道孩子就要枉死吗?’”

“是啊,人能有什么物证呢?”

“谭辞被放了出来,但是大量的网络舆论,接踵而至的诋毁,甚至还公开了他的住址……”

“然后他死了。”

“如所有人的愿,他死了。”

Christ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电梯从顶楼下来,他从容不迫地进了电梯,帮徐明浩和洪知秀隔挡着电梯门,等两人都进来了,他按了地下二层的按钮。

“明浩,你说,人没有证据的时候该怎么办呢?”Christ突然温柔地笑着扭头看向了徐明浩,即便是中间隔着一个洪知秀,他也无所谓,好像他根本从来没有把徐明浩身边的这几个人放在眼里。

“我——”徐明浩正要说话,谭辞突然又扭回头去,说道:“我叫安敏俊。”

字正腔圆的A国话,徐明浩听到后瞳孔微缩。安敏俊……谭辞……

瞬间,徐明浩想到了什么,脑海里一阵刺痛,他的五官紧紧皱起,然后不管不顾地死死扯着洪知秀的袖子往后倒退了一步。记忆还是模糊的,所有的一切被血色笼罩,他什么都看不清。但他想起了,那天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病,究竟是有哪里不对!

那天宴会上,陈宰珉问起了徐明浩,徐明浩避而不答,直接反问了回去:“Christ先生和陈公子是好友吗?”陈宰珉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顾客”。

所有人都会下意识以为,是陈宰珉或许选购或Christ的艺术品对吧?

可是说这句话的人是陈宰珉啊?当时问题的语序是什么?主语是谁?

谁是谁的顾客?!

徐明浩有些站不稳,一只手撑着洪知秀另一只手死死按压着太阳穴,渴望能够让刺痛的大脑更加清明一些。

电梯门缓缓打开,是一条有些长的走廊。

徐明浩并没有下电梯,Christ勾了勾嘴角,站在电梯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想起来了吗?1107。”

洪知秀几乎是瞬间就听到了重点,下一秒他人已经站在了Christ身前,单手死死掐着Christ的脖子,力气之大到他自己的手都有着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

他声音低沉,从来扮演着一个温柔得体角色的洪知秀,此时脸色阴沉的吓人,声音也根本不像是往常那样,变得格外凝重:“想死?”

Christ艰难地笑了两声,没有任何回手的意思,反而是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喉咙里溢出两声不成调的笑。

“哥!先放开他……”

【???这什么情况?】

【拍电影呢?】

【有钱怎么了?C神怎么惹到他了?】

【谭辞到底是谁啊?】

【不会是C神爱人吧?但不是说两个人特别深爱彼此吗?竟然是那么一个变态?】

【不是,1107什么意思?怎么就触发关键词了?】

【小员工听说这里有我们台长的爱人,特来一睹芳容。】

【放屁,那是我们总裁夫人。】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怎么打起来了啊啊啊】

Christ揉了揉开始渐渐由红色转向青紫色勒痕的脖子,由于声带挤压声音变得特别沙哑:“别着急。”

三个人就这样在走廊上一直走着,直到最后一个房间。Christ掏出了口袋中的钥匙,然后郑重地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的味道极其复杂,淡淡的血腥味不可忽视但明显是处理过的。公司中有些一种苦味还有碱味,这种味道说不上浓烈,可就好像是随这间屋子同生同死一般,被糅合在了一起。

还有徐明浩和洪知秀都非常非常熟悉的信息素味。

刚反应过来徐明浩就已经冲了进去,Christ“贴心”地为他拉开了白色的防水布,两个浑身是伤但却一点血迹都没有的人就那样坐在了凳子上——

李硕珉和金珉奎。

“故事还没讲完呢。”Christ就撑在两个人坐着的椅背上,然后目光朝着徐明浩脚边的一条线看了看。徐明浩马上就意识过来这是红外线机关,一旦开启,只要他越过去,那么……

“忘了介绍。”Christ把昏迷着的李硕珉的头不管不顾地往左边一推,然后又抵着对方的肩膀把人的腰杆压弯了些。

李硕珉和金珉奎上半身都没穿什么,所以一眼就能看到对方肩胛骨凸起再往下一点点的位置,有一块皮肤鼓囊囊的,像被人切开又缝合进了什么东西。

“不管是你踏过这条线,还是说我按下手中的这个按钮。”Christ拿出了口袋中的一个小型遥控器,只有一左一右两个按钮。

“这枚小小的礼物,就会在他们体内炸开,然后开一朵漂亮的红花。”

“你想做什么。”徐明浩咬着牙死死捏着拳头,Christ像是料想到了他会这么问,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继续说着:“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Christ的一只手就虚虚在遥控器上放着,随时都可以按下。这样的话,就算是有狙击手也无法射击,因为Christ就算死了人体肌肉记忆也会导致他在死亡瞬间不自主地按下按钮。

“谭辞是我的爱人。”

“是他把我从那个深不见底的魔窟拉了出来,是他拯救了在街边被继父打得像条流浪狗一样的我。”

“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就是一个疯子。我会像我的亲生父亲一样变成一个杀人恶魔,被关进监狱。”

“死去的那个小孩,是被资助的特困生,在遭受同学长期的校园霸凌后,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但他想要自杀的举动被发现了,那帮恶魔甚至不允许他有支配死亡的权力,在又一次的‘惩罚’中,失手将其溺毙在了水池中。”

“可那是一个贵族学校,这些少爷小姐们想要一个人的命,简直是轻而易举。但谭辞不服,不愿,他不想让这个孩子死的不明不白,他是老师,也要为这些走上弯路的小孩负责,他们长大了只会做出更加可怕的事。”

“谭辞想要搜集证据举报,可是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找到物证,整个班甚至整个年纪都在欺负那个被他们视作异类的孩子,环环相扣每个人都在为其他人做掩护,因为他们本身就都是凶手。这群小孩还没来得及分化根本没有信息素可言,我们什么都找不到。”

“是啊,你说没有物证该怎么办呢?”

Christ看着徐明浩复杂的脸色突然笑了:“你真的很像他。”

“好了,不说我的事了,让我们来说说你。”

“364座雕像,唯独差你一座,1107。”

Christ,也就是安敏俊,在爱人离世那年又变回了一个疯子。谭辞的离开像是带走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丝理智,他要报仇。

当然,首先目标就是那几个作假证的小孩还有家长。

安敏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变态,他对犯罪的敏锐和聪明程度无师自通,仅仅是对动物动过几次手以后他便逐渐熟练了。

他杀红了眼,血统中的变态因子被激活,从单纯的报仇逐渐变得迷上了这种感觉。

一个巧合,他发现了那群小孩都是1997年出生,于是一个伟大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那绝对会是一场艺术盛宴的……

在骨不在皮。

每一座雕塑里都是真人的骨头,自然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Christ抓走徐明浩那天是一个巧合。

是徐明浩自愿和他走的。

他本身盯上了另一个小孩,准备动手的时候在游乐场的卫生间遇到了徐明浩。这小孩很聪明,看起来似乎知道他的动机。Christ目光撇到了徐明浩项链上沾着的颜料,突然就多了几分耐心。

这个孩子又聪明,但是又傻。竟然有人会想替别人被绑架,又或者说想要找回失去的爱吗?Christ不明白,但他知道徐明浩一定会后悔的。因为他不是什么通过一定思维和胆量,就能逃脱的普通人贩子。

他可是杀人魔啊。

Christ有些期待徐明浩得知后的反应,于是就把他带走了。

徐明浩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Christ在徐明浩面前一刀一刀地凌迟了赵勇赫,甚至还舔了舔唇边的血说着:“你和他不太一样,放心,你不会比他死的更痛苦的。”

赵勇赫也是当年学校的一员。

“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Christ踹了一脚昏死过去的赵勇赫,然后等他醒来继续惨叫。徐明浩当时就听Christ介绍过了,他所做的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爱人,他专挑97年出生的,选择不同生日的人,最后他们都会被做成工艺品,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

徐明浩扯了慌,说自己是十二月十七号的生日——和即将死去的赵勇赫是同一天。

他相信像Christ这样追求完美的疯子,或许会放过他。

答案显而易见,但Christ放过徐明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他当即就戳破了徐明浩的谎言,看着徐明浩胆怯害怕的模样,脆弱到就像是他和谭辞面对那群……

Christ最后没有动手的原因,是因为徐明浩太像谭辞了。他发现徐明浩竟然是A国人,甚至也喜欢画画,有着强大而悲天悯人的一颗心,但却从来不会慷他人之慨。Christ那时候二十多岁,看着这个小孩,就像看着谭辞的小时候。他没见过谭辞儿时的模样,这是他的一大遗憾。

所以Christ决定等徐明浩长大之后,再为这场盛大的艺术画上句号。

那就等你活到像我的谭辞一样的年纪,我再来收走你的命。

Christ在徐明浩身上动手脚的时候,没有打麻药。他不确定徐明浩会分化成什么,但他希望是和谭辞一样的alpha。

起初他试过对徐明浩的腺体动手术,可是他发现他确实还不够本事,没办法保证徐明浩的存活,于是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腺体附近的皮肉已经被血淋淋地隔开,Christ又收了手,随意处理了之后又从黑市买来了药剂。

可是那时的药剂还不成熟,也可能是徐明浩尚未分化,小孩子新陈代谢过快,所以药剂并没有使他成为一个alpha,反而是在他分化成omega的同时,具备了alpha对同类信息素的排异,fq期和易感期对冲消失,徐明浩就成了这样一个“四不像”。

伤口发炎再加上药物影响,甚至包括那些同类被凌迟,活生生的人被泡在氢氧化钠溶液中,还有亲手摆放同龄人骨骼的经历,都导致了徐明浩的应激失忆,只记得当年是自己主动要求被绑,剩下的全都忘记了。

“谭辞离开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挺拔。”Christ看向徐明浩,但更像是穿过他在看什么别的人。

“你真的越来越像谭辞了。”Christ有些痴迷,但眼神却变得迷离,并不聚集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身上。

“我没办法对你下手,但这场戏我必须唱完。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你想让他们谁替你死呢?”Christ脸上的笑仍旧绅士,就这样直直望向徐明浩。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个屁啊,报警吧!】

【真踏马不是演电影吗?!】

【报警没用,至少死一个,至多都得死。】

【什么没用啊?!人命关天!】

【警察来了也没用啊!地下室没法安排狙击手,就算警察来了踏进圈子那两个人得死,杀了Christ肌肉记忆按下去,那两个人也会死!】

【玛德,你们是不知道那是谁吗?!】

【没用的……真没用……】

【高速已经被几方势力封锁了。】

【窝趣,我在市里看到直升机了,是往那个方向飞吗?】

“我替他们。”洪知秀此时冷静的可怕,没有刚刚知道凶手是Christ的时候的暴怒,也没有任何处于不利地位的被动与窘迫。

“他们两个虽然都是97年的,但是生日都和1107不沾边。你的仪式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左不过你只是想找一个和明浩有关的人。几几年出生都没差的。”

洪知秀走到这间屋子的某个工作台,上边放着很多割肉剔骨的刀具,他随便挑了一把握在手里:

“我替他们死,你别为难他。”

不得不做选择的情景,不管最后是选择了谁,徐明浩的后半生都会囿困在这一方阴暗的小房间,他会愧疚一辈子。

但如果是洪知秀主动,至少他觉得徐明浩不会承担什么因果关系。

Christ笑着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动作冲着洪知秀,但他却在看徐明浩:“左,还是,右。”

不过一切都顺利进行着。

Christ抬头冲着监控笑了笑,甚至用口型打了个招呼。

终于等到今天了。

谭辞,你要等着我。

“咚——”

闷响一声,Christ扭过头去,原本挺拔的徐明浩直直跪在了地上。Christ又笑了,他甚至笑出了声:“看啊谭辞,他们这群有钱人无助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他的表情是嘲讽的,癫狂中但又有一丝怜悯,看上去滑稽可怖

“是我,自欺欺人。”

“是我,自作聪明。”

“是我,咎由自取。”

徐明浩即便是跪着,他的腰背也是挺直的。他不是跪Christ,他只是觉得抱歉。

当时年幼的他只想获得父母的一点小小的爱,但却没想到会对他们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他没想过那天的回旋镖,会转到今日,甚至威胁他到他们的生命。

他很享受被爱,甚至每当他们时时刻刻紧张他是否爱着他们的时候,他从没有感觉过琐碎和烦躁,他觉得幸福,很踏实很满足。他通过这种病态的方式来确认自己是被爱着的。

这样的爱要比徐父徐母那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转移的爱,更加实际,更让他安心。

只是他一直都提心吊胆,他在享受这份爱的同时,也在想是他把他们变成这样的,是他主导了那场失踪,哪怕引起他们的病况并不是他本意。

“左右我都不会选,随便你按哪个都好,他们两个一死,我也会死在这儿。”

“他们总说,没有了我,他们就会变成疯子。”

“但其实我也一样。”

Christ敛去了笑意,罕见地沉下脸色,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等我死了,我哥会封锁所有有关于你的信息。我知道你没有任何可牵挂的了,所以他们做什么都对你构不成威胁。但是,包括谭辞,包括你对他所做的一切,你对他的爱,都将化为泡影……”徐明浩想着所听到的八卦,以及Christ的采访,他从不避讳对爱人的感情,反而以此为荣像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冤案又如何?你觉得十几年后,还会有人在乎吗?到时候提起你们,不过是一对变态罢了。就像我们一样。”

“不,他们都不会知道你们的名字。”

“没人会在乎。”

“你的谭辞永远都有污点。”

徐明浩以一个弱势的姿态,说着近乎于威胁的话。

“明浩。”Christ突然走了过来,他在离红外线很近的地方蹲下身,然后静静地看着徐明浩的眼睛,“你真的,真的,和我的阿辞很像。”

“聪明,大胆,善良。”Christ握着遥控器的手一下没松,徐明浩看着有些心惊肉跳,眼皮又忍不住抽痛了两下,“当然也有点天真。”

“来,和大家打个招呼。”Christ指了指身后的监控,然后看着徐明浩讶异的神情,自己也扭过身去甚至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全球直播。”

“我是个怪物又如何?我的阿辞现在已经是那样圣洁美好,他将不再有冤屈,幸福地转世离开,然后再也……”

“再也不用遇到我这种东西。”

可是现在。

他顿时失去了全部力气,他没办法了。大脑的疼痛都快刺激的他昏过去,从Christ讲述当年的事的时候,他的头就开始疼。现在更是在添乱,被绑架时的记忆竟然一帧一帧地往出跳,血色模糊了他的双眼,冰冷的的手术刀刺破他的皮肤,瘦小的手掌上是滑腻血腥的眼球……

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呢?

徐明浩痛苦地扯向自己的头发,在地上蜷成一团。

“明浩!”洪知秀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双手捧起他的脸,看着徐明浩通红的双眼,不停掉落的泪珠,无助又狼狈的模样看得洪知秀竟然也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泪,“哥来想办法,别怕。”

可徐明浩只是摇头,大家都知道的,再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徐明浩突然愣了一下,Christ说他没办法对自己下手……

“那如果我自己动手呢?”他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管不顾地紧攥着不松手,“活体凌迟对不对?”徐明浩凭着残缺的记忆,努力还原着当时Christ的行为。

“我可以自己来,割到你满意为止,割到你再也看不出谭辞的样子,可以下手了为止。”

他没有在开玩笑,甚至怕Christ不相信,突然起身暴走去拿了一把剔骨刀,朝着自己手臂上就划,洪知秀来不及出声阻止,直接扑过去用身子当,但没想到两个人都见了血,洪知秀的臂膀被深深划破,徐明浩的小臂被生生片下一块薄薄的肉。

如果不是洪知秀拦的这一下,恐怕徐明浩会削下小半个小臂的皮肉。

“对,对不起哥,对不起,但是我没办法了,我没办法。”

徐明浩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想看看洪知秀的伤口,可又像什么在催促他似的,又马上扬起刀想要动手。

“砰——砰——”

脆弱的门板传来被撞击的巨响,最后被崔胜澈一脚踹开。崔胜澈在最前面,他二话没说就避着徐明浩的伤口把人抱进了怀里。他的心在狂跳着,他不敢第二次会想在直播上看到的画面,他如果再晚到些……

可是现在的徐明浩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拼命地甩开周围的这些人,踉跄地站起身,唯一的理智让他悬停在红外线的边界,他崩溃地嘶吼着:“我只有这么一点爱了!为什么还是要抢走?!”

“为什么总是,总是要抢走我的爱?!”

“就连一点点,一点点都不愿意留给我吗?!”

Christ往前走了几步,他看着徐明浩绝望的眼睛,痛苦、崩溃甚至是癫狂,竟然比他小时候遭遇不测时的恐惧还要生动,还要无助。

竟然是这样吗?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徐明浩哭泣,Christ甚至看得有些痴迷,他用眼神去描摹着徐明浩的眼睛,其实他和谭辞长得一点都不像,一样的是气质和某些部分的灵魂。

“阿辞,如果是你,也会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Christ闭了闭眼,然后转身向李硕珉金珉奎身后的柜子走去。

他从里面取出一把刀,陶瓷制,被保养的非常好。他盯着这把刀久久愣神,这一把是用谭辞的骨灰制成,当年所有做了假证冤枉谭辞的人,都被他用这把刀了结。就像是他牵着谭辞的手,一起报仇雪恨。

良久,Christ竟然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权顺荣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丛林的折磨让他像兽类一样警惕,一秒不到他就从腰后抽出了枪支,上膛瞄准一气呵成,就在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刻,Christ突然用手中洁白的刀刃划破了自己的脖颈。

鲜红的血液瞬间喷射出来,他整个人也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这把刀,杀了所有伤害了谭辞的人,现在只剩下一个——他自己。

“阿辞,对不起。”

我失约了,没能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

Christ捧着这把刀放在了胸前,血液倒流呛入喉管让他呼吸困难,目眦欲裂。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能忍的人,竟然这种情况还挣扎着想说话。

他和采访中的性格其实一点都不一样,绅士温柔风度翩翩的从来都不是他,是“谭辞”。是安敏俊在扮演谭辞。

而他就是那只暴躁又不服输,甚至有时候会有些油嘴滑舌的弃犬。在那个雨夜被谭辞捡回了家,从此就又以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哥……”

安敏俊的话说的费力又含糊,甚至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说什么,到底是想说什么。

“我好累啊。”

也好想你。

“砰——”

一声枪响,权顺荣打碎了红外线机关,安敏俊也闭上了眼再也没了动静。

《MeetNinety-seven》,震惊全球的艺术展览正式谢幕。

两个月后,李硕珉和金珉奎才出院。

皮外伤还好说,甚至皮下的微型炸弹都很好切除,主要是Christ该给他们注射了影响信息素的东西,不要他俩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被绑走。

说来也好笑,本来Christ准备了更为严密的步骤,但没想到这两个人都醉了,倒是省了些步骤。说起有关徐明浩的事,更是百试百灵。

“后续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有关易感期,可能进几年不会有了。不过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反而是件……”出院时,私人医生嘴里的“好事”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这两位哀怨的眼神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易感期没有了,该怎么撒娇?!还怎么贴贴?!

夫胜宽在旁边说着风凉话:“哎呦,看来我的排班表又提前两位呢。”

李硕珉不服气的瞪他一眼:“是易感期死了,又不是我死了!”

“哥,你们两个还是快回去上班吧,知不知道你俩股市都跌了?”李灿划拉了两下手机,在他们两个眼前晃晃。

这真是乌龙来着,原因是直播过后因为这两人身材太好,广大网友希望“搞垮”李氏和金氏,能看两位总裁进军娱乐圈,卖艺求生。

还有人怒发冲冠为爷爷的爱人,扬言愿意卖了地球给二位健身狂魔开香槟塔。

隔了一天,文俊辉做主带他们去了当年那个游乐场。李知勋本不喜欢出门,但他这次却很积极。

现在的徐明浩要比小时候体力更好,原来那天觉得玩了好久好久的项目,不过是一个上午就能完成的活动。随后他们有相伴着把整个游乐场玩了个遍。

徐明浩中途去了个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看到全圆佑站在冰激凌车旁边,举着一个属于他的甜筒。而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地现在附近,金珉奎啃着手里快化掉的冰激凌兴奋地冲他招招手。

你看,有人记着他,有人在等他的。

“你看Vernon……”尹净汉远远地指了一下跟在徐明浩身后的崔韩率,侧头和文俊辉说着。

“唯一真T。”文俊辉笑着下了评价。

本来想营造的温馨画面,就被誓死守卫他哥上厕所的崔同学微微破坏了一小点儿。

全圆佑把手里的草莓冰激凌递给徐明浩,然后揉了揉他的头:“明浩。”

“草莓味的或许会化掉,但是我们可以买一个新的。”

是吗,原来他可以拥有一个新的。

李知勋当机立断又买了一个双球的递到崔韩率手里,看着小北极熊眼神中放射出的光李知勋“慈爱”地点点头:“吃吧。”

快别说了。

崔韩率揽着徐明浩上一边啃甜筒去了。但其实,他只是不想让徐明浩再去纠结那些,就像他小时候往不停自责道歉的权顺荣嘴里塞饼干一样,这是他的处理方式。

太阳渐渐有了落山的架势,徐明浩终于啃完了那一整个甜筒,在去休息室洗手前,徐明浩突然问道:

“如果是你的话……”

“我会比他更残忍。”

金珉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复。

徐明浩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微笑着看向金珉奎。Christ在直播中并没有说过当年究竟是怎么把徐明浩绑走的,徐明浩一直隐瞒着,无非是不愿意把自己家里的事再拉出来说,他不是一个喜欢“卖惨”的人,哪怕再近的关系,他都只是想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怕当他说出自己蓄意失踪,来谋取那份爱的时候,会被他们所不耻,会被痛恨为什么自己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

他怕失去。

可是如今,他有了源源不断的勇气。

“其实当年,是……”

徐明浩口中的话,被金珉奎灿烂的笑容打断。金珉奎的小虎牙刚好被夕阳照到,发出闪闪的光泽:

“不重要。明浩。”

见徐明浩自己停下来没再往下说,金珉奎自己接了上去。

《苦论》中写到——

“我们仍然爱着……纵然如此。这“纵然如此”涵盖了一个无穷。”

徐明浩常把这句解读为,爱恨交织的挣扎感情。就像是家庭那样,即使互相之间有着扯不断的亲情之爱,但一句“纵然如此”背后,是没有边界的逃不出躲不过。

但今天,他有了新的理解。

不管经历了什么,哪怕其中有无穷无尽的难言,他们都仍然爱着。

那就让那些微不足道的无穷,永远地成为一个秘密。

贵宾休息室里徐明浩刚洗完手,正在整理衣服。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慢地将这口气吐出。

他放下了,就像金珉奎说的,都不重要了。

徐明浩伸出手,一双漂亮的眼睛望向镜子中身后的空地。

然后他突然笑着,伸出手,隔空做了一个抚摸的动作,像是摸了摸小动物头上的绒毛。

那双眼睛可真美,明明突然到应该让人遍体生寒的动作,但此时却只让你疯狂地陷入了他的美丽之中。

“知道了,就要帮我保密哦。”

“乖。”

【完】

——————

呼,竟然又讲完了一个故事。

这样一个双向救赎的故事最终画上了还算圆满的句号,这个世界的哥哥弟弟们,也会永远的幸福生活在一起。

好像是第一篇非现背的长篇,感觉难度比起现背有增长的地方,也有减少的地方。

说实话由于今年是现生很重要的一年,导致欠下了几篇彩蛋,有些略显得不完美。我是一个很容易写错别字,有点拖延的写手。并且毕竟我们是13个人的大家庭,在有的情节安排上有时候无法让所有人满意,所以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包容与支持,给磕一个♀

竟然已经写了四个这么长的故事,太不可思议了,希望以后也能继续一直写下去。下一篇竟然都来到了当初投票的第三名。说实话,现在“追妻”题材褒贬不一,大家接受程度不同,我又开始变得忐忑,不知道能不能把《原来好爱你》完整地呈现出来。

希望到时候能是一个我们都会幸福的世界。

可惜的是,很大概率今年冬天无法以连载的方式陪伴大家,我们只好春日相见了。

希望大家永远幸福。

也希望这篇也能成为,大家偶尔会想回味一下的好故事。

是wb的约稿,征求了高柱意见放到lof啦。

人生会有那么几个瞬间,让人想起四季流转时总是陪伴在身边的某个人。

热。

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的热,本来是轮不到这群在空调房里待着的家伙们说这句话的,奈何停电,众生平等,顶级爱豆兼制作人在电力资源下也没有特权。

经纪人干咳一下,说......

经纪人干咳一下,说,已经有富豪们的私人飞机准备起飞了。

李知勋绕着窗帘流苏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大概世界上所有的猫都会遇到一样的问题,这个毛线球怎么继续玩下去,这条窗帘,好吧暂时还不用换。

李知勋更无语了,恨不得当面骂经纪人一顿,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委委屈屈说了声好。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逃跑的优先级会比身为绿卡的徐明浩更高。

难道因为他没买专机?就算买了申请航线都不知道有多麻烦,而且。

李知勋的思绪飘远,要是真面临大家所说的情况,这60公里的距离大概只用五分钟,而他的专机上一定会带上所有队友朋友亲人和他们的小狗。

都说连闲着的时候脑袋里都在东想西想的人最容易焦虑,李知勋就是这样的典型,一个创作者不可能不烂漫,想象力给所有的感情插上翅膀。没有电,所以自己现在是在合法休息,放任脑子里开火车,专机上的人已经选好了,位置分配完毕,航线申请应该飞到哪里去呢?日本人在巴西买地,日本?算了吧,感觉保不住的样子,中国?

李知勋终于不得不把思绪放到那个自己特意忽略模糊了面目的人身上,他当然乖乖待在他心里的诺亚方舟上,位置不远不近,离他的心脏很近,离现实的生活很远。模糊了面目模糊了国籍模糊了很多东西仅仅作为队友登上诺亚方舟的他,的徐明浩。

他是来自另一个地方的人,如果真要世界末日也不会坐上他的诺亚方舟,而是被诺亚方舟的目的地带走。

在越过这60公里的世界末日到达前他就会离开,这五分钟的同生共死,居然是一种奢侈的妄想。

啊,但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他能够活着,活着才有下面的故事。

李知勋看着窗外出神,电还没恢复,空调房里等的凉气马上就要被二氧化碳攻占的那一刻,敲门声响起。

徐明浩动作麻利随便和进了自己客厅没什么区别,脱了鞋换拖鞋,单脚站的稳稳的不愧是舞担的钢铁核心,甚至一只手还提着东西都能换好。

真棒,不知道把东西放玄关的笨笨真可爱。

换完鞋也不进来,和小松鼠献宝一样站在自己拖鞋里,捧出一袋子冰淇淋。散落在各个角落的工作人员像罗马广场的鸽子呼啦啦扑到徐明浩面前抢劫,然后呼啦啦散开。

小松鼠的屯粮被洗劫一空,又从口袋里变了个新的冰淇淋出来,是李知勋爱吃的口味。

“哥?”

他大概在想这只鸽子怎么这么高冷,李知勋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靠近小松鼠,接过对方藏起来的冰淇淋,奶油已经有一点点化开,但还是很舒服。

“你抢劫楼下便利店了?”李知勋撕开冰棒的塑料包装纸,稀里哗啦的刺耳声音,但奶油却是甜的。

徐明浩眯着眼睛笑,体质原因不怎么出汗的人都在鬓角冒了两颗汗珠出来。

“楼下老板怕都化了正在打折。”他顺手抽了张纸擦掉自己的汗水,平静的好像另一个时空冒出来的奇怪外星人,李知勋自己也是情绪稳定的人,但每次看徐明浩这种稳定的情绪、稳健的心态都会觉得神奇。有种人类看着情绪稳定的小猫的奇特,李知勋咬掉还剩一点的巧克力尖尖。

“明浩来干什么的呢?”李知勋眯着眼问出口,徐明浩和一只迷茫的狸花猫一样眨眨眼。

“不知道,经纪人说让我过来,我就过来了。”

“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知勋丢掉塑料纸,觉得经纪人的想法不难猜,无非是让徐明浩在这里露个脸让大家各司其职——不慌中国绿卡还没被撤侨,不会怎么样的。

同时团里的聊天室也冒出了经纪人转发的消息,正常电力检修造成的事故,大家不要恐慌。

大概有人会迷茫到底在恐慌什么,大概也会有人松了一口气。李知勋不知道自己算哪个范围里,但很清楚徐明浩在那个范围里。

徐明浩在情绪上是个很好懂的人,并不是说他毫无城府的笨,而是徐明浩的坦诚。他是个理性和感性交织的时候会选择感性的人,秉承着人生在世一定不要后悔的原则在这个如同丛林一般的KPOP世界生存着。不要后悔,听起来实在是像旷野才会有的概念,但真说起来,这一群人里,只有他让李知勋真感受到这种品质的可贵。

15岁没成年语言不通异国他乡顶着一张娃娃脸空降,最短的练习时长,超常的实力,不断前进不断补足的个人品行,他像是他故乡需要反复烧造的瓷器,打磨和锤炼只会让宝石越发光滑。

破茧的蝴蝶也好,远山的雾气也好,莫比乌斯环也好,都和他有关,但没有一个就是他。

他就真的迷茫,然后一点都不笨地选择直接问李知勋,为什么会恐慌。

你看,至少知道不在群里问,就不算很笨吧。

李知勋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决定转移话题。

可是再怎么转移,也不得不承认,是真的热啊,很热了。

徐明浩却和没事人一样,让人感叹不愧是大热天也要喝热水的保温杯之神。保温杯之神本神眨眨眼睛说,心静自然凉。

这种一听就不是韩语的表述让李知勋更加烦躁,很有道理的人生哲学,却在提醒李知勋刻意想要忘的故事结局,刻意想要忽略的现实因素。

后来回想起这一刻的时候李知勋觉得自己这一刻一定是被上身了,不然没办法解释脑子为什么短路,或许是天气太热,或许是诺亚方舟无法准时启航,或许是因为那五分钟的同生共死都是一种奢侈品。全世界,至少今天的全世界都在和李知勋说,都在提醒他你们不一样,你们没结果,你们。你们。你们。

烦得李知勋想掀桌子,想一拳打爆这个世界,他讨厌不安全的环境,讨厌安全区的变动,讨厌自己的胡思乱想总是会想到分别。

他问徐明浩。

“明浩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中国。”

罗马广场的鸽子们比谁都更明白看人眼色,纷纷找了个地方装死,直接就去了别的房间。

这种家事关起门来说或者没什么,但李知勋是制作人,是主唱队队长,他是这个地方的主宰,君临宇宙工厂的暴君。

这样直接的问句,敏感的问题,就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谁都知道他存在,但谁都不敢说出口。

老板的家事知道的太多会影响职场生活,而李知勋这样的态度也会影响他们对待徐明浩的态度。

无论哪种,徐明浩都应该很有反应才对。

李知勋紧紧盯着他,旁边垃圾桶里的蓝白塑料纸还在,是他喜欢的口味,是徐明浩藏起来带给他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太过分,怎么能这样对待小松鼠小狸花猫。

他想补救,可是太热了,热到他根本没办法开口,这世界上有太多后悔都来不及的事情,李知勋第一次干,但感觉第一次干就要死了。

徐明浩很慢的想了想,他是在认真思考这个事情这个提问,假如是别人问出这样尖锐敏感的问题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用那张淬了毒的小嘴儿回敬回去,但因为李知勋,因为这个人是李知勋,他不会这样做。

容忍亲人的冒犯,容忍李知勋带着尖刺的提问,他甚至不会憎恨,而李知勋也很清楚这是自己的特权,再没有别人可以在这样敏感的位置这样敏感的问题上冒犯到徐明浩一丝一毫。

“现在不走。”

“明年不走。”

“和哥再见面之前,都不走。”

不是模糊的答案,不是模棱两可的说法,不是那些带着歉意的伤害,徐明浩在很认真很认真的和李知勋说自己的打算,一点都不条理清晰,也不是很远的未来,几乎没提到永远一生之类的话题,和李知勋澎湃难言的感情不相干,他绝不知道李知勋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样,所以也不会怀着同样的感情回答李知勋。

可是就这样的回答,安抚了心里的滔天巨浪,像那个冰淇淋贴在掌心时的凉意,像他来喂鸽子的时候的乖巧,像徐明浩本人的回答,简单精炼,谁都没办法再左右。

这样吗?

李知勋喃喃,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伸过去想要抱住眼前的这个人,想要在夏天留住下一个夏天的约定,徐明浩回抱了他,敏锐的发现居然是在害怕,这世上能让李知勋害怕的东西——徐明浩想了想发现还是很多的,讨厌安全区变化的李知勋害怕着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

好在这些东西没有一个是徐明浩带来的。

好在这世上属于李知勋的安全区有一个是徐明浩亲手建造的。

虽然严肃要求封口,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徐明浩的回答当然没人听到,但看李知勋当晚请客吃饭的豪迈和好心情,想也知道老板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聚餐是一堆人一起,今天的任务在来电之后的两个小时内完成,准时下班的各位欢呼雀跃恨不得拍个代表摸摸小福星的脑袋。

说要聚餐当然另一群鸽子闻着味儿也来了,崔胜澈和个大叔一样举着酒瓶庆祝大家劫后余生,和他一个想法的人不少,所以今晚的烤肉店人实在是不少。

徐明浩看哥哥玩儿是很开心的,虽然没听懂哥说的什么什么生,但没关系,看表情估计是好事。

金珉奎跟上欢呼着要再点一点肉,李知勋无所谓,不浪费吃多少都不心疼,反而小橘子咋咋呼呼喊着你把我们知勋哥的专机都要吃了。

小狗气球咋咋呼呼泄了气,然后就看到李知勋请服务员过来再上点菜。金珉奎欢呼,金珉奎上手拥抱,金珉奎被拒绝。

徐明浩笑得咯咯咯咯,像鸽子。

欢呼雀跃的气氛很能带动人,连崔胜澈这个酒鬼都喝醉了,徐明浩,李知勋去看徐明浩,还行没那么醉。

原来你才是我们seventeen的酒量王者,李知勋和经纪人一起安顿好这一群醉鬼,保证每个醉鬼身边至少有一个没那么醉的陪着回家之后,经纪人大着舌头拍李知勋的肩膀。

“woozi呀你和明浩一个小区你送明浩回去吧。”

李知勋想替徐明浩挣扎一下他还没醉,回头却看到一米八男子汉正蹲在花坛边上刨土。

挣扎的话没说出口,行吧,也只能行了。

好在酒量王者的酒品很不错,不会让李知勋为难,至少没让李知勋跪着求他上出租车,上了出租车之后也乖,二十分钟的路程,路上红灯太多了。

他就这样乖乖的坐在李知勋身边,什么都不说,只看着窗外的霓虹飞速闪过,然后又停下。

到地方下车,李知勋知道他在那里住着,正准备拉着人上楼的时候,酒鬼的倔劲儿终于上来了。

徐明浩站在夏天的晚风里不肯走,挺拔笔直一颗竹子,拉都拉不动。

李知勋只好问他怎么了,哄他要做什么。

徐明浩说,我想堆雪人。

李知勋:.......

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在盛夏的夜晚特意下一场能堆得起雪人的雪,这孩子的脑子就是看鬼怪看坏了的。

他没办法,只好和醉鬼讲道理,现在是夏天,热,不会下雪的,堆不了雪人。

徐明浩不吃这一套,但却很讲道理,是吗?夏天就堆不了雪人吗?

是的。李知勋回答。

那能不能让夏天快点过去啊。

李知勋决定这个冬天再让徐明浩看鬼怪他就不是人。

夏天是没办法很快过去的,明浩,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徐明浩点头,却生了根一样不肯动。

那冬天什么时候来?哥还会陪我堆雪人吗。

李知勋怔住,这地方的确眼熟,上一个冬天的第三场雪终于下的有些样子,他接到了明浩的邀请,从温暖的房间里出来,陪着他堆雪人。说是陪着,但后来自己也玩儿的很开心,人是会变的,以前那个不爱出门总是愿意宅着休息的李知勋很好,现在这个愿意蹦跶着更快乐的李知勋也好,他把树枝插进雪人的脸,回头时看到徐明浩的笑容。

很复杂,就算是newwoozi也理解不了。

堆着堆着打起来简直就是男孩子打架标配。他们闹了好一会儿,以徐明浩一个喷嚏,李知勋两个喷嚏结束。

那时候雪人好像就堆在这儿,李知勋趴在自己窗户上看着雪人慢慢化掉。

喝醉了的徐明浩站在那里不肯走,固执地好像也突然被上了身,夏夜的凉风没办法让cpu冷静下来,李知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发烫,一张嘴就要吐出来,变成一场不应该在盛夏夜里出现的雪降落。

为他而来的雪,只为他而来的雪。

微风吹过他的发丝,打着大灯的车辆从外面呼啸而过,明暗交错的光亮让那张脸清晰深刻,不再是诺亚方舟上模糊的不可说。

徐明浩说

“那今年要堆”

“明年要堆”

“和哥再见面的时候也要堆。”

李知勋的心跳如春雷炸响。

他终于明白这场雪下在哪里,雪已经很厚了,可以堆一个雪人。

也可以让雪人坐上诺亚方舟。

[黄昏中,我又看到了熟悉的景象,雪山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温暖与冰冷完全无缝衔接的感觉。]

“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不做警察了。”

“入梅了,明浩。”

窗外是淅淅沥沥下不停的雨,文俊辉拉开窗帘,眼皮也只掀开一点点,声音和人的状态一样懒懒散散,听起来有点提不起精神。

徐明浩是北方人,除去雨季之外,哪里还正儿八经经历过南方这种连绵不断、潮得哪儿都滴滴答答能掐出水来的阴雨天,一呼一吸里都注入水分,连带着肺都变得沉重些许。

于是文俊......

所以徐明浩一开电梯门看到的场景就是,文俊辉已经和看守电梯的保安叔叔聊得热火朝天,眼妆虽然已经有些花了,却依旧能看出化得艳丽又精致,眼尾上挑的大型猫科动物敏锐察觉到电梯口的变化,上前手臂一勾,就把因为太热而脱得只剩一件背心的徐明浩揽进怀里,动作很亲昵地向房间走去。

文俊辉本不是那种初次见面就会热络到能聊嗨的性子,其实徐明浩一眼就看穿他刚刚是被保安硬拉着唠起来,实际上的文俊辉已经紧张到声音干硬又碍于艺人的表面工作,只能强行接话,他手臂搭上去的一瞬间甚至能感到文俊辉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暗暗松了口气。

“师傅辛苦啦,后面几天也拜托您了~”文俊辉大抵是口水都说干了几分,才终于把客套话说到结尾。他鼻子灵敏地嗅到徐明浩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重又是前调香,大概是下飞机前或者下车之前刚补喷过一轮,他知道徐明浩是如此注重细节的人,鼻尖耸动着闻了之后笑开,更像猫咪。“明浩是哪个房间?等你好久啦~走嘛,你从韩国飞过来饿了没有?要不要先叫个客房服务?”

“干嘛非来和我挤一间儿?你不有房间吗?”徐明浩叹口气,伸手捏捏大猫出了一层薄汗的后颈皮,眉头轻轻打了结。

“想你了呗。”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文俊辉倒是对于甜得发腻的话越说越坦荡。“哎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我明天录完后天一早就回去了,你还要在这录好几天。饿不饿?飞机上吃过没?这附近有几家比较好吃的夜宵,要不要出去吃?”

“你收工这么早啊?”徐明浩已经摊开箱子在收拾,神情愕然。

文俊辉向来热爱且珍惜一切能够补觉的地方,他最近通告行程也忙,总是睡眠不足,补起觉来也是争分夺秒。所以当徐明浩也同样睡眠不足,微皱着眉在一旁睡得并不安稳时,他只是眯起眼睛来,把薄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然后妥帖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排好徐明浩的睡眠。

“昂。”文俊辉扬起脸,露出狡猾的神情摇摇手机界面。“所以吃不吃东西?我刚刚听说你们明天出妆挺晚,大概十点钟才从酒店转场。”

饭还是要吃的。

文俊辉呈大字型赖在床上回他说好,伸手把发际线上好像没冲干净的那一点点洗面奶泡沫捻掉,又迅速打开手机翻找,他刘海用束发带束起来,卸完妆敷了片面膜,还是从徐明浩随身携带的洗漱包里掏的,一系列无交流却又顺畅的动作都看起来太过于熟练,仿佛不仅在舞台上拥有多年的默契,生活中的默契也在各自离开宿舍租房之后照样被延续。

“好多海鲜大排档。”文俊辉把手机举得老高,像一款猫咪支架,界面在小红书和饿了么里来回切换。

平常徐明浩到了一个新地方出差之后,落脚再向外扩散的辅助app同样也是小红书,只是此刻他还没来得及做起攻略,就有更资深的达人先他一步安排起来。

他没穿上衣,在家的时候向来习惯如此,就这样毫不在意地大刺刺地躺下来躺在文俊辉身旁,两人之间距离贴得太近,卷进鼻腔里一点蒸腾的水汽和两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味,好像体温又带着温度升高了些,一瞬间这热度蒸得文俊辉有点愣神。

“怎么了?”徐明浩伸手把湿漉漉的刘海向后抹去,露出瞪圆的黑亮眸子,明明只是轻轻地眨巴眨巴眼,只有一下两下,却好像重重敲击在他心脏上,一下两下,距离太近了,徐明浩的呼吸都似有若无地扑在他脸上。

其实要说是看着徐明浩长大的也不为过。从当初初来乍到的、沉默寡言韩语又生疏的同乡小豆丁长成现在这幅像从岩石缝里蹦出来的坚忍细竹,文俊辉绝不能否认自己很多时候的越界行为没有带特别的心思,从早些时候故意在镜头面前说的土味情话,到故意做的幼稚行为惹到徐明浩无奈叹气又包容他,再到故意为之的身体接触,故意到他回过头去看经过精心剪辑出来的成品,都会被自己刻意的动作和在仅有一帧的镜头里流露出的眼神惹到发笑,刚开始意识到这一切时他只觉得通体寒凉,在这方面资历尚浅的娱乐圈人士面对自己突然售卖出去的真心感到迷茫又不解,好像隐秘的心思被人恶意剖开暴露出来,然后明天就会状告到徐明浩面前,他努力维稳的全部在一瞬间就会被推翻,被敲上虚假虚伪的印章。

文俊辉试着张口发出声音,却好像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来。他害怕面对现实,用朋友和哥哥的名义掩藏住他的小心思、一次次光明正大又理所当然地接近徐明浩,又生怕被拆穿。于是他开始学着伪装,用谎言和挪开视线作为保护色涂满全身,文俊辉用一万个不同的理由在无数睡不着的夜晚说服了自己,那些不安的缝隙终于还是一点一点被虚无的泡沫填满。

后来终于渐渐地,他再在录reaction、包括只是和成员一起看视频的时候,或者是仅有文俊辉一人在的场合,他都能坦然地挂上并不达眼底的笑容,自信地笑着说,对……我就是喜欢明浩呀,我俩关系特别特别好。

他知道没人会把他藏起来的感情当成真。久而久之,泡沫积攒太多,包括文俊辉自己也都被虚无又轻巧地封住五感,为了欺骗他人的那些谎言,说多做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在更早些时候,其实文俊辉还是很担心自己是否会因为偶尔无法控制的越界行为被叫去谈话,后来公司却实实在在地下发了让成员之间两两亲密接触的指令以获取团体的更高热度,起始阶段对此还不适应的孩子们,也随着关系真正亲密以后而得心应手起来,好像涂上伪装的颜色、学着用虚假的话语填满心脏的裂缝之后,突然前路变得顺畅,世间一切开始都给他的表演打起来掩护。

也仅此而已。

但此刻这把根本无法隔绝氧气的火苗几乎要把隔阂在文俊辉和徐明浩之间的薄薄的墙燃烧殆尽,转身和没入人群中敛去不想让他看见的情绪就要暴露在聚光灯下,所以文俊辉再一次用冷淡到令人窒息的沉默来浇灭了这簇火,从以前开始他就明白自己想要的是长久而非一时,在镜头前逐渐减少了的互动也好,在别人眼里成员之间次序的非第一也罢,哪怕大幕落下一切缥缈都散尽,文俊辉想,他的位置就在这里,在徐明浩心里依然不会改变,也不会被允许改变。

这是他演技的代表作,是文俊辉最精湛的演技,是他藏起来避而不谈的爱。

好在文俊辉已经把表演变成习惯,他演出平和兄长模样又摆出兄友弟恭的氛围已经成为一种肌肉记忆,哪怕事实只是产生了一瞬间的脱轨,都能迅速扶回它原本应该疾驰的道路,事实尖锐的头部被打磨圆钝,避免捅破那张纸和划破那面墙。

文俊辉缓慢地、伸手把身子底下卷起来一边的被子扯出来扔过去,裹在徐明浩身上,眼皮才又沉重地耷拉下,昭示着文俊辉又一次关闭的心理防线,视线也从徐明浩身上自然地转回手机屏幕和外卖软件上。

“小心着凉,又不穿衣服,空调打太低啦我们养生浩哥。”

“那不是怕你热…”徐明浩脸皱了一下嘀嘀咕咕,他说的也确实没错,平常在家徐明浩通常温度开到26度左右,刚刚也就是文俊辉刚进房间就嚷嚷着喊热死啦热死啦,他才叹着气伸手又将冷气调低了些许。

也没有这时候突击的节目组吧。徐明浩撇撇嘴,对这不着调的发言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

“一直下雨就叫入梅啊?”徐明浩慢吞吞吃着酒店送上来的早餐,分了一点眼神给窗外的雨景。

文俊辉最后还是没赖在徐明浩房间,吃完外卖就打包收拾干净溜回自己房间。毕竟他不是什么不知分寸的人,适当地在越界范围试探一下,再一点点地增加对方的耐受度,长此以往,不是太过分的行为总会被容忍。毕竟这几年他惯用的伎俩就是对旁人用数以万计的谎言,堆砌围住那一小块小又珍贵的真心,若是徐明浩一反常态顺从了他的跑火车,恐怕不自在且炸毛的就要变成文俊辉本人。

但第二天早上,他却也是起了个大早在门口等着徐明浩给客房服务开门,徐明浩开门时看到和餐点一同到来的文俊辉,没来由就想起来抖音上刷到被主人关在卧室门外清早起来挠门哀嚎的猫咪。

他下意识叫的餐点也恰好是两人份。

“大概是…?”文俊辉皱起眉,似是在脑子里努力寻找更合适的词藻来给北方人解释南方独有的这种气候天气,最终他只能摇头耸肩说,反正总是湿哒哒的,没有烘干机的情况下衣服很难干,待久了人都容易发霉,然后又叉起一颗小番茄递给徐明浩,说这个新鲜,你尝尝。

对于他们一直短期出差的人来说,行李相对而言也总是显得很轻便。

保姆车接到经纪人指令,大概在韩成员之间是要临时开个小会,这样的事总常有,所以司机只是短暂地在naver地图上更改了终点之后就调头向公司驶去,文俊辉不管三七二十一戴上耳机倒头就睡,早班机实在剥夺他太多睡眠。

梦里他又梦见徐明浩,总是梦见徐明浩。也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这样看不太真切,像隔着层虚无缥缈又湿漉漉的雾气。这几年来人气上涨压力也随之倾泻而来,他的睡眠质量受到不小程度的压迫,常常在梦里梦见在演唱会上他站在角落里、在活动时、或是私下里出去吃饭、又或者是,总之是文俊辉细细地、默默地观察着的每一个每一面的徐明浩,又投射到梦里,此刻他终于可以不用顾忌身周一切客观主观因素,平静地、充满爱意地,只是作为文俊辉,作为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暗恋者,沉默地注视着徐明浩。

其实这样就够了,文俊辉心想。

他悠悠转醒的时候,保姆车还在公路上疾驰。许是他刚梦见的场景太过于冲击以至于让他睡意全无——文俊辉又梦见在演唱会上,在数万人注视下的徐明浩热烈而张扬地做着舞蹈动作,这是真实场景。哪怕已经认识十数年,他确实也很少见过徐明浩毫不遮掩地露出那样快乐而鲜活的神色,那是充满生命力的、无比外放而自信的b-boy徐明浩,文俊辉怔怔地看着最后一个高难度舞蹈动作被他极其漂亮地收尾,全场静默一秒之后排山倒海的尖叫和欢呼声此刻为徐明浩而响起,他几乎也抑制不住自己那颗因为爱意而猛烈跳动的心脏、要将爱化作如同在场的每一个人发出的相同的尖叫宣泄出来,可是在下一秒,在所有人仍在欢呼的瞬间,文俊辉却像是被卸了力一般,喉咙被攥紧。

他看见徐明浩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只一瞬又恢复正常。文俊辉想起来最近徐明浩在练习室里随口的抱怨,近乎喃喃的语调,却还是因为人少而显得格外清晰,他说最近脚踝的伤好像又有点复发,腰也有点痛。小队队长却是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抱怨,神色紧绷地冲上去关心道伤势要不要紧,文俊辉只是沉默地随着忙内一同站到权顺荣身侧,他听到徐明浩说不碍事儿的,旧伤而已,又晚一步,每次都这样,文俊辉只能再将那份关心默默地咽下,把粘稠的视线沉默地移到权顺荣揽着徐明浩腰部的小臂上。

哪里不碍事?刚刚最后一个动作已经几乎是摔到地上的。

特殊的和让他揪心的原因,只是因为那是徐明浩。

经纪人正巧从后视镜一瞥,见他面色不好,问他是否身体不适?他摇了摇头说道只是醒猛了,就又把耳机戴上。

其实像这样一时冲动又尽数删除的内容,已经有太多次了。

到了公司之后,文俊辉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尹净汉,这倒是在他意料之外。尹净汉挑了挑眉却并不惊讶,是一如既往笑意盈盈的模样然后给了他一个拥抱,一边说着哎一古我们俊尼赶行程辛苦了,一边对着身后的经纪人俏皮地眨下右眼,才把他轻轻带进身侧最近的隔音会议室。

“还要一会儿孩子们才来齐,和我先聊聊吧?”尹净汉又眨眨眼,依旧是笑意温和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却血淋淋地直切主题。“最近和欸撒怎么样?”

文俊辉缓慢抬眼,其实在被带进来以后他的神色并不算热切,一方面是累,一方面是因为先前尹净汉也不止一次找他聊过和徐明浩有关的事情,都被他编织的精妙谎言搪塞过去,最初他也犹豫过是否要将实情全盘托出,或许恶劣地把这份压力分摊到靠谱的哥哥身上自身也能更轻松些——最终还是压抑的情感战胜了仅有的理智,外人眼里想法天马行空的四次元身份持有者,其实在某些固定的事情上有着一套完全不可打破的准则,这个“固定的事情”,往往都与徐明浩有关。

他不想有任何可能性,把徐明浩和他自己置于有可能产生的危险之中。不过尹净汉没那么好骗,文俊辉也从没觉得自己真正骗到过尹净汉,只是对方觉得,啊,你如果这样说的话,一定是想好退路了吧,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从不深究而已。

“很好呀,哥怎么突然这样问?”文俊辉不动声色地回道。

“嗯……”尹净汉露出苦恼的神情。“不知道啊,欸撒那边也不像是明白的样子,虽然那孩子很敏感,在有些时候还是很迟钝呢。”

“哎一古呀。”他表面上措辞暧昧不清,却又针针见血。尹净汉见文俊辉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他伸手挠挠脸侧。“我不是代替公司或者是谁来教育你的…”

“TTT那次大家都喝醉酒的事情还记得吗?其实大多数人那天都断片了,所以后来商量过了,晚上的内容会全部剪掉。你那天很早上去睡了,欸撒在下面看我们玩了会游戏才上去睡,也不是很晚,但是那时候欸撒在旁边拿了本本子,不知道在写什么,我过去看了,他也好像喝得太嗨有点懵,但是应该是清醒的。我就问他画的是什么,他说是要送你的,再具体一点的也没说。”

“我就是要说这个,在哥面前哪怕什么都不想说,也不用太紧张。当时欸撒送我画的时候还嘟嘟囔囔害羞,很可爱呢,他说画是展露精神世界的一种手段,有些画是要送给特定的人,有些画不太能给别人看。”

文俊辉当然知道,他不明白尹净汉特意来和他说这些的目的在哪里?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他知道徐明浩要送他一幅画?绝不可能。

他搬了新家之后挂了几副画,都是问徐明浩要来的,但就最近几年而言,对方还没出现过要主动送画给他的情况。他实在摸不透对方想法,也不能主动去问,说明浩呀,听净汉哥说你要送我画?这样太傻,只能姑且按兵不动,等待下一步机会出现的时机。

他含混地嗯了一声,就跟着尹净汉往会议室走,心里想,明浩今天已经开始录制了吧?不知道今天换什么造型?

“明浩呀,在做什么呢?”

尹净汉的声音传来,他有些喝多了,此刻声音听起来有点醉醺醺懒洋洋的。徐明浩虽然同样喝得多了点,但神智总还算得上有几分清醒。

他在房间里没有找出来几支笔,多数都是用来写字的,不适合画画,然而此刻喝了酒以后也不适合再骑着车出行。徐明浩想,反正也只是一时兴起,酒劲上来了想创作,随便画一画抒发情感,所以他抱着画本慢悠悠地溜达,好半天才选择了一处僻静角落,窝在沙发里,边留心观察成员们如火如荼进行着的酒局,边拿着唯一一支从pd那里要来的记号笔在纸上唰唰地画。

沙发,准确来说是躺椅,位处庭院角落,补光灯光线也鲜少能照到这里,所以在摄像机画面当中,相较于酒局中心的热闹,却是给徐明浩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模糊的光边。

尹净汉往常喝多了酒不是直接倒头就睡就是喜欢黏黏糊糊拉着人聊天说话,显然此刻他选择找人黏上、而且今天选择的对象正是徐明浩,尹净汉慢条斯理从另一边拉了躺椅到徐明浩身边,好奇地探头,盯着他手上的本子看。

“在画画~”徐明浩喝多后总会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跳,尾音上扬,听起来心情很好,像小孩子一样。“要送人的礼物~”

“哦,送给谁呀?”尹净汉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语气不自觉地软下来,像是真正在同小孩说话一般。

“俊哥。”徐明浩很爽快地答道。

尹净汉眯起眼睛,下意识的警惕机制令他醉意消去几分,他迅速瞥了一眼周围的摄像机镜头,很好,之前因为玩水和球的缘故两人麦克风都早早摘下了,只留酒局中心的人还执拗地戴着麦,然而他们的聊天内容都完全不能放送。现在只要说话声音降低,说的悄悄话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我以前不是说过,未来想买一个大房子,住在海边吗?”徐明浩边说着,手上动作也没停。“感觉俊辉最近很奇怪,也可能很久了吧,我问过珉奎和coups哥,他们都没觉得过,我也担心是否是我考虑太多,所以我想,找个机会把事情掰开来揉碎了和他讲一次,在这种心情下,我就想到,可以画幅画给他呀。”

徐明浩其实已经记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文俊辉产生了相较于其他哥哥弟弟而言更特殊的情感,还懵懵懂懂的时候网络上就告诉他这是雏鸟情节,他想,是这样吗?于是徐明浩默默地将这四个字记下再咀嚼,互联网的白纸黑字就轻飘飘地给这份感情下了定义,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认定这份感情为喜欢其实也并不难。不需要任何契机,只是自然而然地、好像一息之间,徐明浩只是再睁开眼,他就意识到,啊,我应该是喜欢文俊辉的,不同于其他人的那种喜欢。

可他,他们。身处的环境并非轻易能将喜欢与爱说出口,甚至压下永远不说才是最优解,对他也对他。沉默地化解情绪是徐明浩最擅长的功课之一,所以他也一如往常把这份感情化作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消散在练习室里,消散在首尔的漫天飞雪里。

以前不是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

徐明浩感觉自己有些迟钝过头了,这份迟来的郁闷让他心里发闷又潮湿,心情像文俊辉曾不止一次提到过的家乡的梅雨季,在徐明浩26岁未满27岁的这年,淅淅沥沥地下着的雨淋湿了他心里一整块的地方。

他向窗外看去,雨还在下,但应该快停了。

不难看出从没入梅就开始写,断断续续写了很久甚至已经入秋…断了很多回,也算是终于写完了。

祝各位秋日安康^^

但如果我没有精神错乱或者理解错误的话,这就不是“撞梗”。甚至和大纲相同也不足以涵盖,“小说大纲的写法——故事大纲要达到如下目标:

(1)说明人物的姓名、性别、身份、年龄、外貌、性格与气质特点。(2)说清主人公要干什么事情(发财、升官、复仇、争霸、结婚等)。(3)说清楚主人公做这个事情的意义及困难所在。(4)说明事件的结果。”(源于百度)

如果说只是重生到七年后,由于爱意导致性格和精神不稳定的队友对失而复得的爱人,展开一系列的追求,那我屁都......

台词和npc情节,以及相处事件都一样,这都只是撞梗的话!那我真的……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我把一些我为什么这么些的原因,简单标注了一点点。我认为由于角色不同性格不同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同,虽然我并不知道贵圈主角之间的感情是怎样的,他们之间有怎样动人的故事,但是我个人觉得爱意是无法挪用的。

还有,对方老师虽然还没有更改原文(我已经问了但是老师目前还没回复),但是老师道歉非常诚恳。发调色盘是因为自证清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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