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突然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却像把利刀扎进了沈余的心里。沈安摇了摇头,双手搭上去,就这么褪下了。
“请您,责罚。”沈安一字一句道。他不想再说“领主”让沈余难受,却也不愿此时再唤“余哥”。
他欠了沈余,此生无以为报,无论沈余要对他做什么,他都应该毫无怨言地受下。但原来,他终究是无所依的。这也许就是他的宿命。...
他欠了沈余,此生无以为报,无论沈余要对他做什么,他都应该毫无怨言地受下。但原来,他终究是无所依的。这也许就是他的宿命。
“当年的事,你告诉我,你错在何处?”沈余又一次问他。
沈安的手缓缓收紧,握成了拳,他道:“属下已经说了,妄图伤害少领主,就是天大的错。”
枝条就在这时落下,不算太重的力道。
“那时少领主还未立,哪里来的伤害少领主。”沈余平静道。
太久没受过责了,竟娇气了许多,沈安被激得一颤,吸了一口气,“伤害同门,也是,大过。”
“继续。”沈余没有动手,接着道。
沈安沉默。除了扔向十二的那把匕首,他不知道,他还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我现在不是忘亓的领主,你也不再是二号,”枝条搁在那道红痕上,沈余的声音多了温度,“你好好想想,你还错在哪里。”
熟悉的语气让沈安绷紧的身子不自觉放松了些,他咬了一下嘴里的嫩肉:“属下,不知。”
那身后又挨了一下,沈余甩了甩枝条:“最后惯你一次,再敢口口声声什么领主属下,小安,我真的要好好罚你。”
“是……”沈安应声。
“师兄原来跟我说过,他很欣赏你,也很看重你。”沈余的声音带着浅浅的叹息。
沈安的手重新收紧了。
那时,他是那样仰慕着单泠,那样渴望得到他的认可,他和所有的队友一样,不,比其他队友更加努力地,想要表现得更好,想要得到更优秀的成绩,想让单泠看向他的目光更多一些。
他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十二个人中的佼佼者,也成了这个小队里默认的领队。单泠安排的一些任务,常是交给他来组织,他也看见,在考核时,在训练时,在日常的比试时,在他甩开其他人取得亮眼的成绩的时候,单泠会对着他点头。他以为,单泠对他是不一样的。
这份认可,却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以另外的的方式,十倍百倍地投向了另一个他本看不起的人身上。甚至,那个人所走的的路和他们都不一样,他连努力的方向都没有。
所有的他以为的那些不同,全都成了笑话。
单泠下令给过他生不如死的惩罚,他却也害得单泠几乎丧命,他想,他们谁也不欠谁。可原来,还是会难受啊。
他这么想着,又听到沈余说:“任务中把刀口对向同伴,这是绝对禁止触碰的底线。你受刑,不冤。”
“是。”沈安这样的姿势,却连背影都冷硬起来。
“不甘,委屈,甚至嫉妒,你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去排解,可偏偏选了这一种,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沈余说着,“咻咻”又落了两下。
看着那一声不吭的人,沈余接着道:“实力强,那么出色,本是我和师兄都看重的人,你若不被这些情绪左右,在忘亓大有可为。还是说,你要的,就必须得是领主的位置?”
沈安使劲抓住沙发扶手,把自己撑起来了一些:“我怎么敢想过领主的位置。但是,如果不是只给我的看重,我不要。”
“真这么有骨气,为何还要暗地里下手!”沈余使劲落了三下,把人重新抽趴了下去。他太心疼了,心疼当年那个骄傲的倔强的走入歧路的孩子。
十五六岁的年纪,若能有人引导一把,何至于此。
沈安不说话了,甚至通身的气息更加冷硬起来。因为他的眼眶湿了。
他讨厌流泪,更讨厌软弱。可他有些控制不住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这个样子,沈余也不行。
谁都说他错了,他自作自受,他罪无可赦。但从没有人站在他的角度,这样教他。
“受了那么多苦后,你依然能够想方设法找到我,为自己寻出路。当初,你的路又何止这一条?”枝条又搭上去,沈余的眼里是深深的怜惜和无奈,时光终究不会倒流,终究,无法拥抱到那个曾处绝境的孩子。
五下,重新恢复了初时的力道。
沈余继续道:“幼稚,冲动,铤而走险孤注一掷,换来那么惨烈的代价——小安,你知道我听到今天你说的话时,是多么心痛吗。我从来都欣赏你的勇气,却也痛惜你向来的执拗。”
“只是,那时的小安,还是个孩子,”沈余的声音轻下来,一句话让沈安差点绷不住,“你有错,但你是忘亓的孩子,没有好好教你,师兄有责任,我作为曾经的领主也有责任。”
沈安的背影已经不再那么平静,沈余从他呼吸的起伏中,轻易察觉了面前人那不常见的脆弱。
“你说的没错,谁也不欠了。只是,也放过自己吧。”
“没有什么值得成为你的执念,更没有什么值得你不顾一切。师兄也好,甚至是我也好,小安,以后,真正为自己而活。”
沈余又扬起枝条,听着人已经控制不住的哽咽,却再也挥不下去了。
他长叹一口气,随手把枝条扔在一边,半蹲下去,伸手抚上了沈安的后背,轻轻拍着,一下又一下。
沈安再受不住,终于哭出声来。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此放肆。
沈余的眼睛也湿了,他就着这姿势伸手把人揽了过来,把现在的沈安和当年的二号一同拥进了怀里。
从没有什么来不及。
迟来的温暖穿过了层层的岁月,像初春的阳光轻轻环绕住当年旷野中孤独的小狼。
总有人,在永恒的孤独和有限的生命里,用炽热的坚定,一步一步,走过漫长的道路,拥你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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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幼年的沈安,初进忘亓,第一次见到单泠的时候。
平行时空,闲王养崽文学。
放个最后一句。在爱。
萧桢垂眸,啧了一声:“是该管教管教你了。”
窗户被风吹得吱呀响,萧洵起身去合,却见空中飘起毛雪,深夜行宫寂静,除了风声,好似还能听见雪落地的声音。
萧洵仰头,想起了许多事来,听到萧桢叫他,才回身:“又下雪了。”
萧桢拢了拢身上的外衣,也走到窗边,抬手用指节触碰到一片雪花,很快融化:“下雪太冷,关窗吧。”
“我之前怕冷,现在已经不怕了。”萧洵支着头说:“每次都被你们闷在屋里,不知错过了多少雪景。”
萧桢失笑:“听你这意思,这事也赖朕吗?”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不要再生病了。”
“怎么不赖你?”萧洵说:“你要是不装成别人骗我,我才不会跑呢,不跑也不会中寒毒了。”
萧洵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在萧桢面前如此平......
萧洵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在萧桢面前如此平静地说出来,早已没了当时的惊恐和怨恨,近来他好像真的对此事释怀了不少。
萧桢捏了捏他的后颈:“朕若不骗你,怕是早就跑没影了。”
“你骗人还有道理了?全是歪理。”萧洵懒得与他计较,关上了窗户,又窝进塌里。
萧桢抱着手,倚在墙上:“元元也知道是歪理,那你自己撒谎的事,用不用朕同你翻翻旧账。”他索性坐到另一边:“用不用?”
萧洵耳朵都耷拉下来了,烦躁地挥了挥手:“不说了不说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做过混账事的。”萧桢伸手就捏住他的耳朵:“没罚你罢了。”
萧洵哎哟叫了一声,气愤道:“要翻旧账我是不怕的,总归是你错得多,我记一辈子。”
萧桢倒也不反驳了,只问:“你都记着,尽管找朕讨了,等你讨够了,下辈子还想做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我凭什么要去当孤儿?我下辈子肯定生在富贵人家,父母恩爱,弟弟可爱,家庭美满。”萧洵哼了一声:“至于你,下辈子肯定没什么好报。”
“家世显赫富贵,夫妻和睦,儿子承欢膝下。”萧桢笑了一声:“不错,已经是福报了。”
“什么福报?”萧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萧桢是什么意思,又生气又底气不足似的:“谁说是生在你家?谁说要跟你继续做父子了?想得美!”
“当真不想?”萧桢问得一脸认真。
萧洵舌头动不了,憋了口气,好半天才说:“这辈子对我再好一点,我就考虑一下。”
萧桢听闻,眼角弯了弯,低下头捏着拳头捂住嘴角,可笑声还是太得意了,萧洵都恼羞成怒了,他才停下。
“别笑了!”萧洵满脸通红,嘴变得恶毒:“眼角全是褶子了。”
亮堂的烛光下,确实能看见萧桢近不惑之年的痕迹,他病中又清瘦几分,相比之前,少了威势多了沉静,倒不是坏事,反而更凸显仙人之姿,容色俊美。
萧洵看着看着,下意识就摸了摸自己脸,旁人都说自己与萧桢长得像,这点倒是不错,他很满意。
对于容貌,萧桢自己倒从不不在意:“老就老了,有你跟你弟弟在,朕现在一身轻松,正适合颐养天年。”
“那你求呗。”萧洵脱口而出:“我跟萧洛可都嫌弃你。”
萧桢按了按头,叹了口气:“萧洵,你一天没挨打皮就痒了?”
萧洵眼见形势不妙,脚底抹油地跑回了房间里,屋外冷风带走的热气,身上还沾了点儿雪粒,但一钻进被窝里就被温暖了,萧洛翻了个身,闭着眼嘟囔:“兄长去了好久。父皇同意我每年都去江左了吗?”
“……”这事儿早被萧洵忘到天边去了,他随口胡诌:“他不同意,你只能三年去一趟,你要是跟他对着干,他铁定拿小竹板抽你。”
萧洛信以为真,低落道:“那我明日就写信给先生,是我食言了。”
“这么想去?”萧洵道:“那以后我陪你一起去行不行?”
“当然好。”萧洛忽然又高兴起来:“那父皇也一起去好不好?我们一起……留他一个人,他肯定不同意。”
萧洵笑得不行,一想到沈晚枝和萧桢面面相觑,大眼对小眼的样子便好笑,萧洛看着聪明,有时候也是真缺根筋,怪不得老是挨打。
“真是好想法,小宝,那你明日就自己去问阿爹,你猜他同意吗?”萧洵藏着坏心眼儿。
萧洛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好。”
到了第二日,萧桢果然被萧洛的气笑了,萧洛不服气,用自己独特的诡辩顶了两句嘴,果不其然又被揪着罚了一顿。
不过萧桢也得克制,要是真打重了,两个都是要闹的。哄好两个祖宗是极其费心费力的。
但到了第二年,萧桢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被萧洛软磨硬泡地说服了,竟真的答应陪他去一趟江左。
行程路上,萧洵只顾着窝在车厢里玩,萧桢对着他不知叹了多少气,萧洵却不以为意:“谁规定的监国了就不能休息了?天实在冷,我就休息两天。陛下要是看不过去,就帮帮我嘛。”
论勤勉,萧洵比他弟弟实在差远了。萧桢心里感慨,却知说出来萧洵肯定要顶嘴。随手翻看了几本折子,批红敷衍,十之八九也不管什么事,都只写了个“好”字,他原封不动地合上,不肯帮儿子做事。
那些个文臣武将骂人花样百出,何须他废口舌教训。
萧洛想帮,可萧桢不许。萧洛自知此行目的地在哪儿,怕萧桢半途反悔,也只能听之任之
萧洵原本只打算休息两天,但人一但犯了懒,就只会明日复明日,更何况他们这一路悠哉悠哉,是他许久不曾体会过的闲暇宁静,反正那些个国事还有朝中几位重臣操心,便通通抛之脑后。
顾鲸川整整一个月没得到萧洵的只言片语,要不是暗卫跟着一路传信,他甚至以为太子南巡一趟遭遇了不测,事实却是萧洵早乐不思蜀了。
萧洵路上是快活了,一回宫就被顾鲸川逮住扔到朝堂上,扑面而来的是百官七嘴八舌的真情劝谏,直到日落西山,萧洵才堪堪被放过,他饿昏了头,蔫了吧唧地被旁听的萧桢接住。
萧洵有气无力,委屈地狡辩:“怎么都骂我?明明你才是皇帝,本来就该你做事。”
二十多年勤政不辍,积劳成疾,世人都看在眼里,谁敢指责萧桢怠慢?臣子们没料到的只是萧桢放权的决心。
萧桢将人扶稳:“你是自找的。”
“你还骂我?”萧洵委屈。
萧桢看他一眼,不为所动道:“先去用膳。”
萧桢语气比此前冷淡不少,萧洵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最该怕的是什么,这……好像真的生气了。
由于萧桢这一年来几乎全然惯着他的性子,鲜少提要求下命令,萧洵都快忘了萧桢的本性。
一餐饭后,萧洵已经做好萧桢要同他秋后算账的心理准备了,却只是被邀对弈,这反而越发叫人忐忑。
萧桢看他坐立不安,笑了一声:“朕说过了,就算你错了,也是对的。”
萧洵把棋子扔回篓里,闷声道:“我就偷懒了这一回也不行吗?”他磨了磨牙:“什么错也是对,你别拐着弯儿骂人。”
“朝中如今的几位肱骨全都是老骨头了,活不了太久。你可想过将来?”萧桢摩挲着黑子:“朝堂之上的权与利一旦失衡,无论你是对的或是错的,最终都会变成错的。”
萧洵隐隐能够明白萧桢的意思,他不止在说怠惰,更是在警告自己不能掉以轻心,想做一代明主哪里是容易的。
萧桢把黑子置于北极位:“你的欲望被众星拱之,不受控制就会无限滋长。当你的权力服从欲望时,就是失衡的开始。今日你躲懒,中枢几位大臣替你受累,但人会永远恪守本分不僭越吗?明日你随心所欲横征暴敛,你又能保证你的臣僚永远正直不谄媚吗?”
“都不能。”萧洵老实道。
难得这小子没顶嘴,萧桢感到欣慰,继续说:“人治之弊,千百年不能根治,所以兴衰有常。为了延长王朝寿命,世上便有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要做君,便有为君之道。”
萧洵撑着头:“知道了。”
没见过萧洵这般顺从,萧桢不禁疑惑:“你当真明白了?说说。”
“君明才能臣贤。”萧洵一本正经地盯着萧桢:“父慈才能子孝,对不对?”
“你都对。”萧桢无奈。
萧洵小声说:“陛下都说了人治的弊端永远无法根除,那有可能是这套制度本身就不合理。”
“那你可有更好的?”
萧洵摸了摸下巴:“理论上当然有啊,可现在的社会生产力也不匹配啊。”
萧桢眉头轻轻蹙起,抬手猛地一敲萧洵的脑袋:“整日里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萧洵捂住额头,哼了一声:“陛下虽是大周之主,却不知大周的兴衰只是君臣肉食者谋之,但总有一日,这世道无君无臣,天下兴亡,匹夫之贱与有责焉。”
“无君无臣?”萧桢挑眉:“谁教你说的这些离经叛道的话?顾鲸川?”
“不是。”萧洵故作神秘:“我之前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的。”
萧桢摇头,只当他得意忘形在胡说八道,盯了他一眼:“太子殿下,案牍堆成山了,还做梦呢?”
萧洵哀叹一声:“一回来就被念叨了几个时辰,我好累。我再歇一天嘛,明日……”
萧桢尚且笑着:“还想明日是吧?”他站起身往屏风后的书桌走,最底下的抽屉里放了萧洵不想看见的东西。
“你讲讲道理……”眼见萧桢挑了把戒尺,扎上袖口了,萧洵从塌上跳起来,屈辱道:“我马上,马上就去。”
萧桢只是吓一吓,萧洵躲懒这事也就揭过去了。但来年踏青出门时,萧桢只带了萧洛一人,萧洵不满被单独扔在宫里,私下里跟萧桢闹好几次,却没被惯着,一个人在群臣眼前还得拿捏着太子沉稳的气度。
出了鄞都,萧洛一路纵马,颇为自在。只是半句话不离兄长,偷偷觑萧桢时心思都摆在明面上,偏偏萧桢假装看不见听不见,只是命人将他养的那只白虎接来,萧洛颇为惊喜,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开了。
但萧洛似乎太专注了,几乎要和老虎一个被窝睡觉,萧桢提醒了好几次,他都置若罔闻。
萧桢看萧洛养猫似的,一边揉搓白虎的脑袋,一边扔出鹿肉投喂,一人一兽在草地上颇为和谐。
但白虎到底是猛兽,被萧洛喂养一番也只肯亲近他,对旁人依旧野性难驯,谁敢贸然靠近都可能被咬掉脑袋。
萧桢偏要惹事靠近,感觉有人靠近白虎立即弹起,伏低身躯龇牙警告入侵者,萧桢则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
萧洛眼见危险,颇为吃力地拽着铁链:“父皇,你先后退。”
“萧洛。”萧桢打量着对他颇不友好的大兽,语气平平:“若是这东西将朕咬伤了,你当如何?”
“……”牵在手里的铁链被扯得一松,又听见阿雪发出暴躁的低吟,萧洛脑门汗都急出来了:“父皇,你先离它远点儿!”
“你先回答朕。”萧桢仿佛没看见那猛兽充满杀戮欲望的竖瞳,慢悠悠往前,踏进猛兽的禁区。
那白虎顿时狂躁地跃起,萧洛心脏停了一拍,顾不得别的,全力拽住铁链往后拉扯缠上了笼中的铁铆,白虎受枷锁束缚,被勒地不得不在离萧桢三步外停下,它哼哧哼哧喘气,一甩脑袋,烦躁踱步往回撞了一下拉住它的饲主。
萧洛后怕得厉害,一巴掌拍在白虎头上,语气颇为冷酷地斥责了几句,又把它关回了兽笼。
萧桢满意地勾起嘴角。
“父皇,你也太不当回事了!”萧洛转身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疾步走到萧桢面前,可气势不知为何又弱了下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它到底是野兽,会咬人的。”
萧桢拍了拍衣袖,反问:“它听不懂人话,你也听不懂?你听朕的话了吗?”
“我哪句没听?”萧洵顶嘴,又指责他:“明明是你,根本不听我讲话。”
“是吗?你哪句听了?”萧桢抱着手:“朕可是听你的后退,可你那只老虎却扑上来了。”
“父皇。”萧洛头疼得厉害:“你别胡搅蛮缠。”
萧桢沉默片刻:“兄长,马,老虎。你把朕放在心上了吗?”
“……”萧洛像是头一天认识萧桢似的,无措地看着他这副不占理但还要委屈的模样。
不见得是疼的,但肯定是羞的。
萧洛左思右想,自己为何落得这般下场,直到收到萧洵的信时才恍然大悟,下定决心以后出门一定要带上兄长。
萧桢即位的第二十二年,遇见了罕见的暴雪,北方多地受灾,萧洵的宫殿灯火通明了好几宿,地方的难民安置问题颇为棘手,萧洛主动请缨去受灾最严重的晋地主持大局。
临行前萧桢与萧洵一起将人送到鄞都城门,萧洵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大堆,就怕他应付不了灾情引发的骚乱,萧洛等他说完,才柔声道:“兄长放心。”
萧洛又看了看萧桢,却见他好似没什么想说的,嘴角撇了撇,直勾勾盯着人。
萧桢叹气:“这时候还要撒娇?”他抬手捏了捏萧洛冻得发红的脸蛋:“乖,还不快去?”
“……走了。”
城门风啸,望着车队走远,萧桢安抚地拍了拍萧洵的肩膀:“你要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他。”
“我没有不信他。”萧洵目光追着纵马而去的青年:“只是好像总是我看着他离开,每一次都舍不得罢了。”
“他很快回来,会再见的。”
风钻进骨头里,萧洵冷得跺脚,被萧桢拎回马车里。
他今日许是为弟弟离开一阵而伤感,变得黏黏糊糊的,半梦半醒间还扒着萧桢的手臂,迷糊道:“阿爹,我们还会再见的。”
萧桢轻轻掀开竹帘,恰好见到不远处几株雪中红梅,正是盛放的姿态。
风一吹,萧洵悠悠转醒,揉着眼睛吩咐停车,匆匆踩着雪跑去,垫脚折了一枝,歪歪扭扭地跑回来。
萧桢轻笑:“哪里没有梅花?你要来祸害这里的。”
萧洵挥了挥手上的花枝,嘴甜得叫人心颤:“陛下不喜欢?我可是摘去给陛下做梅花香膏。”
他跑上前来,趴在竹窗上:“阿爹,你闻闻。”
《周纪》载:“观寰昭二帝在位时,政通人和,仓廪丰足,又横治六合,北境臣之,天下大盛已数十年矣。今坤靖元年,太子年少登基,羿王摄政,希延先世之治,开万世之功绩。”
正文完
要将这样一只狐狸引到正途,重霄一个头两个大。
司临却又贴了过来,用泪湿的小脸蹭他,讨好道:“哥哥,别的我都乖,不写字哈,不写。”
司临是个坐不住的,读书练字简直就是酷刑。他知道读书有用,所以耐着性子去读,钻研那些妖王不会教给他的道理与谋略;可练字于他而言却没什么意义,他认为会写就成,工整与否并不重要,因此不肯下一点功夫去练。
重霄将自己的袍袖从他手里扯出来,将他推开了些,生怕他把鼻涕蹭到自己身上,对写字这件事倒是没多强求。
他对司临的要求其实已经降到了最低,他不要求司临能守礼数,不要求司临能学富五车,不要求司临能自律自省,他只希望司临能做到最基本的善。
说是规束,重霄也担心约束太多会......
说是规束,重霄也担心约束太多会适得其反,将司临逼出叛逆心,定的规矩都是一再精简,只有短短十八条。
他拿起司临重抄的规矩继续看,突然发觉不对,皱眉道:“怎么只有八条?”
“哦,”司临却丝毫没觉得不对,理所当然地一摆手,“我觉得那些都不太重要,就省了。”
“……”重霄没能说出话来。
司临已经不哭了,坐得歪歪斜斜,还在不停晃脚,一脸不以为意。重霄瞧着他这副混不吝的样子,比起生气,更多是发懵——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顽劣的小孩?
他想起当初给凤琢写的“反省书”,说是“反省书”,其实就是把他希望弟弟做到的和不希望弟弟做的一条条列出来,多到能装订成厚厚一册,凤琢也不曾嫌过他啰嗦,管得太多,每次拿出来抄时都很认真。
当然他也不求司临能像他弟弟一样乖,但也想不到短短十八条规矩都能让他抄得状况百出,第一遍写成鬼画符,第二遍又能少写大半,还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
重霄深吸一口气,努力表现得稳重成熟,不是那种一点就炸的暴躁凤凰,沉沉道:“站起来。”
“干嘛呀~”司临仍是坐没坐样地托着腮,歪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到底是不情不愿站了起来。
“站好。”
“喔。”司临懒懒应一声,象征性地直了直腰,下一刻又没骨头似地靠在桌案上。
重霄不再和他废话,从雕花盒子里挑拣出一把戒尺,不过刚在手里掂了掂,那厢司临已经站得笔笔直了。
“看来你是听不懂话,”重霄伸出戒尺,轻轻pāi了pāi他脸颊,“还是这个比较管用。”
“不,不,哥哥有话好好说!”司临连忙用双手捂住脸,吓得浑身炸毛,“别打我!”
他说着就要往后躲,但已有仙侍上前按住他的肩,力道不大,但足以令他动弹不得。
司临眨眼就又挤出泪来,哽咽道:“我能听懂话的,我只是以为哥哥很大度,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小事,我以为哥哥就是会包容弟弟的。”
重霄用戒尺将他捂脸的手拨开,微凉的尺面贴在他脸颊上,令他毛骨悚然,他急促地抽噎了一声,眼泪挂在睫上,吓得忘了落下来。
“现在你知道了,我并不大度。”
司临敢怒不敢言地看着他,心道上了贼船。
重霄语气低缓,像是在同他闲话:“所以,你觉得不重要,就可以省去不抄了吗?”
“……好像不太可以。”司临缩着脖子,眼巴巴找补道,“我现在补上,行吗?”
“不行。”重霄道,“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机会,只会让你错误地以为,可以无休止试探我的底线。”
重霄本不想在他认哥的第一天就动手,好似是故意为难他,也不是没给过机会。司临将规矩团成一团的时候,他忍了;司临写了幅草书给他,他忍了;几次三番强词夺理,但看在司临认怂够快的份上,他也忍了。
但一味忍耐的结果就是司临得寸进尺,现在他的耐心是被磨得丁点不剩了。
他问司临:“省了几条?”
司临声音都哆嗦了,努力回忆道:“十…十条?”
“嗯。”重霄略一点头,“念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也不多fá你,就二十下,小惩大戒吧。”
司临想逃却逃不掉,垂死挣扎道:“念在我大病初愈的份上,能不能不dǎ?”
“不能。”重霄无情拒绝,仍将戒尺贴在他脸上,“你也不想顶着一张挂彩的脸出去吧?乖乖把手伸好,我可以考虑fá在你手上。”
司临这下是真的痛哭流涕,悔不当初了。
他依稀听着这个句式耳熟,好像上次要挟重霄喂他喝药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这个狗凤凰,何止是不大度,报复心简直拉满了!任何令他不顺心的话,他都会想方设法找机会,用扎心一万倍的方式还回去。
(略两段)。
隔着濛濛的泪雾,他看到重霄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像是冰雕出来的,说出的话也像掺着冰碴子:“再和我讨价还价试试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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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了三遍发了四遍,从12点半发到1点半,但点个小蓝手只需要不到1秒钟,给孩子点点吧
过300小蓝手更下章!
但重霄总觉得他没看起来那么老实,不出幺蛾子就不是司临了。接过来一看,果然——司临写的说是鬼画符也不为过,重霄耐着性子多看了几眼,愣是一个字也没能分辨出来。
他一抖腕,手里的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应付我?”
“没有啊。”司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谁让你定的时限那么短,我就写得潦草了点,你将就看一下嘛哥哥。”
“只是潦草了点?”重霄将纸掷在案上,语气愈冷,“没一个字是能认的。”
司临不服气地回道:“你认不出是你的问题嘛!为什么要凶我!”
他叫嚷完,却迟迟未听见重霄的回应,殿内陡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莫名瘆人。司临......
他叫嚷完,却迟迟未听见重霄的回应,殿内陡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莫名瘆人。司临抬头觑了眼重霄,果然见他面上覆着寒霜,不禁缩了缩脖子。
司临有点委屈,他这次还真不是故意气重霄,他确实是为了交差才抄得急,也确实认为自己的字只是潦草了一点点,反倒是重霄故意找他的茬,非说看不懂,有什么看不懂的啊!他真想把这几张字甩在重霄脸上问他是不是瞎子,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已经见识过重霄的手段,见他冷脸到底是怵的,没了方才的气势,弱弱叫:“哥哥……”
重霄这才道:“规矩第三条,写的什么?”
“写的什么?”司临完全没印象,转头去找重霄写的原版。
重霄冷眼瞧着他的一举一动,抄过一遍却完全没记进心里,振振有辞说只是写得潦草了点,但看的时候自己都不愿看自己写的鬼画符,可见他抄得有多敷衍。
“哦!我找到了!兄则友,弟则恭嘛!”司临瞬间领悟,活学活用,“所以你友爱我了吗?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哥哥你真的要反思一下自己。”
“……”重霄简直要气笑,他本来还试图和司临讲一下道理,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必要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司临更会强词夺理的人了。
重霄不和他争辩,转头问侍立一旁的近侍:“我不友爱吗?”
仙侍恭恭敬敬答:“殿下自然是友爱兄弟的。”
重霄又问另一个近侍:“我不够温柔?”
这次问到的小侍女要活泼些,笑道:“殿下顶顶温柔!”
重霄于是朝司临摊手:“你看。”
司临瞪着眼看他们主仆一唱一和,“他们都和你是一伙的,当然顺着你说!”
“你知道就好。”重霄语气骤然沉下去,“在这里,所有的人都要顺着我,包括你。你不能令我满意,就只会是你的问题。”
到底是他认不得字,还是司临写得太烂;是他为兄不友,还是司临太过不恭,若是和司临争辩这些问题,司临会有一万个歪理等着他,不会争辩出结果,只会被惹一肚子气——和一个无赖争辩,就是落入了无赖的圈套。
对付无赖,就要比他更无赖。
司临果然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这么霸道!”
“我还有更霸道的。”重霄抬手一拂,案上摆着的小盒子应声而开,“要我亲手教教你该怎么写出能让我满意的字来吗?”
司临自进门就注意到桌案上的这只小盒子,其上雕琢的花纹很精巧,还镶着玉石,司临还想过是不是送自己的认弟礼什么的,此时伸长脖子往里一看,登时咽了下唾沫,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会有人把戒尺藤条这等凶器放在如此华贵的盒子里啊!司临的心凉透了,瞬间老实:“我重新写!哥哥你等我!”
重霄面无表情瞧着他,直到将他看得浑身汗毛竖起,才大发慈悲微一抬下巴,给了他重抄一遍的机会。
司临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生怕受皮肉之苦,第二遍抄得极其认真,可以说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地写过字。
抄到最后手腕都酸了,搁下笔后先自己欣赏了一番,感叹道:“哇,这是我这辈子写过最好看的一幅字了!”
“你快看看。”他将自己的大作交给重霄,双手托腮,眼睛亮亮地等表扬。
重霄大致扫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倒不是像之前那样完全认不出的草书了,这次一笔一划很分明,能认出是什么字,但怎么也不能称为好看,更像是开蒙小儿写出的大字,毫无美感可言。
司临一看他神色,撅嘴道:“不是,你怎么一脸嫌弃!”
重霄实在很难相信妖族的太子会是这种水平,他更倾向于司临在藏拙,道:“你故意写成这样,不就是想让我嫌弃么?”
“什么叫我故意?”司临下意识以为他又在找茬,但对上他怀疑的眼神,司临转念明白了他的想法,“……合着你又嫌我字丑,又觉得我装呗!”
司临既伤自尊又伤心,眼泪哗的就下来了,“我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妖王把我当祭品,早晚都是要送命的,你觉得他会好好教我吗?”
“可妖王还是立了你当太子。”
“他是为了哄我死心塌地为他卖命!一个要被献祭的太子,谁都不会真的以为他会继承大权,也不在意他到底成不成器……”司临越说哭得越凶,“如果我能像你,有爹教,有师父教,我也可以写得一手好字,知书达礼。”
重霄一时无言,司临抹了把眼泪,恨恨看他:“算了,你根本就不懂,我不要和你好了。”
他说完就要往外跑,重霄伸手将他拽住,放缓了语气:“好了,是我想岔了。”
重霄拿了方帕子为他擦满脸的泪,司临本还抿着嘴赌气,突然感受到重霄对他罕见的温柔,小脸稍稍软化。
“妖王不肯教你的,我来教你。”重霄继续轻轻柔柔道,“以后每日写五张大字吧。”
“?”司临刚刚收住泪,一听这话又开了闸,痛哭道,“你怎么能这么温柔地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啊?我不要写字!不要写字!!”
重霄淡笑了一声,将手里的帕子掷到一边。他就知道司临会是这样,看到一副好字,先埋怨别人欠他的教导,却不想自己未曾下过的苦功。
就像他想要被疼爱,却不想交付同样的真心,想要大权在握,却整日想如何驱使臣下,少有想过如何担负这样重的责任。
可怜,却也可恶。
哎呀没拍上,下章一定!
350小蓝手更下章啦!
番外之故人①
2020年,春寒料峭。远处的山还未被清风皴染,仍旧是一副萧瑟的景象。
程桑颢终于赶在离开之前鼓起勇气约了师叔出来,那股勇气意料之中地在看到师叔的第一眼消失殆尽。
宠辱看遍的人下意识地起身站直,微垂眼睑,声音压的很低:“师叔。”
高安拢了拢外套,在他对面坐下,招呼服务员点上一壶瓜片,这才抬眼,笑,“坐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怕我了?”
程桑颢咬了下唇角,硬着头皮坐下,道:“不知道怎么面对师叔。”
“没什么没法面对的,都过去了。”高安转头看了看窗外,叹息一样地说:“桑颢,太过拘泥畏首畏尾,这不是你。”
程桑颢微垂着头,自嘲一笑:“师叔,...
程桑颢微垂着头,自嘲一笑:“师叔,程桑颢早就不是程桑颢了。”
高安淡淡看着他。
“有些话,我没法跟老师说,也没法跟小季说。”程桑颢抬起头,指向街道对面那座巍峨的校门,“1999年夏天,我从家乡来到这儿。我们村长亲自赶着牛车送我到庄州县城的车站,村口响着两挂喜气洋洋的红鞭炮,那些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乡亲都笑得特别开心。炮声中我听见有人说,别看没爹没妈,将来咱们村第一个出息的肯定是程家这个小子。另一个人就附和说,这小子墨水足,是拿笔的命,将来啊…不用撅着屁股伺候庄稼了。”
“从庄州县到市里火车站,汽车是四个小时,从D市到A市的绿皮火车,咣当了二十五个小时。村里人都不富裕,村长掏钱给我买了一张硬座,上车三个小时我去了个厕所,回来位置就被一个花臂大哥占了,我头回进城,不知道怎么办,也不敢跟人家说,傻愣愣地抱着破包在旁边站了二十二个小时,腿差点断了。”
“火车进站,我在这座城市里看见宽街大道、白塔红墙…还有这个校门。百年学府,从中学开始就出现在历史书本上的大门,每一块砖都透着神圣,我不敢踏进去。到现在我仍然不敢进去,只是原因却大不一样了。”
“师叔,这几年我经常在想,如果我没有遇到老师,会是什么样?大二那年,我的助学金被别人坑走了,要是没有老师,我只能为了生存翘课去打工,根本不会拿到奖学金,大概连本科毕业都难。”程桑颢摇头,叹气,“只要是个人就知道,这样的恩情,应当倾尽此生去报答。可我……”
高安扬着嘴角淡淡地笑,眉眼格外柔和,“你这几年想的太多了。桑颢,你要学会放过自己。知错认错,受罚改错。蒙简通宵耽误课业是这个流程,齐时琛吃饱了撑的吓唬师弟是这个流程,你…也是这个流程。你如果连自己都不放过自己,往后的枷锁会越来越紧。”
程桑颢默然半晌,稍稍点头,“师叔教训的对。我也觉得我太绷着了,所以想出去走走,只是临走前怎么也该见您一面。”
“你不提这个还好,桑颢,”高安满面严肃,指节敲上桌面:“真想好了,要进藏?”
程桑颢笑得开怀:“师叔,我还没见过离天最近的地方是什么样呢。”
虽然笑着,脸上却格外认真。高安盯着他看了两秒,终究叹息一声:“罢了,管不了你。只是蒙简一听说你有这个打算就坐不住了,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放你走,他要过来…会会你。”
(四)高程回家〔如果线〕①
程桑颢整整懵了一天,无论怎样掐疼自己知道这不是梦境也无法坦然地接受现实。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表情空白地吃饭看书休息,偶尔出去上卫生间正好遇到高安,也总得踌躇几秒才低头小声喊一声爸,高安听没听到都不一定,他自己倒是满脸通红。
忽睡忽醒地过了一个晚上,到凌晨才睡过去,不知道几点的时候被敲房门的声音惊醒。
程桑颢直愣愣坐起来,对上高安并不冷淡的眼神。
“起来了。”高安说,“洗漱吃饭,一会儿要去你师爷那里。”
程桑颢匆忙应了一声好,飞速起床洗漱,坐到餐桌旁才发现少了个人。
“念念呢?”他问。
高安和虞稚宁早已吃过早饭,听到...
高安和虞稚宁早已吃过早饭,听到他问,虞稚宁一边回着邮件一边答复:“送去爷爷奶奶家了,晚点儿我们再去接,你慢慢吃吧,不着急。”
程桑颢低声应了一声。
高安翻书页的声音重了些,“不会喊人?”
程桑颢一愣,连忙放下手里的油条站起身,朝着虞稚宁微微躬身,“妈。”
“好了。”虞稚宁拍了高安一下,过去按着程桑颢坐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别紧张,没事的。要不是真心拿你当一家人,我们这个年纪也真不至于应你这一声爸妈。”
程桑颢抿了抿嘴,抬头乖巧一笑:“我愿意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一直把您二位当做我的父母长辈。”
虞稚宁便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回客厅继续去看邮件。
上午九点半,程桑颢终于吃完了早饭,收拾好厨房,换了衣服,高安和虞稚宁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不由又是一愣,“妈也一起去师爷家?”
虞稚宁浅笑点头。
翁勤元住的小院离这里并不算远,三人到的时候才刚刚十点。又一次让程桑颢惊异的,是师爷家的人竟然那么多。
师爷翁勤元,师伯叶行聿,还有他师兄蒙简,三人坐在沙发上仿佛专门等着他们来似的。
程桑颢乖乖叫了一圈人,坐在最外边,一抬头对上师伯和蔼的眼神。
程桑颢:“……”
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见师伯他心里都没来由地怪异,又格外亲切又惶恐不安,他那样长袖善舞的人竟然总是在师伯面前语无伦次。
“麻烦老师和师兄。”高安开了口。
翁勤元微微颔首,“你做了这个决定很好,我自然支持。”
程桑颢茫然地转了个头。
然后就看见他老师…不是,他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几页纸摆在茶几上,朝他招了招手。
他乖乖挪过去,一眼看见纸页最上方几个黑体字——收养协议书。
他的心往下一坠。
“你自己说不用正式手续,但我想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否则你心里总没个着落。”高安看着他,嗓音温和:“所以我草拟了一份协议,请来老师和师兄做见证。小蒙是你的师兄,也该知情。程桑颢,从前你是我的学生,如果签了这份协议,以后你首先是我的养子、我的儿子、我的孩子,我们夫妻会对你尽父母的教养义务,相应的,你也要对我们尽赡养义务。你——清楚吗?”
程桑颢挺直腰背,斩钉截铁:“清楚。”
“好。”高安拿起一页纸递给他,“先看看吧,有什么意见就提。”
程桑颢双手接过,认认真真一行一行看过去。
白纸黑字。
“高安、虞稚宁夫妻与程桑颢达成收养协议如下:
一、被收养人:程桑颢,男,籍贯D市庄州县。
二、收养人:高安,男,籍贯A市,现为A市大学中文系教授;虞稚宁,女,籍贯Z市,现为翻译公司同声传译员。居住于A市文化路照东苑小区12-1601。
三、高安、虞稚宁夫妻感情和睦,身体健康,经济状况良好,育有一女。程桑颢幼失父母,现无直系亲属。
经协商,高安虞稚宁夫妻愿收养程桑颢为子,被收养人程桑颢无异议。
四、程桑颢不更改姓名,以父母称呼高安、虞稚宁夫妻。
五、收养人高安、虞稚宁保证在收养之日起对被收养人尽父母义务。
六、被收养人程桑颢保证在收养之日起对收养人尽子女义务。
本协议自签订之日起生效。”
下方留了签字的地方,高安虞稚宁两个名字已经签好,程桑颢颤抖着拿起笔,紧紧咬住下唇,俯身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程桑颢2005年7月18日”
一式三份。
放下笔,他直起身子,面朝高安和虞稚宁郑重地屈膝跪下。
“我会改的,所有您看不惯的毛病,所有缺点,我都会改。以后我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孝顺爸妈,疼爱妹妹。”他说,吸了吸鼻子,俯首深深一拜,“谢谢爸妈。”
高安与妻子对视一笑,一手拎起他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儿子的耳朵,笑着警告:“我告诉你啊,以后揍你就是揍儿子,你敢作一个试试。”
程桑颢挣扎着摇头,“不敢了,不敢了…我老实听话,让爸妈多省心…”
“恭喜啊。”一旁的蒙简终于出声,眼角微红,“以后至少不是一个人了。”
程桑颢咧嘴一笑,“谢谢师兄。”
【协议内容是我乱编的,即便是在文中也没有法律效力,只是高安夫妻给程桑颢的一份安全感!非法律专业人员,请多包涵。】
这辈子还有机会骑隋绍勋头上拉屎吗?
——————正文——————
“疼?”
身后温热的鼻息凑近耳畔,年遇抿唇不答,别过脸不说话。
“那就是shuang咯?”
男人风凉的语调飘荡在半空中,年遇松开紧咬着手臂的嘴唇,声音暗哑微微扭头回了句,
“这些年也没学点儿新花样,shuang你大爷。”
隋绍勋眉眼漆黑阴郁,粗壮结实的手臂将年遇重新压回去,丝毫不受话语影响继续。
直到年遇蜷着身子发出细微的沙哑哭声。
“还是那么爱哭,挨揍挨*都喜欢哭。”
隋绍勋边调侃边动作轻缓扯过一旁藏青色暗纹浴袍,身前露出大片胸肌。
以及腰腹间遮掩不住的一...
以及腰腹间遮掩不住的一道丑陋疤痕。
“抱你去浴室?”
“不用,滚远点。”
年遇出口的声音干哑撕裂,不似人声。
随后身姿舒展起身,仿佛方才哭过的人不是他。
隋绍勋也不恼,看着红着眼圈年遇跌跌撞撞的背影,摸出一根烟在鼻尖使劲嗅了嗅。
没点燃,过足了瘾又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五分钟后,卫生间里的哗哗水声总算停了。雾气朦胧下一张妖孽似的俊脸,水珠自脸侧往下流淌,滴到粉色脖颈再到胸膛。
隋绍勋视线从胸口慢慢上移,盯住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幽幽道:
“年遇,以你现在的身份,不觉得这么跟我说话欠考虑?”
“不好意思老板,我还没适应角色,回头一定注意,老板有需要的话我随叫随到,手机24小时开机恭候,老板回见。”
嘴里说着恭敬客气的话,手上一刻不停的开始穿衣服,看都不看隋绍勋一眼。
此时他是隋绍勋的合约情人,昨天签的包养协议还在茶几上放着,可他嘴贱惯了,尤其是面对隋绍勋好好说话是不可能的。
“遇哥,你沿着门口的路往前走几步,车子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
“好,我马上出来。”
盛夏炎热,年遇没走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发尾头发倒是干透了,只不过发根又被细密的汗珠渗透。
看见自己那辆红色跑车,年遇快走了几步打开副驾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遇哥,你还好吧?”
驾驶座是年遇唯一的死党,户宁,知道他和隋绍勋的所有过去,一起吃过苦,一起享过福
换句话说,年遇可以没有隋绍勋,却离不开户宁。
“没事,又不是第一回,我换身衣服,待会儿有个局我姐非让我去。”
年遇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后座,脱掉脏球鞋,T恤,换了一身熨烫好的灰色暗纹西装。
户宁扭过头,见年遇小脸煞白,一脸的不放心,
“遇哥,以隋绍勋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早晚知道真相,说不定今晚的局就能遇上。”
“可闭嘴吧,你当演电视剧呢,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年遇伸长脖颈,对着后视镜整理领带,
“他刚从国外回来消息滞后,过几天就全知道了。毕竟当年犯浑的是我,就让他羞辱我几天全当还债了。”
“再说,这些年清汤寡水的日子我也过够了,全当开个荤。”
户宁被年遇逗的咯咯乱笑,两人一对视,得嘞,直接毫无形象的呲着牙花子差点笑背过去
年少最凄苦又最不懂事的年纪遇上了足以惊艳他一生的人,却伤他最深,逼他只身前往陌生国度舔伤。
可人生如戏,一点儿不由人。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年遇竟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江城黑白两道通吃的神话人物,乾自成。
自乾誉失踪后,乾自成一直以为这孩子是被人撕了票,也没了再生的打算,倒是收养了一个女孩悉心培养。
乾影年纪比年遇大三岁,担任成玉集团的财务总监。
年遇就这样摇身一变从温饱都成问题的小伙成了顶级富二代,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让他这没见识的土包子废物跟着乾影学习如何管理公司。
今晚便是乾影组的局,警告他务必出席,说是带他见个重要人物。
年遇浑身疼的厉害,这会儿大腿根连着身后整片还在抽搐,何绍勋那王八蛋的福,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享的。
“姐,我在路上了,放心不会迟到的。”
年遇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是个如何也扶不起的阿斗。
乾影对他越好他越自惭形愧,不行,回头得找老头子聊聊,乾家还是交给乾影稳妥。
他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前二十年他吃过太多苦,也努力朝上爬过,如今没有了生存之忧,再也不想努力了。
江城,沐云阁。
这家和乾自成岁数差不多的中式餐厅,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下车年遇就被乾影的助理非哥拽了过去,“小乾总,您可来了,乾总让我在门口守着,让我嘱咐您,不管中途发生什么,一定要坚持到结束。”
年遇的眉头瞬间荡起波浪线,什么人这么难伺候,还不能中途离开。
“我说过多少回别叫我小乾总,我姓年啊,大哥。”
小助理不接话,一路推搡着年遇往前走。
推开霁月厅那一刹,年遇的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眼眶瞬间红了。
“年,年老师。。。”
有多少年没见了呢,自从何绍勋出国,他就没再去过那间小院儿。
更没脸去见年老师。
年嘉桐见年遇进来,也跟着起身,招呼着年遇坐在她边上。
和年遇想的完全不一样,今晚请的重要客人,只有年老师一个人。
乾自成坐在主位,两侧坐着乾影和年老师。
迈着千斤重的步伐走到年老师身边,几乎花光了年遇所有的力气,怎么会是今天,怎么会这么巧。
他刚下了何绍勋的床,又坐在了年老师边上。
“刚才听乾董说了,真好,我们小遇总算有家有人疼了。”
几年未见,年嘉桐话语了多了几分客气,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看向年遇的眼里,散发着天使般圣洁的光辉,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年老师。
“对不起,年老师,我。。。”
出口依旧哽咽,年遇对不起隋绍勋,依然能在多年后,以包养情人的身份爬上隋绍勋的床。
他对不起年老师,无论如何也不敢与她对视。
只想逃避。
年嘉桐伸出手想摸一摸年遇蜷缩在脖颈的卷发,意识到乾自成和乾影在场又缩回了手,改为扶了扶眼镜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咱们啊往前看。但你这些年吃过的苦,并非是乾董造成的,以后可要好好在身边尽孝。”
乾自成不怒自威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柔情,暗暗想眼前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
乾自成难得喝了白酒,锐利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叹息的看了一眼垂着脑袋的年遇,总算进入正题,
“小遇虽没说起过那段往事,既然跟了您的姓想必是他最崇敬的人,过些日子要正式对媒体公布小遇的身世,重入宗族,届时还请年老师前来做个见证。”
话音刚落,一满杯的白酒入喉,呛得乾自成咳嗽的脸都白了。
乾影迅速上前帮忙拍打着后背,递水。
年遇一开始没听明白乾自成话里的意思,等他反应过来,扶着桌子蹭地起身,哑着嗓子吼道:
“难道姓氏比血缘重要?比那张亲子鉴定书重要?没有年老师,十年前我就死了,压根等不到今天团圆。爸,不要逼我好不好。”
晶莹剔透的泪花包裹在眼眶,却倔强的不肯掉落。
一直以来年遇坚持的东西都不多,不论是背叛何绍勋,断绝和年老师的来往,还是轻松改口进成誉集团。
唯独这件事,坚持的莫名其妙,却又如何都不肯妥协。
“年遇,坐下。”乾影对着年遇摇了摇头,责怪的语气又是满满的宠溺。
年遇气鼓鼓才刚落座,霁月厅的大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年遇身后响起,
“你有什么资格坐着,做错了事不知悔改,反倒有理了?”
声音不大,却落地有声。
年遇鼻息一热,甚至都没回头,便熟练的再次起身,随后将凳子往后一拉,规规矩矩跪在年嘉桐身侧。
原以为他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可自从膝盖落地那一刻,心脏也稳稳落回胸膛。
如坐针毡的感觉瞬间消失,跪年老师,他没有半点不情愿。
与酒店刻意的温柔不同,熟悉的隋绍勋回来了,向来嘴皮子不饶人也不敢在这时候逆着他。
年遇很清楚,即便乾自成在场,隋绍勋也敢当众揍得他哇哇乱哭,毫无形象。
这辈子闭眼前,还有机会骑隋绍勋头上拉屎吗?
擦,天怎么还不黑,耽误他做美梦。
腹黑手狠运筹帷幄攻(隋绍勋)X嘴贱皮实富二代爱哭受(年遇)
被养不熟的狼崽子背叛,仍不舍断它后路。
三年后,两人全新身份再遇,新帐旧帐必须得好好清算。
隋绍勋宠年遇的时候往死里宠,下手又毫不留情,年遇嘴贱欠下的债,唯有疼痛来偿。
狼崽子却如何也不想再逃出猎人的掌心,骂骂咧咧的臣服也是臣服。
底色温暖轻松,虐身不虐心,放心食用。
[图片]
用用的文字总是能触动我心里那根不长不短的弦。表白用用··*
我跌跌撞撞地进圈,懵懵懂懂地看,不清不楚地学,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奇奇怪怪的爱好,到现在心若止水热爱这个圈子的方方面面。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这么过来的hhh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相似的心里路程,所以我们互相吸引。
云川劳斯的《江阔云低断雁飞》真是兄弟文里封神的存在,宠得不含糊,罚得也不含糊。
初识aa就是在楼主网的无名之辈,我们都在追梦,但最后圆梦的毕竟少数。我们生来一样,尽管...
初识aa就是在楼主网的无名之辈,我们都在追梦,但最后圆梦的毕竟少数。我们生来一样,尽管叫我无名之辈。后来在lof上看aa的文,感觉脑洞很大hhh《好好学习才能挨打》真的会把我笑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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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早期不晓得还有lof这么个战场,我是误打误撞知道的楼主网,然后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200多页的文让我觉得后宫佳丽有三千(后来楼主网挂掉我真的心痛)
有很多作品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用用的《晨曦》,《二十年》《伪君子》,《烂柯人》,《静水流深》这个兄弟文,花花的《沉衣》,大白劳斯的《吾师》《谁闭尘关不得归》《自古坏人坦荡荡》,壶哥的《书生》,苏灬长安劳斯的文,鸦鸦的《齐家兄弟》,谭砚辞劳斯的《鸿景堂》,砚雪笑倾劳斯的《丞相快跑》《城曲深藏此布衣》………真的超多(ˉˉ)
后续进了桃源,更是类别众多,劳斯成群,优秀作品层出不穷
我——进了羊群的狼:(眼冒绿光)(垂涎)(仰天大笑)(左拥右抱)
but桃源后来也挂了
Sad(哭泣)(掩面)
有太太搞了私人社区,也有太太就此销声匿迹。
害,天不佑我圈!!!苍天无眼!!!
明天报到,so今天凑个热闹
“属下愿用一生换这一次,只要教父大人恩准。属下此生再不用一滴麻药。”
「正文」
“教父大人,夜尊有急事求见。”
“冥夜,照顾好他。”
夜尊很少这么不开眼,是有什么棘手的事让他敢这个时候来打扰自己。
走进会客间,第一眼看见的却是恍若无人的银灼,他倚在沙发里悠哉悠哉地品着茶,而夜尊火烧屁股地来回乱走。
夜尊见了傅天,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教父大人!”
“你这是干什么?”傅天大概猜出了一些他的来意。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一大早跑来扰自己的清...
“你这是干什么?”傅天大概猜出了一些他的来意。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一大早跑来扰自己的清梦。
“有话起来说吧!”
夜尊没有动,反倒躬身下拜,叩了首,才敢表明来意。
“属下请您赐一次麻药的使用权。”
“天字号的人真是墨言?”
傅天脸色微沉。
“你对他私自用了/XING/?作为他抗命不遵的责罚?你是怕我罚的更重?还是觉得这足以抵消一次死罪?慕辰的人都像你一样,那我这个教父也就不用当了。”
夜尊惊恐地抬头。
“属下,属下不是……”
“飞扬啊!我说不是你冷着脸让人往死里打的时候了?哼,那是逆风人能用东西吗?你不用求了,傅天比你还冷血无情,不会答应你的。”银灼低头边吹散杯里的茶叶,边慢条斯理地解围。说完还故意抬着眼皮扫了和夜尊大眼瞪小眼的傅天。行了,吓唬吓唬得了,人还等着救那。
“人哪?”
“在医疗室,正等着麻药救命,您……”
“墨言倒是坦诚。”
“墨言也是算是救了残阳少爷,功过相抵,请您饶他一命!”
傅天踢了踢沙发,给一杯接一杯喝茶的银灼递了一个眼色。
银灼无奈起身,嘴里抱怨,“还使唤上我了。”
“飞扬,我让你看着墨言,你就给我看成这样?跑到天字号逞英雄,胆子可真大。”
“傅爷,是属下的错。属下愿意承担一切罪责,求您给他一条生路,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夜尊急了。
“……傲爷将他托付与我,如他有不测,属下,属下……”
“教父大人!”夜尊深深叩首。
在门口转了一圈的银灼再转回来就听夜尊激动决绝地发狠。
银灼冲傅天摇了摇头,伸出了两根手指。
“飞扬,不用这么狠吧!傅天不是……”
“好!准了!”
“真的?”夜尊急忙爬起来,一副夺门而出的样子。
“不过,不是你。是墨言自己。”
夜尊愣住了!
“傅天,不至于吧!”银灼差点把半杯茶水喷出去,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做掉就行了,何必为难孩子。
傅天摇了摇头,树大招风,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有病!银灼翻了一个白眼,可怜夜尊还被傅天耍的团团转。
“好,属下替墨言应下了!”夜尊咬牙答应,活着总有希望不是。
“……这是其一,第二,我要你在半年内让墨言学会所有夜卫的规矩并谨守的丝毫不差。如果做不到,那么我会收回今天留给墨言的命,而你,夜尊,就可以引咎自尽了。”
“多嘴!夜尊,我再重申一次,我要的是墨言能谨守每一条夜卫守则,要丝毫不差,让任何人都不能挑出毛病。能力方面可以先不管,至于方法我不问,随你,我只要结果。”坐在一旁静静听的银灼眉头跳动了几下。
“是,教父。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告退了。”夜尊得了特批急于救人,一分钟都不想多留,傅天也没再做为难。
“陪了小少爷一夜吧!你的脸色不太好!”银灼坐直了,才有了点正经的样子。傅天其实一直不太明白能把大哥教育成提线木偶的父亲为什么会那么器重,那么喜欢银灼这个玩世不恭的人。
傅天没理他,连喝了几杯茶,前天坐了一夜飞机,昨晚也没睡,已是两天没合眼,脸色能好就怪了。
“傅天,感到危险了后怕了?开始未雨绸缪了?”银灼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要把高傲的孩子和小少爷放在一起,以夜卫的身份!”
傅天仍是没理他。
“也对,那里都没有你身边安全,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省得再给什么人机会。慕辰现在也不太平。”
“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怀疑,墨言也被算计在其中了?”
“说完了?”等了一会,见银灼没有再说话的样子傅天才淡淡开口。
银灼一愣,旋即笑了,一摊手,说完了!
“我想请你把那一身鬼魅的身法教给墨言,我已经决定把我的刀法传给他了。师父只有你和我两个弟子,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我不想他的功夫失传于世。”
“你让我教墨言?这不可能!”银灼断然拒绝,眼睛一翻,面露不屑,“我不教夜卫!”
“他是水仙的孩子!”傅天郑重的强调。
“他还是高傲的儿子呢,可他仍是夜卫!”
两个人又一次较上了劲。
“银灼,你不教也得教,我大哥……”
“停!”银灼立刻打断。
“你别提大少爷,就会用大少爷来压我。行,我教。不过事先说好,我只管教,但他能不能学会就看他自己了。”
“不行。师父的刀法配上那套身法才有最大的威力。”傅天可不是好打发的人。
“傅天,你别太过分。不行的话,你找大少爷好了,你看他知道你奴役兄弟之子,他是什么态度。”银灼底气十足。
“那……那就按你的意思吧!”傅天佯装勉强同意。
他早就看出银灼挺喜欢墨言这个孩子,要不就是抬出了大哥他不想教还是不会教的,更不会明里暗里帮着夜尊说话。再说银灼一直对夜卫们有着一份极特别的感情。
从会客厅出来傅天一刻都没敢耽误,马上赶回医院。刚出电梯,就见门口警卫探头探脑地往走廊里看。见到自己后目光飘忽不定。不会是残阳出什么事了吧!
“教父大人。”警卫慌忙行礼。
“出了什么事?”傅天停在警卫身前,注视的目光平和,就像窗边刚照进来的晨光,但却带给人窒息的威严,这才是真正的教父,不怒自威。
警卫不敢对视,支支吾吾了半天。
傅天没有纠缠,快步向前。
傅残阳的房间门开着,屋里一群医生护士围着他的床,护士正做着各种处置,而医生以李明宇为首正在讨论着什么。大床的羽被鼓鼓的。听众人故意压低的谈话,应该醒着。傅天不断变化角度,终于在人墙组成的缝隙找到了小小的身影。
傅残阳依靠在床头,小脑袋深深低着,很听话地让护士处理伤口,冥夜拭去他疼出来的冷汗,他仰头冲冥夜善意地一笑。看到他安然无恙,傅天放心了。傅天没有打扰忙碌的众人,悄悄退到昨天遥望儿子的沙发,打算在这里打持久战。
孩子醒了,自己该回到这个位置。
“父亲!”身后突然传来孩童的呼唤,傅天猛然转身,他惊喜地发现他的耳朵没有听错,这确实是傅残阳的声音。
众人停下各自的事情纷纷退后给这对父子让出一条畅通的视线,傅残阳收回视线,低着头又郑重地叫了一句,“父亲!”
傅天小心地向前挪了一小步,过程中视线一直盯着傅残阳,生怕错过他一个细小的变化。他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靠近。傅天又挪了一步,他还是没有反应,傅天不自觉地笑了。
傅残阳的目光从平视到仰视,他用一双透明的眼睛仰望着他的父亲。
“残阳,你叫爸爸。”傅天期待地确认,口吻里好像是讨好的味道。
傅残阳缓慢地开口,似乎每个字都用尽了他的勇气和力量。
“父亲!您,原谅我了吗?”
他低下头,像问自己,又像乞求听者的认同和肯定。
“是您让蓝叔叔来救残阳的……
“……对吗?”
凤琢昨日挨过教训,被父君哄了两句,就觉得好起来了,上不上药也无所谓了。
和他手上过于严重的伤一对比,他shēn后挨的那三下也确实可以忽略不提,因此一直没有处理过,到现在沉淀成三道又长又宽的暗紫瘀痕,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狰狞隆起,摸起来有些发硬。其实也很重了,换个娇生惯养的,大抵要pā个三天才能下chuáng。
司临说是要给他揉揉,实际在用细长的指尖戳他伤处,还专门捡着破皮的地方戳,“疼不疼?”
凤琢pā在他腿上,juē着鼙鼓,脸埋在床褥间,闷闷答:“疼。”
“可我并没有用力,如果你的鼙鼓没被dǎ成烂包子,我这样戳你,你根本不会痛。”司临一下一下戳着他的伤,很是无辜道,“所以......
“可我并没有用力,如果你的鼙鼓没被dǎ成烂包子,我这样戳你,你根本不会痛。”司临一下一下戳着他的伤,很是无辜道,“所以你疼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dǎ你的人狠心。”
凤琢能忍着羞耻,也能忍着疼,任由司临折腾,但在道理上他是不会退让的,很实诚地和司临掰扯:“可父君是为了我好,你却是故意让我疼。我没有怪你,你想撒气,我受着就是了,但你不能搬弄是非。”
话音刚落,一阵尖锐的疼从他身后袭来——司临用指甲狠狠划过他yū痕中间皮ròu开裂的地方,这与刀割无异了。
凤琢浑身一哆嗦,但咬着牙没有吭声。
他似乎只在父君面前会变得娇气,疼了就忍不住要哭,承受力也变弱。到了司临这里,他就又成了当初在妖界的那个小哑巴,再疼也能忍,不想求饶,也不想掉泪。
司临将他从自己腿上推搡起来,恨铁不成钢道:“什么为了你好!为了一个外人的生死,将你dǎ成这样,这叫为了你好?”
凤琢一脸迷惑地看着他,有一说一道:“可我父君若是不顾你死活,你昨天就没了呀。”
“……你再咒我!”司临气得冒烟,扬手就想抽他一巴掌,又想起上次被掌嘴的惨痛经历,紧急刹住了动作,改成晃他装满水的脑袋,“我的意思是,他是为了他的仁义,不是为了你。你好,他才好声好气宠一宠你,你做点坏事,他就不爱你了,下狠手dǎ你。这种有条件的爱,有什么值得你死心塌地。”
凤琢反驳他:“父君打我的时候也爱我的,打我是为了让我不要再犯相同的错误。”
司临皱眉瞧着他的傻样,还想说什么,又觉得烦躁,“算了,和你说不明白。反正你也是这样的,说要报答我对我好,实际上我做一点坏事,你就要指责我,拦着我,还想杀了我。你也是有条件的。”
凤琢道:“那我总不能看着你做坏事呀。”
“为什么不能?”司临不明白,“为什么爱不能是单纯的保护,顺着我,让我开心?既然我天生坏胚,为什么不能纵容我的坏,偏要来管我,把我扭转成好的?不过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约束我罢了。”
“你又不是天生的坏!”凤琢急道,“纵容你的坏,也不是爱呀!”
“为什么不是?”
“因为好会换来好,坏会换来坏。父君爱我,他想让我拥有很多很多的好,所以会教我怎么做才算好。”凤琢神色认真地望着他,“我也想你能有很多很多的好,我不想你被坏吞没。”
司临怔了怔,低低重复道:“很多很多的好?”
凤琢用力点头,“很多很多的好!”
司临不说话了,他垂眸思索了半晌,回过神来将凤琢一推,又恢复了嫌弃:“那也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你自己还光鼙鼓呢。”
凤琢小脸一红,想起来自己kù子还没提,就这么坐在榻上,只顾着和司临说话了。他连忙从榻上起来,将自己的衣袍整理好了,神色还窘迫着。
司临还想刺他两句,却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先传来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小殿下,重霄殿下请您过去!”
凤琢一听是哥哥叫他过去,连忙应道:“哦,哦,我这就去!”
司临瞬间不爽,扯住他胳膊,“我让你走了吗?”
凤琢为难道:“可是哥哥叫我……”
“只有他是你哥对吗!”司临又疯起来,语气高亢,“我就不重要对吗!”
“不是,不是的!”凤琢小脑袋嗡嗡的,手忙脚乱安抚他。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外面的仙侍竟又催道:“小殿下,再不过去,重霄殿下要等急了!要不,奴婢进去服侍您?”
“不用不用,我马上出去!”凤琢印象中,哥哥很少有这么急迫的时候,他怕哥哥有什么要紧事,一咬牙一闭眼,挣脱了司临的手,“你好好歇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司临眼睁睁看着他跑走了,一时气血上涌,咳了个撕心裂肺,灵籁听见动静,进殿给他顺了半天的气,才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
重霄当然没什么要紧事,他就是怕弟弟吃亏,才命侍从速速来请。
他和凤琢一起用了晚膳,说了会儿话,直到夜深,他哄着弟弟在自己殿中睡了,才不紧不慢起驾,去了司临殿里。
司临懒洋洋卧在榻上,见他进门,本就不爽,再看他噙着笑意,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就更不爽了。
“哟,这不是我那生在蜜罐里的表哥嘛,不是说等我去找你么?”他阴阳怪气道,“怎么又纡尊降贵地来看我了?”
重霄笑意不变,很是温和道:“所以你想好了么?”
司临没答话,他原本是想找个靠山,又不想被管束,可今日凤琢说的“很多很多的好”又令他有些动摇。全然的纵容真的不算爱吗?想要被爱,就一定要接受被管束吗?
但无论如何,司临此时此刻是不可能答应重霄那日的提议的。开玩笑,重霄深夜到访,定然是又觉得宝贝弟弟在他这里受了委屈,要讨回去呢。他这会儿要是答应接受重霄的庇护,那岂不是给了重霄合理管教他的理由?他才不要吃这种亏。
司临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没规没矩地晃,“没想好呢。”
重霄轻轻叹了一声,“真可惜。”
司临问:“可惜什么?”
“本来是想着来教一教你,不要仗着阿琢忍让你,就总是欺负他。”重霄遗憾道,“不过既然你还没考虑好要不要认我这个表哥,我似乎就没有管教你的立场了。”
司临在心里冷笑一声,他就知道。
重霄在榻边坐下,仍是好声好气,“那我就只能来兴师问罪了。”
“……什么?”
“孤鸿,”重霄唤来随行的鹰卫,“这只狐妖对小殿下不敬,将他丢出殿去。”
“?”司临全身的狐狸毛都要炸起来,“你敢!你敢!”
重霄被他逗笑,“我有什么不敢的。”
鹰卫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司临尖叫一声,疯狂挣扎,手被制住不能动,便蹬着腿乱踹。孤鸿怕他踢到坐在一边的殿下,眼疾手快捉住他两条腿,弯折在他胸前。
于是司临被团成了个狐狸球,动弹不得,只能大声谩骂。
重霄微微蹙眉,孤鸿瞧见,连忙扯了自己袖口的一块布料,堵住了司临的嘴。殿内顿时安静了不少,重霄眉头舒展开来,孤鸿也跟着松了口气,抓着司临丢出了殿去。
重霄慢悠悠走到门边,居高临下看摔得灰头土脸,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司临。
“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样子,夹起尾巴安分点,不然就不要怪这里的主人对你不客气。”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哦,这不是在教你道理,我只是告诉你为何要将你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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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蓝手小蓝手(卑微乞讨
过350小蓝手更下章~
四.闹府(1)
“师兄,您别怪我说啊,宋宸光好像有点...我觉得他出不来。”
董书浩思量再三,与汤佑如斟过几次茶水,才小心翼翼开口——汤佑如送宋宸光回寝室时,顺带与董书浩约了饭,他临走前便与师弟约好,为谢他这几节课对宋宸光的照顾。董书浩在戏校时便多受汤佑如照拂,二人着实算是至交,说话倒也没什么遮掩,只是这话明显不符合汤佑如的预期,旁的不说,谁看宋宸光演戏,不说一句祖师爷赏饭吃,他手中茶杯停在空中,望向董书浩,让人继续说下去。
“他不出力气”,董书浩不再隐晦,直接点了出来,不卖力,这是京剧演员的大忌,台上会将每一处缺点...
“他不出力气”,董书浩不再隐晦,直接点了出来,不卖力,这是京剧演员的大忌,台上会将每一处缺点放大,这种问题,董书浩纵然不直接挑明,行内人也知道是态度问题。“他身上嘴里都太松了。”董书浩摇了摇头,“这还是样板戏,身上没多少,他老戏也这样?”
汤佑如没答话,董书浩见他面色不善,也就岔开了话题,询问平都天气风土,许是汤佑如真看走了眼吧,他想。
他心中突然升起不祥预感,故而没有像往日一样推门时顺带敲门,而是正儿八经一轻二重叩了门板,等里面允了才进门。
“老师...”“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他还没来得及叫人,汤佑如就打断了他的词句,汤佑如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宋宸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最近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儿,故只呆站在门口,甚至比第一次见汤佑如时还愣一点。
“门关上,跪下。”汤佑如纹丝不动坐在办公椅上,没有给他过多的目光,扫了一眼便重新埋头看本子。
“我...”宋宸光不解,虽乖乖依言跪了,但忍不住为自己申辩。
“想好了说。”汤佑如又将他的话头堵了回去,房间内就这样沉寂下去。
他垂头跪着,眼观鼻鼻观心,静下心来便想到了缘故,想来董书浩还是与他说了些什么。他开口时顺带吐出一口憋闷浊气,然后便是看似真诚的道歉语句,“那几节课我状态不对,我以后注意。”
汤佑如原本就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听他这样说,也便放下手里的本子,低低叹了口气,“不能因为董老师没唱出来你就嫌弃他啊,他可是为数不多规矩的谭派啊。”
样板戏又没有什么流派分别,他在心中暗自吐槽,面上却还是一副乖顺模样。汤佑如见他这样,似认定了宋宸光是因为董书浩没有名气才态度不恭,于空中指了一下宋宸光的脑门,“你呀,就这前天还说要成角儿呢,还没成呢就这么大脾气?以后路可不顺。”
“我没说过。”汤佑如又拿成角儿来提醒他,他只觉不自在,硬邦邦一句顶了回去,“我没答应过您!”
汤佑如剑眉竖起,这个宋小四,总是出人意料。
宋宸光有怨气,他尽管依旧跪在地上,却一副要蹦起来吃人的样子,“成角儿成角儿成角儿,成了之后干什么!也给人挤下去把唱腔行头设计都让了人然后当老you派靠边站吗?我凭什么现在还要学样板戏,富连成学生能会一百出戏,我会不了那么多还得学样板戏?凭什么啊!”
宋宸光第一次这么大声吼汤佑如,汤佑如见他情绪不稳,没再说什么,抬手揉了眉心,“你出去吧。”
宋宸光的腿比脑子听话许多,起身开门出去,他出门后还站了许久,汤佑如并没有开门的意思,他对着门深鞠一躬才离开。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明明这件事和汤佑如没有任何关系,可他就是抑制不住情绪,失控地朝他释放怨气,汤佑如一定很失望吧。
汤佑如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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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说:这章题目就是闹府,可有得闹了。偷笑
汤师不是完美的,毕竟好多京剧演员36、7才拜名家为师,他第一次带学生,难免会有疏忽和别扭。
小蛇跑了,亲是亲不着了,凤琢怀着一腔失望重新沉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他在殿里给自己打了半天的气,但去找司临的时候,心里还是没底。
——司临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平心而论,凤琢觉得这事儿不能只怪他一个人,他糊里糊涂要和司临同归于尽是不对,但司临说要杀掉一切不顺他心的人,还要领导妖界与天界为敌,这些话也很过分。
只是司临骄纵惯了,凤琢也顺着他惯了。司临是不会低头的,凤琢要想与他和好,只能是自己低头去求谅解。
凤琢进门时,司临正躺在榻上,右臂曲起挡在眼上,似在小憩。凤琢轻手轻脚走近了,也不敢出声打扰他,只抻着小脑袋,想看看他脖子上的伤。
司临其实没睡,他不用看,只闻气息就知道是凤琢来了,都...
司临其实没睡,他不用看,只闻气息就知道是凤琢来了,都能想象到凤琢那副探头探脑的蠢样子,烦道:“滚远点!”
殿内安静了一瞬,随后是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司临到底没忍住,放下胳膊睁开眼,殿内哪还有凤琢的影子。
很好,让他滚他就真的滚了。
司临简直要气笑。
他真的很想把凤琢锁起来,拴在自己身边,这样就算凤琢总是犯傻,也没法再对他刀剑相向,也不会跑到哪去,就能完完全全合他的意了。
可惜凤琢有那么多人护着,他很难将凤琢据为己有了。他一想到这个呆子不再属于自己就极度烦躁,恨不得将这些拦路的都灭掉,但再想想他和这些神仙的实力悬殊,又勉强冷静了。
凤琢以为司临是真的不想看见他,一溜小跑出来,垂头丧气地立在廊下。
司临不理他,小蛇跑了也还没回来,他右手又伤着,没法提笔写字,也没法执剑练功,总之什么都做不了。
真是没用。凤琢将脑袋抵在白玉廊柱上,低低嘟囔了一句。
“小殿下,您在这儿呢!”
恰在这时,一名仙侍躬身过来,笑道:“君上叫您过去呢。”
凤琢连忙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晃出去,跟着仙侍去了栖梧宫。
九辰知道儿子从司临那儿过来,又见他怏怏的小模样,心中了然,揶揄道:“碰一鼻子灰吧?”
凤琢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垂着头走到父君跟前。
九辰将他揽到座上,“你现在就是太顺着他,助长了他的气焰。爹给你支个招,你晾他个几天,他就老实了,不敢再对你拿乔作势。”
凤琢认真思考了一下父君的话,面露难色:“可是……”
可是司临伤还没好,又在凤泽人生地不熟,如果他再晾着司临,司临一定会很难过,他不想这样,他宁愿自己委屈一点。
但这话他不敢对父君说,怕又惹父君生气。
他不说,九辰大概也能猜到,自家儿子心软,总爱为别人着想。
他并不赞同儿子在司临那里一味受气,但他也知道,如果真强硬地不让凤琢去见司临,凤琢倒是不用受司临的气了,但凤琢心里会更难受,还不如顺着他,让他舒心些。
再者,在他缺席的那三百年里,司临虽然心思不算单纯,但也确实是唯一陪伴在他儿子身边的那个人。既然未经那三百年苦难,九辰不觉得自己有立场去评判这两个孩子的关系,否定儿子报恩的心。
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笑道:“瞧你为难的,爹只是给你个建议,你还是按自己的心意来。”
凤琢猛地抬头望向父君,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松了一口气:“谢谢父君。”
“不过你也不能整日围着他转,荒废了修习。”九辰点了点他的脑袋,“今天是不是懈怠了?”
“对不起,父君,我……”凤琢今天确实是没做功课也没练功,但不是因为司临,他沮丧地看了看自己包扎起来的右手,连弯弯手指都很费力,一动就钻心的疼。
九辰其实能想到凤琢这会儿情绪低迷,不光是因为和司临闹矛盾,也是因为右手挨了罚,什么也做不了,八成还会胡思乱想自己没用什么的,所以才把他叫到栖梧宫,管打也要管哄。
“好了,手不利索,咱们就不用手,爹爹教你几个法诀怎么样?”
凤琢果然双眼一亮。
许多法诀只需在心里默念,就能使万物随心而动,达成所思所想,确实无需用手。
凤琢在栖梧宫待了大半日,跟着父君学了不少,总算振作起来,只不过还惦记着司临,从栖梧宫告退之后,又巴巴跑到司临那里。
司临这回没睡了,但也不正眼瞧他。
凤琢在榻边徘徊,一会儿偷偷瞄他,一会儿紧张地扯衣袍,做了上百个无用的小动作,终于憋出一句:“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样对你…你能原谅我这次吗?”
司临闻言冷笑一声:“你昨天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
“没有没有!”凤琢连忙摇头,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将受伤的右手伸给他看,“父君已经罚过我了,罚得很重,这样能让你消消气吗?”
司临瞥了眼他手上缠着的厚厚白纱,“也看不到伤啊,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缠几圈白纱蒙我。”
“没有蒙你。”
凤琢就要解开纱绢给他看伤,灵籁见状忙劝:“使不得啊,小殿下,别把伤口扯开了。”
“没事的,灵籁姑姑,我心里有数。”凤琢左右看了看满殿的仙侍,不好意思道,“呃,你们能不能先出去,我想单独和他说。”
灵籁无奈,她不觉得凤琢在爱惜身体上能有数,但也拗不过小主子,只得领着一众仙侍退到殿外。
凤琢将纱绢解开几圈,渐渐能看到洇出来的红色,司临虽还没见到伤口,但能知道是见了xiě,是罚得不轻。
转眼凤琢解到最后几层,再解真的要撕到伤口了,司临烦躁道:“别弄了,看见你的血就烦。”
“好吧。”凤琢习惯了司临对他的嫌弃了,没觉得有什么,胡乱将白纱缠了回去,原本十分平整的包扎,现在丑得惨不忍睹。
司临问:“只dǎ了手心啊?”
凤琢微微脸红,忍着害羞诚实道:“还…还dǎ了鼙鼓。”
司临挑眉,来了点兴趣:“看不出来啊,你今早不是跑得很快吗?褪了kù子给我瞧瞧。”
凤琢抿了抿唇,“确实不太重,别…别看了吧。”
司临目光骤然变冷,他撑起身子,像是要将凤琢生吞活剥了:“这么点事你都不听我的?很难吗?很难做到吗!”
凤琢没想到他突然发疯,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安抚他:“别,你先别激动好吗?医官说你要静养的……”
司临用力拂开他的手,怒道:“我不会原谅你了凤琢!一辈子都不原谅你!你滚!你滚!!”
凤琢僵在原地,呆滞了片刻,低下头默默解衣带。
司临瞧见他的动作,瞬间又变好了,语气都放柔了几分,试图扮演一个好哥哥:“这才对嘛,过来pā在我腿上,小可怜儿,我给你揉揉。”
凤琢默不作声,依言照做,悄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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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希望大家看完补档章节之后回来老福特三连支持,不互动没有动力哇,大家互相理解一下,讨论讨论剧情表达一下喜欢什么的都会成为作者坚持写下去的动力
古风,师门,师兄弟
几乎是在江让年下达命令的瞬间,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灵巧地落在两人面前。只见桑时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跃跃欲试开口:"乐意为主子效劳。"
以桑时的耳力定然听见了刚才的对话,江让年懒得再同他废话,直接吩咐:"别跟丢了,看看他准备做什么,随时回报。"
桑时笑眯眯地应下,可转头又想起他家主子一贯信奉有钱能使磨推鬼,当即虚心请教道:"主子,既然宁陌知道内情,我们为什么不收买他直接问呐?"
从打桑时这个问题出口的瞬间宗为就想立马把他脑袋按进湖里,他上前一步挡在江让年与桑时中间,赶在江让年开始骂人前赔笑道:"主子...
从打桑时这个问题出口的瞬间宗为就想立马把他脑袋按进湖里,他上前一步挡在江让年与桑时中间,赶在江让年开始骂人前赔笑道:"主子冷静,别跟这傻子一般见识。"
江让年越过宗为看向自以为聪明的桑时,被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若不是这家伙功夫实在高他用起来实在顺手,江让年早就把他扔回江家乡下的庄子里种菜了。江让年用手指了指桑时,维持着风度咬牙笑道:"别逼我亲自动手抽你,你是生怕我师兄不知道我在查这事是么?你是变相劝你主子去自投罗网是么?"
桑时虽然没江让年和宗为脑子那般灵活,但好在他会看眼色,尤其是他家阿为此刻正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桑时连忙摆手:"不不不,属下胡说八道的,主子您当我放了个屁,属下这就去盯着宁陌那小子!"
江让年深吸一口气,他自问一向淡定从容,但每每都会被这个护卫气得仪态全无,不想再和他纠缠,江让年一指远处简洁干脆地一个字命令道:"滚。"
望着桑时眨眼就消失不见的背影,宗为忽然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能活这么大没被人打死,大概单纯是因为武功真的很高吧。"
自从宁陌离开观时城后,谢铮行每日要处理的公务比原来多了将近一倍不止,眼看着自家师兄带伤还要操劳至此,江让年终于良心发现主动来到静安堂替谢铮行分担了一半公务,这一晃就是一个月有余。
书房中,两张桌案一纵一横,上面堆着的公文堪比小山。别看江让年平日一副懒散的模样,但认真起来还是颇有几分家族话事人的气场,短短一个上午他便处理了近一半的公务,临近正午时还发落了一个做事懈怠的外院管事。直至宗为进门给两人奉茶,江让年才抻了个懒腰向谢铮行挑眉:"师兄平日的这份儿辛苦还真不是唬人的。"
谢铮行闻言头也不抬地笑了一下,倒是难为江让年作为江家少主平日连江家的事都关心甚少,如今肯过来帮他分担琐事。谢铮行搁下笔,接过茶问他:"千金坊的案子你怎么看?"
千金坊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赌坊,在那里允许客人以任何东西交换筹码,小到钱财权势,大到承诺甚至性命,千金坊都来者不拒。因着千金坊所在之地极为隐秘,且其中进行的交易大多见不得光,所以有许多江湖人将千金坊称为"鬼楼"。
千金坊开门做生意,来者即客不问身份,因此无论官场或是江湖中人都喜欢将交易放在千金坊进行。然而就在千金坊的名声甚嚣尘上时,数年前的某天千金坊却在一夜之间毫无征兆地莫名消失。
江让年品着宗为端上来的茶,回想当年他曾听说过的千金坊的种种传闻,不甚乐观道:"这千金坊背后之人不知是正是邪,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只怕他没安什么好心,总之别招惹到观时城就行。"
谢铮行也是如此想法,只是不同于江让年单纯靠着敏锐的直觉,谢铮行是真正目睹过风云变化的人,是以他比江让年更加谨慎:"千金坊现世目的不明,但幕后之人必然不会是心血来潮,先留意观察,必要时最好亲自过去一趟。"
江让年眸中微闪,状似不经意地笑着问道:"师兄何必如此小心,观时城立世百载,又有谁敢将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这是实话,观时城作为百年门派自有其立身根基,若非深仇大恨,旁的门派也不会不自量力前来挑衅。因此江让年的这句话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事实。他一句话说完就专心低头喝茶,面上似乎并不关心师兄是否会对此做出回应。
然而谢铮行却深深看了江让年一眼,冷声问道:"你是在试探我?"
气氛因这一句话骤然变得压抑,江让年眼中神光一闪,忽然笑了起来:“师兄这是哪里的话,借我个胆子也不敢试探师兄啊。”
听到这话谢铮行勾了勾嘴角,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停在江让年桌案前,伸手轻轻拍了拍江让年的肩膀,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敢就好。”
许久之后,谢铮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宗为进门看到若有所思的江让年皱了皱眉:“主子,方才属下在门外看到靳先生了。"
江让年将手里看了一半的公文扔回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多半是为了小白的事,你过去看看他若是需要什么亲自送去。"
另一面,从静安堂书房出来的谢铮行才刚出院门就遇到前来寻他的靳老爷子,谢铮行眉头一皱第一反应就是纪白出了事,几步上前主动问道:"先生此时前来,可是我师弟有事?"
靳止随意地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十分轻松淡定,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不请我进去坐坐?"
甚少见到如此和颜悦色的靳老爷子,想来能让他高兴的就只有纪白的身体有所好转,谢铮行也跟着放下心侧身让路引人进来:"是我的疏忽,先生请。"
片刻后,静安堂的茶室中,谢铮行将煮好的茶缓缓倒入盏中轻轻放到靳止面前:"请。"
靳止瞥了一眼汤色清明的茶水,甚为满意。他不急着说出此行的来意,只是专心吃了两盏茶,见谢铮行始终不急不躁地在对面陪着,终于笑道:"这么能沉得住气,难怪你师父如此倚重,能放心将观时城的一切事务交给你打理。"
谢铮行微微倾身又为他续上一盏茶,对于靳止的夸赞表现得波澜不惊:"先生此刻莅临静安堂,怕不单是为了品茶吧?"
原本就没想瞒着来意,此刻谢铮行挑破靳止便开门见山地道:"是有件事要同你商量。"他抬头直视眼前之人,一双苍老的眸子里带着直穿人心的光亮:"纪白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准备安排他闭关修养。但在此之前需要有人帮他把体内散落的真气重新聚拢,这样他就可以靠自己体内的真气疗愈内伤。"
"好,可以。"随着靳止话音刚落,谢铮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应下,甚至无需靳止开口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请求之言。
靳止有种一口气被生生憋回去的愤懑感,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方才谢铮行答应得太过干脆,让他此刻无论什么话语都显得多余。靳止端起茶盏灌了一口,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道:"虽然你已经应下,但我还是得把话说完。我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与纪白师出同门所以修炼的功法最为相似。"
谢铮行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靳止的安排与打算。
靳止看他一副实际上并不在意理由的样子,忽然又觉得自己起初的顾虑有些狭隘,顿时烦躁起来,这让他毫不犹豫地将这笔账算在了好友荀柏头上——明明祸是他小弟子闯的,他大弟子给收拾烂摊子天经地义,自己又有什么可想东想西的?
然而当真说好让谢铮行帮纪白聚拢真气时,靳止还是没忍住提醒道:"有件事我可要事先同你说好,为纪白聚拢真气的过程中你的真气在游走于他的体内时,势必会被他吸收一部分,所以你会……"靳止说到这里顿了顿,在心里斟酌着用词。
谢铮行像是早有所料一般,十分自然地接话答道:"我知道。"
来大声跟我念谢大爹中国好师兄!
小六抓着紫藤鞭柄的手指紧了又紧,深呼一口气,鞠躬给苏景深告了声罪,便扬起鞭在空中划过一个角度,精准有力的划过一个弧线,落在最高的那处皮肉上,缓冲之后弹起,留下一串用红线串起来的紫点点,似鞭似藤。
他一定要在这六十下之内把皮打破,等这群人抱着一句冷冰冰的尸体忏悔的时候,他已经和他的Monster坐上驶向远方的邮轮,去往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
如果今晚的邮轮甲板上只有那一个身影,他愿化作圆月旁边的一尘微星相伴,用自己的生命祭奠他本应一直活在阳光下的灵魂。
小六注意控制着手上的力度,一下叠着一下,眼瞅着这块皮肤变得...
小六注意控制着手上的力度,一下叠着一下,眼瞅着这块皮肤变得斑驳,颜色渐浓。
苏景深并不是第一次挨这么个玩意儿,疼也是真疼,但不清楚是不是这几日过于娇养了,这没几下的功夫,额头的汗就已经顺着落在凳子上,他忍的辛苦。
手指死抠着凳子腿儿,身后的刺痛一阵强过一阵,他不能躲,也不会躲,疼得紧了就逼着自己把腿伸直不去挣扎,结果那膝关节处一直以来已经麻木习惯了的酸痛像是被按了开关键一样愈演愈烈,与身后的刺激会合之后一起快速传向大脑皮层,狠狠的折磨着他的意识神经。
疼,浑身都疼,说不清哪里更疼。好像是额头滑落的汗珠不小心钻进眼眶糊住了眼睛,不远处站着的那一排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就连身后侧方唱数的人喊出来的字儿都听不准了,好像是过半了才对。
眼皮好酸,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苏景深咬破嘴唇,当一股浓浓的铁锈在唇齿间绽开,他才舍得耗尽这换来的一丝清明把头挪动一个角度,好像是能看见苏安渝了。
哥……
一个口型,总有人按耐不住以为是他终于不可忍耐的呼痛,他们就想看堂堂暗唐总堂主当众出丑,这点痛都吞不下,他又拿什么服众。
他看见了那声哥。信息输送到大脑被读取的一瞬,苏安渝似乎立马就能冲过去把即将破碎的小孩儿抱住,紧握的拳头包裹的尽是无奈,他真想当一个冲动无脑的暴君,什么都不要,只要自己弟弟平安。苏安渝环住的胳膊下全是指甲掐出来的血印子,看似漫不经心,但颤动的睫毛就像一个叛徒一样立即将他出卖。
再等等,他可以的,他能做到。
眼睛闭上的瞬间,一直抓住凳子的手终于松开,死了一般耷拉下来。
最先察觉到苏景深状态不对的是离他最近的小六,人晕了,他暗道不好,这刚过四十的数目,竟然还未破皮,只是肿的厉害。他知道苏安渝必然不会继续为难自己被打晕了的弟弟,手上落下的力度加快加重,根本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暴露。
“住手!”
苏安渝终于如愿以偿一样飞奔过去,离得近了才看见满头满脸的虚汗根本不是正常会有的样子,依照他对景深的了解,这是疼成什么样才会一声不吭自己睡过去——苏景深依旧紧皱着眉,嘴唇上的血窟窿染红了嘴角。
苏安渝轻轻拍打苏景深的脸颊,唤了几句,但人依旧不醒。
伍齐顾不得其他,冲上去一把推开小六,帮着苏安渝解绳子。搭把手把苏景深给扶起来,脱了自己的上衣轻轻盖在他身后,目送苏安渝把人抱走之后,冷着脸把周围这群人看了一圈。原本还想争论一二的老头却是被这杀人的火焰给吓到了,半句话不敢多说。
“还剩多少,翻倍打我身上,我家离堂主从此不欠你们鞭子!”
说罢,伍齐直接裸身趴在刚刚苏景深趴过的凳子上,皮肤刚贴上去,还能感受到那股余温。
小六看着手里的东西咬牙切齿,恨的眼睛都红了。苏安渝带着人出去他拦不住,走路带起的风让胸前凉飕飕的。
就差一点,明明再多加几下,他一定会死,可怎么就今日昏得这么早。倒是可惜了那浸了大半个月的东西,还有那等了他三年的人。
“打!”
伍齐一声吼,满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在小六身上,以及他手里一直攥着的那根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六总觉得苏安渝走之前,留给他的眼神里掩盖不住外漏的杀意,让他脊背发凉。
他不得不动手,就像刚刚苏安渝还在的时候一样,彻底的结束了这场刑罚,不给人多留一点扯闲话的余地。伍齐疼的呲牙咧嘴,但从凳子上爬起来之后就察觉出来有问题。
他身子得虚弱成什么样子,才能当众晕过去。
伍齐顾不得回去换身衣服,奔着小医务室的方向就跑,一路上引得不少惹回头,但那都不重要。他没看见,身后没几步,呼啦啦跟着好几个人,都想过去看看。
“什么,人给打晕了?!”
海风迎面吹,他有些喘不过来气。风衣在风中挣扎,脚边的袋子里是他送给June的新衣服和一个新的身份证。
对面高架桥上的汽车穿梭而过,鸣笛声配着海浪,他居然莫名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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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伍齐大人,如果有一日你变成了俘虏,你会吐出来一句苏景深么!”
伍齐捏着紫藤鞭的手青筋暴起,强忍住一鞭子把人抽死的想法,收了紫藤鞭在盒子里装好。检验科的人回信说,上面的毒沾了血就会死,上午那鞭子若是再重上几分……
“你不是俘虏,是暗唐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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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的空气仿佛都呆滞了,萦绕在萧洛周围,叫他仿佛不能出气一般。
萧桢倒是愈发从容,撑着下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洛睡得凌乱的头发,却莫名想起了他每一次恭敬叩首时,后脑勺总是梳得一丝不苟。
自觉得做了蠢事,又被当场拆穿的难堪在萧洛脸上全化作一种紧绷的防备,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去抢信,而是憋得满脸通红,还要故作严肃:“陛下今日的药喝了吗?”
萧桢点头:“喝了。”
“我再让太医来给陛下把脉。”
萧桢同意:“好。”
这个好字透露着与他全然不符的顺从,萧洛哽住,绞尽脑汁已经无话可说,只能落荒而逃,退到门口时,萧桢晃了晃手里的信,甚至还朝他笑了笑。
萧洛脑子一片......
萧洛脑子一片空白,一鼓作气跑了出去,半路遇到太医,却习惯使然将人叫去给萧桢复诊,对面眼神闪躲地应承,低着头小跑着去了。
萧洛看着他背影匆匆,忽地想起什么,他急忙寻了处水缸,一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表情几乎裂开。
歪歪斜斜的发冠,睡成自然卷的头发散落在肩头,衣襟的领口甚至还解开了扣子,整一个衣冠不整的模样。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洛的手背青筋毕现,抓在缸沿边微微发颤,自欺欺人是逃不掉的,方才充盈得几乎要爆炸的羞耻,如今已经尽数转化为恼怒。
他一个箭步冲回去,太医正背着身摊开针袋,萧桢瞧见他又回来了,毫不掩饰地笑了几声。
不是他惯常的那种假笑,也不是发怒时寒彻骨髓的冷笑,就只是干完缺德事后,实打实地心满意足的笑。
太医看一个笑得春风和煦,一个脸阴得乌云密布,气氛诡异极了,于是抓紧干完活便撤了。
待人走后,萧洛深吸了口气,一把扯下已经歪掉的头发,漆发如瀑而下,长至腰间,他发狠似地坐在铜镜前,一言不发地重新束发。
萧桢踱到他身后,见他动作越发急躁,便抬手从他手里扒拉出那头正饱受拉扯的可怜发丝,真诚道:“不生气了,是朕做得太过分了。”
萧洛后槽牙都咬紧了,可不想显得自己在赌气似的,只能忍住不开口。
萧桢不慌不忙,弯腰拿起梳子,竟认认真真给人束起发来,只是动作笨拙生疏,显然并不熟练。
“陛下,我自己来。”萧洛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抬手去够后脑勺。
萧桢神情却愈发专注,拍开他的手:“不要乱动,再束歪了,你又要生气。”
“我不是气这个。”萧洛蹙着眉说。
萧桢手上有条不紊,闻言故意问:“那是气什么?”
萧洛垂眸,还没说话,萧桢便颇有自知之明道:“你气朕呢,是不是?”
“不是。”萧洛轻轻吐了口气,自嘲道:“是我自己不够稳重。”
萧桢本不信报应,可萧洛今日说这句话,又实实在在是他的报应到了。
除了不记事那几年,萧洛几乎不在他面前渴求怜爱,他只是承受萧桢对他的挑剔和不满。
原来那些本该存在的反抗与哭喊,早就无声息化作一垒高墙,看不见摸不着,也许终其一生都会将他和萧洛隔绝在两边。
那封萧洛在慌乱心绪写下的信,萧桢看完并不似表面这般轻松,虽然萧洛的心软和原谅已经给他了,但远远不够。
一封长信,萧洛的字字句句却更像个忠心不二的臣子,这么多年,他只是对君主抱有期待,又常常遭受绝望。
一个儿子应该如何关心他的父亲,他是半点儿不开窍的,他只知道臣子应该怎么服从他的君主。
正如很多年前,江南那夜的河灯,那孩子的祝福是海清河晏,正如这封凌乱的信中,他的称赞是英明神武,泽被天下。
萧洛会羡慕父兄的私情大过规矩,“元元”饱含着宠爱与让步,但也只是羡慕罢了,他根本没欲望去争取。
宠爱是给哥哥的,而束缚规矩才是给自己的,就算痛苦,这是专属于他的。
就像现在,他并不期待,也并不习惯萧桢给他梳头,萧桢的靠近只会让他别扭得浑身难受。
这知道这本不是他的东西,只是原该受到的主人没在,这才暂时落在了他头上。他情愿萧桢对他挑剔一点儿,冷酷一点儿。
“朕为你束发。”萧桢低垂着眼:“你该说什么。”
大周有俗,家中儿郎出征前,母亲要亲自为他束发,以寄托平安顺遂,旗开得胜的祈愿。没有母亲,萧洛他第一次出征时,是自己随手挽的,后来全被血糊在一起,成了死结。
难不成是想让自己叫他母亲吗?萧洛被自己的诡异想法惊到,立刻止住自己胡思乱想。
萧桢没伺候过人,但他认真做的事几乎没有做不好的,就算是沈吹雪,也不见得比他束得更好。
镜中人发冠端正,显得那张年轻的面孔愈发俊雅,当得起一句面若冠玉,郎艳独绝。
“多谢陛下。”萧洛声如蚊呐,不太愿意抬头似的:“只是没这样的先例,这些事原本就不是陛下该做的。”
萧桢从镜中看着他,并不在意他说的话,反而自顾自地讲:“这就入秋了,山中飞禽走兽都出来觅食,朕许久不曾活动筋骨,过几日陪朕去猎场转转。”
萧洛回头:“可陛下大病初愈,秋猎恐不合适。”
“是吗?”萧桢拢着袖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你该忧心的事了,好好想想法子,在出发前照料好朕。”
“陛下年年都要秋猎,并不稀奇,何至于非得这时候……”萧洛撇嘴小声抱怨。
“你十四岁离京,不曾再与朕秋猎过。”
猝不及防被扎了一下,萧洛捏紧了拳头,故意说:“是儿臣失职了。”他紧着嗓音:“可今年想要秋猎,筹备恐怕也来不及了。”
“不带旁人,朕与你二人,不需要筹备。”萧桢一副很耐心的样子。
萧洛瞪大眼睛看着他:“陛下当真?”他又快速反驳:“不可,如此太危险,无论如何,近前的禁军一定要带上,以免不测。”
萧桢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小小年纪,尽学那些老东西念经了?”
萧洛脑门红了一片,颇有些滑稽,他抬手碰了碰:“儿臣这就去安排,陛下安危不可儿戏。”
真是来克他的。萧桢将人摁住:“有你堂堂羿王护驾,还需要旁人跟着?”
“可是……”
萧桢盯着萧洛:“还是你根本就不想陪着朕?想回鄞都去找你哥哥是不是?”
“……”萧洛默然不语。
萧桢长叹,一阵咳嗽,黯然道:“朕是病了,如今权柄也被你哥哥拿走了,无力叫天下海清河晏,也不够英明神武,便连讨要羿王殿下护驾同游也不行了。”
“……”萧洛咬牙,牙根都酸了。
见他半晌不松口,萧桢转身拿了本诗集,半躺倒在屏风后的罗汉塌上,十分冷淡道:“出去,朕累了。”
萧洛脑子都转不动了,萧桢变脸的速度比得上唱戏的,明知他这是故意的,可偏偏又找不到证据。
萧洛一向不处理自己不善处理的状况,萧桢让他走,他便真的行礼告退,只是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张冷冰冰的脸。
萧桢脸上的阴云总算是有几分真情实感,手里的诗集险些掷出去,平息片刻,他又垂眼盖下幽深的眼眸:“明日记得早些过来。”
过后几日,萧桢被萧洛照顾得很周到,挽弓执剑的将军叫萧洛屈才了,他合该去做掌管宫廷礼仪的教习姑姑才是,萧桢把怨气攒了一箩筐,却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萧洛也暗暗较劲儿,萧桢越是每日刁难要看他出错乱套,他就越要一丝不苟,把规矩的高墙竖起来。每日回自己屋里,都仿佛耗心劳力地打了一场大仗。
太医同萧洛讲萧桢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好,减了几位药材,又换了几味,说起功效时,萧洛只道:“都说良药苦口,当然选最苦的给陛下。”
新换的药汤愈发辛辣苦涩,饶是萧桢都喝得眉头直皱,喝完他伸手同身旁的木头桩子要一块蜜糖。
木头桩子说:“不可,为着陛下身体好,蜜糖恐弱了药效。”
萧桢咽了苦果,不做挣扎,支着下巴继续看满是精怪连环画,狐仙女鬼穷书生,正是当下市井书肆里卖得最好的几本。
萧洛心里颇感五味杂陈,萧桢这几日好似故意的一般,非要在自己面前打破“英明神武”的形象,为此甚至在看庸俗画本时假装出一副颇有兴致模样。
不知看到了什么,萧桢挑眉,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萧洛顺势瞥了一眼,书上那狐狸精竟化作一清俊男子,含羞带怯地诉说着对富商的倾慕,随着萧桢的指尖再往后翻一页,还没来得及看清,画本便被干脆利落地合上了。
“偷看什么?”萧桢说:“不是你该看的。”
萧洛脑子嗡嗡响,猛地想起萧桢和沈晚枝的事来,脸色顿时白了,语气变得冷硬又严肃:“此等伤风败俗之物,陛下才是不该看,我现在就去查出来作画者是谁!”
“你要将人抓出来论罪不成?”萧桢知他是迁怒:“水至清则无鱼,朕也不过是了解了解天下百姓的闲情,怎么你还生气了?”
“陛下是一国之君,自然要做对的事。”
萧桢真是恼了,不必怀疑,萧洛有时心里其实明镜似的一清二楚,所作所为就是故意气他。
他忍无可忍,将人拉到跟前来,就算大病初愈的手劲儿不减当年,两巴掌毫不留情就抽在孩子身后。
萧洛疼得小声闷哼一声。
一但开了头,萧桢便嫌不够解气,又扒了小混账的垮裤,搂在怀里又狠狠打了一顿,至那受罚处滚烫宣软,埋在手臂里的脸颊羞愤滴血才罢休。
虽说被打了,但萧洛颇有自知自明,心也落到实处了,算算这几日他的不妥之处,这也算父皇轻饶了。
萧桢打完人,不顾萧洛的挣扎,还要锢在怀里揉一通,这是软的法子用尽了,急了便非要硬来,想无视萧洛经年累月凿下的深谷。
可在萧洛挣扎时,萧桢一不小心就瞥到他后腰残留的鞭痕,一盆冷水迎头浇下,一阵闷痛涌上心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水滴石穿也非一日之功。
萧桢看着眼眶微红正罚站的萧洛,不是威风凛凛的羿王殿下,这只是他亏欠多年,满身伤疤,却不知如何疗伤,也不懂索爱的小儿子。
“这辈子欠你的。”萧桢长叹一口气释怀不少,真情实意道:“你想怎么讨就怎么讨。”
这话像是没有理头,萧洛听了,眼睫垂下微微发颤,却什么也没说。
天子手把手教出的继承人,聪慧异常,玲珑剔透,又怎么会真的不明白父君的意图呢?只是惯会用那副无辜又温吞的表象,掩饰自己最真实的心情。
萧桢教会萧洛最深刻的一件事便是犯错挨罚,那若是父皇自己做错了,难道就可以不用受罚吗?
单亦群x齐行+谢居的当年事
没错,是大家心心念念的银纹了x
“齐行,越权行事,致重要机密泄露,后果严重,损失难偿,罪不容赦。判银纹鞭八十,公开处刑,逐离。”
高台上,单亦群就这么地看着齐行被绑上刑架.........
高台上,单亦群就这么地看着齐行被绑上刑架,看着他被褪去上衣,看着他紧紧拽住铁链,看着他抬头,对自己笑了一下。
银纹鞭被请了出来,这是最严厉的重刑,非大过不得擅动,警示的意义更多过实际的惩戒,自单亦群掌权以来,只动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领主。”刑堂的人双手捧着长条的盒子,单膝跪下,行礼等令。
台下,无数双眼睛正看着他。单亦群单手背在背后握成了拳,他扫视一圈,发令:“行刑。”
盒子被打开,长鞭静静地躺着,绞进鞭子里的倒刺隐隐散发着冷光。行刑人取出鞭子,握住鞭柄凌空一挥,如破空的的银色星迹。
试鞭过后,那人走到了齐行身侧,没再有多余的动作,利落地扬手打下。
没有声音。除了鞭子撕开皮肉的声响,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几乎,连那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单亦群背对着刑架,自己的呼吸却不稳起来。
然后是第二下。
“亦群,安之还小,他承担不起。一切后果,我来。”
“亦群,你也有弟弟。”
“在忘亓多年,得尝一下银纹滋味,也值了。”
“亦群,求你,答应我吧。”
……
齐行昨日对他说的话一句一句在脑中啃咬着神经,疼得他心脏抽紧,单亦群回过神来时,计数已到了二十七。
身后的呼吸声重极了,断断续续,像无声的呻吟。
又是一鞭下去,一声闷哼传进了耳中。
单亦群陡然转过身去,正看到那人吐出了口血。他猛地上前一步,又生生止住。
齐行轻摇了摇头,微微张嘴对他示意了一下。
单亦群太懂他的每个动作,甚至每个呼吸了。他在告诉自己——只是嘴里的血,无碍。
可是,素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齐行,能让他痛到咬伤了自己,是痛到了什么程度。
鞭子一下又一下在那脊背上肆虐,而除去方才那声闷哼,齐行再未出声。
他在看着,齐行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在看着。齐行努力扯了扯嘴角,想像素日一般用笑着安抚他,可嘴唇一动,就有血顺着淌下。
齐行轻咳了一声,在又一鞭来袭时,铁链被扯的哗哗作响。他有些慌,他分明看见,那双能够穿透所有黑暗和磨难的,永远坚定,永远沉着的眼睛,红了。
亦群从未哭过。
他认识他九年了,从未见他哭过。
我没事的。
他动了动唇,试图用唇语告诉他。
单亦群看不下去了。他微微抬起手,手臂有些颤抖。
齐行懂他,正如他懂齐行。
不可以,齐行用尽全身的力气摇头,不可以,这是公开处刑,亦群还根基不稳,现在的形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多双眼睛看着,若是徇私,亦群如何自处。
单亦群无力地落下手,他一瞬不离地看着齐行,将他所有的忍耐和苦痛收进眼里。身为领主,他如何不知他该做什么,可这是……这是他的小行。
“呃——”
是再压制不住的痛哼。
第四十八鞭。
背上早已是血肉模糊,齐行的脑袋再无力抬起来,已是半晕厥的状态。那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仍紧拽着铁链,被磨出血来。
啪!
第四十九鞭。
“住手。”单亦群的声音。
齐行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他没什么力气再动弹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着急。亦群,你不能意气用事。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单亦群,有位高权重的长老走上前冷着脸开口:“领主,这是什么意思?”
齐行和单亦群的关系早不是秘密,不乏有见不惯的,其中以这几个年纪能做领主爷爷的长老尤甚。平素不敢多言,现在逮住了齐行错处,哪里会放过。
“如此急不可耐,杜长老,这领主的位置,不如你来坐?”单亦群冷冷瞥了那长老一眼。
杜长老敢怒不敢言地退下,死死盯着那刑架上的人。
单亦群环视着众人:“齐行进来五年,你们多少人得过他的救治,受过他的照看,嗯?又有多少人——”
单亦群目光一厉,从那几个面有虞色的人脸上一一扫过:“又有多少人,不知道他和我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