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正在代替婴儿,成为新一代家庭的宠儿。
"早上上班前、把两只狗送到幼稚园,白天老师会发它们的生活照给我,随时都能看到它们。我每天下班都很晚,院长会把狗狗们送到家里,我对这家幼稚园的服务非常满意。"
这是韩国首尔的理发店学徒金宝美(28岁)在《联合早报》的一段采访。为了把狗送去这家幼儿园,金宝美不敢搬家,住的房子俨然成为"宠物学区房"。
由于少子化,韩国已经成为全球宠物市场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在韩国,平均每四个人里就有一个人养宠物。
电商平台Gmarket的数据显示,2023年其销售的手推车中,宠物推车的占比(57%)已经超过婴儿推车(43%)。韩国地产商也推出整楼都只有养宠住户的"宠物公寓":入住申请者必须养狗、门牌都挂着狗狗身份证,门外有专门牵引绳、专门的狗狗粪便垃圾桶、狗狗洗澡自助吹干机......
不只是韩国,近日,国际投资机构高盛发布的报告显示,今年中国的宠物数量首次超过4岁以下婴幼儿数量。到2030年,中国的宠物数量将超过7000万只,而4岁以下婴幼儿数量将减少到4000万以下,宠物数量接近婴幼儿数量的两倍。而2017年的情况则恰恰相反,中国4岁以下儿童数量达9000万,而城市宠物数量仅为4000万只左右。
为什么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了?是谁在养宠物?如今,养宠物和过去有哪些不同?未来会怎么样?我们梳理了中国宠物市场的现状、市场崛起的原因,并基于观察总结了七个未来可能的趋势。
现状:人的需求市场,都要在宠物身上重做一遍
我们先来"数读"一下中国宠物市场的现状:
根据Euromonitor的数据,2010~2023年期间,中国家庭养宠率从11%提升至32%。
《2023~2024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显示,2023年我国宠物犬数量为5175万只,同比增长11%,宠物猫数量为6980万只,同比增长6.8%。这几乎意味着每7.5个城镇居民就有一人养了一只宠物猫或宠物狗,或者说,每2~4个家庭就有一家养了一只宠物猫或狗。
截至2024年,中国大陆宠物医院数量已经超过3万家,北上广深城市宠物医院数量合计超过3千家。
行业规模扩大的同时,宠物产品也不断细分下钻,不仅要满足生理需求与健康需求,还要满足更多宠物和宠物主的个性化需求:智能化、多功能、新奇特……2024年双11,京东超市宠物智能用品成交额同比增长105%;智能鱼缸成交额同比增长159%。天猫国际双11宠物高增长品牌类目榜中,TOP3类目分别是:猫零食湿粮包/餐盒(增长700%+)、猫/狗美容护理工具(增长400%+)、猫狗美容护理用品(五官清洁)(增长390%+)。
中国宠物史——宠物市场是如何崛起的:经济、观念与城市化
要更好地了解当下并预测未来,就要追问这种变化是怎么来的。
首先,宠物能够真正意义上成为家庭的一分子,与"家庭的功能"在中国的变迁密不可分。
从1982年到2020年,一代户(即家庭由同代人组成)由13.9%跃升至49.5%,单身家庭、无子女家庭、空巢老人等多种形式组成的一代户成为最主流的家庭类型。同时,随着市场的发展和服务体系的完善,原本由家庭承担的许多职能逐渐社会化,家庭的功能更加侧重于情感交流而非物质生产。家庭成员越来越是"可选择"的,其中就包括自愿养育的宠物。
自2013年后,中国的结婚率整体上逐渐下降。同时,随着大城市养不起、不想养小孩的风气渐浓,宠物逐渐取代很多家庭中"小孩"的地位。自2016年以后,中国生育率下降明显,2023年再创新低,只有902万新生儿。一线城市上海生育率只有0.6,刷新了世界最低生育记录。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23年中国人口自然增长率为-1.48‰,而同期,2023年宠物犬较2022年增长1.1%,宠物猫数量更是较2022年增长6.8%。
过去的家庭憧憬是"儿女双全",如今在很多年轻人眼中,这一理想变成了"猫狗双全"。
另一方面,中国已进入老龄化加速发展阶段。自1982年以来,中国60岁及以上人口整体呈上升趋势,2023年底,这个群体有2.96亿人。银发经济影响下,老年人对宠物的需求越来越大。天猫超市2021年7月数据显示,过去一年三四线城市宠物消费增速已超过一二线城市。其中,三四线城市老年人宠物消费增速同比达到450%,是城市银发消费增长最快的板块。
此外,孤独感是养宠物的重要动力。"空巢青年""独居老人""丁克家庭"……现代社会中,非传统意义上的家庭越来越多,长期的稳定关系变得更难持续,孤独感也随之变得强烈。NielsenIQ的一项数据表明,孤独家庭在狗方面的支出增加了16%,特别是在高端宠物食品、健康护理和情感功能产品上。缺角的家庭,宠物来修修补补。
在年轻的人群中,建立亲密关系越来越困难。相比之下,养宠所需的精力更低,但能够获得的情绪价值和陪伴感却更即时、更确定。某种程度上,"它经济"是情感经济的一环,在饲养和照顾宠物的过程中,年轻人不仅获得情绪价值,养育宠物的过程,也是在新家庭中重新进行"自我养育"的过程。
对比美国2021年家庭养宠率69.7%,中国宠物的家庭渗透率在2023年也仅有22%,仍处于低位,养宠率仍然有较大提升空间。
消费能力上:根据发达国家的经验,宠物行业的发展与人均GDP存在正向的关系。
中国农业大学的资料显示,当一个国家的人均GDP达到3000–8000美元后,宠物产业将会迎来快速发展。2015年,中国人均GDP超过8000美元,2019年,人均GDP突破一万美元,这表明中国的宠物产业已经具有快速发展的潜力。
其中,在2023年由西部宠物生命科学院发布的《中国宠物宠物管理白皮书》中,将宠物行业的发展历程分为三个阶段:萌芽期(1990年~2000年)、探索期(2001年~2010年)、快速发展期(2011年至今)。
宠物1.0(萌芽期):1992年,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成立,首次确认宠物作为人类伴侣,标志着国内宠物行业的初步形成,玛氏、皇家等国外宠物行业巨头也纷纷进入中国。
宠物3.0(快速发展期):2011年起至今,中国宠物行业进入快速成长期。2010年,中国宠物市场规模突破百亿,宠物行业进入快速发展期。
消费意愿上:过去动物在人类社会里的存在常常服务于某种功能,带来经济、物质上的帮助,比如狩猎、牧羊、看家护院,甚至是食物、牺牲品。在古代,养宠更像是一种彰显阶级身份的标识,很大程度上,养宠仅仅局限于阶级特权,或流于文人士绅的有闲风尚。
而如今,动物成为宠物,也从工具变成了目的。
越来越多人攒钱养猫养狗,社交媒体上,赚钱是为了实现养宠自由、猫狗双全。有宠生活成为了理想生活的一种代表。
动物从看家护院到登堂入室,意味着养宠也伴随一定程度上的空间让渡,家庭中愿意让宠物随意走动的空间在变化:从只允许在特定的空间,到允许上桌上床;从添置宠物碗,到订做猫门狗门,已经有许多有宠家庭,在硬装阶段就为宠物量身定做,方便宠物的日常活动。
随之而来的变化还有:
宠物的名字:过去宠物在史书中往往没有名字,捕鼠的猫、看门的狗则最多起个"贱名",如今宠物随主人姓,每个宠物都有自己的名字,还有人爱好给流浪猫起名,比如故宫猫都有自己的名字;
饲养方式:过去散养、吃剩饭(只有少数人可以喂宠物吃肉),如今越来越多家庭追求精细喂养,"科学"喂养,追求成分配比,购入营养补剂、保健品、减脂/增肥餐......
宠物的好坏标准:过去的判断标准偏重功能性,比如会抓老鼠、声音洪亮,到后来可爱、美观、温和性格为主,再到如今和人一样追求"每个猫都有它自己的美",邪恶猫、臭脸猫、小丑猫,自家的孩子再丑也爱。
生活方式:不仅人类的空间和生活资源受到宠物的影响,宠物的作息也越来越趋近于人,约翰·伯格(JohnBerger)在代表作《为何观看动物》指出,宠物和其主人日趋相像,因为它们是主人的生活方式的产物。
主人的自我认知:宠物不再是人类的附属品,也不只是经济所有物,如今人们不再以带有明显占有性质的"主人"称呼自己,更多人以毛娃家长的身份自居,在宠物医院或宠物社交场合,人们以"某某妈妈""某某爸爸"等互相称呼。而"宠物家长"也成为身份认同的重要一环,人们常常表示自己与宠物性格或长相相似,或者为宠物感到骄傲,认为其反映了自己的审美趣味或教育方法。在某些意义上,养宠物也能展示主人对生命的尊重、关怀与责任感。
消费环境上:中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从2019年62.71%提高至2023年的66.16%,其中一线城市平均城镇化率已达到91%。
2月,《2024年饲料质量安全监管工作方案》发布,提出将重点检查宠物饲料原料及全品类饲料产品的金属元素、霉菌毒素、细菌内毒素等主要安全指标和非法添加物。
5月,《流浪犬猫收容技术规范》《宠物后事处理技术规范》立项审查。
10月,宠物用品首个国家标准《伴侣动物(宠物)用品安全技术要求》开始实施。
......
在"宠物不侵犯人类权益"的前提达成之后,人宠关系的重点也由"堵"变为"疏",从对宠物的管控,转向更为人性化的城市设计,从宜居性上为宠物考虑,把它们纳为城市居民的一份子。
如今,宠物俨然成为城市的新晋主人。以北上广为代表,全国许多城市已开始"宠物友好型城市"建设,探索、开辟城市中的宠物友好空间,例如,部分商场启动"宠物友好公约",明文允许部分宠物进入;许多店面有"宠物友好"标识;城市公园、绿地也增添方便宠物游憩的设施。
谁在养宠物:宠物家长,在如何变化,怎么花钱?
1.城市:三四线花钱的速度超过一线
宠主城市线分布呈"两端化"发展。
一线、三线及以下城市宠主较2022年均有所上升。其中一线城市宠主占比为28.9%,三线及以下城市占比为30%。
天猫超市2021年7月数据显示,过去一年三四线城市宠物消费增速已超过一二线城市。
2.学历与收入:养宠的人学历、收入都越来越高
根据《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国内宠物主中具备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的人群占比持续提升,2018-2021年从52.8%增至62.6%。在收入分布上,2019年月入4,000元以下群体占比最大(49.6%),而到2021年其占比已收缩至18.7%,而同期月入1万元以上群体占比则从24.2%提升至34.9%。整体趋势上,养宠人群学历越来越高、收入越来越高。
3.年龄:年轻人更多养宠,老年人花得更多
据数据统计,2023年中国养宠家庭规模从2022年的9800万户增至10565万户,85后~90后是养宠主力军;95后~00后是养宠"潜力股";中老年在城镇养宠群体中比例增长快。城镇养宠人群中,80后~90后所占比例高达77%。
年轻宠主占比继续攀升,银发宠物主数量占比不高,但消费意愿和能力突出。京东数字研究院发布的《代际消费洞察报告》显示,60后用户在宠物消费上有着巨大的动力,其宠物消费偏好是80后的1.7倍。
4.性别:女性更多,也更舍得花钱
根据艾瑞咨询,2022年宠物主中女性、男性占比分别为51.6%/48.4%。在《小红书2024宠物行业洞察报告》中,这一比例则为60%/40%。
女性宠物主表现出更强的支付意愿。天猫销售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5月,女性宠物主相比男性,购买UV(访客价值)高出63%,ARPU(单用户价值)高出48%。
当代人养宠,有哪些新的趋势?
1.猫党占比逐步提升,犬经济向猫经济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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