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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将在此对本次活动的内容做出总结,感谢大家的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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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做饭的老师们,还有陪伴我们的吃饭的大家啦!!

当然还有我们的CP!我们CP是真的好吃啊!!

说起来企鹅图宣的抽奖活动还没结束大家可以去康康!!

最后,如果有缘下次再见,散会!!!

国庆苏瓷企划参企贺文

研究员苏vs宇航员瓷

“他的星星距离地球整整24亿千米。”

*部分内容设定纯属娱乐,各位读者请不要在意

1.

瓷被苏维埃拽到休息室,他手劲那么大拽得瓷手腕生疼,进了休息室后刚想骂苏维埃又在发疯,听到门落锁的声音后又咽回了肚子里。他不敢回头去看苏维埃的脸色,但他敏锐地捕捉到苏维埃的情绪----他在生气。

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苏维埃握住瓷的手,或许是刚才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低,他手是冰凉的,握住瓷的手很紧,像是在努力汲取.........

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苏维埃握住瓷的手,或许是刚才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低,他手是冰凉的,握住瓷的手很紧,像是在努力汲取对方的温度。瓷被他抱着也不敢动,苏维埃很少有这种情绪。

“不用等我回去了,我老师最近负责的一个项目的执行人出了点事,我晚点要先去趟医院再去基地,有可能这几天都不回来了,你自己解决下晚饭好不好?”

两个工作忙碌的人在一起谈恋爱太累了,能在一起七年属实是件不容易的事,相比其他情侣,他们大多见面都在基地或工作单位食堂。作为宇航员的瓷不是训练就是考核,在要么就是出任务;而苏维埃更是忙碌,在学校和研究院两边跑,一边看学生论文一边进行研究工作上遇到的难题。去年除夕夜的时候他们的小家里冷冷清清的,苏维埃一头扎进乱七八糟的实验数据里,而瓷则在空间站飘着记录各种繁琐项目。

瓷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见苏维埃低了头他的那点情绪早都烟消云散,顺着苏维埃的台阶他轻声回应对方:“其实我也有原因,打乱了你的计划。”知错能改的瓷还拍了拍苏维埃的手背,示意对方也不要闹别扭。此时他还在想着中午要不约下一起去食堂吃个饭,半个多月没见到苏维埃的这张帅脸还有点小小想念。

"那我们去吃饭好不好?今天我们都早点回家。"瓷牵起苏维埃的手拉着他去食堂,在打饭的时候还多打了勺糖醋小排,这是他示弱时惯用的方式,也算是一种比较高级的道歉方式。

2.

瓷洗过澡后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擦过头发后直接一整个扑进大床,床铺柔软的触感包裹着他,不愧是但是精挑细选许久的床垫足够柔软舒适,很快困意疲惫一并袭卷他全身。眼皮快合上时又突然想起苏维埃有事要同他商量来着,他强打起精神从床上爬起来,他倒了杯柠檬水坐到沙发上看今日新闻。

“今日,最高科研院及航天总部同时发布对HJ-067星球探索的总计划书,距上次有关HJ-067星球的消息,已过去四个月,记者采访到内部人员称将在今年年底将开展第一次探索,详情内容我们请看记者采访......”。新闻频道的女主持人播报着最新新闻,瓷却一个字也未听进去。

HJ-067星球,今年6月科研院用超级望远镜观测到一颗新行星,在航天总局卫星勘测下惊奇地发现这颗行星有极强的生命力,有专家甚至预测其是“第2个地球”。

人类对地球的无穷无尽索取已经使资源走向枯竭,各种天灾疫病更是连年增加,人类为后世子孙如何生存下去发愁时,这颗新行星的发现对于所有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冉冉新生的希望,人类为其命名“尖峰计划”。数百位优秀的科研工作者都投入对其的研究,先后也派遣无人飞船前去勘测更多精确的数据,24亿千米对于现在的航天技术而言还是有些距离,并且先前几次派遣无人飞船总会因一些原因出现机毁无踪的情况,研究员通过大量的数据报告与经验分析出2个原因。

一个是前往HJ-067星球的路上会经历数次“风暴”,这种“风暴”并不规律,它们裹挟着大小不一的宇宙碎片,若不躲避极大可能让飞船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使其无法继续前进。

另一个则是更让人头疼的存在----虫洞。

如果说“风暴”可以靠操纵技术避开,那么虫洞则得看运气。虫洞是受到宇宙中不定向质变而造成的空间撕裂,它的出现是突然的,让人毫无防备的,人类至今未找到解决虫洞的措施。2xx1年,一艘名为“勇者号”的火星勘探采样载人飞船在返回地球途中不幸遇到虫洞,他们打开了所有的推动器开足马力,却毫无作用。虫洞的吸力太过强悍,他们甚至都未坚持到5分钟就被卷进虫洞去。卫星监控系统记录下了整个过程,研究员们眼睁睁地他们被挤压撕裂然后彻底在虫洞中消失不见,自己则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人知晓他们终究是彻底消失还是被卷到了别的地方,宇宙中总有些扭曲的非自然现象并不是人类习以涉足的。

“在想什么?”

苏维埃不知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为了图方便他只穿了件浴袍在身上,发梢还是湿的,同身上的乌木香交织空气中潮湿又暖昧。瓷看着苏维埃的脸,他本就是较硬朗的长相,平日总严肃的很,人人都说他脾气不大好是个古板严肃的人,但此时此刻夜色温柔,灯光昏黄温暖,苏维埃这么看着反倒柔和下来,或许现在很适合接吻。

瓷的双臂环上苏维埃的脖颈,连带着声音也发软,“在想你怎么还不出来,我等的好困啊。”苏维埃由着他向自己索吻,宽大的手掌落在他的腰上,“你要跟我说什么?”瓷亲了亲他的下巴,苏维埃唯结滚动,看着十分感性。

“我......”

3.

“你想让我退出‘尖峰计划’?为什么?”

瓷从苏维埃的怀里挣脱出来,只是在最后一刻他的手被苏维埃握的很紧抽不回来,刚才的暖昧突的烟消云散,瓷感觉自己现在和浆糊没什么区别,脑袋乱糟糟的,有生气有震惊更多的是不理解。他不理解的是苏维埃也是这个计划的一份子,甚至还是高级研究员负责了更多核心部分,他应当明白尖峰计划对于全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冷静点,”他的反应太大,苏维埃有点慌张,试图说点什么让瓷先平静下来,“正是因为这是尖峰计划,所以我想让你退出,只要不是尖峰计划,不管是帕克登月计划还是超时空跃迁计划都可以!它们任何一个拎出来都比尖峰计划更加安全!你想去除它之外的任何计划我都举双手赞成你!”

明明最开始是想让瓷先冷静下来,可苏维埃说着说着语气也焦急起来,甚至比瓷的情绪更加激动。没有人知道他坐在会议室里听到宇航员名单里第一个便是瓷时,他的心情有多么的崩溃,那种想当场反驳的冲动念头,他死死攥紧手中的铅笔几乎将它折断,他知道如果这么做瓷会很生气。

苏维埃不知道尖峰计划的重要吗?他当然当然知道!里面每一个重要人物都是值得所有人类永远铭记,因为参与计划的每一个人都在推动人类社会向前跃进一大步!但苏维埃也正是太清楚这个计划的重量,而苏维埃更看中的是此去路途不可避免的危险性。在宇宙中,无论是风暴亦或者虫洞,还是其他什么情况,以现在人类的计算能力以及计算工具都无法精确计算出每一次“突发性情况”,苏维埃和他的团队在这块领域研究了许多年。因此,他也清楚在计算无法触及下全靠宇航员们自身技术及灵活的应变能力,一切通向希望或绝望全掌握在他们心手下的操作台。

天下会有这样巧的事?每个人对于人员变动都有各自猜测。

瓷听完苏维埃的话后反观冷静下来,他掰开苏维埃的手指,漆黑如墨玉的眼眸里是坚定是没有商量的决绝。他看着自己相识七年的爱人,他是理解的---因为害怕失去,不是生病或别的什么,而是害怕意外发生,整个宇宙都没了他的踪迹。

是彻底的消失带给他的害怕。

“可是,苏维埃我一定会去的,自从HJ-067星球被发现后,我已经决定将我的一生都献给它了。"那是我穷尽一生也想要达成的目标----推动全人类进步。

他将被子裹在身上蜷缩起来试图让自己睡着,但不断涌出的眼泪骗不了自己,他没告诉苏维埃其实他自己也怕,谁不会害怕呢?失败的代价不仅是未知的恐惧,还有与爱人诀别的痛苦,因为他真的很爱对方,所以当他想到如果任务关败就再也见不到苏维埃后就开始不断做噩梦。

但他不能后退,因为没有人能接替这个艰巨的任务。

原谅我吧,这一次打不了包票,给不了准确的回答。

4.

第一次遇到苏维埃时瓷刚从大学毕业出来踏足社会,他来到航天局面试,因为这是面试的第一份offer,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脸上的神态都体现他的青涩紧张,手中的个人简历被捏的很紧,指尖都泛白,整个人还像个好学生那样坐的端正笔直。苏维埃当时就坐在他左手边的座位,与其他人不同他看上去淡定且从容,一直在翻看着手中的东西。或许是因为苏维埃的皮相实在出众,瓷多看了几眼,心中感叹长得这么好看面试官怎也得多给两分吧?

“苏教授,这次真是劳烦你替我接个班,我得赶回去调个数据,回头咱们都得空了我请你吃饭哈。”一个中年男人从房间走出来,他将脖子上的牌子取下往那人身上一挂一溜烟就不见踪影。瓷看着牌子上赫然写着“面试官”三个字再结合那人刚才称呼其为教授,瓷着实有点吃惊,眼前人着实太年轻了,就论那张脸看着大不了自己多少,反观刚才离开的那位中年男人倒是很符合他对大多研究员的形象猜想。

“不打算进去了吗?”瓷还没回过神来只见苏维埃已经侧身拉开房门,而视线却正正的与瓷相撞,“您在叫我吗?”瓷看了看四周还有几个同他一样面试的,不确定的用手指了指自己,苏维埃看着他有点犯傻的样没由的扬起了笑,“如果你不是......瓷的话,进来吧到你面试了。”他瞧见简介上的名字了。

苏维埃笑起来时会比板着脸更好看,会让人想起他其实还很年轻,年轻人的笑是最动人心。那天瓷是红着耳尖面试的,其中一位面试官成了他现在的导师还问了句是不是太紧张了,瓷当时笑得腼腆,他用余光偷看了眼苏维埃,发现对方低着头看自己的简介,但唇角却向上弯起。

第二次见到苏维埃时是在科研院与航天局办的联谊会上,自己的老师似乎与苏维埃关系很好,叫上他一起去和苏维埃聊聊天,“小苏是我同窗的徒弟,本事大着呢,他现在可是科研院最年轻的教授呢。阿瓷,干我们这一行哪有那么多天才,他就是那百分之一的天才,估计过不了几年就混上高级研究员了。”瓷喝着橙子汁打心底欣赏苏维埃的能力,这时候的他还太年轻根本没理解到导师话中有话,小老头气他脑袋不开窍干脆直接拉着去和人家见面,“年轻人多交点朋友嘛,多抱大腿晓得不?”然后瓷就这么被自家老师丢下,跟苏维埃干巴巴取聊上几句,对方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聊了一会儿他胆子又回来了,直接向对方要了联系方式。直到晚上他躺在床上看着和苏维埃的聊天界面人还是懵的,科研院的“大冰山”教授的联系方式,就这么给他轻松加上了?瓷拿着手机感叹自己老师说的太有道理了,苏维埃这金大腿得抱紧了。

苏维埃是个很风趣的人,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着天也竟热络起来,他们一起去旅行看过日照金山云海翻涌,也看过银装素裹满天大雪,如果只有一个周末就随便去一个人家里看几部电影,他们都热衷星际片。如果都要加班那就看星星,瓷听着苏维埃侃侃而谈每一颗星星背后的故事,它们运行的轨迹,它们闪耀的光,人们在它们身上得出的一切成就。瓷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目光总不自觉跟随着苏维埃移动,如此璀璨耀眼的他就这么坦坦当当地走进了瓷的心里。他想起一句法文情诗很适合彼此之间的关系,于是在一个圣诞节,他主动迈出了第一步,他将那句话写在了圣诞节贺卡上,

“L'amorchemoveilsoleel'altrestelle.”(是爱也,动太阳而移群星)

苏维埃在他前身旁拆开圣诞礼物,是一条枣红色的羊毛围巾,柔软且温暖,而那张贺卡就放在围巾上,电视上正播放圣诞节经典电片《小鬼当家》,瓷努力不让自己去看苏维埃的表情。突然他被抱住,苏维埃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微卷的头发挠的瓷有点痒,好闻的乌水香萦绕在他鼻间,他身子却不敢动,直到他听到苏维埃在他耳旁轻声说:“我以为我会是先开口的那个,Merrychristmas,mylittlestar.”

雪莉酒的香气绵延于唇舌间,灼烧的烈性感使他们彼此的身体滚烫。脑中的纷争停止什么都无法思考,隐约间能听见客厅的电视正播放圣诞快乐歌,但更多的是沉重的喘息。他从沉沦中短暂醒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是潮湿的,遠遠的,心口处有回响,他轻声告诉身旁的人,我在这里爱着你。

5.

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餐,水煮蛋加生滚粥,粥还冒着的氤氲热气显然是掐点端上来的。瓷感觉自己的良心有点痛,苏维埃太会拿捏他那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此刻越发觉得自己当时一意孤行的举动忽视了苏维埃的感受。

“醒了就把早餐吃了。”苏维埃见他出来,不着痕迹的将烟灰缸里的烟头都倒进垃圾桶里,随后他从沙发上起来坐到了餐桌对面,那双眼睛透露出深深地疲惫,瓷都快将头埋进碗里了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这样的情景让他想起小时候不听话挨训的前兆,连舀粥的动作都小心翼翼极力避免勺子与碗发出碰撞。

“你去吧,”苏维埃突然开口,瓷抬眼看向他,苏维埃还是那个苏维埃,“你去勘探那颗行星,但我有个要求,”他看了眼瓷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在你去之前,我们结婚吧。”

他将那天没送出去的丝绒盒子拿了出来,一枚银戒指安静的躺在暗红色的丝绒上,戒指很精致此时镀了层晨光使它看上去更漂亮,如它那本质一样----爱。苏维埃将那枚戒指戴在瓷的无名指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苏维埃为此十分得意,“我并没将你的尺寸记错,这份七周年纪念日礼物以及一场不怎么完美的求婚怎么样?”

苏维埃说这枚戒指从设计到制作都由他一手完成,“我的小星星应当拥有一枚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他真的很了解瓷,戒指的造型是瓷看一眼就会喜欢的类型。戒指圈内则壁刻着一句话,

“L'amorchemoveilsoleel'atrestelle."(是爱也,动太阳而群星移)

是瓷当年写在贺卡上的告白。多年以来他铭记于心,“不是太阳动而群星移,而是太阳因星星而移动。我的小星星,你一定要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

两人从民政局出来时手上都多了一本红本子,苏维埃将它们仔细收好,得了势的瓷跟只小狐狸一样摇晃着尾巴在苏维埃面前得寸进尺的,“这么宝贝不知道的以为你怕我跑了。”苏维埃轻掐了下瓷的后颈,他那里最敏感不经撩拨的地方,“对,怕你跑得太远都不舍得回来了,我到时候就拿着这两本结婚证找你负责。”

瓷勾住苏维埃的手指,笑着问要不要拉勾承诺。拉勾上市一百遍,谁骗人谁是小狗。很奇怪,明明是两个都当大人好多年了却对小孩子的承诺方式如此认真对待,苏维埃也说骗人的是小狗。

这天天气算不上太好,夏末秋初不明冷一下热一下的,外面的树只挂着稀稀拉拉的枯黄树叶,倒是有些荒凉。这样半冷不热的气候,人们身上的外套也不知穿上好还是脱掉好。可就是这么个时候,他们在民政局门前的老梧桐树下许下了最真挚的约定----要平安。

顺风顺水就算了,老天会觉得他们太贪心了,只要我们都平安便足够了。

人这一生有太多想要的东西,想要长寿,想要富裕,想要灵魂伴侣,人们常在追寻的路上忘记“鱼与能掌不可兼得”,当然人们更忘记了,其实最好的是平安的活着啊。

苏维埃想求一个平安,欲望从未这么强烈过,他想让瓷平安抵达,所以他暂停了手中一切项目,捡起了曾经与导师一起研究的一个陈旧项目----如何计算出虫洞的出现坐标。他相信自己的爱人足够有本事,只要让他提前几秒知道最大威胁虫洞降临的坐标便可以逃出生天,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如何争取到那几秒钟。

尖峰计划是孤注一掷的,没人觉得连无人机都无法抵达的地方,人类凭宇航员高潮技术就可以抵达。但尖峰计划又是万众睹目的,整整六个多月,二百零五天,这个计划凝聚了人类最高智慧,最先进的机械装备,最优良强大的队伍,最核心的人才。没有人比他们更期待成功,更期待这一战他们打的漂亮,期待所有人可以见证人类历史性的进步。

日子不是细水长流,它来的匆忙,匆忙到一睁眼瓷就准备执行计划,准备前往到那个万众瞩目的HJ-067星球。

6.

起航前研究院和航天基地的但凡有空都来为六位宇航员送行,科研院平日见不到一点影子的大人物们也都来参加送行,总局也来为他们送行了,他同每一位宇航员一一道别并给予最真挚的祝福。他对瓷说了这样一番话:“举人类最高智慧我们会为你们的安全提供最大保护,再往后的,全靠你们自己了,人类以你们所做的一切骄做。”,对于宇航员而言宇宙是黑暗的,无边无迹的,而人类是渺小的,但是瓷觉得他们宇航员并不渺小,因为宇宙间一切光芒,都是他们的家人。

瓷来到苏维面前,苏维埃什么也没说只是很用力的抱住了他,很奇怪的是明明隔着厚重的宇航服,但他依旧能清晰的听见瓷那颗强有力的心脏“砰砰砰”的直跳声。如此跳动着,每一下都是生命的声音。“一定要平安的回来,我们说好的,我在这里等你。”他附在瓷的耳边轻声说道,瓷没听清苏维埃话中极力隐藏的哽咽。“会回来的,我保证。好啦好啦,那么多人看着呢,苏教授难得情绪外露哦。”瓷到这个时候还在打趣他,嘻皮笑脸的。

一定要平安回来的,我们还有一场婚礼没办呢。

所有人回到工作岗位,而在航天基地最核心的房间----地面控制中心,总局及科研界各位泰斗齐齐立足于一块超大液晶电子屏前,最大的那块液晶面板实时传送飞船现状,并在飞船升入太空后转播到卫星,离地球最远的“霍亨”卫星早在前几个月已经安装上了最新科技“超级眼睛”可以捕捉到24亿甚至开外的地方的实时情况。液晶屏上的无数数据代码不断闪动跳跃着,总局拿起广播话筒,一如他年轻时指挥过无数次那样播报着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坐在太空舱内的宇航员也尽力放松身体调整状态,或许是这次任务不同以往,他们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与倒数声同频。“三,二,一!点火!”随着总局一声令下,助推器喷发出炙热的火焰,纵使那几位负责拍摄记录全程的摄影师已经撤到安全范围,也依旧感受到热浪直扑面门,相机估计要报废了但对于尖峰号宝贵的发射影像资料又算的了什么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飞船缓缓上升,机械运作发出的轰鸣贯彻每个人的耳朵内,很快人们只能远远望见飞船变成一个黑点,而舱里的宇航员们也感受到身体上的压力逐渐加重,当一切数值依旧正常时逃生舱被抛向空中,以十字形朝陆地掉落。

此时的尖峰号已经飞出大气层,飞船外层坚厚封闭的保护罩也被打开,船舱内的宇航员们也终于看见了他们所熟悉的太空,整个地球于他们之下。地球是宇航员们最迷恋的那个行星,抛去地球有一种家的归属感之外,宇宙如此之大却没有任何一颗星球比得上地球的美丽,它在宇宙中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孕育着众多生命,如此恬静,如此朦胧又湿润。在人类发现HJ-067星球前,人们很难相信这样的星球存在第二个。

如今他们迈出了寻找的第一步,为了去见见24亿千米之外的“第二个地球”。

随着一级火箭抛弃,宇航员们也已经调整过来自己的状态,在尖峰号进入太空后飞行第九分钟,地面控制中心通过远程操控关闭了三级火箭并成功与飞船分离。当宇航员们看见舱内的物体飘浮起来时,也昭示着尖峰号如所有人预期那样成功进入预定行驶轨道。

地面控制中心有几个年轻人没忍住欢呼出声来,他们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历史性的一步!”一位男研究员说道,但很快他们又安静了下来,因为苏维埃对他们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理解你们的激动,但计划才刚刚开始,全身心投入后面的工作吧。”那几个年轻人脸皮薄被这么一说各个点头如捣蒜连连表示知晓了,待苏维埃走开后,其中一位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同僚低声耳语,

“为什么苏维埃先生看着并不高兴?”

“嘘,小点声,你不知道吗?他的爱人也参与了这次计划,听说两人才结婚不久,不担心就怪了。”

“苏维埃先生的爱人?......是那个常常和他走一块的宇航员吗?我记得叫......瓷?哦!!!我的天难怪了,他是这次的指挥官啊!指挥官就算了,这次风险还这么......”

“嘘----,有些事别说出来,快工作吧!”

“......”

7.

“呼叫地面控制中心,尖峰号已与华胥空间站成功对接......”这是尖峰号进入飞行后第十一天,他们需前往空间站为飞船补充燃料。华胥空间站是当前太空中最大的空间站,换句话来讲说这是个太空基地也不为过,早在几年前华胥空间站就完成了最后扩建以及设施完善,宇航员彼此间也一并亲切地呼该空间站为“第二个家”。

当连接的舱门刚打开,一双有力的臂膀就将瓷抱住,来人很壮实瓷看清对方工号是S-0605后有点意外,“小塞?没想到在这里和你遇到了。”瓷主动结束了这个拥抱,打量起站在自己面前的斯拉夫人,许久不见他依旧是那个精力充沛的大男孩。塞尔维亚明朗的笑笑,“我也很意外,但见到你我很高兴。”塞尔维亚向瓷解释道自己的飞船停靠补充燃料,刚好听说参与尖峰计划的宇航员们也会停靠在华胥空间站,一问人员名单发现有认识的人塞尔维亚就想着打个招呼,两人边聊边往里走。

为了欢迎答他们的到来,太空站的负责人还准备了茶水及一些挺精致的点心,几番聊天下来瓷也才了解到塞尔维亚正在试验超时空跃迁计划的Plan-B,“相较于之前,我们现在可以打通两点跳跃点之间的直线距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通道依旧不稳定,宇宙磁场对跳跃点的影响太大了,我们在最稳定的磁场实验但风险率就从未掉到75%以下。”塞尔维亚似乎十分头疼,谈到这个就眉头紧缩。磁场问题一直是超时空跃迁最大的问题所在,瓷若有所里并参与聊天之中,只是一直静静的倾听者。

“诶!控制中心打来视频了,”有个人说道并确认接通后打开了投影设备,总局那张严肃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但他老人家似乎并来注意到众人异样的表情,更没注意到他们都在努力憋笑,还以为众人身体出现不适,一个劲儿的关切他们,直到有人提醒总局他的镜头是反的,他们都看到了总局脚上的人字拖......“咳咳咳!言归正传别再盯着我的人字拖了,”总局连忙将镜头翻转过来,“有一个好消息是时候告诉各位了,我们的苏维埃教授和他的团队一直研究的方向有了新的进展,他们研究出一套计算虫洞落点坐标的公式,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让我们提前避开虫洞出现的地方。”听到这里人们都自发地鼓掌,这套计算公式所包含的价值太重要了,毫无疑问的给宇航员们的安全又上了层保障,让他们有了更多的可能与希望。

“来来来,苏教授你也来说两句来给我们的宇航员们勉励士气。”总局将站在一旁的苏维埃拉入镜头之中,塞尔维亚附在瓷的耳边小声说道,“苏教授看上去很年轻呢!”瓷并未回答他,只是看着显示屏上的那张脸,只在意他是不是又没好的休息,不然为什么眼下一片乌青色。

“只是几条计算公式算不上什么伟大成就,推动人类进步走在最前面的始终是你们,”苏维埃稍作停顿。透过屏幕看向那张熟悉的脸时,眉头都舒展了不少,“我们在地球等你们平安回来。”这句话是对全体成员,更是对那位走进他心里的小星星。

苏维埃最后那句话让瓷心尖泣了点酸涩,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在断拉远,可为什么?我依旧能感受到你其实有一点难过,为什么你的温柔如此苦涩?

或许人类永远不会明白为何爱情是种"病",一种不治之症,永无解药。

别担心我啊,我会回来的,我们说好了的。

瓷亲吻了下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再抬眼时苏维埃已经不在屏幕里,但冥冥之中他觉得苏维埃是看到了。

8.

这是飞船在太空飞行的第55天,尖峰号正停靠于最后一个太空站上,这也是离地球最远的太空站,人们给它命名。“方舟”,意思是人类最后的希望,相比前几个太空站负责人员不仅多且热情。反倒显得这里冷清且艰苦,只有一对夫妻长期驻留于此,很多设施更是不及前几个太空站的先进全面。太空是孤独的再热情的人长期未回归人群之中他们也会变得沉默寡言。

那对夫妻他们只是简单地同尖峰号的宇航员们握手后给对方拿来了水便继续工作去。瓷已经连继十几天处于高紧绷状态,自他们离开上一个空间站后他没怎么休息,越往太阳系外围走危险就越大。在短短十六天他内他们的时速已经从一开始的149万公里每时降到126万公里每时,因为遇到风暴的次数变多,他们不得不降速。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他们到目前也只遇到了小型风暴全然能避开。

瓷被领去休息室,躺在休息舱里他顿感疲惫上涌,很快眼皮便沉沉合上进入休息。瓷一直睡不习惯休息舱,纵使里面温度舒适且安静,但他始终喜欢床那独特的柔软。他在太空休息时一向浅眠,所以当他听见外头的动静时立马醒了过来,他穿戴好出来只见同伴们都面色沉重,投影被打开一众高层领导都在,总局也是眉头紧锁。

“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吗?”连他也被这氛围感染,语气也带上了焦急与严肃,他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没人希望听到任何一点坏消息,但上天他总看不惯人类如此一帆风顺,总会在临近成功时降下什么困苦磨难来阻挠他们前进。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我们只能止步于此吗?”一种无力感席卷瓷全身,已经走到这了这里就这么返回真的不甘心,不用抬头看瓷也知晓其他人同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有,”一位头发花白的学者回答了他,这使他们又抬起了头纷纷竖起耳朵倾听下文,那位学者在背后的宇宙地图上画出另一条线,终点同样是HJ-067星球,“但这条路即使在窗口期也并不安全,你们必须穿过一条繁密的陨石带,而我们现在最担心的是你们会在陨石带遇到虫洞,那一片区的陨石不仅多而且碎,在逃离时也会对飞船造成不可估量的损伤。"

又是许久的沉默,如果他们继续走下去面对的是生是死根本就是赌,如此看来掉头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有回去才能保证他们百分之百活下来。总局将选择权交到他们手上,是否愿意站上赌桌全然在于他们。

“报告总局,我申请继续完成任务。”瓷举起手,刚才的低迷一扫而空取代的是一种坚定与决心。“报告总局,我也申请继续完成尖峰计划!”这是瓷本次任务的副手,此刻他同样举起手,坚定的回答道。

“报告我也......”

“总局,我也......”

“报告总局,尖峰号全体成员一致申请继续完成尖烤计划这是瓷的声音,更是所有成员的回答。那边沉默了许久,不知是谁起的头接着是所有人鼓掌。

为敬这些勇士对宇宙探索的伟大贡献,为敬人类的勇气经久不熄,薪火相传。

“我宣布尖峰计划继续进行,我们将会尽最大努力协助你们通向成功。”总局面露欣慰,他抬手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湿润,随后对他们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我代表全体人类向你们至以最崇高的敬意。”

9.

尖峰号按照B计划提前一周出发,为了给尖峰号提速,方舟太空站的负责人将方舟太空站唯一的N-10型推动器卸下改装到尖峰号上,负责人同每一位中航员握手,仅管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长期的太空生活已经让他所有的情绪抛弃,但他说的话却又如此有分量。

“方舟太清苦了,N-10已经是我们能给的最好的东西了,就当为全人类进步贡献一点鸿毛之力。”

“前路未知,诸位务必多加小心注意。”

“你们可是人类的新希望啊。”

尖峰号驶离方舟太空站,直至它成为宇宙中一个点。方舟很小,小到N-10型推动器是他们能给的最好的东西,小到它与华胥太空站相比大小,甚至不及其十分之一;方舟很大,大到它也是推动前进的一根滚木,大到它为了计划进行而奉献自己的一部分。

“全员回到自己岗位并打开安全保护模式,保持精神高度集中,我们即将进入陨石带。”瓷井然有序的指挥着所有人,无形的担子压在他的身上,他的指尖微颤手心也冒汗,黏腻烦躁。他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一次次封闭训练时的情景,训练中一次次的总结,再睁眼时一切所有的躁动重归平静。

“要快,要稳,注意前方。”

瓷吐出一口浊气将自动挡调换成手动挡,他双手握上操纵杆,眼中似乎有光,“全球前进。”飞船以极快的速度穿梭于陨石之间,所有人的心都悬于喉尖。“左后方!有颗约足球大小的陨石,注意抬高侧翼!”一位宇航员喊道,瓷不慌不忙的抬起一边,擦着那颗陨石过去。而此刻在地球上的地面控制中心,所有人透过卫星监控注视着屏幕里的每一幕,苏维埃目光从未离开过屏幕一刻,他的指尖掐进掌心的肉,他其实心里是怕的不敢往下看但大脑又迫使自己继续看下去,还是担心他。

他开的那样快,他心是不是也是怕的?他定是会怕的,平日看点鬼片都往他怀里钻,他怎么不怕呢?

苏维埃你要相信他,他能做到。他先前那么得意扬扬的和自己说自己是考核第一,他肯定能成功。

看着屏幕上的飞船躲过一个又一个陨石,所有人都攒着把汗,这简直比看《速度与激情》里面的赛车追逐还要心惊胆战。就在所有人看得紧张之时,控制中心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职员快速在人群中找到苏维埃后与他耳语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苏维埃的眉头紧锁随后快步同那位职员离开。

“总局!观测到西南方有风暴形成正往尖峰号方向靠近!”一位研究负将一线数据递交给总局手中,总局没有任何犹豫的但下通话键将这个消息传送给尖峰号,“风景预测七到九级,为中大型风暴,打开推动器远离......”未等总局将话说究苏维埃和那名职员冲回控制中心,苏维埃甚至不顾上下级之间的礼数直接夺过总局的传话筒太喊近:“别往东北方行驶,我们刚计算出东北方向将会在10分钟内出现虫洞!”

这个消息简直是一个定时炸弹,所有人都慌了阵脚,连尖峰号的颇也受到了影响,本就紧张的氛围又添了几分恐慌,那可是从未有人能逃脱的虫洞。勇者号的结局众人心知肚明,在没有绝对能力前,人类本能的恐惧未知的一切,这是一种本性使然。

瓷的手再次发抖,他几乎握不稳操纵杆。身体本能的因缺少安全感而想蹲下去蜷缩起来。他此刻无比希望苏维埃在他身边,他一直是怕的,从接手任务那时就在害怕,他怕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我在这里。”爱人的声音透过听简传进耳朵里。“瓷,你一定可以做到,你会有应对的方法。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如定海神针般地他的心再次平静下来,唇瓣刚才在无意中被自己咬破,淡淡的铁锈味弥漫在口腔,手掌紧握住操纵杆,预估虫洞出现还有九分钟,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我申请尝试超时空跃迁技术。”

平地惊雷起,瓷这句话再次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控制中心的高层人物更是激出千层浪,各种声音都有。有人说他病急乱投医,直接玩命了;有人说他先前有过类数的训练,可以一试......总局死在盯着卫星实时监控画面,看着两个发红的点不断闪烁,终是说了句

“已批准,请注意安全。”

在绝境之下,与命运一搏并不是莽夫行径。更向况之前瓷曾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超时空跃迁不可能在不稳定环境中成功?如果环境的不稳定是条件之一呢?”这是从一开始就被否定的方向,也是从未有人尝试过的方向,也许有些成功注定诞全于大江奔流之中呢?

瓷结束了通话,随后命令道打开所有推动器,飞船速度提升到最快,宇航员们再次忙碌起来,窗外的景物一幕幕闪过,让人根本看不清。依稀听见一些碎小陨石与船舱碰撞的声音,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速度这样快飞船外壁估计有不少坑坑洼洼的凹陷。当人们感受到飞船外壁还渐升温,耳朵里环绕飞船发出的磁场不稳定的警告声。

“抓紧了,全迷冲刺。”燃料在快速且大量消耗,整个船舱在小频率的抖动,让人觉得它不一会儿便会散架。地面控制中心所有人时着屏事上即将相碰在一起的三个闪烁的点,心中默念上天保佑。

在科学来未探索到的地方,人们只能虔诚祈求虚渺的上苍。

等到卫星监控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以及警报戛然而止,人们再次抬头看向液晶屏上从卫星监控传播来的时事画面。

当虫洞与风暴相遇后,尖峰号的图标消失在了显示屏上。众人用卫星监控看了又看始终没找到一点尖峰号的踪迹。甚至乎原本一直连接着的无线电通话也在刚才白光闪烁时被迫切断。研究员连续尝试多次无果后,抬起了头用悲伤地眼神看向总局,虫洞与风暴相撞之后产生的巨大光芒使他们并不能回顾当时的场景,也就是说尖峰号与他们无声失联。

尖峰计划失败了?地面控制中心的所有人尝试了各种方法始终无法联系上尖峰号,总局看见苏维埃几乎是魔怔地在一堆新生成的数据中翻找着,走近才听见他呢喃着“一定会留下痕迹,不可能突然消失......”总局止住了他的动作,他终于抬起眼看向总局,那双清澈精亮的眸子此刻湿润模糊,他抓住治局的袖口像找到了宣泄口,几乎是失控的落泪语气里尽是颓然与自责,

“我失去他了是不是?我到底还是没帮上他,我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尖峰号失联后第四个小时,卫星监控器已经对风暴与虫洞附近处搜索了不下十遍,依旧未果。总局召即了所有人,他眼眶发红,显然也是刚宣泄完情绪,控制中心的气氛此时十分低沉,除了上千台机器运转的发出的声响,剩下的只有叹息与低声啜泣。总局站上台,注视着所有人,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站在这上面指挥众人了。

“我很不想对大家承认这个悲伤的消息,但尖峰号已经与地球失联超过两小时,我们用尽一切办法也来找到他们。我很遗憾的向诸位宣布本次尖峰计划失败,六名宇航员下落不明,但我们所有人都会铭记.......”原本安静的台下寒幽骚动,紧接着他听见有人喊道,“快速接屏幕,我们接收到了微弱信号,发送坐标位置是......HJ-067星球!发送目标为----尖峰号!”这个消息再一次让地面控制中心炸开锅,众人心照不宣的回到工作岗位,当信号与屏幕连接通时,刚好投影出视频的另一边状况。

瓷拿着通讯设备,屏幕中出现了六位宁航员的面孔,他们已经脱去厚重的宇航服,拿掉沉甸甸的氧气罩,几个人只穿着日常工作服而且身上还有些脏兮兮的,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释然的笑。瓷清咳两声示意人们看向镜头,地面控制中心的音响清晰的传来他的声音。

“这里是尖峰兮指挥官C-1001瓷,现在向总部报告尖峰号现状,我们已成动抵达HJ-067星球上,本次执行任务空航员全体幸存无人受伤,尖峰号刚进行损坏预估约46%,尚在可维修范围内。HJ-067星球可使人类维持正常生活,就初步观察该星球应与地球中生代晚期相似,详细情况还需进一步探索,over。”

10.

尖峰号已抵达HJ-067第37天,首批人类已成功登陆HJ-067星球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地球,各国政府也开始往这方面研究投入大笔资金与支持,人类预计在下一月开启第二次载人计划,此次将往HJ-067星球输送大批量学者与建设者,对HJ-067星球进行更进一步探索与研究,同年月底预计在第七次载人计划将会在探索的同时筹备搭建新基地。

当初踊跃一试的超时空跃迁确实成功,但由于速度没控制好,摩擦产生的热使舷窗焦黑一片,所有人在颠簸中多少失去点敏觉,以至于尖峰号冲破HJ-067星球的大气层时都未察觉。

不可否认的是,超时空跃迁的强大没让所有人失望,毕竟能在一片空地上砸出一个深长五米的大坑,冲击力何其凶悍。但也正是因为这如此凶悍的冲击力,让尖峰号收到损坏,特别是无线电,这也正是尖峰号与地球失联的原因。

在地球的高科技城市生活太久,尖峰号的所有人或许早早忘记他们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原始森林。蓬勃朗宁的自然气息朝他们扑面而来,疲惫的身心在茂密的草丛中得到疗愈,有风吹过,心境都晴爽了不少。

早在一周前瓷便收到总局发来的第二次载人计划的名单,苏维埃的名字赫然在列,不过他并不意外。在瓷的偶然尝试下成功开启超时空跃迁,该技术也在后面不断实验中得到了质的飞跃性进步,现如今更在不断完善。如今24亿千米的距离于超时空跃迁而言不在话下,所耗时长更是大大缩短。

苏维埃将瓷发来的那张照片反复看了许多遍,不得不说之前的“异地恋”顶多隔个单位,现在隔着24亿千米,名副其实的异地恋,苏维埃想叨叨也只能憋着,隔那么远就不要再吵架了吧,说点想念也好。

苏维埃坐在办公位上处理项目最后的数据资料,无意间看见戴在右手上的戒指轻轻笑了下,他的星星现在距离地球整整24亿千米,如果他暂时不回到地球,那么自己只好去主动找他了。

何况,他认为户婚婚礼确实是个不错的这择。

END.

/:-P第一次参加企划,勿喷

【苏瓷1002次列车24h/21:00】

随着最后一炉炙热的铁水缓缓流出,运料火车停止了轰鸣,武钢执行董事宣布武钢高炉一号正式停产。现场彩旗飘飘,掌声雷动,工友们拥在我身旁,举起手机记录下这名功勋累累的老战士最后一次光荣地完成任务。1958年我在欢呼的人群中近距离见证她第一次咆哮,铁花迸溅、热浪席卷、火龙飞舞,炉口的红光似乎染红了整个武汉的天空。主席在高台上向群众挥手致意,我被身边的工友挤得看不清主席的脸,无数挥舞着的粗糙的手、蜿蜒伸展的火龙、漫山遍野的红旗组成我的天空。身后有个人挤过来拦住我...

随着最后一炉炙热的铁水缓缓流出,运料火车停止了轰鸣,武钢执行董事宣布武钢高炉一号正式停产。现场彩旗飘飘,掌声雷动,工友们拥在我身旁,举起手机记录下这名功勋累累的老战士最后一次光荣地完成任务。1958年我在欢呼的人群中近距离见证她第一次咆哮,铁花迸溅、热浪席卷、火龙飞舞,炉口的红光似乎染红了整个武汉的天空。主席在高台上向群众挥手致意,我被身边的工友挤得看不清主席的脸,无数挥舞着的粗糙的手、蜿蜒伸展的火龙、漫山遍野的红旗组成我的天空。身后有个人挤过来拦住我的肩膀。我回头,碧蓝的眼睛里翻涌着热烈和喜悦,一颗颗汗珠侵湿额发,他金色的发丝随着呼喊声飘摇。他凑近我的耳边,大声说“祝贺你们”!于是我们相视一笑,揽在一起向主席挥手,人潮又如铁水沸腾,爆发出一阵阵呼喊。

1954年,苏联测量专家秋勃来到武汉,援助武钢建设的工程测量工作。他提出了导线网代替三角网平差的测设方案,这一方案在苏联从未使用过,在中国也是第一次使用,保证了武钢制图和施工控制网的精度均匀。当时青山区施工条件艰苦,他们在荆棘丛生的旷野,住着四面透风的工棚,没有资料可查,更无经验可鉴,就凭着肩扛小平板测量仪,手推简陋式钻机,为建成从矿山、炼焦到冶炼、轧钢及全套公用设施的武钢一期工程提供了详尽的测量数据。秋勃白天到工地指导,晚上召集工程师会议查漏补缺,他实事求是、认真负责的精神和提出的测量方法赢得了大家的欣赏和敬佩,掀起一阵向苏联专家学习的风潮。秋勃离开武汉后,我被调往正在建设的武汉钢铁厂学习冶金知识和担任翻译。我并不意外在苏联专家队伍里见到某个熟悉的面孔,事实上几乎每个、援助项目里我和他都会巧合的出现在一起,我也不想深究这是什么原因。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不是他把我的装配图作业化了一个又一个红叉,而是他初来武钢之时,我做了一个糗事耽误了他的工作。

那一天为了庆祝劳动节,我申请做掌勺大厨做一大锅武昌鱼给工友。作为新兴的国家意识体,虽然当时我承载的文化记忆还有点混乱,但是我对自己的厨艺非常自信。于是当剁椒武昌鱼得到工友们一致称赞时我昂首挺胸地走过食堂,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突然有工友气喘吁吁地冲过来告诉我,有个苏联专家吃了鱼被拉到医院去了。

一瞬间天雷轰顶,难道是菜变质了?还是说有人下毒?我重新过滤了今天一天的记忆,尤其是我和后勤部的同志去买菜、洗菜、切菜、烧锅、出炉的所有过程里见过的所有陌生面孔和可疑行为,在心中确定几个怀疑目标后我马上赶往医院。住院走廊上站着看起来非常平静的几个工厂领导和苏联专家组长。看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领导耐心地帮我拍拍肩膀顺气,并告诉我不要着急。我忙问进医院的是哪位专家,果然听到的就是熟悉的名字,我顿时一阵愧疚,拍着脑门一连串地说出我做饭过程中遇到的所有可疑情况。

说完我一抬头,领导有点奇怪地好像在憋笑似地摆摆手。在我瞪着眼睛表示不解的时候,他笑着解释:“小华,不是你的问题。苏联专家要和工友们一起吃饭,但是今天剁椒鱼太辣了有一位受不了。他可能是不好意思中途不吃吧,脸被辣红了也不停筷,总之吃完就胃疼被工友们送来医院了。”

我当时的心情恰似行进时无意中踩到地雷后惊恐万分结果发现脚下竟只是羊粪蛋子。他苏醒后被我和专家组长一人一句又笑又骂,我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一些。不过由于医生判定他的症状是急性胃炎,就算不住院观察也要休息两天,于是他就得到了两天闲在招待所批改工人的装配图作业的假期。

毕竟他生病也是因为我做的剁椒武昌鱼,于是我趁休息时刻了一个木头蒸汽列车想要送给他赔罪。当天下班后我把我的木头列车藏在身后,走到招待所一楼他房间对应的窗前。刚刚路过时我偷瞄几眼,确认他此时就坐在床上看图纸。于是当我挡在窗前遮住他的光源,扣响他的窗户时,我看到模糊的玻璃后他眼眶中那两汪湖水闪过惊喜的光芒。我退后一步让他有余地打开窗户,期间我一只手握着木头列车,一只手攥着衣角。我意识到自己的脸估计是红透了。

“你又不戴眼罩!”没想到他先开口责问我,“你真的想变成瞎子吗?别忘了李同志怎么和你说的。”

我赶紧笑着凑上去给他降火:“医生说我的眼睛要多适应阳光,现在太阳要下山了我才摘掉的。我这几天一直好好戴着。你在干什么呢?”

他的眼撇向他手上的图纸,手腕一转,我看见那是我的装配图作业。上面真是密密麻麻的红印,我顿时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辛苦你了同志,我回去一定好好再研究…”我把手上的木头列车攥了又攥,终于下定决心迅速地摆在他的窗台上,然后撇开头连珠炮地说:“对不起同志,我为我的剁椒鱼耽误了你工作向你道歉。这是我的赔礼,希望你收下。”

他的笑声就像切削零件时四处飞溅的铁屑,叮叮当当地落到机床上。我的心砰砰乱跳,于是我左挠一下耳朵右扯一下衣服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这是你的木头花瓶,这是你刻的我们俩,再加上你的木头列车。我的窗台要变成你的木雕展览会了!”他两眼弯弯,指着窗台上我的杰作一个个介绍。

“那你原谅我吗?”我鼓起勇气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只有在他眼里的湖泊中我才变得不识水性。

“你没有犯错,谈什么原谅呢?鱼是我自己要吃的,我也没想到有那么辣。”他尴尬地越说越小声。这次换我笑他了。

“这是你什么时候发展的爱好?”为了转移话题,他拿起木头列车仔细端详。赶工出的雕刻工艺非常粗糙,我还没来得及打磨就拿过来了,它在我的手上留下了一些小木刺。

“抗美援朝的时候和班长学的。那时候慰问团来的时候,带来了全国人民送的礼物和一些战士家属的信。为了回礼,我们就用弹壳、木头和缴获的战利品做成手工艺品送给他们。”我手肘支着窗台和他解释这个小列车的起源。

他翻来覆去地观察、抚摸这辆列车,有些出神地开口:“长江大桥去年已经通车,就等武钢了。等武钢炼出第一炉铁水,你们就能把矿石送给道路,把钢材运往四方。”他又把小列车递给我,“等这一段工业援助完成后,你也要和我坐着列车去一趟我的祖国。来中国的这几年,这片热土上的人让我印象深刻。回到我的祖国后,我也要让你体会我的感受。”

我放声大笑,握着他的手说:“一言为定!”

最后的结局我不想再回忆。我目前的人生里许过很多诺言,对他的承诺落空的居多。当专家团撤走时我没去送他,我在焦炉旁守了几天几夜,确定专家都离开后才返回招待所。房间的前住户把他所有的痕迹清除,仿佛这里从未住过谁,只有窗台的木雕等候着我,好像在意外我怎么今天没有扣响那老旧的红窗。我把房间里留下的木雕全部扔进了废钢处理炉。胸膛和脸庞被炉口的温度烤得火热,面前嚣张的火舌尽情吞噬了那些木雕,也烧尽了我在工友睡下后悄悄溜到矿灯下刻木雕的回忆。我闭上眼睛,希望心中的烈焰能将眼泪尽快烧干。

八十年代我和他再见的时候,他问我能不能再送他一个木雕做纪念,我拒绝了。我说很多年不刻了,技艺已经生疏了。他眼中的湖泊涨潮了,波涛一环又一环地拍打我心中的堤岸,可我不愿再踏足水域。他轻轻点头扯出一个了然或者说凄惨的微笑,说生疏了也挺好的。我们在记者的闪光灯下握手,可我意识到和红窗下的那次握手相比,我们两的手臂间像是相隔了一片汪洋。发怒的海涛曾想把我淹死在浪潮中,而我却固执地扬帆起航。

葬身火海的那辆蒸汽列车起死回生,它的幽灵载着我故地重游。我想当时没送他新一辆木头列车也好,明知终点是死亡,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发车呢?红砖房,老矿灯,我漫步在红钢城地铁站,浏览墙壁上那些威武的浮雕。调离武钢后我狠心地再未见过之前要好的工友,我害怕那些印象中朝气蓬勃、被炉火晒得红彤彤或者被矿渣熏的黑黢黢的脸庞,变得如湿水的纸巾般褶皱和脆弱,只留下这些墙壁上的浮雕,只留住往来的行人匆忙中的几秒。战斗时我学会认识戛然而止地生命,和平里我体会漫长未知的死亡。岁月只留住我和这片热土,标志着牠们来过。祂们开玩笑说,建设武钢高炉一号用了一世一生,陪伴她又用了一生一世。现在铁水冷却,炉火熄灭,歌声消散,那些被焦炉的热浪闷得汗水湿透劳保服的日子,那些簇拥在我身边围观刨床的朋友,那些和送料车赛跑的时刻,那个在窗台的木花瓶里放入勿忘我花朵的人,铁花枯萎,钢铁不死,我还活着。所以我总是不甘心地踏上这辆幽灵列车,让我的记忆不至于死亡。

无意识地,我转悠到了武钢第一招待所。我在一楼前数着房间号,数到了曾经的红窗前。那个破旧的、油漆味总是不散而且还喜欢吱呀吱呀叫的老窗户不知翻新了几次,变成了整洁而温顺的新窗户。窗前修剪得规矩可爱草团挡住我向前,洁净的玻璃窗透出里屋明亮的大堂。我抬起的手又放下。窗内的湖水干涸,我为土地再种下铁树花。

—————————

改了好几次不过审,可能定时掉了之前提前放出来了。对不起大家!将就看吧。

求求了让我过审吧,我也没写什么过不了审的东西啊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

跨越山海的环线列车没有终点。

“Ждименя,иявернусь.”

————————————————

因为还在养病耽搁住了,请大家欣赏病秧子十天极限滑铲之作

你会越走越高,你会舒展枝叶,向阳而生,但别忘记你的心在何处,别忘记你深深扎根的土地,别忘记自己。

全文走主页置顶

然后暂时放下严肃的工作——

“我们应该拥抱!多么美好的生活,亲爱的!”

啊啊啊终于铲完了,算是借这次企划重拾了一下就业吧!

【苏瓷1002次列车24h/14:00】

《无题》

Светгоритвокне

Где-товдалеке

Онсветитмне

Лишьмне,лишьмне...

Нанебесахзанасдавновсёрешено

Ноникомуоб...

Ноникомуобэтомзнатьнесужден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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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特横图会缩画质遂竖着发。゜+.(人-ω)゜+.゜

又是死线赶图的一天(擦汗)

*跟洞洞老师一起抽签得来的随机设定,丧尸末日背景,生化变异人苏×腿脚有疾瓷

*这是,放飞自我的【里】版x全文1w字,祝各位国庆快乐!

提要:危机爆发的时候,他“捡”到了一只与众不同的“救命恩人”。

绝望和疼痛相比,究竟哪一个更加难熬?

是前者吧,因为他已经开始感觉不到疼痛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和骨头缝里传来的咀嚼声都在远去,天灵盖里塞满了嗡嗡的响声,或许是试图缓解疼痛的肾上腺素在奔涌。这就是结局了吗,这就是人生的终点了吗,在清晨还在烦恼尚有三天才到周末的星期三,突然办公室里被闯进来的...

是前者吧,因为他已经开始感觉不到疼痛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和骨头缝里传来的咀嚼声都在远去,天灵盖里塞满了嗡嗡的响声,或许是试图缓解疼痛的肾上腺素在奔涌。这就是结局了吗,这就是人生的终点了吗,在清晨还在烦恼尚有三天才到周末的星期三,突然办公室里被闯进来的“尸体”啃食,再接下来就会像曾经漂亮光鲜的前台姐姐一样,在几分钟后站起来,加入扑向他的尸潮,用尖锐的牙齿撕下他腿上的肉。

咯吱,咯吱。

他其实听不清了。

视野开始模糊,灰白的极光在视网膜上绽开。可他其实是不想放弃的,所以手臂仍然抱着头,挤在工位下面。他看到了自己的过去,那么多人的脸庞从他眼前闪过,曾经许下的心愿最终变成永远无法达成的遗憾。

能不能有人救救我呢。

能不能告诉我一切都是一场梦,让我现在睁开眼睛,醒过来呢。

鬓角感到湿意,因为不甘,才会流泪。他决定闭上眼睛,在充斥着腐臭与血腥的尖牙咬到他的脸之前。又想着,昨天刚听人事说准了苏的假回家探亲——

希望他能逃过这一劫。

可是震天的巨响让他瞪大了眼睛,他看见办公桌外抓着自己腿肉的丧尸被一个一个撞开,模糊混乱的闷响甚至大得能钻进他嗡鸣的耳廓。灰尘和废纸像噪点一样乱飞,他看见了刚刚才想起的那张脸,深红色的眼睛像融化的血痂,沾满红黄色秽物的衬衣已经破了几节。他看见苏,好像变成只用手掌就能握住他的大腿的巨人的苏,一把将他从办公桌下拽了出去。

他视野一黑,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条路,就不要你来陪我了吧。”

他猛地睁开眼睛,又被明亮的光线恍得眩晕。世界在天旋地转中渐渐构建,他艰难地抬起散架了似的手,盖在枯木一样连知觉都回复缓慢的脸上,又过了许久,才缓过来,睁开眼睛,并且——又看到那双眼睛,那张脸。

山一样居高临下的,沉默地站在他的床前,不知道已经盯着他看了多久。

短促的尖叫被生生堵在喉咙里,他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可是,然后,变得更巨大、皮肤白的几乎雪一样没有一点血色的“巨人”从身后掏出一个被从中间粗暴的拧开的矿泉水瓶……装的满满的清水漾出了几滴,打湿了他的被角。

他……他张大了嘴巴,但是说不出话。巨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直到他终于大着胆子,接过那半杯水。

抿了一小口,这就是水,没有味道,跟刚拆封的矿泉水一个样。

他小口小口喝完了水,恐惧已经消散了大半,干得冒血的喉咙也好受了一些。他又一次抬起头,看向熟悉又陌生的巨人。苏大概已经经历了地狱,衬衣和长裤全都破败不堪,青紫色的血管蚯蚓一样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下跳。苏的左眼眼球已经丢失,暗红色的不过是空荡荡的眼眶,左眼眶一直到左耳都有可怖的抓痕,凹凸不平的皮肤好像永远也不能再愈合。苏的右眼虹膜则已经完全放大,甚至看不见眼白。或许是因为相信了这是苏,他居然情不自禁抬起了手,巨人配合地弯下腰,与感观截然不同的滚烫的皮肤轻轻贴上他的掌心。

然后,突然用不像人类的长舌舔了他的手指一口。

啊????

瓷吓了一大跳,要不是身体不允许,他完全能从床上滚下去。这是什么意思,苏准备把他当储备粮慢慢吃吗?

啊??

可是你都变得这么大就算把我吃了也不够吧!

受惊的兔子跳不起来,这才想着去看一看自己的腿。脚丫还在,骨头没断,小腿到膝盖上缘都被绷带缠好了,只是看起来十分粗糙。他能想象突然变大的苏是怎么样像面对绣花针的老年人那样小心又无措地摆弄他的腿……苏还缺了一只眼睛。

想到这里,他又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看了苏一眼。巨人还弯着腰,像不太理解人类的小狗一样歪了歪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躲开。他也害怕,可是柔软的心只会说一句于心不忍,又催促他抬起手,又一次摸了摸苏的脸颊。

滚烫,烫得让人担心他的生命会在几时燃烧殆尽。

于心不忍,于心不忍。

“……你还活着就好,”瓷说,“你还记得我,而人还有记忆,就是活着吧。”

他甚至不知道苏能不能听懂,但是克服了恐惧,在青紫色的舌头缠上他的手指时强忍着逃离的本能看看苏究竟想做什么。可是,下一秒,苏空荡荡的左眼眶边缘的抓痕一道接一道裂开,每个裂痕中间都有一颗滚动的血红色眼珠,齐刷刷看向他。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又昏迷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冷静地盯着天花板,终于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一个基本的评估。

这里是单位的医务室,那是变异了的苏,很高,很壮,少了一个眼珠但是多了一大把眼睛。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苏的脸遮住一半。

太,太吓人了。他的心脏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

双腿仍然十分沉重,他挣扎着,勉强撕下床单的一个角,用手拢了又拢,才将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苏喊过来。

他听见叮铃咣当的落地声,视线又从起身的苏身边斜过去,才意识到苏刚才居然一直在徒手拧钢筋。瓷眼睛都瞪大了,看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拖来的还沾着石块的钢筋条所拧成的规整的网格,又看看房间干净的能看见蓝天白云的窗户,终于有了一个可靠的猜想:连走廊上都没有丧尸的唯一原因,居然是全都被苏做的“临时”防御工事挡在外面了。

那,确实。

都能徒手拧钢筋了什么丧尸能突破得了这样的防御工事。

苏站到他的床边,除了已经变成空洞的左眼之外,整张脸上没有一个还睁着的眼睛,嘴唇仍然冷淡地抿着。瓷却无端知道他束手束脚,好像生怕折了蝴蝶翅膀的螳螂,连眼睛不敢睁开,生怕再吓到他一次。瓷大起胆子,盯着苏的脸看了又看,终于确认,这笨拙的男人是不敢再轻易睁开眼睛看他了。

瓷心里发软,舌尖像抿了一块刚蒸出来的鸡蛋糕。他把酸涩柔软的甜味咽下去,又说:“苏……你蹲下来,靠我近一点。”

巨人照做了。小山在他面前塌下,将还带灰尘与血污的脑袋凑到他的床前。苏的皮肤是白的,头发也是漂亮的银色,只是现在黯淡无光,像被血案牵连的大理石雕塑。瓷下意识用手指去擦拭苏额上的血污,可那已经完全干涸,只能蹭掉一点血痂的碎末。

瓷拿起一早准备好的的布条,又放下,犹豫地说:“在这里用水还方便吗?如果自来水还没停的话……我帮你擦擦脸吧。”

苏点点头,离开房间几分钟就折了回来,单手托着一个盆子形状的东西。凉水盛了大半盆,平稳地放在地上,苏又蹲下来,闭着眼睛,甚至有意往他的掌心凑。他单手贴着苏的头发,另一只手随着左顾右盼四处翻找,最后直接抽了枕套,扔进了水盆里。

原来也的确不是水盆,是个被拳头捶出凹面的铁皮。苏把布料捞出来,拧了拧水,瓷才看到水面下还少许残留的拳印。他总要先瞪着眼睛吃惊一下才接过布,又捧起苏的脸,用湿枕套细细擦拭苏脸上的血污,还撩起发丝,帮苏擦了擦脏污结血痂的头发。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柔软的擦拭声沙沙作响。他直到这时才有了被苏所救的实感,可是救命恩人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摸着苏的脸,心如刀绞,又开始忧心同事,忧心亲人,甚至忧心人类社会的未来。那些血腥的画面太过深刻,只是回想起来都像被噩梦魇住,可是苏或许再也没法理解这些复杂的思绪,他被本能掌控了太多,还在享受瓷的安抚,甚至会像猫一样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闷响声。

瓷轻呼一口气,拿起最开始撕出来的那块布,绕过苏空荡荡的左眼,在脑后细致地打了一个活结。他又看苏的脸,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又在轻轻摩挲苏的脸颊,他说:“你睁开眼睛吧。”

眼皮下的圆珠动了动,然后才犹犹豫豫地睁开,用血红色的圆球看他。

他摸了摸苏的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刚醒不久,精力实在不济,他难记住自己说了什么,只是顺着苏的大手躺了下去,又沉入梦乡。

单侧的眼睛都被布蒙住了,体型又突然膨胀,导致苏的力道和准头都有些问题。先前他还试图将瓷脱下来的袜子洗了,却一次就将那团布料搓成了破碎的几条。这里毕竟是工作单位,就算配了个平时也不太能用上的医务室,换洗的衣物也是绝不可有的,于是瓷不得不轮换着洗两个人上下身的衣物。可他又精力不济,常常要两天才能洗得了一件衣服……总而言之,今天轮到苏没有上衣穿了。

巨人身上的血痂都被瓷小心地擦了干净,银色的发丝光洁柔软,脸上的布条也整齐洁净。如果不仔细看,或许没几个人会发现这具身体已然跨越生死界线。瓷想着这些,两脚落在地上——然后在摔倒之前,被苏眼疾手快地捞了起来。

他双腿上残缺的肌肉太多,也许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实在是没法再有支撑他站起来的能力了。

那一天,苏陪沉默的瓷坐了很久,瓷不知道现在的苏还能不能理解这种复杂的感情,可是苏跪在床边,脸贴着他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将头部的重量压到他的腿上。

他们现在,是真的相依为命了。

瓷还要慢慢适应腿部不便的生活,多数时候,苏都会直接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托着他到别处走走。地球又是新的一天,天气很好,气候转凉,瓷第一次离开这间担了大用的医务室,出了门才发现苏居然用手撺的铁网拦了这侧楼近一整层的空间,除了角落的这间医务室之外,左右加一起共四个大房间也都被囊括其中,门板则全部都是不知所踪,门框上的金属件被生扯得扭曲变形,看起来是全部被暴力“拽”走了。

瓷偷瞄一眼苏的侧脸,暂时没想起来那些木板用在了哪里,可是下一秒,他也顾不得再去想木板了,只见面前三个房间的墙壁和立柱都被拆的七七八八,满地的碎石和墙灰,还有一些仍然粘在混凝土石块上的裸露钢筋。

现在他知道做网的钢筋都是哪里来的了。

原来这房子都被苏拆了呀啊啊啊啊!

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过于扭曲,导致苏不得不把他“端”到前面来,让他看看自己。瓷习惯性地地摸了摸苏的脸,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完全没懂,再努力扭身去看这像是被巨型蠕虫啃过的房间,终于确定了,苏似乎已经不能准确地思考出钢材所在的结构,他已经忘记了太多事了。

除了瓷。

前几天他去外面翻找物资,还从怀里捧回一罐瓷很喜欢吃的黄桃罐头。

而且,他居然避开了办公桌。

瓷对着半个房间的破败不堪和半个房间被灰尘覆盖却完好无损的办公桌椅哭笑不得。他又看看苏,只对上苏纯良地只会追着他看的眼神,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还想回来上班啊。”

可是上班,却又总归是比变成这样的世界要好。

苏不知道瓷为什么突然没了笑容,只会贴贴他的额头。

第三个房间的地板破了很大一个洞,能透过这里看到楼下被墙灰和碎石覆盖的地板。这是苏外出搜集物资时走的通道,离得近了,还能听到那些怪物沉闷的嘶吼。相对的角落有数个盛满水的铁皮水盆,旁边则是两三个被拆了一半的铁皮柜子,现在堆满了食物罐子,柜子里的书本材料又都被摞在附近的办公桌上,没有散乱。

“你的脑袋怎么一下通一下不通的……”

瓷小声嘀咕,换来苏十分沉重艰难地两声咿啊,也分不清是辩解还是应答。瓷让他把自己放下一点,不知道是出于希冀还是单纯的怀念生命无忧的时候,用手指按动了工作电脑的开关。

理所当然,是没有电的。电力储备当然会在某一天突然用完,现在的他完全失去了与人类社会的联系……或者说,人类真的还有社会吗?

或许是心有不甘,他又按下了另一个工位上的笔记本电脑的开关。自带电池的移动设备自然还有电力储备,可是完全断开网络的电脑又能带给他什么消息呢?忽然,他心头一动,原来这个工位的拐角处还放了一台长辈用来看电视听收音机的一体机,他想起那些电影电视里常见的桥段,于是打开了开关,调到无线电频道。

沙沙的响声很快将房间填满,他的心沉下去,又不放弃,接连调了好几个频道,都没有听到什么内容。可是放弃前再往下多调一个,他就听到了坚定且有力的声音:“请不要慌张……”

“……各区域均有设置临时避难所,若与您距离较远,在食物暂时充足的情况下,请不要盲目前进,用鲜艳的涂料、布匹、塑料摆出求救信号,等待救援……若急需救助,物资短缺,请尽量武装自己,酌情前往……XXX区的避难所位于XXX街道……”

广播很长,而且循环播放,事无巨细地罗列了一些注意事项,又给出了市区所有避难所的位置。瓷突然又燃起一些希望,他家的位置距离其中一间避难所不远,只是距离他要远一些。如果能走过去,或许还能……

说不定家人都安然无恙呢。

这个念头一旦蹦出来,就再也按不回去。他拿了办公室现成的纸和笔,记下了一些避难所的位置,和广播里提到的注意事项,甚至还从工作笔记里翻出一张地区地图,试图询问苏的家在哪里,可是苏不指地图,反倒指了他好几次,口中发音含糊混乱,听不清楚。

瓷没有办法,精神也已经乏力,只能作罢。他打了个哈欠,小心地把纸叠好,准备先梳洗睡觉。有个念头突然击中了他:苏是请了探亲假又回来救他的,也许是家里已经……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个猜测甩出去,宁可相信出事时苏还没得及回到家里。

他怀着满心的希望,第二天再打开收音机,却听见广播的内容换了一条,多加了三遍“请不要再前往XX街道的XX区避难所”,五分钟插播一次。

那不是他家的位置,却一样揪紧了他的心,让他怔愣无措。

苏伸手揽住他,鼻子在他的颈侧蹭。他附上苏的手臂,心里仍然想着避难所的事。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固若金汤的地方,临时成立的避难所更不是……不是万无一失的,总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得……他得——他得快一点。

“苏,”他抿了抿嘴唇,“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今天就走吧。”

苏看起来不太明白,因为他们在这里住的妥当又安全,防御工事是做成的,食物和水也没有匮乏,可是出去,外面是危险的,瓷的腿也没有长好(他也不能理解“好不了了”这个概念),现在出去怎么看都是个风险大于收益的选择,所以苏歪了歪头。他的确疑惑,又在突然间不能理解出去和继续待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只是又把瓷抱紧了一点,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去哪里也是一样的。

天已经越来越冷,被苏抱着的感觉也从一开始的滚烫变成温暖。瓷与苏一起收拾了些必备的东西,又扯了床单和被罩,勉强糊弄了个可以抵御一点寒气的斗篷。瓷还想给苏也做一个,可是苏实在太大一只,总不能顺了“全世界最后一块布料在老中人的肚脐眼上”的笑话只给苏裹裹肚子,他倒一点也看不出苏觉得冷,但这身战损风的衣服……

总之,最后他只能用办公室夹纸的小铁夹,勉强给苏夹出一件上衣。

那铁夹还是彩的,看起来花花绿绿,竟然还挺俏皮可爱。

“你以后可以做时装秀模特了,”瓷拍拍他身上的布料,“听说也赚的很多。”

回文明社会去,到人类当中去,告别没完没了的罐头食物……极具诱惑力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可真踏出这房间,他却立刻听到了自己心中的犹豫和恐惧。他回过头,透过破碎的天花板去看这个让自己安心度过了一月有余的房间,突然决绝地转身,对苏说:“走吧。”

对家人的担忧还是摆在了他自身安危的前面。他们收拾得很快,从太阳判断,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一两个小。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味,街道上零零散散的丧尸也昏昏沉沉,只会伸着手往瓷所在的方向探,又因为上下身不协调而跌倒。瓷心里有一点奇怪,总感觉依人流量来看,这附近的丧尸数量好像不应该这么少……

苏仍然用手臂托着他,步伐稳健,与那些腐烂的怪物天差地别。他搂着苏的脖子,看见几乎每条道上都有歪七扭八的撞在一起的汽车,把几个结点堵得严严实实。零星的丧尸在游荡,被捆在驾驶位上的丧尸伸着胳膊,满嘴都是不甘心的嘶鸣。越是远离那栋房子,街道上的丧尸也就越多一些……瓷听见一阵骨肉摩擦的、沉重的响声,又走过一个街口,他才后知后觉地问道:“苏——是你饿了?”

这么说起来,从清醒开始到现在,他的确从没见过苏吃东西……巨人的身形顿了一下,然后又旁若无人地往前走,好像没听见一样。瓷也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甚至不能确定苏到底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他又问了一次,可是声音仍然消散在秋风之中,没有回应。

也不知是不是与他的疑问有关,那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倒是也没有再响,瓷不得不猜测也许那是环境里的什么发出的声音,与苏没什么关系。这个下午的行程倒是过得轻松,等到太阳即将落山,苏左右看了看,最后让瓷坐在自己肩膀上,三两下爬上了路边一栋五层小楼的楼顶。

这是个居民楼,只是现在与楼顶一墙之隔的五楼已经人去楼空。瓷松一口气,看着落灰的,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室内,将柜子上陌生人的全家福反扣下去。

厨房里一大股霉味,没电的冰箱里的食材也都已经变质,瓷一早预料了这点,干脆直接关上了厨房的门,翻出自己带来的罐头。这里有更多衣物,和正经的床,瓷从卧室的衣柜里翻出一些适合这个季节的衣物,想了想,又写了个自己的联系方式的便签,贴在了衣柜上。

如果文明有一天还能回来,他希望能给借助的人家一些补偿。

他刚脱了上衣,突然觉得目光灼灼,回头一看,那站岗一样守在床尾的巨人小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算被正主抓到也不躲不避,竟然显得光明正大。瓷的脸一下就热起了起来,下意识转身躲了一下,又暗说自己想得太多,苏现在这个样子哪还能有那些没用的想法……那些复杂的东西,他就只是像往常一样盯着看而已。

可瓷还是迅速换好了衣服,并且突然不好意思去解腰带脱裤子了。

“你……你会觉得冷吗?”他垂下手,目光在苏和衣服之间反复,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在床上,底气不足地问道。

苏迅速摇了摇头。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瓷看着苏身上的衣服,上衣加了“被单斗篷”还好,下装却已经是生生被撑成了六分裤,还破破烂烂。一再犹豫,瓷最终还是去翻了主人家的床单,勉强找到一床灰格子的,借着天黑之前的最后一点光往苏身上比划。后者异常配合,他努力了半天,却完全没搞懂这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缝成一件裤子。

他折腾累了,拧了拧水管,放了些水擦了擦脸,又用毛巾帮苏擦了擦脸和手,就要去睡觉。苏又跟他进了卧室,在他转身看过来时无辜地与他对视,直到单纯透亮的眼睛将瓷龌龊的猜测打败,然后假装自己没有脸红地,邀请他上来这张难得柔软的大床一起睡。

那斗篷在不知不觉之间起了难以想象的大作用,比如直到瓷睡着为止,他都不知道,斗篷下有又鼓又烫的一团,迟迟没能消散。

难得舒适的床铺所带来的,就是足够放松的梦境。

瓷看见自己又回到了幼时最喜欢的公园,这是夏天,天气燥热,他穿着短裤,赤着脚在草地上跑。这样轻松又快活的景象有多久没见过了呢?邻居家那条快有人高的大黄狗也跑过来,轻轻舔他的脚踝。

“怎么了,今天这么——咦、大黄,大黄,你想吃了我吗?”

狗张开大嘴,牙齿在他的腿肚子上磨,舌头弯成勺子一样的弧形,在他的腿肚子上挖,他有点害怕了,那口腔炙热,舌头也抽成青蛙一样长的样子,绕着他的小腿缠了两圈,呼噜呼噜的野兽叫声和咯吱咯吱骨肉摩擦的闷响交错在一起,好像大地都在颤抖,张开一口巨大的狰狞的牙。

他从半空中跌落,张开嘴急促地喘息,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躺在陌生的卧室里,而那个缠着他的小腿、用牙齿和舌头轻轻摩挲他残缺的肌肉的人,是苏。

“你要做什么……?”

滚烫的,灵活的,蛇一样纤长的舌头已经卷上了他的膝盖,尖锐的牙齿轻轻陷进肉里,但是没有扯破任何东西。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呼吸变得更急,大腿湿润濡湿的感觉让他全身都抖了一下,他忍无可忍,一脚踢在苏的脸上,可是他的腿哪里有什么力气……根本不能撼动那个巨人分毫。

“苏!”他竭声喊道,“是我,是我!你、你想吃了我吗?”

身体抖得厉害,最不能造成威胁的喊声却好想起了最大的作用,苏抬起头来看他,表情却仍然是无辜的,茫然的。

好像在说,我只是舔一舔。

“你——放开我!”瓷用气势压下一点恐惧,“你不能这样,我,我……总之不能这样!”

苏一点一点收回舌头,看起来竟然满脸都是实质性的不舍。瓷大口呼气,勉强消化一下自己虎口脱险的事实,就见苏顶着明亮的眼睛凑过来,又舔他的脸颊,他的下巴。

瓷想把他推开,但是根本不可能成功,反而挣了一身的汗。“你……你还是变回最开始的小猫……”

话音未落,他真的又从苏喉咙里听到了呼噜呼噜的闷响。

他闭嘴了。

或许苏真的只是饿了。

总去咬他,叼着他的胳膊,手指,小腿,像小狗磨牙,又一点都不使力气,就只是含着,然后弄得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口水。瓷说过他好几次,但就像选择性听不见“不许吃”的小狗一样,苏也充耳不闻,然后拿他当磨牙棒一样啃。瓷又听到他肚子里传出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摩擦声,更加确定他是饿了,可是苏这样庞大的体型又要吃什么才能饱呢?他们走了两日,瓷却一筹莫展。

苏甚至不愿意给他指一下,自己还能吃些什么。

“这到底有什么不好说的,”瓷忍不住戳他两下,“我总不能因为你吃太多就把你卖了!……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有欺负你。”

苏沉重地咿啊了两声,仍然守口如瓶。瓷说完,看看苏上半身床单下半身六分战损裤的可怜样子,又觉得心虚起来。

好像,确实,养的不太好。

“我,我想办法嘛……”瓷软下语气,“你到底想吃什么,我们一起找还不好吗?”

苏的表情没有一点松动,背后的手指其实动了动,但是瓷没看见。他忙着左顾右盼,结果在街对面发现了一家橱窗破损的大码服装店,不由得感到惊喜,连忙拉着苏过去。

事已至此,那就解决一样算一样嘛。

也许是担心他的安危,所以苏根本不打算把他放下来,他争取了两次,也是作罢,只能在挂出来的这些衣服里找或许合适的尺码。空气里飘着这些天已经闻腻了的霉味,偶有一两声嘶哑的哀嚎吓得他缩缩肩膀。店铺里没有血迹,看起来也没有经过洗劫,苏突然转头去看通往更深处的仓库门,目不转睛地盯了半分钟有余,才回过头,又看了看专心拨弄货架的瓷。

他又看了几眼橱窗外面,好像在确认什么,然后又去盯那扇通往仓库的门。瓷从衣服的缝隙里突然发现角落有一台落灰的收音机,不禁喜出望外,连忙拉苏的斗篷,指指设备,希望对方帮自己拾起。

可是苏竟然出乎意料地将他放下了。

虽然怔愣一下,但瓷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心里只想着广播的事。苏的脚步接近那扇门,他也以为是对方又看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或者想自己挑选衣服而已。可等他鼓弄半天,又因为找不到备用电池而最终放弃开机为止,都没能再等到苏回到身边。

“苏?”

他喊了一声,没有人应。

微敞的仓库门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咯吱咯吱,像是骨头和骨头,血肉和骨头摩擦的声音。瓷抓着柜台,艰难地站起来,又攀着墙才能勉强挪动身体,往那扇门的方向走去。

他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终于无声地推开了门。

庞大的苏,在角落里。

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仍然是冷漠的,木然的。

可是胸口,肋骨像怪物的嘴一样张开,将那具腐败灰白的,还在抽搐的丧尸尸体,吞进裂到小腹的巨大腹腔之中。

瓷头脑空白。

空气里甚至没有太多浓烈的血腥味,太像人的苏连进食都像生前一样安安静静……瓷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几乎忘记呼吸,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直到双腿实在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倒下去。

苏猛地起身,转头看他。他知道自己大概被吓得毫无血色,但还是勉强勾起一个微笑,艰难地挤出声音说:“我现在相信你不想吃我了。”

巨人缓慢地向他走来,腹腔还在蠕动,隐约还能看得出人形的挣扎,却又闭合紧密得已经看不出那口骇人的嘴。别害怕,瓷,别害怕。他对自己说。这是苏,他救了你,他一直在帮你,因为担心吓到你,他甚至饿着肚子也不敢当着你的面吃东西。你不应该害怕,你不能害怕……他,他那么那么在乎你。

他睁着眼睛,放轻呼吸,直到苏的大手落下来,又将他抱起。他没有被肋骨吃掉,也没有被血肉溶解,就只是……苏就只是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然后提起他选好的衣服,离开了。

那之后,终于找到临时据点的苏反常地一直抱着他不肯放手。瓷知道他只是害怕自己离开他,于是默默受了,还摸着他打理光洁的头发,开玩笑说:“弃养可耻。”

他知道苏或许已经再也不是人类了。

可是,他自己呢,真的还算吗?

他被咬过那么多口,为什么就没变成跟他们一样的怪物呢?

苏抱着他,他也抱着苏。一个安静的夜晚,却要相互依偎才能睡着。他躺在柔软的被褥和温暖的臂弯里,某些更加炙热的东西拷问着他的心,他有千万个疑虑,千万个担心,可最终,他下定决心。

顺着马路前进的第四天,他们终于抵达了那个避难所的外围。瓷远远地看过去,发现这里有沙堆和铁网筑成的防御墙,层层叠叠,目前还没有任何要被突破的可能。瓷站上附近最高的天台,于是看到避难所里面,有同外面一样全副武装的战士在巡逻,有明显区域划分的功能区,有孩童在工地黄沙垒起的沙丘上玩,还有医生步履匆匆在其中穿梭,看起来井然有序,也有鲜活的生命气息。

远远的,他看到自己的家人,妹妹在晾衣服,弟弟替她抖开湿衣服的皱褶,脸颊红润,极有生气。

他终于能放心了。

“走吧,”他对苏说,“我们回去吧。”

苏不明白为什么,喉咙里沉闷地响了两声。

但瓷只是笑了笑,又说:“我要进去,肯定不能让你跟来。不管是你被关起来,还是被当成实验体研究,都是我不想看到的……你不应该被这样对待。就算你让我进去,万一我是病毒携带者呢,万一我只是无症状感染者呢,那不就害了别人吗……总之要担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决定不去了。”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苏,我们回家吧。”

苏看着他,喉咙里又响起喑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他凝神去听,终于听懂了一次。

“我……”

苏说。

“我保护你。”

他从见的第一面就这样说过,也一直这样做了。他伤到了大脑,忘记了太多太多的事,可是唯独这件事,是他“活下来”的唯一执着。

瓷难以维持脸上的微笑,他抱紧苏的脖子,久久不愿放开。太阳开始下山,他们很快变成赤红色天空的一道剪影,又在被人注意到之前,静悄悄地离去了。

-END-

我记得那些秋夜,树叶簌簌作响;

————

BGM:想和你-蜷花仕女

普设二人普普通通的平淡又幸福的一生

受篇幅限制很多整图被裁剪,为观感更好可以移步合集内查看

非常荣幸参加这次接龙活动!!!感谢各位老师带我玩!!献丑了

(没有逻辑,感谢观看)

雪好像没有停过。

如同鹅毛纠结在一起,成团地落下,敲打着铅灰的枝干,发出嚓嚓的响声。冷色的太阳被冻僵在斑驳的云层后,偶尔泄露出的几缕白光竟也像失去了温度似的,照不透远方的风雪与迷雾。

“嗬——呼——”

放眼望去,四周只有灰白两色——无边的赤松与冷杉沉默地凝视着他。旅人走得很艰难,每一次拔脚都在耗费为数不多的体力。呼出的水汽在睫毛上凝结成了小小的冰珠子。被体温融化的雪水渗透...

放眼望去,四周只有灰白两色——无边的赤松与冷杉沉默地凝视着他。旅人走得很艰难,每一次拔脚都在耗费为数不多的体力。呼出的水汽在睫毛上凝结成了小小的冰珠子。被体温融化的雪水渗透进厚厚的棉衣,又重新在冷风中冻结,像一个趴在他背上的幽灵,吮吸着他仅存的体温。

这样的环境下,每呼吸一口都有千万根针扎进来,但他的脑子确一片空白,感觉不到方向、饥饿、痛苦、以及无处不在的寒冷,似乎自己早已经是寒冷的一部分了,他融化了在冷冽中,只剩下僵硬的身体不停地迈出脚步,一步,又一步,看不到尽头。

我要回家。

这是唯一刻在了心里的话。

回家。

他机械地从雪中拔出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似乎风雪柔和了,落在身上仿佛带了温度,轻柔地抚过他冻伤的面颊。他感觉自己的脚步轻快了起来,风雪不再是他的阻碍,反而托举着他,簇拥着他。他向前奔去,单调的白色世界里忽然多了一线柔和的光,像等待游子回家的母亲手中的一盏风灯。

他一直向前跑着,伸出手去够那抹温暖的光亮。

忽然,就在他即将够到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

瓷睁开眼时已接近日暮,夕阳呈现出一种昏黄的流动质地,好像一颗没熟透的溏心蛋。不过所幸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身上的冻伤被人涂上了味道难以描述的药膏,被纱布细细裹着,又痛又痒。其它割破的伤口倒是没这样的待遇,草草包扎了事。

空气中传来食物的香味。他挣扎着坐起身,这是个颇具古典风格的房子,装潢以红橡木和灰色大理石块为主,黑胡桃木制成的桌椅上摆着泛黄的亚麻桌布,墙上贴着淡色的碎花壁纸微微有些翘起,掉漆的相框悬挂着一幅小小的圣母像,不远处壁炉正噼啪燃烧着,散发着令人安心的热度。

正对着壁炉坐着一个背影,金发,亚麻的衬衣长裤,此刻正伸手张开五指,让火焰的余温烘烤着他带着皮质手套的手。

他安静地坐在炉火旁,像一道掉色的影子。

火光跃然与蓝色的明亮眼睛里,掀不起一点余温,岁月的燃料烧尽了,给年轻的容貌染上了洗不去的暮气。

在他安静的注视下,瓷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紧张,手心渗出一层薄汗。

那人上下打量几眼,像个医生诊断一样点了点头,“没事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瓷又咳了几声,“没什么大问题,看来是您救了我?”

年轻人没有直接回答,“我叫苏。昨天风雪很大,你几乎半个人被埋在雪里。”

瓷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瓷。我迷路了,要是没有您的帮助我恐怕已经冻僵了,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苏没有接话,他转过身走向厨房,嗅觉告诉瓷香味就是从那传出来的,黄油的甜香能够勾起每一个疲惫旅人的馋虫。

苏端出了一个不小的瓷锅,他用陶碗盛了一碗浓汤。

“雪大封路,家里的库存不多,将就吃一点吧。”

瓷搅动着勺子,考虑到他们所处的条件,这碗汤称得上惊喜,面粉与黄油炒制的白酱足够浓稠香醇,烟熏的火腿切丁煮至软烂,搭配上风干又泡开切碎的蘑菇,咸香中带着微甜。

“您不吃吗?”

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飘来,浅淡得如同他苍白的面容:“我吃过了。”

瓷抬头,苏正倚着窗棂,注视着窗外的皑皑白雪。郁郁的日光折射过雪堆落在他眼中,有种无机宝石般的光芒。

苏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他显然话不多,房子里的摆设告诉他这里只有一人常住。

木屋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松油燃烧的清苦味道,壁炉一旁摞着成捆的柴火。

“你是怎么到这的?”

琥珀色的光在瓷的眼神中凝滞了一瞬,他发出一声苦笑,“……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出了事故,我只记得我从高处坠落,然后在雪林中找不到方向。”

“是吗?”苏像是对此毫不关心,“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什么?”瓷被这么直白的问法弄得一怔,屋子里一时安静极了,只能听得见壁炉里松脂高温爆裂的噼啪声。

“我说,你伤的不重的话最好赶紧离开,这个季节的雪原很危险。”苏看上去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你可以幸运第一次,但别奢望还有下一次。”

雪原。

明明是不久前的经历,回想起来却那么模糊,记忆仿佛隔了层恼人的霜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瓷闭上眼,寒风从记忆深处涌现。

雪雾弥漫,寒风刮骨,

他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四周尽是端庄沉默的松树与冷杉,像是一个个无言的守卫,凝视着他的挣扎,而路长的像是没有尽头……

在那之前呢?

他看见闪烁的红光,烟雾不知从何处升起,接着是一阵剧烈的颠簸,有人试图拉着他,但他失去了平衡——

回忆戛然而止。瓷低垂着脑袋,乌黑的发尾颤抖地扫过那截雪白的脖颈,像是被打湿的蝶翼.

苏皱眉,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瓷。

手套下露出的一截手腕擦过瓷的后颈,像是一块冰掠过。

他抿抿唇,没有多问。

窗外的天彻底黑下去了。

在两个不善言辞的陌生人之间,沉默像一块加多了酵母的面团,膨胀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忽然,

“咚,咚”

瓷听到了敲门声,他用眼神询问苏,却发现对方如同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丝毫未动。瓷有些怀疑自己,他小心地挪到窗户前,伸手抹去玻璃上的水汽。

一对碧蓝的眼球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下,那是一张青白的,带着若有若无微笑的脸,好像发育不全的婴儿,形状怪异,在瓷注意到的一瞬间消失不见,快的像一道幻影。

瓷僵硬地缩回手,那双诡异的眼仿佛穿过了玻璃,按在了他的手上。恶心,恐惧,更多的是茫然,一瞬间他失掉了所有的力气,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思绪一瞬间停摆。

它一直在看着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反胃感席卷上来。

苏扶住了他,皱眉问道,“怎么了?”

瓷犹豫片刻,向他描述了那张扭曲的脸。

没想到苏什么都没有多问,像是对这种情况毫不意外,他利落地套上外套,走向堆放着木柴的角落,从木渣与灰屑中拽出来一个长长的油布包——一杆莫辛纳甘,瓷先前一度以为那是一把烧火棍。

苏脸上表情郑重地对瓷道,“我出去看看,你自己注意安全,别出去。”

他打开门探头张望几下,身影几瞬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苏就这么离开了,干脆得让他怀疑这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少了一人,房间里一下子冷寂下来。

下意识坐得离窗户远了一点,尽管炉火在燃烧,整个房间的温度却仍好像低了一些。

瓷低头,手臂上的伤口在火烤下泛起微微的痒,他知道这是愈合的标志。

但他的思绪不可避免地变乱了。

一场离奇的暴雪,失去记忆的来访者,森林里的小木屋,听上去未免太像电影里的情节。只是后续发展是出现能变身野兽的王子还是杀人夺命的怨灵完全取决于这部电影是少儿频道还是18+。

但不得不说,他对苏的信任来的实在反常,相识不久,他不仅对对方没有半点戒心,反而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人言听计从。

我难道是什么很容易轻信的人吗?

想起自己对苏那种仿佛天然般的安心感,瓷泄气了。

好吧,我是。

如果我是导演,他愤愤地想,我要把这个神秘的木屋主人安排成反派boss,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昏黄的暖光里回忆翻飞,很久以前好像也和什么人一起看过恐怖电影,那些人的脸已经模糊了,他只记得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笑意。年轻人们叫嚷着信仰唯物主义,却在十几分钟后吓得大声尖叫,有人甚至下意识掏出了枪,又被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按了回去。

这也太夸张了。

瓷板着脸想,片刻后又忍不住偷偷微笑起来。

那些人又去哪了呢?

金色的碎片快得像火中的飞屑,叫人来不及抓住。

瓷闷闷地捡起散落的一小节松枝,像投标枪一样投进壁炉。

几乎是同时,

“啪——”

——声音来自空无一人的二楼。

是错觉吗?

瓷警觉地注视着楼梯,刚受到惊吓的神经没法对其视若无睹,然而那声音却像石子消失在水潭里,再没有半点波澜。

瓷顺着房间一侧的梯子爬上二楼,二楼的高度很感人,他不得不微微弯腰,很难想象苏的身高是怎么把自己塞进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二楼并没有堆放太多东西,一张简陋的木床,一套洗到褪色的被褥,枕头上是一块蕾丝勾边的方巾,上面摞着一沓松软的羊毛毯。

目之所及,一切都安静地躺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他站在床前,正对上另一侧墙上小小的圆窗,窗外风灯姜黄的灯光斜斜打进了半扇,他想象着每个夜晚苏爬上梯子,夜色深沉,窗外的灯光将他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窗外是呼啸的风雪,沉默的密林包围着这栋小屋,像大海的波涛拱卫着唯一的灯塔。周围一切像是冻僵了,入眼的是白的雪堆黑的石块和灰的枯木,而远方森林的线条如锯齿般割据着天幕,仿佛是某种巨兽的利齿。自然的法则仿佛在这片深林中失效了,没有绿枝,没有枯叶,看不到獐子、麋鹿、棕熊的痕迹,苍白的枯树宛如褪去血肉的白骨,无尽的风雪守卫着这里,守卫着一座永恒的坟场。

正当他转身的时候,

窗上多了一个手印。

他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张青白微笑的脸。

松林,雪原,还有冷白的夜

瓷在积雪中跋涉,手中提着一盏老旧的风灯,姜黄的光芒在风中摇曳,这盏灯甚至是烧油的,很难想象在这个年代还能看到这样的老古董,但不得不承人很多时候老物件更能给人安全感。

所幸早些时候雪停了,天色昏沉,风卷起来还没凝结成冰的浮雪,雾霭般在沉寂的夜色中洄游。瓷不得不将领子拉到鼻梁下。来时的小屋已经看不清了,迷蒙中像块散发着暖黄光芒的小饼干。

他强迫自己看向前,不去想温暖的火炉、柔软的毛毯和冒着热气的汤碗。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脑海中再次浮现刚刚那恐怖的一幕,瓷咬紧牙关,顶着削冰卷雪的寒风,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直到莽莽树影吞没了他的手中的光源。

他大概走了半个钟头,低矮的灌丛已经消失了,凯杨德落叶松、西伯利亚冷杉、和些许欧洲白桦完全包围了他,苍白高大的乔木编织着月影,树木间黑色的未知凝视着他。无声的世界里他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心跳,靴子踩进雪里的声音,以及——

那个模仿他的脚步声。

“它”是从什么时候跟上了的?

瓷不敢细想,他用尽全身气力让自己的脚步尽量均匀,但由内而外的寒意让他感觉自己正一点一点被冻住了,手脚冰凉,肌肉越发僵硬,甚至渐渐感到眩晕。

他渐渐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只能凭借本能驱动脚步。

忽然,雪层中有什么绊住了他,僵住的腿来不及抬高,瓷结结实实地摔进了雪堆。

风灯滚了几滚,熄灭了。

昏沉的夜色里,瓷踉跄地爬起来,一闪而过的是种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再点灯,他颤抖着伸出手,扫开积雪。

在清冷月光的映射下,青紫交叠的人体看不到底,四肢苍白得几乎与雪融为一体,荆棘般缠绕,僵硬如钻石的躯体上是红褐色的尸斑。

瓷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看到的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半日前他们还一起坐在火炉边,更近一些,也正是这张脸隔着二楼的小窗与他遥遥相望。

如褪色油画般的五官,湛蓝的眼像一对无机质宝石。

此刻他们在出现在苍白的尸堆中,冻僵的脸上对他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微笑。

脚步声停在身后。

瓷跌跌撞撞地站起,惶然看去。

来人面无表情,是瓷熟悉的样子。

他举起手中的枪,漆黑的衣摆飘荡,是这雪夜中唯一的暗色,像乌鸦的双翼,或者一面告死的旗帜。

“您从来不听我的话。”

他审判般说到。

一声枪响。

“咚——”

子弹擦着发丝掠过,青白的尸体摇晃着倒下。

“亡者的世界不能回头是常识,但所谓‘回头’其实是个抽象的感念,只要生人的灵魂产生动摇,犹豫不前,他们就再也没法回到人间。

不过您对死者的想象力真是让我叹为观止,以后还是少看点恐怖片吧。”

苏面无表情地吹了一口冒烟的枪口,饶有兴致地看着瓷的眼神从惊惧到恍然再到尴尬的戏剧性转变。

危机解除,令人窒息的沉默却爬满了他们之间的每个角落。

“不说点什么?”

瓷的声音闷闷的。

“说什么?您的情报系统真该升级了,之前中东的教训还没让您提起警惕吗?行动路线、交通工具、身边的警卫,这些越是变革的关窍越该谨慎,我本以为您不需要我的劝诫,也没想到差点我就可以给您接风洗尘了。”

苏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细致地擦拭着枪口。

瓷不知可否,他有些呆愣地凝望着天边渐染的熹微晨光,恰如他的飞机失事时瞳孔中倒映的火焰。厚重的疲惫感潮水一样没了上来,他往后一仰倒在了雪堆上。

“我的话您从来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还赖着不走,”苏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您总不会没听够活人的颂歌,非要在一个死人面前找优越感吧?”

这也太刻薄了。

瓷在松软的雪堆里翻了个身,不作声,久违的安心感让他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去想未来。

苏叹了口气,“得了,快走吧。呆久了您就真回不去了。”

他伸手想拽瓷起来,没想到对方却像太阳底下的蜡像,软塌塌地顺着他的力倒向另一个方向。

……

苏沉默了。片刻后他妥协似的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真的对您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以前也没有,后来也没有——这就是您想听的?都过去这么久了您不会还耿耿于怀吧?听上去简直像那种童年不幸从此深陷恋父情结的问题儿童。”

这话够难听,难听到瓷直接爬起来给了他一脚:“这么多年给人当爹还没当够?自己怎么散架的心里没数啊?”

瓷索性顺手抄起一把雪塞进了苏的衣领:“当爹成瘾,您才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苏别扭地抖抖衣领,如今那捧雪倒不比他的体温低多少:“比起现在我更喜欢您当年乖巧听话的样子”

瓷翻了个白眼,“真是对不起,麻烦您换个人满足过剩的控制欲了。”

“得了吧,您当年简直跟个青春期少女似的充满幻想,看谁都跟真命天子似的。”

见瓷哑火,他乘胜追击:“就是没想到您的‘婚期’还没我老家的白桦树命长”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苏说的痛快,手却不自觉地摸了支烟叼在嘴上。

打火机的齿轮嚓嚓两下,火苗颤颤巍巍,怎么也对不上烟尾。

苏低声骂了句脏话。

“瓷,”他叼着烟,声音含混低沉,“瓷,活的人得向前看。”

瓷背过身去,仿佛忽然对面前的雪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漫长的沉默中,阳光穿透了云层,丝丝缕缕的光线垂向大地,平洁的雪原犹如一块镜子,熠熠生辉。

瓷像一座雕塑,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片片光点,直到眼睛被炽烈的纯白灼痛,生理性的水雾模糊了视线,斑驳的光将所见切割成不规则的小块。

回忆为它填补上颜色。

风雪里的拥抱;相见时的微笑;

美好的岁月到底有多少是受了记忆的美化呢?

喜悦、哀伤、期待、愤怒,过去的一切都褪色了,

只剩下一双湛蓝的眼。

一声叹息,黑色的手套捂上他的眼睛,接住了融化的雪。

过去从来不是错误。

他沿着林中开辟的小路,低着头一心一意地踩着来时的脚印。

松林宁静肃穆,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天空已经亮起,群山披上淡金的霞光,在忧郁的世界熠熠生辉。

瓷停下,心有灵犀般地回头。

他看见,无数高大的松木间,苏终于点燃了手里的烟。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晨间露水般融入了灰色的林海,唯有手中一点火苗,一呼一吸,闪耀在群山之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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