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能成为傅砚辞的太子妃,系统拿走了我的七情六欲。
我觉得这种也算是对我的解脱。
后来我活的孑然一身,没心没肺。
傅砚辞却哭着问我:
「为什么你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你到底哪里去了?」
以前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1
傅砚辞宣布迎娶太子妃的那一刻,我站在院子外,静静地看着我的亲侄女儿满脸笑意的接过圣旨,接受着大家的祝福。
府中下人的眼神各异的看着我,有同情,有笑话......
而我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甚是讽刺。
只是我从未想过,傅砚辞竟然会迎娶我那亲侄女儿。
反倒我这个一直对外张扬要嫁给他,只认准的他的姑娘成为了天大的笑话。
我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脑子响起系统的声音:「宿主,你未能按照我们的约定成为太子妃,所以任务失败,按照当初的交易,我必须拿走你的七情六欲。」
我看着傅砚辞走到阮玉面前,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见阮玉娇羞的低下头而笑,可这笑容却成为了一根根尖锐的银针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带着目的追随傅遇辞十年,在此之间,我慢慢喜欢上了他,最后爱上了她。
我在想,如果我失去七情六欲了,我是不是就不会爱傅砚辞了?就再也不会心痛,难过和崩溃了?
或者这样对于我来说,是另一种的解脱?
我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好。」
2
我是父亲和母亲的老来女,原本应该在宠爱中长大,但是我出生那日,母亲难产,生了我一天一夜,在我降落的那一刻,母亲却走了。
我成为了父亲和兄长口中的灾星,所有人都厌恶我,只有嫂嫂关心我。
我身子天生孱弱,在药罐子中长大,嫂嫂见我可怜,常常心疼到落泪。
有次嫂嫂回娘家,我正巧生病了,所有人没有发现,待嫂嫂回来已是三天后,都已经奄奄一息。
嫂嫂得知后,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请了全京城的大夫给我医治,在我身边守了七天七夜,得知我没事后,才放心。
我在养病期间,父亲从未来看望过我,不过我也习惯了,从我出生后他,他对我从未有过好脸色,把全部的爱,都给我的那身体健康、活泼开朗的亲侄儿女儿身上。
我那亲侄女儿也就是我兄长与嫂嫂的女儿,我们同一年出生,身为将军府唯一的嫡孙小姐,加上嘴巴甜,我父亲把她宠上了天。
不过我都无所谓,想着她有父亲的宠爱,我有嫂嫂的关心,也足够了。
在我八岁那天,嫂嫂突然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父亲骂我是灾星,把病传染给了嫂嫂。
也是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面出现了一个叫系统的东西,他问我要不要跟它做一个交易:
帮助傅砚辞登上太子之位,成为太子妃,这样我的身子可以跟旁人一样健康。
可是我不想要健康的身子,只想要嫂嫂活过来。
系统对我说,是嫂嫂诚意感动了天上的神主,神主才愿意给我机会。
系统还对我说:「我想你嫂嫂也希望你的身子康健。」
最后我答应了,系统说要拿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作为交易,如果失败了,就会拿走。
我想了想:「那就拿我的七情六欲吧!」
因为我不想再成天吃药了。
如果那个时候的我,知道现在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很庆幸选择了七情六欲。
3
只见一股力量在吸着我身体里的东西。
只有我才能看到脱离我身体的十三种颜色离我越来越远,最近消失在空中。
我知道那是我的七情六欲,我的七情六欲被剥离身体的时候,非常痛,痛到我流泪。
不过,只有那短短一瞬间,我感觉我整个身子轻松了不少,看着傅砚辞与阮玉,恩爱说话,我的心没有任何波动,于是面无表情的抹掉脸上的泪水。
他们看见我后,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阮玉走过来,一脸自责的看着我:「姑姑,我嫁给太子殿下,是陛下赐婚,您不生气吧?」
她的话是自责,但我能看见她脸上得逞的笑容好像在挑衅我。
我面无表情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谁当他的太子妃,与我何干?
我的话落在阮玉眼中,却成为了愤怒。
阮玉上前连忙拉起我的手,眼含泪水:「姑姑,我原本被先帝指配给废太子做太子妃,如今陛下身子不好,而殿下一直都心属于我,于是可怜我,让我做太子妃了。」
「一直都心属于你?」我反问道。
阮玉做贼心虚的看我一眼,连忙委屈解释:
「姑姑,对不起,我和殿下不应该瞒着你,我和殿下的婚礼在半年后,我还想着姑姑送我出嫁呢!」
我看她双眼真挚,但不懂其意。
她见我不答,问:「可以吗?姑姑?」
她的真挚、委屈和其他情绪落在我的眼睛里,都是一个空白。
我点了点头:「好。」
此话一出,傅砚辞和软玉都愣住了,似乎我的反应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要是在以前,我肯定会责骂阮玉,骂她不要脸,明明是废太子的未婚妻,如今傍上姑姑喜欢的男子。
说罢,我没有多做留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4
在回去的路上,大脑不受控制的出现我与傅砚辞曾经的回忆。
我母亲是太后的义女,所以太后很疼爱我,在母亲去世后,太后想接我进宫,我想起系统给我的任务,我答应了。
八岁那年,我第一次进宫就碰到一个受罚的小孩子,骨瘦如柴,跪在烈日下,汗水直流,不敢有人靠近。
系统说,他就是我的攻略对象,三皇子傅砚辞。
坐在步撵上的我,让宫人停下来,问:「他是谁?」
宫人恭恭敬敬的回答我:「回禀郡主,他是三皇子。」
我问:「他怎么了?」
宫人回答着:「三皇子打破了陛下最爱的花瓶,昨日戌时就在此处罚跪。」
「这太阳太大,命人给他撑把伞,让他吃点东西吧。」我说。
宫人有些难为情,压低了声音:「郡主有所不知,三皇子从小不得陛下宠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您身份尊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是将军府的嫡女,又是郡主,除了嫂嫂,便是太后最喜欢我,所以大家都很尊敬我。
在我的执意下,宫人为傅砚辞撑伞,给他食物。
我住在皇宫三年,我经常找他玩,给他特别的照顾,他从骨瘦如柴渐渐变得身体强壮。
5
我十一岁那年,父亲和阮玉进宫接我回将军府。
傅砚辞悄悄的来送我:「你不能在宫里面一直陪着我吗?」
我摇摇头:「不能。」
他皱起眉头,疑惑的望向我:「那要怎么才可以?」
我玩笑道:「成为你的妻子。」
「好!」傅砚辞眼神坚定,语气坚决。
傅砚辞是陛下醉酒后与宫女所生的皇子,陛下总觉得这个儿子是他犯错的提醒,所以不待见,不喜欢。
「你想娶我姑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阮玉高傲的扬起下巴,眼神满是讽刺。
是的,他虽然是皇子,可是众多皇子中最卑贱的存在,只因为母亲是个低贱的宫女。
傅砚辞面不改色的对我补充了一句:「阮玉,等我,我以后会娶你的。」
我如他所说,我一直在等他。
但最后娶的人,却不是我。
6
十五岁那边,太后给我和阮玉指了婚。
太后宠我,想把我指给当时的太子傅砚明,可我执意反对,只心属于三皇子。
就这样,把我指婚给了傅砚辞,阮玉指婚给了傅砚明,在我们十八岁的时候出嫁。
就这样,阮玉从当初人人敬仰的未来太子妃成为大家的笑柄。
我当然知道这是傅砚辞所为,
我知道是傅砚辞所为,因为我,他从九岁那年,陛下对他的态度发生变化,加上他为人机敏,也博得陛下的好感。
我一直在默默的支持他,他也在暗中栽培了许多势力。
我跟他朝夕相处,从最开始对他的别有目的到了喜欢,甚至是后面的爱到不能自拔。
只是让我想不通的是,我对他一心一意,为何他就那么放不下我的亲侄女。
以至于他顺利当上太子后,不顾一切的向陛下求亲迎娶我那侄女儿当太子妃。
7
我回到院子,贴身丫鬟海棠为我打着抱不平:「郡主,这太子妃之位本就是您的,结果被县主抢去了,真是气愤。」
若我的七情六欲还在,我绝对会歇斯底里的去质问傅砚辞和阮玉,可现在,都无所谓了。
次日,阮玉亲自来找我,她的打扮比往日要张扬许多,想必知道,这次的太子妃之位是板上钉钉之事。
毕竟这些年,傅砚辞暗度陈仓的计划,陛下一共九个儿子,早亡四个,还剩五个,有一个身子还有残疾,剩下就是三个皇子一个太子。
三个皇子相继倒台,最后只剩太子。
太子被废后新了还在世的唯一的健康的皇子傅砚辞,而且陛下已经年老,没有去争斗的精力了。
「姑姑,姑娘嫁人要穿母亲亲绣的嫁衣,我母亲早逝,在我眼中,您就是我的母亲,还望姑姑可以帮我绣嫁衣。」她的笑容带着几分挑衅。
我轻轻点头:「好。」
她见我语气平淡,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不满的蹙起眉头:「姑姑,以后我嫁入东宫,就不能时时刻刻伴你左右了。」
「我知道了。」我的语气依旧平淡。
阮玉见我反应冷静,好像她更加生气了:「姑姑,本来你应该是傅砚辞的妻子,可你输给了我,你一直追随的男子,最后要跟我长相厮守。」
我十一岁离宫后,告诉过阮玉,我此生只爱傅砚辞一人。
我死了。
死在二十岁,一尸两命。
单薄的木板床上,我一身冷汗,痛苦虚弱地哀求婆婆送我去医院。
婆婆将门窗关死,守在门外。
她嗑着瓜子,冷声道:“叫唤啥?非要引得全村人都来看你产崽!”
丈夫杨刚卑微请求:“妈,要不还是去趟医院吧。”
顾不上瓜子壳还粘在嘴唇上,婆婆怒目圆睁。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不就生个孩子吗?我当年就是这样把你生出来的,别娇惯了她!
“再说了,你弟弟结婚还需要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后面的话听得不真切,意识逐渐涣散,我的眼皮越来越重。
不甘心,我好不甘心,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
心一惊,我陡然睁眼。
摸到平坦的小腹,我瞬间松了口气。
斑......
斑驳的白墙上悬着2005年的挂历。
苍天有眼,令我重生回到15岁。
外面很热闹,是冯大回来了。
作为我们村顶有出息的人,此刻,他一脸得意自豪地指点江山。
“你女儿初中毕业吧?要我说,女孩子不用读太多书。你看我,中专,不也混得风生水起?”
爸爸憨笑着给他递烟点火,目光中透着钦佩,钦佩下却是自卑。
冯大与他是小学同学,当年成绩远不如他。
但由于家里贫困,考上高中的爸爸只能握上锄头,眼巴巴地瞧着冯大去读中专。
如今,他是每日为生计操劳的农民,而冯大成了城里人,二人的差距难以逾越。
爸爸嗫嚅开口:“我家宋籽的成绩比我当年好,考高中不是问题咧……”
冯大惬意地深吸了一口烟,打断他:“考上跟不上也白搭!在高中,女娃的反应力和爆发力比不过男娃的。”
后妈赶忙接腔:“就是!我也是这样说,但我家这口子死脑筋,偏生不信我,好像我会亏待他女儿似的!”
她泄愤似地,狠狠拍了下宋文武一下:“能不能给我省点心,家里已经养了个小姐,你还要当少爷?”
正闹腾的宋文武今年5岁,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端着洗好的衣服走出去,笑吟吟打招呼。
冯大眯眼点头,意有所指地对爸爸说:“你女这么听话,哪有半点大小姐的样子?”
后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低声咒骂:“招摇个什么劲。”
前世她就看不惯我,各种冷嘲热讽,离间我们父女关系。
之后,她甚至把我打工寄回家的钱吞了,污蔑我不帮衬家里。
这辈子我明白了,不能埋着头付出,得干一分展现一分。
待冯大离开,我走向爸爸,语气坚定:“爸,我要读高中。”
于我而言,靠知识改变命运,是最靠谱且稳妥的法子。
大学文凭,就是时代的敲门砖。
爸爸蹲在墙根下,猛吸了一口烟,沉默许久。
他愁容不展:“你弟也得念小学了……”
我不管。
而宋文武,他根本不珍惜读书的机会,学校三天两头喊家长,可家里却花钱送他去县城上补习班。
一步让,步步让。
我蹲在爸爸旁边,一字一句:“我想读书,完成你当年未完成的梦想。”
后妈知道爸爸支持我读高中,一拍大腿,直接坐在地上干嚎。
宋文武像只灰扑扑的鹌鹑,怯怯地站在一旁。
后妈看见他,嘴一瘪,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哟,亲爹都不疼,只知道顾大的,完全不顾你。”
不就是哭吗?我使劲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缩着单薄的身子,我柔弱地吸着鼻子:“妈,说话要凭良心,爸爸为了这个家付出多少?
“都怪我,是我连累了爸爸,我知道你是讨厌我才这样说他……”
我一向笨嘴拙舌,不善表达。
后妈像见鬼一般,瞪大着眼不知如何应对,一时忘了嚎。
半晌,她反应过来,继续叫道:“现在还学会强词夺理……”
但在爸爸的眼中,我这叫真情流露。
他沉着脸喝止:“够了,又不是不让武子念书。我和籽儿说过了,学费她自己会攒。”
后妈不吵了,抱着宋文武去院子里喂鸡。
爸爸一脸愧疚:“籽儿,都怪爸爸没本事。我和冯大讲过了,之后寒暑假你可以去他那里干活。”
冯大是城里一个玩具厂的车间主任。
我眉眼舒展:“没事,只要能读书,打工不算什么。”
上学的日子到了,天蒙蒙亮,我就从家里出发。
心中有希望,步行一小时都充满幸福。
镇上只有一个初中,周边几个村念初中的,都上同一所学校。
包括杨刚,想到他,我心一沉。
他是我隔壁村的,看上去文质彬彬,挺招女孩子喜欢的。
要不是和他结婚,我都不知道他居然妈宝到母子坦诚相见的地步。
经过杨家村村口,我碰到了杨刚的母亲花婶,前世的婆婆。
她笑容满面,十分热情地跟我打招呼:“籽儿,这么早就去上学?我家那个懒鬼还在床上。
“来我家坐会儿吧,直接坐刚子的自行车去镇上,省得走路。”
我一阵恶寒,全身汗毛竖起。
还小的时候,她就爱打趣我,要我给她当儿媳。
前世,我与杨刚初在一起时,她对我极好。
杨刚和我在一个工厂打工,又是老乡,一来二去,我们18岁便摆了酒席。
结婚以后,她对杨刚的畸形占有欲令我敢怒不敢言。
每到冬夜,她非得挤上我们的床,夹在我们中间,美名其曰人多暖和。
结婚一年没怀上孩子,她对我的态度越发冷漠。
后来我怀孕,村里正好来了个算命先生,说我腹中怀的是女儿。
她不肯花高价从他那里买转性偏方,心中又笃定我怀的是女孩,怒气发泄,对我颐指气使。
至于杨刚,花婶一句“我把你养大不容易”,便屁颠地归降战线。
想到往事,我退后几步:“不了,我走去。”
花婶:“傻孩子,走路多累啊,又不是没坐过刚子的后座,害啥羞啊……”
我快步离开,将她的话语甩在身后。
太阳逐渐升起,晨曦混着露珠,空气清新。
身后有人喊我:“宋籽,等一下!”
我回头,留着寸头的男生精瘦颀长,五官硬朗,不笑时略显凶狠。
是林宇,我的同班同学。
上辈子,他也是个苦命人。
他中考成绩全校第一,却连中专都没得上。
因为穷。他们家孤儿寡母,初中毕业后,他就踏入了社会。
有个老板是经营大型饭店的,为了做写字楼的订餐业,手底下招了个摩托车队送餐。
林宇在送餐的路上发生意外,19岁就没了。
他的母亲受到沉重打击,这个勤劳朴实的妇人辛苦了大半辈子,一夜白头。
林宇追了上来,腼腆一笑,凶狠瞬间消失。
一路同行,他主动搭话:“你的文言文真厉害,每次都接近满分。”
所有科目中,他最差的就是语文。
我不藏私:“平时多积累文言字词,抄在小本子上,没事背一背,很有效果的。”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到时候试试,谢谢你!”
想到令人头疼的数学,我灵光一闪:“对了,我之后有不会的数学题可以问你吗?”
为表诚意,我主动提出:“我可以教你语文。”
林宇不假思索:“当然可以,不止数学,只要我会的,我都能教你。”
少年身量挺拔,似生机勃勃的白杨。
晨光明媚,脚下的道路宽广。
我斗志昂扬:“加油!我们一起努力!”
叮铃铃——自行车响铃清脆,杨刚黑着脸从我们身边加速驶过。
人不努力,都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吓人。
为了节省住宿费,我和林宇依然坚持每天走读。
于是,上下学的路上,我们一起讨论难题,归纳知识点。
脚步丈量土地,知识丰盈内心。
我就像一块海绵,抓住一切可以吸收的机会。
冯大的车间外地人多,春运的票不好买,大家都想提早一些走。
他吸着烟对爸爸说:“你女有没有同学也想干假期工的?我们现在正缺人。”
我兴高采烈地邀请林宇,“咱们一起去吧,攒钱交学费!”
他比夏天长高许多,裤子短了一截,露出冻成柴棍似的脚脖子。
林宇呼出一团雾气,笑容清澈:“好!”
类似的背景与目标,令我们二人紧密团结。
去城里的车正要出发,杨刚穿着厚厚的棉衣挤了上来。
他跟着挤在最后一排:“我也去。”
老旧的客车塞得满当,像发酵的沙丁鱼罐头,嘎吱摇晃。
烟味、汽油味、汗味、脚臭味……混杂在一起,冲得人晕头转向。
杨刚捂出一身汗,他喃喃道:“真热啊。”
我和林宇衣着单薄,没有这个困扰。
闭上眼,我艰难地与晕车作斗争,杨刚凑近,隔着我跟林宇搭话:
“你跟宋籽一个班的?我跟她从小玩得好,青梅竹马,两小无……”
离得太近,他身上酸臭的汗味拼命往我鼻腔钻,“呕——”
斗争失败,我直接吐了。
还好早上没吃太多。
林宇手忙脚乱地替我擦拭,担忧问道:“还好吗?”
我点点头:“吐出来就好多了。”
林宇:“确实,你的脸色比刚才好一些。”
杨刚的脸色却是变差了,躲闪不及,溅在了他身上。
我虚弱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怪我吧?”
林宇在一旁接话:“他跟你关系这么好,肯定会理解的。”
杨刚神色闪躲:“没啥事,擦擦就行。”
之后的车程,他默默往旁边挪,安静不少。
终于到了城里,冯大带我们去车间:
“这个不难,按顺序把五官给玩具贴上,按件计费,一个一角。”
其他工人都是一个两角,聊胜于无,我们三个没吭声。
吃住都在厂里,不用花钱。
他带我们去员工宿舍:“男女宿舍都有人回家,你们看着对付。”
在食堂吃过午饭,我们被人带着,上手流水线。
贴贴纸并不难,相应区域微凹,对准就行。
试着贴了几个,教我们的阿姨一脸欣慰:“学生娃就是聪明!”
车间生活枯燥单一,但想到我手脚麻利些,一分钟贴好十个。
一小时就能赚到六块,一天干八小时……这比爸爸种田轻松多了。
一天下来,我按照实际情况粗略算了一下,赚四十块钱不是问题。
之后我只会越来越熟练,赚得更多。
挺着快直不起的腰回宿舍,赚钱的喜悦将疲累抛之脑后。
杨刚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晚上拉着林宇来找我:“好不容易来趟城里,出去逛逛吧。”
也是,可以先熟悉一下高中环境。
听到我想去逛一中,杨刚一脸懵:“你还真要读高中啊?
“我都不考虑上高中,高中学费可贵了,不如读中专,早点出来赚钱。”
夏虫不可语冰,他只看得见眼前的工钱,却看不见高学历带来的升值。
夜色朦胧,我和林宇瞻仰着金光闪闪的一中校门,杨刚独自去逛小吃街了。
林宇一路沉默,我猜到他的心事,重重地拍了他一把。
“磨刀不误砍柴工,林宇,咱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读书虽不是唯一的路,却能让我们少走许多弯路。
“这个时代充满机会,而学历,则是重要的敲门砖。”
林宇的眼神变得坚定:“嗯!学费我们可以一点点赚,不拖累家里!”
发工资的日子来临。
冯大搓着手喊我:“宋籽,你先过来。”
办公桌后,他低头核算:“总共五百六十八块,给你凑个整,算你六百。”
压抑激动的心情,我:“谢谢冯叔。”
他笑眯眯:“跟叔还说什么谢谢,太见外了。”
我接过钱,他黏腻的手掌在我手背上摩挲,流连忘返。
快速将手抽回,我把钱收好:“冯叔,我先走了。”
他急切地站起,扯住我的胳膊:“大侄女,别着急,叔还有点体己话想跟你说。”
我拼命挣脱,下一秒,却被他整个人从背后抱住。
又气又急,我想大叫,嘴却被他捂死,肋骨勒得生疼。
吱呀——虚掩的门被推开,杨刚探头探脑:“冯叔,我的工资……”
他傻愣在原地。
冯大凶他:“看什么看,我跟我大侄女闹着玩呢,帮我把门关上,工资少不了你的。”
杨刚:“……哦。”
他把门带死,温吞离开。
绝望的眼泪涌出,我从未觉得冬天这么寒冷,好像整个人被冰封在河里。
杨刚拿到了八百块钱的工资。
回去的车上,他全程扭脸,坐得离我们远远的。
社会对女性的包容总是更低,明明我是受害者,却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报警?即使是重活一世,我也没有这样的勇气。
在小村庄,流言蜚语足以将人杀死,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啊。
村口,花婶老远就在张望。
见到杨刚,她大惊失色:“哎哟,你这脸怎么肿成了猪头?怎么搞的?”
她狐疑地望了一眼林宇。
杨刚躲过她的关心,嘟囔道:“没怎么,不小心摔的。”
他逃,她追,二人身影很快缩成一点,路边就剩下我和林宇。
他脸上一道擦伤,伤口不深,但看着吓人,显得人更像混社会的。
“你放心,他不敢乱说。要是他乱嚼舌根,我就把他舌头给拔了。”
我信他。毕竟杨刚的猪头就是被他打的。
我分出三百块:“给你。”
林宇手足无措:“不行,这是你辛苦赚来的钱。”
我眼眶通红:“收下吧,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我可能已经一死了之。”
当时,我被按倒在办公桌上,心如死灰。
冯大的手刚摸上我的腰,便被破门而入的林宇狠狠一击,当场摔下。
原来,林宇撞见魂不守舍的杨刚,简单询问,杨刚支支吾吾地说了。
瞬间明白冯大的意图,林宇不顾杨刚的阻拦,直接硬闯办公室。
工厂和办公室是两栋楼,他把门一关,毫无顾忌地对着冯大一顿暴打。
林宇是常干体力活的人,一拳下去,冯大被打得鼻歪嘴斜,殷红的鼻血糊了满脸,看着挺渗人。
林宇眼尾泛红,拳头如雨点,密麻麻地落在冯大的脸上、背上、腿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林宇打架,不管不顾,像个暴戾恣睢的小疯子。
冯大连叫痛的机会都没有,瘫软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我心惊胆战地抱住失控的林宇:“别打了,不能闹出人命。”
他忿忿收手。
冯大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却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而栽。
他能在城里立足,少不了凶悍妻子家的帮助。
因为心虚,他不敢将事情闹大,却又不甘心被白打一顿,林宇的工资被扣得精光。
外界问起,冯大捂着被打歪的鼻梁:
“没办法,这孩子心太大,想按照正常工人的标准拿钱。我不给,他就恩将仇报。”
我气到发抖,想要辩白,被冷静下来的林宇直接拉走。
将眼泪憋了回去,我把三张红票子塞进林宇的裤兜。
林宇不再推脱,目光认真地看着我,“宋籽,这件事上你没有任何错。
“不声张,是因为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社会,改变规则。
“等有朝一日,我们足够强大了,就能痛痛快快地把这种畜生踩在脚底。”
我露出坚强的笑容:“嗯!杀不死我们的,终究使我们更强大。”
可我还是低估了生活。
新学期的第一个月。
房顶漏水,爸爸修补时摔了下来,得卧床修养一个月。
后妈出谋划策:“宋籽打工不是有钱吗?”
爸爸唉声叹气:“那是孩子攒的高中学费。”
他最终还是妥协,把我叫去床边,神情悲怆。
“家里现在遇到困难,我本想去做小工,又摊上这事……”
他向我保证:“这钱算爸爸借你的,等过一阵小猪再长大些,我立刻把钱还你。”
光线昏暗,衬出他额上的沟壑纵横,不消细看,他凌乱的鬓间又冒出不少白发。
我很想当一个冷血的人,可又难以割舍这份亲情。
离开房间时,我听见后妈在与爸爸咬耳朵,语气不满:
“怎么才赚了三百?我听花婶说她家刚子赚了五百呢……”
爸爸重重一咳:“好了,你要是嫌少,就还给孩子。”
后妈立刻消停:“武子得买新文具了。”
“顺带给籽儿买支笔。”
“哎呀,我知道。”
三月,学校里的橘树开花了。
家里的猪早就卖了,但爸爸再也没提过那三百块钱。
试卷如雪花纷纷,飘落在桌上,承载着隐隐若现的希望。
初中生涯在尽头招手,学校里有不少乡下的学生。
我和林宇一合计,两人都决定住宿。
一来,天气越来越热,路上奔波确实累人。
二来,暂时脱离一团糟的原生家庭,方便心无旁骛地学习。
只要我在家,后妈就得指使我干活,劈柴烧水,生火做饭,洗衣扫地。
但凡我在作业前多待一阵,她就要嘲讽:“摆出个样子不知道给谁看,人家考状元都没这么用功。”
我和爸爸说了住宿的事,后妈正在跟弟弟喂饭,白眼一翻:“住宿免费,吃饭不要钱啊?”
爸爸没吭声,耷拉着眼皮吸烟。
我面色平静:“我在食堂兼职,吃饭免费。”
除此之外,每个月还有一百的补贴,但家里不必知道这点。
爸爸缓缓吐出烟:“既然都决定了,那就住宿吧。”
一天两次,我得在打铃前五分钟离开教室,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食堂。
排起的长队中,偶有八卦的目光和细碎的话语围绕我进行。
我置若罔闻,握着勺专心打菜,从不手抖。
十几岁的孩子没有太多恶意,喜欢随大流。
他们跟着打饭阿姨夸我:“她真厉害!成绩好,人也肯吃苦。”
林宇排到窗口前,他递过餐盘,报之一笑。
我们谁也没说话,但个中鼓励却令双方精神大振。
只要食堂老板不在,我给他打的菜能堆成小山丘。
他在食堂后厨兼职,天微微亮时就得抬食材。
我们都是没有伞的孩子,只能靠自己努力奔跑。
课间,一个瘦高男生走进我们教室:“宋籽在吗?你爸爸在校门口等你。”
我赶忙起身,放下手中的笔往外奔去。
在镇上读初中到现在,爸爸从未来找过我,难道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是的。
卖直。
只见直男卖腐,如今,却要我们腐男卖直。
本篇仍然是沙雕文。
不知道为啥,当剧情走向沉重时,我就特别想搞点沙雕的。
吐烟圈。
————
我,李燃。
就像拱桥那么直。
我的cp,沈耀。
就像镰刀那么直。
自打我们在一起后,我每天都很绝望。
原因无他。
我们都弯成那样了,还得每天辛苦地卖直。
需要我们辛苦卖直的导火索,是校内论坛里的一个帖子。
“《大家一起来投一下,咱们学校最有cp感的男男吧》”。
在下不才。
和沈耀同学。
稳居榜首。
票数还一骑绝尘。
甩了第二名,几百票的那种。
哈哈哈。
沈耀不愧是第一哈。
就连这种榜单。
都他二姨妈......
都他二姨妈的,也能做成第一哈。
我看得脑袋瓜子都大了。
榜单上,第二,第三,乃至第二十三。
他们都是拉郎。
都是假的。
但是我和沈耀不一样。
我们,是真的。
我们是真的啊!
这还了得!
你们这群破搞cp的,是开天眼了还是怎么的!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
最致命的是,论坛里,有内鬼。
据可靠消息。
肖主任已经在顺着榜单,从下往上,一个个地叫家长了。
如果是叫家属,那我和沈耀还可以凑合着为对方来一下。
叫家长。
嗯。
我总不能说,从今天起,我和沈耀就互为爸爸了吧。
不行。
我们必须得想办法。
把我们俩,从这个腐向榜单上,尽快薅下去。
机智如我。
立刻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办法。
卖。
卖tmd。
沈耀,平静问我:“卖直要怎么卖?”
好问题。
我陷入了沉思。
毕竟,我是弯的。
他也是弯的。
这个直,要怎么卖的问题。
还真是有点难办哈。
我们俩谨慎地思考了半天。
选择了一条最为稳妥的道路。
只要我们表现得看对方不顺眼。
诶。
那就直接结束战斗了啊。
王不见王。
卖直超强。
于是第二天。
在走廊上,我先臭着脸放一波狠话。
在食堂里,他再臭着脸放一波狠话。
放学时候,校门口,我们继续臭着脸放一波狠话。
好的。
到位。
四周一片想来拉架的。
完美。
太完美了。
我想象一下,我们那即将kuku狂降的榜单排名。
我笑都要笑劈叉了。
当晚。
当我看到一骑绝尘,甩了第二名上千票的榜单实时信息时。
我,缓缓地:“……?”
我抬头,绝望地看向坐在我对面的沈耀。
沈耀一边翻着帖子,一边平静地念。
“本来我嗑不到他俩的,但是今天,他们俩那火星子噼里啪啦直冒的样子,太有张力了,太太太有张力了。”
“我嗑,我嗑还不行吗?!”
“相爱相杀,也太香了吧,这口饭是我辛苦上学应得的,呜呜呜……”
我,已经要窒息了。
敢情你们这些破嗑cp的。
喜欢这个调调。
我于是顶着一张悲痛的脸。
连夜研读直男相处守则。
次日。
研读完毕的我。
立刻拉着沈耀。
开始勾肩搭背。
我的范本,就是那个直男中的直男,江晴朗。
这位朋友,八面玲珑,交游广泛。
偏偏还能n过cp榜单而不入。
堪称万男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看到没有。
这就是直男的最高境界。
通过仔细向他学习。
我发现了卖直的要义。
那就是两个字。
信念。
再来两个字。
那就是,真诚。
只要我们相信自己是直男,自然地做出直男对朋友可能有的行为。
那么,那群破嗑cp的。
自己就萎了。
对。
没错。
所以我直接一个大胳膊拐子。
拐在了沈耀的脖子上。
然后学着我的那些好哥们对我说话的腔调。
开口。
“嘿!耀哥!今儿的考试,考得不错哈?!”
……对不起。
实在太难了。
我刚刚演完。
我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然后顶着一张萎靡不振的脸。
开始祈祷。
我都这么拼了。
榜单该降了吧。
阿门。
下午。
当我看到,我们又涨了几百票的时候。
我攥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沈耀,慢慢地揉着自己的额角。
眉头紧皱地。
“贴贴了,今天贴贴了呢!”
“kdlkdl!燃哥的脸都要贴到校草脸上了!”
“直接A上去,这攻气都要蹿我脸上了!”
“楼上在说什么,明明校草是攻好吗?”
“校草攻?厕品。”
“燃1才是厕品!”
然后就是好几百楼的,关于谁上谁下的争论……
争得有理有据。
争得好像,真有那回事儿一样。
……靠!
我们是真有那回事儿啊!
你们别争了!
再争,我们俩的底裤都要被你们猜得七七八八了啊!
我单手捂着脸,缓缓地将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此时。
打来了。
“李燃,明后天把你家长叫来。”
果然。
该来的还会来。
我顶着一张气若游丝的脸:“是不是还要叫沈耀的?”
肖主任:“啊?跟沈耀什么关系?”
肖主任:“我想找你家长聊聊,关于你在学校给同学修手机,还收费的事儿。”
肖主任:“怎么,沈耀也有情况?什么情况?关于你?”
沈耀慢慢地。
将手机翻到我面前。
我,目瞪口呆。
我,几乎要将手里的手机,都给捏爆!
肖主任:“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顺便叫一下沈耀的家长好了。”
我正要怒斥,有这么顺便的吗?!
沈耀,接过我的手机。
缓缓地:“……?”
也缓缓地:“……???”
李同光头痛欲裂地揉着额角:“他们又送来了二十个舞姬?”
朱殷小心地觑着他的神色:“是,国公爷。方才舞姬们进府,夫人恰巧遇上了,夫人她……”
李同光一顿,手上的笔一搁:“她生气了?”
朱殷沉吟一下:“夫人她……她把舞姬,全都召集到自己院子里去了。”
……
这已经是这半年来的第三次了。
当下,时局安定,皇帝年幼,朝野上下,几乎都由李同光只手遮天。
虽然李同光行事刚正、八面玲珑,但是还是不免有些动了歪心思的人,试图从各方面巴结于他。
巴结,定然得巴结到点子上。
李同光少年将军出身,什么样的精兵武器没见过,如今又位极人臣,天下财富还不是他动动嘴的事情。
因此,送财送物的路子,定然是......
因此,送财送物的路子,定然是行不通的。
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都城中早有传言,安国公与夫人成婚,是迫于当日北磐大军逼境的窘迫,才不得已而为之。
据说,国公爷私心里,一向都喜好明艳凌厉的女子。
有幸得见国公夫人的人都知晓,这位夫人,身形娇小,面容稚嫩,好似雪做的团子。
她身为梧国公主,长在江南水乡,与他们安国人的普遍审美,实在是有些不同。
通过多方打探,众人渐渐笃定,这位国公与夫人,不过是利益互换。
既然如此,那何不投其所好?
于是这些权贵们,就动了送美人入国公府的心思。
身为男人,哪有不好色的?
就算把不准国公爷究竟喜好什么口味,那就干脆环肥燕瘦的都来几个。
只要数量到位,总有能入得了他法眼的。
头一回,李同光看着乌泱泱少说三十个的美人,一时寂静了。
好在是在大门处迎面碰上的。
他面无表情地:“朱殷,送她们回去。”
朱殷“啊?”了一声:“国公爷,是原路返回吗?”
“嗯。原路。”
于是莫名接手了如此大活的朱殷,含泪在一日内,四处奔波……
第二回,他们学精了。
特意择选李同光出府,去天工局巡视时,送人入府。
好在那日,杨盈为收录朱衣卫留下的一些暗信,早早入宫了。
李同光回来时,看到候着的四列美人,额头青筋突地一跳。
真是无论美艳还是清淡,无论娇俏还是火辣,应有尽有。
甚至还塞了三四个俊美男子。
李同光面无表情地:“朱殷。”
已经一回生二回熟的朱殷,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是,国公爷。”
在朱殷四处奔波送人,马蹄子都要抡出火星的时候。
杨盈回府。
李同光起身迎她,试探着问:“你我成婚已有三年,或许……你想不想,嗯,显得恩爱一些?”
杨盈一脸“你莫不是在发癫”的表情看着他:“是不是今日风冷,把你冻病了?”
说着,她就伸手,去试李同光额头的温度。
李同光本想躲避,但是感觉到她那温软的手掌,竟是一时动弹不得。
在她碰触到他的那个瞬间,身体好像被电流蹿过,一种舒适的酥麻感,从脊柱直冲头顶。
李同光不由得微微闭上眼,像是一只安静温顺的大型犬。
杨盈奇怪地:“不烫啊。”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是不是你今日出去,看到什么虽然相敬如宾,但是对外装得天衣无缝的模范夫妻了?”
李同光,缓缓地:“……?”
杨盈笃定道:“然后你就起了攀比之心。”
李同光,缓缓地:“……”
杨盈拍拍他的肩膀:“好说。你我既为合作,我自当努力精进。有范例的话,只要模仿他们的恩爱方式,就可以了吧?”
李同光,额角青筋,突突乱跳。
他面无表情地回身就走:“当我没说。”
正准备吩咐人准备车马,去实地学习模范夫妻的杨盈:“哎?”
眼见李同光噔噔噔离开,走得连头发都甩起来了,一副非常不高兴的模样。
杨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莫名其妙。”
于是当夜。
本来都要睡下的杨盈,忽然听到房门“咣当”一声!
杨盈立刻从枕下抽出匕首,警惕地坐起身来!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喝得七荤八素的李同光,跌跌撞撞走进来。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他酒量不算差。
这得喝了多少,才能喝成这模样啊?
杨盈手中的匕首还没来得及放下,他就径直走到她身边,静默着坐下。
杨盈见他模样好像还挺平静的,就试探着问:“怎么了?”
下一刻,那看上去很平静的李同光,猛地一个大甩头。
他对那锋利的匕首完全视而不见,径直逼近杨盈。
“你为什么不答应?”
杨盈生怕真的划伤他,手忙脚乱地把匕首往地上一掷。
眼看着他眼睑都泛红了,杨盈一边腹诽这人是哪根筋搭错,一边说:“我不是答应你了吗?”
李同光却如同根本没听到一般,继续问:“三年了,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啥感觉?
看你发疯的麻木感吗?
这一瞬间,杨盈有点想要给他来个大比兜。
李同光的身形狠狠一晃,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杨盈下意识伸手接他的身体。
他整个人都直接扑在了杨盈身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双手软软地垂在她身后。
他还在不停呢喃:“为什么……我一开始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我如果没有说……”
杨盈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听他发疯。
谁知道,他自己疯着疯着,忽然直起身子,双手郑重地按在她的肩膀上。
杨盈心头一震!
不会吧。
李同光不会是那种酒后动手打人的类型吧?
杨盈如临大敌!
她想到前几日荣昭侯府的夫人姬妾都跑来她这里哀哀控诉,说是侯爷酒醉后动辄打骂,打得她们全身上下都伤痕累累。
李同光这种战场上出来的人,那一拳下去,不得给她打飞半个脑壳?
——完了。
匕首扔早了。
杨盈想。
眼看着李同光倾身过来。
杨盈猛地一闭眼。
“啪!”
酒醒后的李同光,坐在杨盈的镜子前,看着自己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沉默良久。
他回头看向杨盈:“这是……?”
杨盈,心虚地咳嗽一声。
若无其事地拍拍他的肩膀。
然后无比笃定地说:“你梦游,自己撞墙了。”
李同光:“……撞墙能撞成这样?”
杨盈,继续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相敬如宾,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相敬如宾。
的确相敬如宾。
但是再怎么相敬如宾,面对这么多外来的美人,应该也多少有点危机意识吧?
若是能吃醋的话……
想到这个可能,李同光的唇角,忍不住一勾。
他加快脚步。
谁知,刚进门,他就一眼看到,杨盈与一个红衣美人,正并肩坐于上首。
二人四目相对,正絮絮地说着什么。
下面十好几个环肥燕瘦,都一脸仰慕地望着她。
什么吃醋。
什么危机。
她笑得倒是挺开心。
李同光站在门边,手攥成拳,捏得咯咯作响。
—————
彩蛋如果挂了麻烦踢我一脚
和审核搏斗的痛……
十年后,我被当年这孩子,摁着脖子,压在床上时。
我心中疯狂呐喊。
我怎么就放过了他!
我怎么就放过了他啊!
我是个杀手。
很菜的那种。
具体菜到一个什么程度呢。
大概就是,我们这个天下闻名的杀手组织,每日都要进行对练。
路过的狗,都能把我吊起来打。
但是我运气很好。
简直是头顶狗屎运的紫微星。
我不管受多重的伤,遇到多么凶险的情况,都能至少留下一口气。
有这一口气吊着,我就怎么都死不了。
也就是俗称的,保底。
于是,本保底选手,但凡出任务,都是做收尾,做做垫背,做做最脏最累的倒霉鬼。
本......
本倒霉鬼,十六岁时,头一回出任务,就接到了灭门薛家的命令。
我的师兄师姐们,对此心如止水。
区区灭门。
习以为常。
但是对于我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鸡来说,这可是灭门。
灭门啊!
我一路都在抖抖索索,到地方也在抖抖索索。
等到他们把薛家人都砍瓜切菜了,我还在抖抖索索。
收尾时,他们在西堂那边一个个翻检尸体,一个个补刀。
薛家上下百余口人,此刻,遍地尸骸、血流千里。
堪称人间炼狱。
我被安排去东阁,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一个个翻过去,漏网之鱼,还真被我发现了一个。
那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
我掀开箱子上横七竖八堆着的、沾满血污的绸缎布匹。
那孩子面色苍白,双眼乌黑,额上还在血流不止。
他看向我。
那眼神中,有着无尽的惶惑与惊惧。
鬼使神差的,我抬起手,想为他擦一擦额上正流下来的血。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死死地凝视着我。
他往后一缩。
我顺着他的目光,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黑色的夜行衣上,全是血污。
……手上也是。
我那时候,还是个心地相对柔软的菜鸡。
我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瞬,还是觉得,既然是个孩子,那就算了吧。
我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眼神中,渐渐显露出仇恨的神色。
我想了想,从怀中摸出我给自己备着的一块止血的棉布,丢给了他。
然后,我一边把原本挡箱子的布料摆回去,一边回头喊了一声。
“这边,没有活口!”
我悔啊。
我那个悔啊。
那时候,我还没吃大亏。
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重要性。
不知道惨遭报复会有多惨。
现在,十年过去了。
我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到二十六岁。
可是悲伤的是,我竟然还是一个菜鸡。
本二十六岁的十年老杀手。
竟然在一次单独任务中,被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的少年,打成了个棒槌。
我一开始以为,是任务对象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但是我转念一想。
我离着任务对象家还有至少五百里!
他能从五百里开外,在我还没动手的时候,直接杀过来锤我吗!
当我被这个少年打得像是一块抹布一样,后背抵在城墙上喘息时。
他紧握长刀,走在我面前。
我只能像是一只虾子一样,弓着身体,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捂着胸口。
额头上的血流下来,糊住了我的左眼。
我看着那刀光,心想,我竟然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年轻人手里。
年轻人他却没有直接挥刀劈我。
他忽而伸手,一把扣住我的下巴!
然后猛地将我的身体拽直!
他的脸都几乎要怼到我脸上!
那双眼睛,乌黑乌黑。
我蹙眉:“你是……”
额头上的血顺着我的嘴角,流进口中。
他猛地伸手,用手背恶狠狠地擦在我的唇上!
长风卷过。
他额前的发丝被卷开。
我看到了一道,陈年的旧伤痕。
我心中大惊,双目圆睁地看着他。
他仍是如同十年前那样,死死凝视着我。
只是不一样的是,他的眼中再无半点惊惧,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仇恨和厌恶。
身上太疼了。
我哆嗦着往下滑。
他却忽而一收刀,单臂从我肋下绕过,然后以一个半挟半抱的姿势,将我架了起来!
我的身体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起伏。
我艰难地开口:“你想……报仇……?”
他微眯着眼看着我。
单手拍了拍我的脸。
“薛坚。”
我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在自报家门。
如果我不是被打得连裤衩子都要飞了的话。
我一定会说,大哥,你都马上要把我砍了,告诉我你的名字,咋的,是怕我变成鬼找不到人吗?
现在,我只能哆嗦着,“啊?”了一声。
他猛地将我往他肩膀上一甩。
他扛着一个大男人,像是扛什么轻飘飘的棉布似的。
几个腾跃,便轻功带着我往远处奔去!
我耳侧是呼啸的风声。
还有他冷淡的话语。
“记住我的名字。一会儿你求我放过你的时候,可别叫错了人。”
我,杀手组织最底层的菜鸡。
什么样的生死场面没经历过。
落到他手里,我觉得我不需要求饶。
而是需要求死。
我一路迎风落泪。
心中一边疯狂懊悔。
一边组织了若干“请你给我一个痛快”的腹稿。
他把我带进了某处堪称金碧辉煌的宅邸。
我心想。
一坨被打得脑瓜子都要飞了的菜鸡。
人比人,气死人。
我开始组织遗言。
我在组织里,见识过不少虐杀场面。
什么奇奇怪怪的刑具,在我眼里,都很正常。
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但是当我看到那个房间时,我还是傻了。
什么刑具都没有。
只有两副看上去异常结实的镣铐,被扔在床上。
我被他直接仰面丢了过去。
不等我反应,咔咔两声,我就被铐在了床柱上。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解开领口,刚到喉咙口的遗言,顿时哽住。
我疑惑地:“这是要做啥?”
他冷静地说:“騲你。”
事情结束已有一炷香,任如意才渐渐从那迷乱中平复下来。
身体上薄汗未消,隐有冷意。
她闭着眼,眉心微皱,整个人还残留着如同在海水中震荡的错觉。
她背对着李同光,而他则死死环抱着她的身体,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中。
任如意缓缓睁开眼。
她慢慢地用手肘支撑着床褥,一点点回过身去,看向他。
他下意识地眼神一躲闪。
额上的发丝凌乱地拂在眼前。
他惶恐又歉意地低声说:“师父,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有些……有些失控。”
任如意定定地看着他,却不答话。
片刻后,她忽而勉强支撑着,坐起身来。
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流泻。
青青紫紫。
他们二人都是如此。
李同光沉默地紧随着坐起来,探身取来......
李同光沉默地紧随着坐起来,探身取来一侧被他甩开的外衫,轻柔地为她披在肩膀上。
她单手笼住衣服,神情淡淡。
“跪下。”
李同光一怔。
而后便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
衣服松松在身上一裹,他却没有如她所言下跪。
反而是转身出了门。
门扉打开时,夜风卷进来,那只在腰间一系的外衫,瞬间被风吹得鼓起。
从身后看,就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鸟。
——果然是翅膀硬了。
任如意面无表情地想。
现在,她说什么,他都不打算听了,对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瞬。
他也只是出去了一瞬。
下一刻,他手中握着什么东西走回来,大步走到了床前。
任如意定睛一看,只见,正是一条在他手心中折了几折的软鞭。
任如意微微蹙眉,乌黑的眼睛看着他。
——怎么,他还想打她不成?
然而,他却在她面前站定,不假思索地直接双膝跪地。
他双手捧着鞭子,低头抬高双臂,递到她面前。
他的声音平静且诚恳。
“请师父责罚,以泄心头之愤。”
任如意慢慢地将胳膊穿进袖子中。
将衣襟缓缓拉合。
她倚坐在床头,抬手拿起鞭子,面无表情道:“即便当下我没有内力,用这个,也能将你打到半死。”
李同光略一颔首,缓缓放下手臂,而后沉默着调转过去,背对着任如意。
任如意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长至腰间的卷发,此刻没有束起。
在暗黄的灯烛下,仍然有如同丝绸般的、柔顺的光泽。
他的脊背挺直,丝毫不设防的模样。
似乎根本不在意,她是会用鞭子打他。
还是会用鞭子勒死他。
“啪”的一声锐响!
鞭子实实在在打在了他的脊背上!
一道血痕,顿时隐隐浮现在那白色的外衫之下。
李同光浑身一震,却紧攥双拳,一声不吭。
不待他有任何反应,下一鞭又立刻抽上!
第三鞭!
任如意的声音伴随那破风声,响在他脑后:“你知道错了吗?”
李同光咬牙,因为疼痛,面色都渐而苍白。
他却说:“于世人、于师父看来,我确然是错。但是于我自己,这是我应走的路。即便重来一次,我仍会如此做。”
又是一鞭!
他的脊背都紧绷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弓下去,却根本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其实按照现状,任如意没有内力,他要制住她,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自讨苦吃。
任如意心想。
“知道错了吗?!”
她抬高声音,再次问了一遍。
“于我,不是错。”
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略带颤抖,却一字一句,无比坚定。
他凝视着地面上,那一点灯烛打出来的反光,沉默着等待下一鞭的到来。
却久久没有打下来。
他慢慢回过头。
只见任如意正握着鞭子,微微蹙眉,垂眼看着他。
那神情不是厌恶,也不是愤怒,而是某种难言的不解,和些微的复杂。
在他看向她的这一刻,她忽而将手缓缓放下。
然后将那鞭子向前一掷。
她开口:“出去。”
李同光心中一慌,膝行一步上前。
“师父,你若是不解气,可以继续打我的。”
任如意背对着他躺下。
“我让你出去。”
他站在她身后,凝视着她线条优美的肩胛,低声说了一句:“是。”
他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身来。
然后试探着,将原本只盖到她腰间的被子拉高,轻柔地覆住了她的肩膀。
啪嗒一声,门扉合上。
他出门去了。
但是任如意知道,他根本没有离开。
他跪在门外,悄无声息的。
当下,正是深秋。
入夜后,更显寒凉。
夜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扑簌簌地打在门上,打出了“吧嗒吧嗒”的轻响。
可是他却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任如意抬手熄了灯,闭上双眼。
——不要管他。
他既不知悔改,想跪的话,就一直跪下去好了。
她试图入睡。
秋风一阵紧过一阵。
当下,房内已经燃起炭盆,方能保暖。
原本于她来说,身体累极,又知晓此地不会有生命之忧,那么区区一点风声,并不会惊扰她入睡。
然而,今日,风声竟像是厉鬼索命的哭号,呜呜地呼啸着,轰鸣着,让她竟是如何都睡不着。
心烦意乱。
任如意翻身坐起!
她还是头一回,深恨自己有如此敏锐的、对门外有无活人存在的感知。
她的视线落在门板上。
门扇是厚重的黑木,并不能看到外面。
她却扬声:“我口渴,去找人拿水给我。”
略略一顿。
她淡淡地补了一句:“再找点伤药,一并送进来。”
宁远舟带娃和任如意带娃有何不同
两只小狗粘粘糊糊的成长日记据说元禄会死但还是想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
细水长流的叙事向根据电视情节改编
01
元禄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都比别人更弱些,心脉不全这个毛病嘛,说大不大,平日里注意吃药,还是能跑能跳,跟常人无异。
说小也不小,大夫说过也许会活不过二十岁。
今年他十八了,就算自己不说,别人也能感觉到,元禄吃药的频率越来越高,去找钱昭扎针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跟着宁头儿一起的这些......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跟着宁头儿一起的这些年,也是出生入死过好几次,但也见证了大梧的山川湖海,多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赚一天。
所以元禄,每天都还是开开心心的,不是跟于十三拌拌嘴,就是去逗逗那个面瘫的钱昭。
这一切都是宁远舟的功劳,元禄自小跟在他身边,自己就尽心尽力的保护他,即使元禄十八了,可还是没有烦恼,欢脱活泼,不谙世事。
六道堂的所有人也都希望,元禄可以一直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02
杨盈的身世很凄惨,虽贵为公主,可从小就在冷宫长大,见惯了别人的冷眼,受尽了无数人的苛待。
她是不谙世事的,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样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能够过的再好一点,吃的饱一点,穿的暖一点。
宁远舟常常来看她,可以说是在整个皇宫里最关心她的人,杨盈常常想,只要自己再长大些,嫁一个好点的夫婿,自己的悲惨生活就能有所改变,起码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可是国有难,家难逃,在这翻涌诡谲的天下,从来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更何况是有些大梧皇室血脉的杨盈。
去敌国迎帝归来本就无多少人有资格,有资格的人都想留在梧国内斗,于是这份担子便落在了杨盈头上。
杨盈为了从小青梅竹马的郑青云,也愿意踏上这条荆棘密布的道路。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从出发那一刻起,她与元禄便开始了一世的纠葛。
03
使团里的所有人都比杨盈的年龄大上许多,他们也不是从小被养在皇宫里的金丝雀,见的东西也比杨盈多得多。
所以他们各有心事,脸上都是挥之不去的阴云,无时无刻透露出来的沉稳让刚入世的杨盈压抑不已。
就比如宁远舟,他一心的想完成任务,为六道堂兄弟们正名,他对杨盈好,对杨盈关照,一是君臣之礼,二是多年来的情分,这是成熟。
再比如于十三,虽然表面笑嘻嘻的,跟所有人都玩的很好,经常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可偶尔在人后表现出的忧郁也不是作假,他的心思也很深沉,这也是成熟。
杨盈一开始出发的时候,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直到宁远舟带着元禄的出现,她才真切的感受到什么是压抑的房间里突然照进一束光,令人全身温暖舒畅。
元禄和自己年纪相仿,虽然个儿高,可肩膀却不如其他人宽厚,脸上肉肉的,婴儿肥还没褪去,小狗一样的眼睛,水亮亮的。
他总是不停的蹦蹦跳跳,不停的笑啊笑,圆圆的嘴角笑成一个大括号。
杨盈还不知道他名字的时候,看到他就会不自觉的扬起嘴角,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他也想跟元禄一起玩。但是不行,她要学礼仪,要知道敌国所有皇室宗亲的密辛。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窗外那个喜欢做些稀奇古怪小动静的少年叫元禄,也是六道堂的,也是来保护自己的。
宁远舟也想到了元禄和杨盈的年纪相仿,所以特地派了元禄近身保护,每当杨盈学累的时候,看看一旁悄咪咪为自己加油鼓劲的元禄,都会继续变得有动力起来。
04
使团最近新开了个人,叫任如意,是宁远舟邀请的来教习杨盈的老师。
她真厉害呀,在第一天就帮自己解决了一直不停敷衍了事且不尊重自己的教习女官,为自己在军中立了威。
同时,也明白了自己此次出行的重要性,知道了自己身为公主,肩上所担负的责任。
也得知了真相的残酷,她尊重的嫂嫂,她敬爱的丹阳王兄,明知自己此去九死一生,也从不劝阻,而是任由着自己一去不复返。
为了他们心中,所谓的权力。
那一天杨盈永远也忘不了,虽然从此变得更加认真的学习,收获了不少东西,可她也心如刀绞,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碎掉一样。
终于在晚上,大家都睡下的时候,她忍不住一个人悄悄跑出来掉眼泪。
她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只是这个决定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她还没有准备好。
就在自己抽抽嗒嗒哭泣的时候,手上不知何时递过来一条手帕,手帕上还绣着一直正在玩耍的小狗。
是元禄。
“你怎么……也没睡。”杨盈开口,这才发现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元禄见此,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壶递给杨盈,让她喝喝水润喉,然后才道:“今夜是我值班,我负责保护你,自然要跟紧你。”
杨盈被他这句话说的内心微动,形容不上来的感觉,看着元禄在月光下更加亮晶晶的眼神,忍不住向他诉说心中的委屈。
“我的出身我改变不了,我在皇宫过的如屡薄冰。好事我从来没有享受过,可是遇到危险所有人第一个推出去的人一定会是我。”
杨盈话还没说完,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元禄听的认真,此时也慌了阵脚,这是他第一次看女孩子哭,只能手忙脚乱的安慰:“可是公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宁头儿和如意姐不夸你,可我知道,你的一切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呢。”
“我从小就跟着宁头儿混,也不知道什么是烦恼,但是看到公主您跟我年纪相仿,却要经历这么多东西,我觉得我也得跟你一样学着长大。”
“学着……长大?”杨盈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元禄的嘴又笑成一个小括号:“对,一起长大,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我们一定可以独当一面的!”
少年的话于杨盈来说有着莫大的鼓励,少年的行动也深深触动了杨盈的心。
她知道,从此她不再是孤立无援了。
05
杨盈想学骑马,任远舟欣然同意,杨盈说,我想让元禄教我。
她坐在马上,元禄在前面牵着,感到了莫大的安心,甚至比在郑青云身边,还安心了不少。
任如意想一步到位,可能也存着别的心思,所以与宁远舟交换了个眼神,任如意用力拍了一下马屁股,那只马就咻的一下飞了出去。
所有人目瞪口呆,宁远舟笑嘻嘻道:“元禄!去啊!看着点公主!”
元禄早就想冲出去了,这么个小小的公主,要是摔坏了可怎么办,要是遇到危险了可怎么办。
所以当他得到授意,自然是想跟离弦的箭一样追出去,甚至在默默地骂了自己一句,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学轻功。
丝毫没有注意后面那群人揶揄的眼神,甚至于孙郎大喊了一句:“加油啊!跑啊!”都没听清。
不过好在很快就追上了公主,一跃跃到了马上,用自己的身体环住她,公主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随着风吹入元禄的鼻腔里,心里产生一丝异动。
杨盈又何尝不是呢?不自觉的靠在元禄的肩膀上,感受着元禄身上的温度,轻柔的话语,告诉他怎么样才能更好的驾驭这匹马儿。
是莫大的心安。
“公主,你为什么呼吸的这么快,骑马一定不能紧张。”
“可是,你的心跳也好快……你也紧张吗?”
“有点吧。”
“我也是。”
06
郑青云来了,来的猝不及防。
这些日子里杨盈心里眼里都是她的任务,只是偶尔会想起他。
杨盈其实觉得郑青云不对劲,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郑青云是对自己好的,会在自己吃不饱的时候给自己递一块糖糕,穿不暖的时候给自己拿一条毯子,虽然糖糕还是吃不饱,毯子也暖不了身。
可是如意姐和远舟哥哥说过,真正喜欢一个人心疼一个人不会是给一点小恩小惠,而是要把能给的都给他,也会发自内心的心疼一个人,不忍心那个人受苦,不忍心那个人受伤。
杨盈突然想到了,她一开始想来安国,就是为了郑青云。
郑青云是什么反应呢?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叮嘱她,公主小心些,等着你回来,领着一千食禄,彼时我们便能在一起了。
就连出城那一天,郑青云也没来。
那……这,是爱吗?
私设,当年任辛在皇后说完遗言后,光速执行,直接和李同光这样那样,然后再死遁。
再重逢,同光的视角里,师父不但不认他,还带了个孩子。
于是李同光:“师父,我可以的,哪怕是做妾!”
嗯。就是想写点土狗文。
我超土。
————————————
“昭儿不见了?”
任如意浑身僵硬,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侍女伏在地上,浑身发抖:“方才、方才有一众蒙面人,忽然到此,似是要向姑娘寻仇。他们一通打砸翻找,奴婢实在害怕,便躲起来了……等到他们离去,奴婢、奴婢实在找不见小公子的身影……”
任如意顿时头痛欲裂。
她假死逃脱这么久,终究还......
她假死逃脱这么久,终究还是被发现了行踪?
这孩子,自从出生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由她照顾,从来没有离过她。
他还那么小。
若是落入旧日仇家手中,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任如意神色凛凛。
低头略一思量,她径直换上夜行衣,将早就备好的短刀、长剑、蒙汗药等物带在身上。
窗户被她“啪”地一声推开!
她身形如电,不过几个腾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驿站门前。
车夫“吁——”地一声,抬手振振缰绳,马车便缓缓靠边停靠下来。
朱殷打开车帘,恭敬低头:“侯爷,今晚,得在此处歇脚。”
当下,已是夜深。
李同光面上微有倦色,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起身下车。
方才站定,正要进门,李同光忽而驻足,蹙眉回头。
朱殷见他目光直直看向那马车后的箱笼,不由得奇怪道:“侯爷?”
李同光死死凝视着那箱子。
他忽然直接转身,大步走到箱笼前,抬手在箱盖上一震!
那在月色下泛着乌润亮光的箱盖,竟就这么直直飞出,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朱殷定睛一看。
只见那箱笼中,除了原本出发前放进去的细软和武器,此刻,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孩子。
孩子一双眼睛乌溜溜地望着他们。
微卷的长发束起来,但是不知为何,此时鬓角和额前都有些散乱。
那发丝像是柔曼的海藻,顺着孩子的肩头,温柔地流淌到胸前。
他的胸前,还费力地抱着一把朱殷给自己备用的长刀。
那刀原本应该是横亘着,可能是为了给自己腾一个坐着的地方,这孩子便只能如此抱着。
显然,这对他来说,实在过于沉重。
孩子咬着牙,一张小脸都因为用力,显得紧绷绷的。
朱殷不由得伸手,一把将刀从他怀中拿走,然后警惕地看着他:“哪来的孩子?”
李同光单手揪着孩子的后衣领,直接将他从箱子中提了出来。
孩子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因为手脚悬空,所以自然而然地一把抱住了李同光的胳膊。
李同光下意识想将他甩开。
可是在迎着月色,看清楚孩子的面容时,他陡然顿住。
——故人之姿。
这四个字,竟是顷刻跃入脑中。
……太像了。
实在是像。
尤其是那双眼睛。
乌黑乌黑,眼角稍圆,眼尾却有些微锋芒般的棱角。
简直和记忆中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孩子:“你是谁?”
他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
然后笑眯眯地说:“我出门来玩,和爹娘走散啦,不小心跑到哥哥的箱子里了,嘿嘿。”
走散?
只是走散,能走成头发散乱、衣袍角都破了好几处的模样?
李同光拧眉。
偏偏这孩子又是一副非常笃定、非常诚恳、非常真挚的模样。
李同光于是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不假思索:“我叫小明!”
“你爹娘呢?他们叫什么?”
“我爹叫王大明,我娘叫李花花!”
朱殷无语凝噎地走上前来,在李同光身侧低声说:“侯爷,这孩子来路不明,而且我瞧着他,说的话也未必可信,不如……”
李同光心中虽仍存疑虑,但是一思量之后,还是径直一松手,将他往地上一放。
他转身便走。
不成想,刚走了一步,腿上就猛然一重。
李同光低头一看,只见孩子异常流畅地直接往地上一跪,然后双手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见李同光低头,孩子正正迎上他的目光,眼睛亮闪闪地说:“哥哥,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呀,我好饿啊。”
李同光正思考着,这一套动作为什么莫名有种熟悉感。
孩子又扭股糖似地在他大腿上蹭了蹭:“晚上了,街上会有坏人的。别丢下我一个人呀。”
这一句话,瞬间将他拉回了六年前。
曾经,他也是如此抱着师父,求师父不要丢下他。
照理说,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以他当下的身份和处境,是不应当多去理会的。
但是莫名的,看到那双眼睛,听到孩子撒娇般的求助,他还是心软了。
……算了。
看他的模样,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求他收留,无非是想求个庇护。
一个孩子而已。
收留一晚上,又有何妨。
他在朱殷诧异的目光中,弯腰将孩子抱起,托在怀中。
孩子搂着他的脖子,兴高采烈地说:“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说着,李同光将他的身体正了正,说:“想吃什么?”
朱殷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孩子大力点头。
李同光抱着他,刚一回身。
身侧,忽然有暗器破空声传来!
李同光神色一凝,灵巧如豹地一转身,带着孩子稳稳躲开了那暗器的攻势。
然而,来人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息。
下一刻,长剑的寒光便森森地在李同光的眼中一闪!
那剑竟是直冲着他喉间而来,竟大有要直取他性命的意思!
李同光眉头一蹙,飞快抽出腰间的佩剑,抬臂格挡!
“当——”的一声。
二人剑锋交错!
孩子的头发,在他的动作之下,飞扬着旋起。
擦在那削铁如泥的剑锋上,瞬间,就有数根发丝断裂。
在这样一个短暂的瞬间,二人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对方的眉眼。
然而,李同光却听到,来人的声音,竟是他日思夜想的声线。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昭儿出手?!”
方才被振开的大袖,翻卷着落下。
李同光立时看到,来人虽然蒙面,但是那眉眼,那轮廓,是他永生永世也忘不掉的模样。
震惊、茫然与狂喜,在一瞬间充盈入心扉。
身侧的侍从们纷纷抽剑,却被他瞬间喝退!
他不顾来人的剑可能伤到自己,不管不顾地一把挡在她身前。
“师父?!是你吗?!”
任如意在这一声后,忽而一顿。
她定睛一看。
这不是鹫儿,还能是谁?!
而他,正正抱着自己的孩子。
昭儿全无任何畏惧的模样,反而是搂着李同光的脖子,睁大双眼,看着自己,再看看他。
紧接着,孩子对着她伸出手,欢欣道:“娘亲!你来啦!刚刚七八个人一起抓着我,我跑到这个哥哥的箱子里才躲开的!我厉害吗!我超厉害的!”
任如意看着昭儿,欲言又止。
孩子。
现在,好像不是个骄傲的时候……
此时,李同光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他惊愕地看向孩子。
嘴唇张了张,竟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如此沉默一晌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凝视着孩子,缓慢且震惊地问:“你方才,叫她什么?”
仍然是根据预告片进行的脑补。
疯狗年下师徒,再加个我做我自己的替身,要素拉满。
如有出入,是我造谣。
——————————
“我回来了。”
门扉啪嗒一声响。
任如意脊背一僵,却是头也没有回,仍然是面朝窗户,背对着他,坐在桌边。
她的手指虚虚地搭在杯沿上。
杯子中的茶水,早就已经冷透了。
那是李同光晨起出门前,给她倒上的茶。
现下,斜阳如血,而她仍然如他离开时那般,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
李同光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笑意一敛。
但他还是很快调整好,在她身边,与她并肩坐下。
他望着她,微笑着说:“今日回来得早,看看,我带了什么。”
任如意恍若未闻般,并不理睬他。
他习惯了她......
他习惯了她这副模样,完全没有因此而受挫,兴致勃勃地将手中一柄新打出来的、精巧的剑,放在了她面前。
他笑着说:“这是比照着裁云剑打出来的,你瞧一瞧,是不是几乎一模一样?”
任如意摩挲着杯沿的手指,一顿。
她终于开口,冷冷地说:“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师父。我不认得你,也不认得什么裁云剑。”
这句话,在这两个月里,她已经反反复复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头一次,他会忽然红了眼圈,难以接受般地一遍遍地询问她。
“师父,到底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认我?如果你有什么苦衷,你大可告诉我,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弱小的、需要你保护的孩子了,我可以解决很多事情,真的,师父……师父,你告诉我……”
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头深深埋在她的膝间。
任如意深吸一口气。
她是真的,很想扇他。
但是自己都一口咬死了不是他的师父。
一旦出手,按照他对她的了解,不可能认不出。
正所谓,说了一个谎,就需要一万个谎来圆。
任如意是真的想不到,曾经那个还算往正路子上发展的徒弟,现在竟然会搞强取豪夺、欺男霸女那一套。
他寻了空子,耍了心计,将她骗得落单。
然后竟是直接一手绢的蒙汗药下去,将她带到这个不知处于何处的宅邸,给监禁了起来。
她从开始的恼怒,慢慢到麻木,再到冷漠。
他也从一开始的,称她为“师父”,到现在的,按照她的自称,称她为“如意”。
话虽如此。
他的行事,可半点没有把她当成任如意的意思。
每日,都要巴巴地送来从前她爱吃的东西。
偶或带点任辛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然后再絮絮地开始讲从前的事。
她越是冷淡,他就越是起劲。
任如意有时候,觉得十分无力。
如果真的打定主意,要和他硬碰硬,她倒不觉得他真的会下狠手,走到欺师灭祖那一步。
但是,他身为她的徒弟,当年的那些相处,到底不是假的。
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这样一个自己曾经照拂过、关爱过、提点过的人,时时在你面前,用最赤诚、最真挚的姿态,寻找他的师父。
即便是铁石心肠,也难以不动容。
任如意有时,甚至都会生出一些懊恨的心思。
既然打定主意不要与他相认,那就应当更坚定、更冷血一点。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
不上不下,相互僵持。
思及此,她终于有了决心。
他仍是仰着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她直接抄起那把剑,往地上一掷!
咣当一声巨响!
李同光愕然回头,脸上的笑容凝住。
她死死盯着他,面色冷肃,语气凌厉:“我不是你师父,你师父早就死了。”
李同光忽然顿住。
就像是浑身的血陡然被抽走一般,他的身体狠狠一晃,紧接着,脸上的血色急速褪去。
任如意说完,拂袖就要走。
他却飞快转身,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忍住。
——忍住,别扇。
任如意暗暗深呼吸,如此告诫自己。
他将头恶狠狠地埋在她肩膀上,声音低闷又嘶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她,不用你来提醒我。”
任如意一怔。
他继续说:“就是因为你不是她,我才能这么做。”
那声音,就像是受伤的野兽,发出的隐忍又痛苦的哀嚎。
“没关系,就算你不是师父,但是你和她真的太像、太像了……我不能对师父有不该有的心思,可是如果是你的话,我把你关在这里,我也不会在愧疚中煎熬……”
他喃喃地说。
任如意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她是真的快忍不住了。
这已经不是一两个耳光,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她试图从他怀中挣出来,他却更为用力地圈住她。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头一回被他如此靠近。
任如意忽然惊觉。
她对他的印象,其实一直停留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单薄的身体、孱弱的手臂、微微瑟缩的模样。
但是在分别的这些年里,许多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比如,当下的他,竟是比她高出许多。
胸膛宽大,臂膀有力。
他早就不是那个毫无威胁的小孩子了。
现在的他,如果有什么歪心思,其实并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任如意熟知他人的欲望。
她能够很清楚地察觉,他在她面前,并没有掩饰的欲望。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欲望。
她心中一凛。
“是假的又如何呢?我再也找不到我的师父了,即便是假的,那也比没有要好……”
颈间有冰冷的泪意。
任如意忽然有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她几乎要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而今既已长大,又有权有势,能不能改一改,你这个动不动又哭又跪的毛病。”
忍住。
不能说。
不能扇。
自己说的谎,如何也要圆下去。
就在她觉得脑袋嗡嗡乱响,想抽他的那种躁动在四肢乱蹿的时刻。
他忽然扣住她的下颌。
然后倾身吻了上来。
柔软又颤抖的唇覆上来,任如意的脑子先是空白了一瞬,然后猛然蹙眉!
她下意识地要挣扎,他却抢先一步,将她的手腕整个圈住,强行按在了他的腿上。
任如意在究竟是要这样演到最后,还是暴起揍他一顿之间,犹豫了一刻。
他竟已经有要深入的意思。
但是他的指尖和嘴唇都在颤抖。
若是不知道的人来看,根本想象不到,他这正是在对她行强迫之举。
任如意到底还是没忍住。
她猛力挣扎起来,趁着他不注意的一刻,径直挣脱开来!
然后直接一耳光打了上去!
啪的一声!
他的头都被打得偏过去。
这样沉默地顿了很久,他缓缓转过头,眼中几分震惊,几分难以置信。
“你是……”
任如意立刻反应过来,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只是一介小小女子,侯爷竟是要霸王硬上弓么!”
然而,这一次,似乎并没有顺利骗到他。
他的眼中显现出欣喜又畏惧的光。
仿佛是后悔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解释。
“师父……我……我方才……”
行。
任如意一咬牙,捡起身边掉落着的那把剑,抽剑出鞘。
她双手哆哆嗦嗦地握着剑。
装出一副似是因为受辱而失去理智的模样。
“侯爷就当真不怕,我用这剑,杀了你吗?”
这个反差,应当足够了吧。
然而,似乎还是没有骗过他。
他竟是瞬间泪流满面。
他颤抖着弓下身,像是窒闷的痛让他根本直不起身体一般。
“那你杀了我吧,师父。”
许久后,他缓缓地说。
他跪下去,膝行两步,将喉咙都抵在那剑锋之上。
他直视着她,神情中,全然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你杀了我,也好过你不认我。”
设定是李同光真的被糊弄过去,认为任如意不是师父。
失而复得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掉,那就直接开始搞替身文学。
健康的情感固然珍贵,可是畸形的爱实在精彩。
“抓到了。”
倚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少年,忽然抬起头。
他乌黑的眼睛直直凝视过来,发出一声志在必得的轻笑。
任如意一怔,多年刺客的本能,让她陡然意识到不对。
定睛一看,此人,竟是李同光。
心头一凛!
余光看到他的手臂一动,她立刻敏锐无比地抬手格挡!
然而,他却并不是要动手。
奇异的香气,在这个街角四散开来。
任如意一闻便知晓,那是天下珍奇的“留梦散”。
只需要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即......
只需要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即便武功再高、内力再深的人,也都免不了即刻被放倒。
最致命的是,它会牵出万毒解的弊病。
数日之内,内力尽失。
虚软与昏胀,犹如没顶的海潮。
瞬间将她的意识剥离。
最后存有的一点点感知,是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他双臂死死圈着她的身体,在她耳侧喃喃道:“你是她也好,不是她也好,都只能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任如意睡得不好。
前几日,本以为终于让李同光打消了念头,认定任辛已死。
他离开时,失魂落魄。
任如意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确实无法不动容。
但是转念一想,终究长痛不如短痛。
此后,他好像就沉寂下来一般,不再纠缠、不再胡闹,也不会到她面前来反复求证。
她以为他终于放弃。
所有人都以为他终于放弃。
杨盈又见了一批流民,于心不忍,竟是连晚饭都吃不下。
见她模样,任如意叹息起身:“知道了,我去。”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一路上,仍是照旧,见到路边瑟缩着的流民,她便过去给些银钱。
行到街角处,她正要折返,忽而听到一声细弱的呻吟。
回头一看,只见角落的墙根下,正正倚靠着一个少年。
他穿着一身麻衣,衣服破破烂烂,从破洞处隐约可见一些瘀伤。
他披头散发的,看上去像是一只脏兮兮的小流浪狗。
——差点漏了这一个。
任如意想。
掂了掂钱袋,她走到少年面前,弯腰,径直将剩下的所有的钱递过去。
“拿去买点吃的吧,再买点药。”
他却没有那些流民们的仓皇和惊喜之态。
而是抬头。
眼中有着隐约的、狂热的光。
“说!你把如意姐藏到哪里去了!”
杨盈望着李同光,怒目而视。
李同光端正地坐在案几后,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微笑开口。
“礼王殿下,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哪里是无凭无据!如意姐已经两日没有回来了,我们循着她那日的行踪去问,有人目睹,明明就是被带到了这里!”
李同光笑眯眯地望着气势汹汹的一行人,淡淡道:“你们梧国丢了人,却来我这里讨要,不觉得很没有道理么?”
杨盈见他一副咬死不认的模样,一时怒从心头起,皱眉就要上前理论。
“你……"
宁远舟抬臂一拦。
而后抬眼,望向李同光,肃声道:”长庆侯,我等既敢找来这里,那必然是有足够的人证,否则,我断不会冒着激怒你的风险,率众上门。”
李同光转着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宁远舟继续道:“若是长庆侯执意不交人,我们也只能非常时机、非常手段。眼下两国情形,你我皆知,当下,实在应当顾全大局,尽量少有冲突,你说是吗?”
这番话说得周全又妥贴。
只是不知道,这李同光会不会听。
众人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上首,李同光沉默地看了他们一晌,始终没有言语。
宁远舟再次抬高声音、重重咬字:“大局。”
李同光面色一沉。
手中酒杯重重往案几上一跺。
然后扬声道:“来人。”
一侧侍立着的侍从,立刻心领神会。
几人齐齐转去后堂,对着宁远舟一行人道:“几位请。”
众人面面相觑,唯恐有诈。
然而,想到任如意在他手中,也只得咬咬牙,跟上去。
房内,任如意正躺在床上,沉沉睡着。
杨盈大惊失色,扑到床前:“如意姐!如意姐,你怎么了?!”
任如意仍是一动不动。
见众人惊疑不定地望向自己,李同光平静道。
“她中了毒,一直昏迷不醒,看这情形,多半是再难醒来了。我此处恰巧有几位天下有名的神医,不若,就将她留在这里好了。”
众人一时大惊。
杨盈哭着大喊:“你胡说!不可能的!如意姐不会醒不过来的!”
宁远舟与于十三一对视,安抚似地一拍杨盈的肩:“先把她带回去,我们细细诊治,一定不会有事的。”
宁远舟上前,将昏迷的任如意径直抱起,然后急急地便往门外走。
李同光面色一沉,上前一步,手臂微微一动,便被于十三拦住。
于十三笑眯眯地看着他,懒懒散散道:“哎,侯爷,这时候,可没有变卦之说。”
然而,拦着他的手,却是紧绷绷的。
一副随时蓄势待发的模样。
一直等到宁远舟他们离开这处府邸。
于十三这才收手,对李同光一抱拳:“告辞。”
众人离去。
房中一时寂静。
李同光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拎起桌上的茶壶,缓缓倒了一杯茶。
倒好后,他却不喝,只是握在手里,垂眼端详。
窗外,有一只飞鸟急速掠过,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
他如梦方醒般,缓缓开口:“这就走了。”
却不是愤怒。
也不是不甘。
他缓缓踱步到床前,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知道,找来这么一个和你身形一模一样的死囚,给她戴上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手指在床头一个隐秘的机关上一按。
咔哒一声。
发出机括转动的机械声。
床后,一道暗门,缓缓升起。
李同光还在平静地继续说:“她一直睡着,那些人,就会一直想办法给她解毒,根本发现不了,她不是你。”
随着暗门升起,房中的亮光,一点一点弥入密室中。
任如意面色苍白,嘴唇被牢牢用结实黑布捆住,半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他提步走进去。
任如意一动。
手脚上与密室墙壁相连的锁链,碰撞出了清脆的锐响。
当啷。
李同光的脸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看到他那双犹带喜悦与迷狂的眼睛。
他走到她身前,微微俯身,直视着她。
“现在,你是我的了。”
“就算你不是师父,我也不能容忍,你顶着与我师父一模一样的脸,在旁人身边。”
任如意蹙眉望着他,眼中有微微的、凛然的冷光。
他在她面前缓缓半跪下来。
她的眼神中显露出威慑之意。
他凝视着她,却没有半分顾忌或是退缩,竟又忽而微笑:“很好。这样,就更像了。”
他抬手,将那蒙住嘴巴的黑布单手挑开。
然后将手中的那杯茶递到她面前。
“喝一口吧?——毕竟,来日方长。”
私设:遮宁双重生
HE,放心入
“张大人既然已经与雪宁说清楚,雪宁便不会再纠缠张大人。”
姜雪宁只觉得头脑混沌,上一世姜雪宁恳求张遮包庇,最后害的张遮入狱,还害的张遮没能见到他母亲最一面。
横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世俗人情,而是道德伦理。
姜雪宁看着张遮渐行渐远的背影,终是撑不住自己僵硬的身体。
她蜷缩着抱着身体蹲在地上。
直至拐角,张遮才泄了力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单手撑在墙面,捂住阵痛的胸口,他又怎会不心痛,姜雪宁于他而言是不能说出口的痛。
现在的他......
现在的他有太多的顾虑,他没有办法像姜雪宁一样,将自己的喜欢宣之于口。
姜雪宁遵守自己的承诺,不再去找张遮。
她日日被谢危用课业所逼。
若不是她上辈子也曾经为了与大臣争吵时可以引经据典,她断然完不成课业。
张遮也如以往一样,每日处理刑部的事物就已经足够他忙活。
大臣们倒是都很看好张遮,张遮自是不愿阿谀奉承。
不乏有些乐于巴结的人,看张遮官途坦荡,硬是要与他讲情事。
然不知他早就心有所属,张遮通通以母亲身体需要他细心照料唯由统统拒之。
只是这个借口却没挺过这个冬天。
张遮的母亲突然离世。
姜雪宁得知后,直接奔着张宅去了,断然不记得自己的承诺。
“张大人……”
姜雪宁满脸心痛,嘴角也忍不住抽搐。
张宅清俭,下人不多,看见前来的人是姜雪宁也就没有阻拦。
张宅的房梁上挂满了白绫。
正厅当中摆放着张遮母亲的棺材,张遮跪坐在棺材的前方,散落一地的酒壶,还有带着火星的烧纸炭盆。
手里的酒壶被高高仰起,酒水顺着张遮的嘴角,流至脖颈,一路在往下至胸口。
张遮抬眼看着姜雪宁,双眼空洞无神。
“重来一世,我张遮还是如此没用,为何?姜姑娘,你说为何?”
张遮的悲伤从全身散发出来,穿透姜雪宁的身体。
两世的记忆在张遮的脑海里悠走,他的母亲再次的离他而去。
上一世他想将一切的原因归结于自己信了姜雪宁的话,被蛊惑了心智,这才害的母亲离世。
而这一世自己日日守着母亲,也愿意为了母亲远离姜雪宁,可是为何,还是改变不了?
张遮只觉得心口堵的慌,他扔掉手里的酒壶,一下比一下重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酒壶顺着地面滚至姜雪宁的脚边,姜雪宁犹豫着拦下张遮的手。
“张大人,莫要伤着自己。”
姜雪宁自知没有任何言语可以磨平张遮内心的伤痛,唯有劝说他不要伤害自己。
“姜姑娘,是不是再重来一世,母亲就可以回来了?”
“一定是,一定可以,对不对?”
张遮反抓住姜雪宁的手,用恳求的语气祈求姜雪宁可以说出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姜雪宁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手腕被张遮抓的生疼,她却希望这样可以减少张遮内心的伤痛。
张遮期待的看着姜雪宁的眼睛,在得到片刻的沉默后,他松开姜雪宁的手。
再回神时,只见穿着单薄里衣的张遮,站在院中,手持锋利的长剑。
“张遮,你莫要冲动!?”
姜雪宁惊呼失措,不知张遮究竟想要做什么。
张遮似乎听不见姜雪宁的声音,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姜雪宁顿时慌了神,张遮的执拗她知道,如今张遮又饮了不少的酒。处事只会更加极端。
她试探着想要夺下张遮手里的剑,只是枉然,张遮的戒备心太重。
“姜姑娘,可知失去至亲是何感觉?”
姜雪宁怎会不知,婉娘对于她来说便是至亲。婉娘离开时,姜雪宁哪怕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是没有丝毫减少内心的伤悲。
她自是可以理解张遮。
姜雪宁还未回答张遮的问题,他手上就有了动作。
情急之下,姜雪宁值得用手去挡。
“姜姑娘?!”
张遮看见姜雪宁的鲜血流淌在剑身又低落到地面。
手中的剑掷地有声,张遮握住姜雪宁的手,想要止血,可是那血液又会从指缝中溢出。
滚烫又冰冷的鲜血让张遮清醒过来。
终于在张遮细心的处理下,伤口也算是止住了鲜血。
“姜姑娘,大可不必做这些。”
张遮一边整理纱布,一边说,他那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任谁都会觉得冷漠。
姜雪宁冷笑一声,看着自己受伤的手。
“张大人不必在意,雪宁不过是不忍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寻短见而已。”
姜雪宁的话,带着赌气的成分,若是知道张遮这般不领情,她断然不会出手阻拦,当然这些不过是她嘴硬。
就算重来一百次,她也不会让张遮死在自己的面前。
“那便是最好,如今姜姑娘已然是个好人,还是不要和张遮牵扯过多。”
明明是张遮最想要的距离,只是听到姜雪宁口中的不在乎,还是难免神伤。
姜雪宁自是识趣,她断然不会舔着脸赖在张遮这里。
她大步流星的离开张宅。
张遮看着姜雪宁离开的背影,莫名叹了口气,似乎满是心事。
张遮几日都未曾上朝,皇上念在他丧母,也不想过多苛责,还给了赏赐,以宽慰张遮悲伤的心情。
姜雪宁被张遮气的在家休养了好久,一回到宫中,就被谢危逼着练琴。
下了学,姜雪宁背着琴正要去找谢危练琴。
刚到门口,姜雪宁就听见门内传出的攀谈声。
“张大人,此事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张遮明白。”
姜雪宁听出这是张遮和谢危的声音。
还未等姜雪宁做出隐藏动作,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张遮正对上姜雪宁的眼睛,眼神中先是一惊,后有归于平静。
姜雪宁实在没想到自己偷听还被逮到个正着。嘴角想要扯出一抹笑,但是看到张遮满是疑问的眼睛,就怎么也笑不出来。
“姜姑娘,为何在此?”
张遮倒是不怕姜雪宁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只是不想将姜雪宁牵扯其中罢了。
“是我让宁二小姐来练琴的。”
还未等姜雪宁回答,谢危便已经替她说出自己要说的话。
“既是如此,那我退下了。”
张遮说着便转身走了,期间没有给姜雪宁任何一个眼神。
“还不快来练琴。”
姜雪宁发着呆,突然听到谢危正在催促自己,连忙去练琴。
谢危没有过多为难,很快就放姜雪宁回去了。
姜雪宁一个人走在回自己住所的路上,想着乘着夜色来临之前到达住所。
正快步走着,突然看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姜雪宁连忙上前。
“张大人,是在此处等我?”
姜雪宁压住内心的欣喜,面上也还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这条路不是什么要道,确实自己的毕竟之所,姜雪宁有理由怀疑张遮是在等自己。
“姜姑娘,在下只是想要劝告姑娘切莫与谢大人走得太近。”
张遮面色如常,此话仿佛无关痛痒。
“张大人是在关心雪宁吗?”
姜雪宁自然知道谢危不是可以相信的人,只是方才与谢危密谋的人,分明是他,怎么如今,自己又成了贴上去的人了。
“谈不上关心,只是提醒。”
张遮还是如此冷淡,婉如这世上最难化解的冰川。
“雪宁明白了,没有别事,雪宁就先告退了。”
姜雪宁说罢,转身就要走,忽然想起今日听到的密谈,忍住不住又说道。
“张大人还是自己小心些为好。”
姜雪宁径直消失在张遮的视线。
张遮收回想要挽留的手,木讷得垂在身侧。
姜雪宁回到住所,怎么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觉得奇怪。
以她的回忆来说,上一世张遮与谢危的交集并不多。
张遮为人清正廉明,最是不堪与谢危这种城府极深的人为伍。
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开始为谢危做事,话语中还提醒自己远离谢危。
这明显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谢危,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清晨的浓雾似乎也要慢慢散开。
宫中大型举办了元宵灯会。皇上设宴邀大臣携家眷参加。
姜雪宁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张遮。
“姜二姑娘,来陪我喝一杯。”
薛姝举着酒杯,还说完话,便一饮而尽,丝毫不给姜雪宁拒绝的机会。
姜雪宁接过薛姝递过来的酒,也是一干而尽。
薛姝满意的离开姜雪宁的面前。
姜雪宁再次往张遮的方向看去,如今那位置上已经没了人。
姜雪宁只觉得一阵头痛。
薛姝注意到后,连忙命自己的下人。
快扶姜二姑娘到偏殿休息。
姜雪宁在下人的搀扶下进了偏殿。
只刚进门,下人立马退出去,带上房门,而后上锁。动作一气呵成。
姜雪宁忍着头痛拍打着门。
“开门!?”
姜雪宁大叫了几声后,不见有人回应,便收了力气。
突然听到屏风后面有动静,姜雪宁忐忑的绕过屏风。
印入眼帘的便是赤裸上身的张遮。
设定,姜雪宁上辈子知道,谢危给的那把刀,是用来扎燕临的
扎还是不扎,这是个问题。
从梦中惊醒。
姜雪宁脊背上冷汗涔涔。
身后有沉缓又绵长的呼吸。
她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微微一动,感受到锦被之下,燕临的胳膊还紧紧地圈在自己的腰上。
周身酸痛难当。
她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伸手,攥住他的手臂,试图从自己身上剥离下来。
她越是往外拉,他的胳膊就收得越紧,直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紧箍出刺目的红痕。
偏偏他还一声不吭,甚至眼睛都不睁一下,一副铁了心要装作睡着的模样。
姜雪宁的手掐在他的小臂肌肉上,几乎都要掐出血痕,然而都无济于事。
她终于放弃。
这样沉默地睁着眼睛,盯着床账外某个虚空的......
这样沉默地睁着眼睛,盯着床账外某个虚空的点,姜雪宁一动不动的时候,他却忽然收回一条手臂。
单臂撑在头侧,他倾身过来:“睡得好吗?”
这样寒暄般的话,与此时此景,十分不相称。
姜雪宁面无表情地说:“很好。”
说谎。
他看着她那明显带有厌倦意味的脸,不但不生气,甚至还微笑了一下:“我还担心,你不适应我在你身旁。既然你能睡得好,那我今日再来。”
姜雪宁的额角青筋,狠狠一跳。
他继续笑眯眯地说:“明天也来。”
姜雪宁淡淡地转开眼。
“后天、大后天……日日夜夜。你都别想甩开我。”
姜雪宁的后槽牙咬紧。
胸膛剧烈起伏几次,她将将平复下心头的恐慌感,尽量不动声色地,勉强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微笑。
“好。我自当恭候。”
还是说谎。
燕临脸上,那未达眼底的笑意,缓缓收敛。
门外,响起了谨慎的敲门声。
“小侯爷,外有要事,当下、当下不得耽搁。”
燕临还没有反应,姜雪宁已经浑身一僵。
找他都找到她的寝殿中了。
这就几乎可以说明,合宫上下,内内外外,应当都已经知晓了。
这荒唐无比的关系。
燕临临走时,她仍背对着他,一言不发地装睡。
他在床边坐着,忽而伸手,掰过她的脸。
她闭着眼,如同抗拒看到他一般。
燕临就这样定定地看了她片刻。
而后,他将锦被一路拉到她的下颌处,手劲极重地掖好后,便起身离开了。
她最终还是起身梳妆。
虽然,以她当下的处境,既然早就被燕临限在这一方天地中,本身就难以迈出去哪怕半步,梳妆也不过是徒劳。
但是她实在没有旁的事情可以做。
大局已定,身陷囹圄。
燕临对她,深恨入骨。
此时,还留她一条性命,无非是想看着她如何在他手底下苟延残喘罢了。
有朝一日,等到他满足了、厌倦了,那就是她的身死之时。
凤钗被她按在妆台上。
啪的一声。
此时,门却忽而被扣响。
小太监捧着一个漆盘进门来。
其上,赫然陈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小太监恭谨道:“娘娘,谢大人忧心娘娘安危,特令奴才送来此刀,以备防身。”
姜雪宁伸手取过。
抽刀出鞘,有些微的阻力。
刀锋上,有森寒的雪光一闪。
当真是一把好刀。
姜雪宁毫不避讳地,当着小太监的面,将匕首收入宽大的袖幅中。
“替我多谢他。”
夜幕再次悄无声息地来临。
燕临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人。
这次也不例外。
他进门时,一眼便看到,姜雪宁正沉默地坐在半开的窗子下,双眼空落落地,看向庭院。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
顺着的视线望出去,现在正值寒冬,百花杀尽,外面光秃秃的一片,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他俯身,自她身后,将她紧紧抱住。
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一片冰冷。
显然是坐了不知多久的模样。
他的下颌轻轻搁在她的肩侧:“没什么东西可看,你都能在这里坐个半天?”
姜雪宁单手抵着他的脸侧,试图将他推开。
燕临却径直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拉转过来,一双眼睛锐利地逼视着她。
“说啊,你在看什么?”
姜雪宁不说话,只是转开眼去。
他又一把掐住她的脸,将她的头强硬地掰过来。
他几乎是在对她大吼:“你就算天天坐在这里,往外面看,看到死,我都不会放你出去!你听到没有!”
一种难言的焦躁和疲倦,从姜雪宁的心底泛上来。
她皱眉,手臂反拧着朝下,试图挣开他的手:“我知道。”
燕临没有再续上力,她当真轻轻巧巧地将手抽回。
然而,他那空落落的手,还停在原处。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地转了一圈,忽然冷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你不知道。”
钗环被他一把取下,和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鸣响。
她被他按在窗下的矮榻上。
他的声音满带痛恨地,响在她脑后。
“你不是想看吗,那你看,看个够。”
她被他按得很痛。
她一开始,还在强忍着不出声。
但是他愈发过分,让她实在无法将自己抽离出去。
上衣乱散散地垂累在榻上。
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衣袖上,摸到了一样东西。
是那把匕首。
她面无表情地将它抽出来,握在手中。
他撑在她背后,而她的动作,堪称光明正大。
完全没有任何要躲藏的意思。
燕临一眼看到,动作一停,几分震惊地说:“你要杀我?”
沉默一下。
他忽然大笑起来,声音中满带自嘲:“你要杀我。”
姜雪宁不答,只是攥紧了匕首。
她以为,震慑也好,激怒也好,他至少会就这个匕首的事情,略停一停。
没想到,他明明看得真切,却佯做没有看到。
仍然是变本加厉地按着她的后颈,变本加厉地继续他的事情。
姜雪宁艰难地推抵着他的胸口,十分勉强地正对向他。
乌黑的眼睛中,有森然的冷光。
她动作缓慢地抬手。
当着他的面,将匕首对准了他的喉间。
“这几日,那位娘娘,似是有些奇怪呢……”
“你也如此觉得吗?”
“怎么,你早便察觉了?”
“如何不察觉?那位娘娘已经接连十日没有好好用过一餐饭了,几乎都是只动两口,便不再下筷。”
“那……要不要去禀告给燕将军?”
“你疯啦?将军不日就要登基,当下正是忙碌时候,那位娘娘素日不得将军待见,若是贸然禀报,你我哪还有好果子吃?”
“这话极是,还是姐姐周密。”
两个宫女如此交谈着,手中端着撤下来的菜肴,一路渐渐走远了。
燕临沉默地远远站在拐角处,一言不发地看着姜雪宁宫室的廊檐。
不好好吃饭。
是打算寻死吗?
虽然不是她的行......
虽然不是她的行事作风,但是她被他监禁起来这么久,或许当真厌烦与他周旋了,也说不定。
燕临的手缓缓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显露。
——她要寻死,那便随她去。
反正他本意是报复。
这些时日,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杀掉她。
她屡次故意激怒他,屡次对他露出倦怠又厌恶的神情。
屡次对他说:“燕临,你打算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
这些瞬间,他都很想杀掉她,一了百了。
因为,他也无法回答。
他只知道将她拘在身边,对她说出刺耳的话,强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
看到她由愤怒到隐忍再到筋疲力尽,他应当有大仇得报的快慰才对。
可是并没有。
完全没有。
就像是自己手中握着没有把手的刀一样,他将刀锋刺入她的血肉的时候,他的掌心也在同时被割得血肉模糊。
他无法承认自己还爱着她。
他只能将这些天来的痛苦煎熬,归咎于自己的懦弱。
未及冠的燕临虽然早就死去了。
但是他的懦弱,却因为姜雪宁的存在,而这么留存了下来。
一直延续到今日。
征战杀伐、手中鲜血无数,自以为已经铁石心肠的燕临,却不得不正面这一事实。
他只觉头痛欲裂,低下头,双手顺着额发狠狠插入发间。
额头抵在冰冷的手心中。
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眼前晃动的灯烛似乎都变成了让人心烦意乱的存在。
他自回到殿中,心就没有安定下来的一刻。
现在,已是半夜。
他忍耐一日,此时终于忍无可忍,霍然起身,大步朝着她的寝宫走去。
门外侍立的小太监一怔,忙跟上前去:“将军,夜深露重,您若需要什么,遣奴才去做便是。”
他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让膳房做几道菜,送去她那里。”
说完,他顿了一下,补充说:“清淡落胃的。现在就送。”
小太监一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忙不迭地应了,而后便急急地去通传。
燕临推开门。
一眼便看到,正散着长发、抱膝坐在床上的姜雪宁。
她原本正在出神,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他。
见是他来,她下意识地更紧地环抱住自己,神情中忽而带上了戒备。
燕临的脚步一顿。
是,她当然有戒备他的理由。
他强迫自己忽视心头那种不适感,径直走到床边,躬身一把卡住她的下颌:“为什么不吃饭?”
姜雪宁不敢将实情告知他,就只能随口敷衍:“我不饿。”
“不饿?”
燕临看着她最近明显清减的面庞,冷笑一声。
此时,太监将饭食一一呈上。
燕临攥着她的胳膊,一把将她带到桌边,按着她的肩膀,强硬地让她坐下。
菜色确然清淡。
然而她当下,见到什么都觉得反胃。
对于身体的变化,她是有感知的,心中也隐约有些猜测。
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燕临。
她只怕,以燕临当下对她的恨意,根本容不下这个孩子。
于他而言,她只是一个辜负过他真心的背叛之人,他本就挟了报复的心,将她监禁。
那么,他又怎么会乐意看到,背叛之人的腹中,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存在?
姜雪宁坐在桌前,久久没有动筷。
“你若不吃,我就亲自喂你吃。”
燕临开口,语带威胁。
姜雪宁咬咬牙,缓缓端起一碗看上去最为清淡的百合薏仁粥。
粥炖的香甜软糯,可是喉咙中似乎有一个阻隔食物下落的木板,还在不住地将入口之物往下推。
她喝粥的动作越来越慢。
越来越慢。
燕临看到她那食不知味、难以下咽的模样,终于忍不住。
他开口:“在我身边,就当真让你恶心到,连一口饭都不能好好吃了?”
姜雪宁一顿。
她在思考,是否要借着他抛出的这个理由,胡诌下去。
这样的沉默,让燕临误以为是承认。
他哈哈大笑:“好,好。你既想饿死自己,我就偏不让你如愿!从今天起,你的每日餐食,我都要亲眼看着,直到你接受现实,接受你再也甩不开我这个现实!”
姜雪宁闻言,立时如临大敌。
她蹙眉,反驳道:“我没有死志,你无需这么麻烦。”
“害怕了?”燕临冷笑,“你是个骗子。你说的话,我不会相信。”
说着,他就径直起身,端起搁在手边的一碗乌鸡汤,舀起一勺,递到姜雪宁唇边:“喝!”
鸡汤的油都撇去了,放了枸杞,味道清香。
但是那荤腥之气一扑面,姜雪宁立刻反胃得根本忍受不了。
她推开燕临的手,“哇”的一声,将方才喝下的粥尽数吐了出来。
燕临脸色阴沉,但是看她那般难受,还是忍不住俯身,帮她拍着脊背顺气。
他的声音响在她脑后:“你就当真,厌恶我到这个地步?”
姜雪宁根本说不出话,还在一径自地干呕。
燕临深深一吸气。
看她浑身都在颤抖,尽管心头酸痛难当,还是觉得得给她开点宁神止吐的药。
于是他回身,对太监开口:“传太医。”
姜雪宁浑身陡然一震。
她捂着胸口,艰难大喊:“不……!不能传!”
私设:宫变后姜雪宁成了谢危的皇后
大殿之中,两人身形相叠。
谢危面无变情的掐着姜雪宁的脖颈。
“你说什么?”
谢危冰冷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姜雪宁双手抓住谢危的手,尽力让自己有喘息的机会。
“本宫腹中有燕临的孩子,陛下若是此时杀我,是想与燕临反目成仇。”
姜雪宁拿捏住谢危的命脉,她知道谢危和燕家的关系。也知道只有这样她才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尽管她知道腹中孩子的身份总有一天会暴露。
“你何时与燕临同的房?”
谢危不死心,明明他也和姜雪宁......
谢危不死心,明明他也和姜雪宁……
“在您喝醉的前一晚。”
姜雪宁即将窒息,抓着谢危的手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谢危眼角猩红,用力将姜雪宁甩到地上。
“好,很好。”
谢危疯魔般仰头大笑着说。
姜雪宁手撑着地板,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五年期限不可能取消,你就在这宁安宫之中好好养胎。”
谢危头脑混沌,他也不知道该要如何。
他可以用这皇位控制住姜雪宁的身,但控制不住她的心。
“待到五年之后,还希望陛下如约还雪宁自由。
”
谢危不想听姜雪宁的任何话,转身离开宁安宫。看见候在门外的燕临,只轻轻瞥了一眼。
步至宫门口时,又嘱咐内务总管,宁安宫的一切吃穿用度都用最好的。
宫变后,谢危便利用张遮的性命逼姜雪宁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想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他,她想做皇后,那他就为她皇上,可是到头来他还是得不到她的心。
“娘娘,你为何要骗陛下?”
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尤芳吟作为姜雪宁的贴身宫女,姜雪宁早就告诉过肚子里是谢危的孩子。
“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不过是让他手中多一个拿捏我的把柄。”
姜雪宁若是让谢危知道自己怀的是他的孩子,以她对谢危的了解,谢危不可能放她走。
“燕将军此刻就在殿外,要将此事告诉他吗?”
尤芳吟将姜雪宁从地上扶到榻上。一脸担心的看着姜雪宁。
“他怎会不知,传他进来吧?”
姜雪宁苦笑着看尤芳吟,到底是年龄小未经人事。
“宁宁,你没事吧?”
燕临轻松看见姜雪宁脖颈处的红印,忍不住的关心道。
“无事。”
姜雪宁低头将衣领往上遮了遮,面上露出笑容。
“你说你腹中孩子是我的,那便是我的。”
燕临虽不知道姜雪宁的用意,但是他习惯了为姜雪宁圆谎。
“谢谢你,燕临。”
姜雪宁蓄满泪水又发红的眼眶看着燕临,认真的道谢。
“你干嘛和我说谢谢……”
燕临想要上前拭去姜雪宁的眼泪,手还未触碰到她,就看见她往后微微一躲。
燕临识趣的收了动作。
“朋友之间,不必说谢。”
燕临语气轻松,当真是想要姜雪宁放宽心。
宏伟的大殿内,昏暗的灯线下。
已是深夜,谢危还在处理政务。书案上堆满的是他今日要处理完的政务。
姜雪宁此时正坐窗边的躺椅上,连日的孕反让她辗转难眠。
“娘娘,夜已经深了。小心着凉。”
尤芳吟替娘娘披上披风。心中不由得想着若是回到现代,还可以有些现代的方法减轻孕反反应,可这里是古代。
“芳吟,你想家吗?”
姜雪宁望着悬在空中明月,不由得想起小时候乡下与婉娘在一起的生活。
“娘娘是想家了?”
尤芳吟见姜雪宁不语,又接着说。
“要不芳吟和娘娘说说自己的家乡吧!”
姜雪宁点点头,听尤芳吟说了好多“西域”的生活。
不知不觉中,姜雪宁倚在躺椅上睡着了。
尤芳吟正想着该如何去将姜雪宁弄到床上时,门被推开了。
“陛下……”
“噤声。”
尤芳吟立刻闭嘴,退至姜雪宁的身后。
谢危将姜雪宁拦腰抱起,姜雪宁的手自觉的环上他的脖颈。
梦中的姜雪宁感受到一丝温暖,更加紧切的贴近谢危。
尤芳吟有眼力的退出房中。
床榻之上,姜雪宁安静的躺在谢危的怀中,谢危的手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姜雪宁的后背。
姜雪宁一夜好梦,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昨日陛下来过?”
“是。”
尤芳吟如实回答。
姜雪宁面上不语,心中泛起万千情绪。
生产期间非常顺利。姜雪宁成功诞下皇子。
宫中多出一条谈论,为何皇后生产当日皇上连去看都没有看一眼,产后更是半只脚踏进过宁安宫。
更加引起讨论的是燕将军往宁安宫跑的倒是挺勤。
谢危经常趁夜色偷偷去看姜雪宁,还有她的孩子。
小孩子长得很快。似乎每次见到他,都会发现他长大了一点。
有一日谢危路过宁安宫,听见里面欢声笑语。
谢危走进宁安宫看见了燕临正开心的陪同小皇子玩耍,姜雪宁在一旁笑的灿烂。
那是他没见过的,不属于他的笑容。
“参见陛下。”
燕临首先看见皇上,首先行礼。
小皇子一见自己的父皇来了,连忙躲到姜雪宁的身后。
“参见陛下,卷儿怕生,陛下莫怪。”
姜雪宁拦在谢卷前面,害怕谢危责怪他。
“怕生?”
谢危语气阴冷,若不是方才他看见欢声笑语的一面,他当真是相信了。
他气势逼人,立在姜雪宁的面前。
“军中没有事务要处理吗?怎么天天往宫中跑。”
燕临刚想为姜雪宁说话,被谢危的一句话噎住。
“不日就要与北月大战,燕将军是有十分战胜的把握?”
谢危盛气凌人,句句将燕临心上扎。
“那臣先告退。”
燕临明白再待下去会让谢危更加动怒,行完礼就退下了。
“皇后,你只在怕我吗?”
谢危单手抓住姜雪宁的手腕。
“孩子还在,你别吓到他。”
“芳吟,来把卷儿带下去。”
谢危直接扼杀了姜雪宁找借口的机会。
“陛下可还记的五年之约,如今卷儿即将过四岁生辰,陛下也该还雪宁自由了。”
姜雪宁不再躲闪,这么多年心中的害怕早已消失殆尽。
“自由?何来自由?”
“你想要的自由根本就不存在。”
谢危只觉得姜雪宁单纯,什么自由都只存在无望的幻想里。
“谢居安,你骗我!?”
姜雪宁挣开谢危的手,反手一巴掌扇在谢危的脸上。
谢危顿时觉得脸上一片火热。
“娘娘,不好了,小皇子出事了!”
宫女通传声,打破两人之间的禁锢。
“你说什么?卷儿呢?”
姜雪宁不再管谢危,连忙询问宫女。
“芳吟姑娘正守着呢,小皇子在楼阁上玩耍不小心摔了下来,头部大出血。”
姜雪宁心上一惊,腿下一软。
谢危连忙扶住。
“传御医院的所有太医。”
谢危的声音让姜雪宁有了些许的镇定,慌忙赶至殿内。
“娘娘。”
尤芳吟看到姜雪宁,带着哭腔。
姜雪宁看见躺在床上的卷儿,眼泪立马决堤。
太医此刻也赶到了。
“芳吟,好端端的卷儿怎么会摔下来?”
尤芳吟向来对小皇子细心,怎么会。
“都怪芳吟,小皇子说想喝莲子汤,奴婢就去做了,让心儿看着小皇子。”
“对,心儿呢?”
尤芳吟突然想到这几日心儿对小皇子的上心,果然早有异常。
“陛下,小皇子失血过多,恐熬不住将头上的伤缝合,就会……”
太医齐跪一排,只有领头的太医开口说道。
“怎么会,卷儿还那么小,你们再想想办法救救他。”
姜雪宁痛哭着,握住太医的手。
“娘娘,芳吟有一个方法,以活人输血给小皇子,以保太医顺利将伤口缝合。”
尤芳吟想到现代医院输血的方法。
“不可。此法臣从未见过,更何况皇子乃是龙子,血脉岂能玷污。”
太医院连忙阻止,有关国本,断不可马虎。
“那就输朕的血。”
血脉需纯正,谢危的血自是最合适的。
“不可!”
姜雪宁和尤芳吟异口同声的说。姜雪宁想起尤芳吟和她说过输血不能是直系亲属,皇上自然是不能输的。
“为何?”
谢危问姜雪宁,见她不答又转向尤芳吟。
“此法不能是直亲,陛下和娘娘都不可以。”
尤芳吟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实情。
地下车库里,我戴着帽子,狗狗祟祟,拿钉子扎我死对头的车。
只要她到不了场,那谈判我就势在必得。
下一秒车窗拉下,我的商业死对头陆芷熙,正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50w。”
1.
“轮胎50w。”
话音入耳,我拿钉子的手一抖,果断背到身后,悄咪咪扔掉。
陆芷熙像是没看见,手肘撑着方向盘,继续淡淡道。
我一噎。
还真是死扣……
明明气质清冷高贵,从上到下也是一身名牌,一副豪门大小姐的贵气模样,实际却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和她斗了那么多回,虽然有输有赢,有来有往,但几乎每一次我都会破财。
还是不消灾的那种。
比如现在。
“......
“轮胎好着呢,怎么了?”扔掉作案工具的我,朝她扬起了脖子,相当有恃无恐。
毕竟周围监控我早找人黑了。
“有监控。”陆芷熙敲着方向盘,一字一顿。
“那又怎样?有监控又不等于有证据。”我极其嚣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车上的监控,最近装的,刚好能拍到,”陆芷熙表情淡淡,继续补充着,“我还给你拍了照片,就在刚刚。”
尾巴瞬间蔫儿了,我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讽她。
“心真脏啊,还特意拍照片……”
“还好。”陆芷熙情绪管理相当好,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连话都没停顿,“银行卡吧,你上次转过。”
我深呼吸,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字音。
“不能,真、没、坏。”
陆芷熙顿了顿,面无表情扔给我四个字——
“技术真烂。”
话音未落,她便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留难以置信的我,吃了一嘴车尾气,并在原地气得跳脚。
md,怎么会有人又扣嘴又毒,这样的人凭什么投那么好的胎啊!
2.
都说祸不单行。
刚回到公司,助理莉莉就告诉了我另一个噩耗——
海生科技被陆氏集团收购了,就在今天早上。
我气得给自己薅掉了两根头发。
陆芷熙她个小垃圾,她玩不起,她搞偷袭!
怪不得刚才被扎轮胎,她一点都不急,还有心情拍我照片……
莉莉见我头都要秃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姐,其实还有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到底好不好?你说。”平复着呼吸,我尽量心平气和。
“宋氏的那个项目,陆氏应该还没有拿下,目前负责人宋琳态度极不明确……”
说到这,莉莉皱了皱眉。
“最近几天她应该都会去梦色le吧,这位小宋总最爱这些,就是不知道陆氏会不会派人去堵……”
我瞬间眼前一亮。
“不明确就是最好的态度,晚上我去。”拍了拍莉莉,我利落起身。
“等一下,姐,那le吧是……”拦住我,莉莉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又拍了拍她,笑眯眯的,“那更好了,陆芷熙那种自负清高的人,肯定是不会去这种地方的。你信我,这单我势在必得!”
莉莉被我的自信感染,也跟着兴奋地点了点头。
3.
不过夜晚8点,才刚进光线梦幻的le吧,我就被“啪啪”打脸了。
卡座之上,那张清冷矜贵,又透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脸,不是陆芷熙又是谁。
她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就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耀眼得吓人。
假,假的吧?陆芷熙会泡le吧?
我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差不多就是你愿意相信她是本人,还是更愿意相信我是秦始皇?
清了清眼睛,这一次,我终于看见了坐在她身旁,被她衬得平平无奇的小宋总——宋琳。
行吧,狠人。
嘴角抽了抽,我走过去打招呼。
“好巧啊,宋总。”我笑得跟朵花似的。
“哦?林总啊,”宋琳闻声,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朦胧,像是喝醉了,边应和着我,她边转头去看陆芷熙,笑眯眯的,“是有够巧的,是吧,陆总?”
陆芷熙掀了掀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宋琳被她故意忽视,也不嫌讨了个没趣,晃着手中的酒杯,依旧笑嘻嘻的。
“好吧好吧,那我可不管了。”抿了口酒,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陆芷熙顿时冷冷乜了她一眼,带着警告。
莉莉不是说,宋琳态度一直不明确吗?可看她待陆芷熙的熟稔模样,也不像会不明确的样子啊……
但凭着多年来的工作本能,我还是笑着打了圆场。
“来,宋总,我敬你一杯。”拿起桌上的鸡尾酒,我隔空朝宋琳举杯。
“哦,林总客气……”宋琳眯了眯眼,眼底玩味的笑意更重,同时也朝我举杯。
但她话音未落,就被一道冷音急切地打断了——
“酒品太烂,别喝。”
开口的是陆芷熙,她蹙着细眉,眼底像积了雪般寒冷。
阻拦声入耳,我仰头的动作顿了顿。
但也就侧目扫了她一眼,我便再度举杯一饮而尽。
甭管,这货嘴毒的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了。
一天天给她惯的。
见我毫不迟疑,陆芷熙瞳孔缩了缩,沉下清冷昳丽的脸,直接从卡座里起身,伸手一把夺过我的酒杯。
“陆芷熙你干嘛?”我轻嘶一声,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陆芷熙脸色越发沉,也不说话,扯了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不是,陆芷熙你……”我挣脱不掉,被她拽得踉跄,只好赶紧给宋琳赔了个笑,“宋总,失陪一下。”
宋琳笑眯眯摆了摆手,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慢走~”
4.
“陆芷熙!”被拉着走太快,我莫名有些喘,且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原因,脸都开始发烫了。
陆芷熙依旧没回我,周身气压低沉得吓人。
见状,我果断把嘴闭上。
好吧,不和发疯的人一般计较。
直到我被甩进车里,按在车后座上,扣完安全带,她才按住我的肩膀,黑着一张漂亮清丽的脸,颇为咬牙切齿地冷声吼道。
“林烁,你来之前背调都不做清楚的吗?”
“背调什么?”我呼出热气,下意识给自己的扇风,同时莫名其妙地回瞪她。
怪了,怎么这么闷热?
我话音未落,陆芷熙脸更黑了,周身的气温低像是能冻死人。
“什么都不知道,她桌上的酒你还敢乱喝?”
掐着我的下颌,她几乎冷笑。
“你知不知道,宋琳喜欢把那东西当饮料喝?方便她后面……找、人、办、事。”
热,好热。
话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朦朦胧胧的,我脑袋烧得迷糊,不禁有些走神。
唔,这里凉快。
抱住她的手臂,我无意识地蹭了蹭。
陆芷熙一怔,赶忙将被困的手抽出来,同时按住我一字一句冷声提醒道。
“林烁,你清醒点。”
我却不依不饶继续往上贴,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脑袋靠在她的颈窝里乱蹭。
“不要……舒服……别走……”
陆芷熙身体僵住。
但仅一秒,她便继续伸手来扯我,就是一贯清冷的嗓音,此刻莫名有点哑。
“忍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医院……”
烧得迷糊了,我胆子也跟着大起来,哼哼唧唧的。
“我最讨厌医院!”
陆芷熙显然也清楚这件事,沉默了一下,有些不适应地放低声音哄道。
“别任性,这药药劲很大,必须得去。”
“不要!”她态度越软和,我就越来劲,甚至搂紧她的腰耍无赖,“就是不去!要不你给我找个人——”
“你敢!”陆芷熙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踩着我的尾音响起。
我顿时被她吼得一个激灵。
但等抬头望见她的面庞时,我的脑袋就又晕乎了。
唔,这张脸够漂亮,也够禁欲,要是染了情色,该更好看吧?
都是酒壮怂人胆,尤其这还是一杯加了料的酒。
解了安全带跪在车垫上,我直接扯住她熨帖平整的衣领,迫使她低头和我对视。
半仰着粉面,我笑得轻佻,语调玩味。
“找不找?不找我就用你。”
陆芷熙没动,眸光闪了闪,嗓音格外哑:“你确定?”
“确不确定,试试不就知道了?”
回应她的是我一个极度挑衅的吻。
下一秒,“砰”的一声,车门锁死了。
你身为A市最牛的家庭教师,声名远播。
但最近你接了一个很诡异的单。
说好的要给高三学生补课,但每次去到家里后,并没有人,只有一只猫。
管家说没关系,对着猫上课一样的。
你本来还有有些犹豫,但那户人家给的实在太多了。
看在钱的份上,你硬着头皮接下来这活。
可那只猫总是喜欢跳到你的腿上,干扰你上课不说,还眼眸带光地看着你。
总感觉它是在故意招惹你,让你分心,好去撸它。
所以你便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来上课就先把猫抱着,撸着猫上课。
而且渐渐越来越随性,毕竟真正听课的又不是孩子,又不会有人检验成果。
这......
这种给钱让你撸猫的好差事,岂不美哉。
可猫猫最近开始有脾气了,你来的时候它竟然不再亲近你,也不跳到你怀里了。
你有些纳闷,自己不过是中午因为感冒请了几天假,怎么猫猫就不亲近自己了呢?
于是你蹲下,对着他展开了怀抱,并开始哄它,“乖乖,来让姐姐抱抱嘛,前几天生病怕对你不好,我好想你。”
它高冷地回头看了一眼。
忽然你听到了一个声音。
“姐姐当真是想我?还是敷衍我?”
你环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人,有些疑惑地盯着那只猫。
“姐姐往哪儿看呢?难道我不够好看?等过了这段掉毛期,我就能恢复人形了,到时候让你好好看看我。”
你现在确定了,你听到了猫咪的心声。
而且它长得如此萌,竟然是个男孩子!
你对着他笑了笑,“来,我抱着你上课好吗?再过一个月合同就到期啦。”
猫咪傲娇地抬了抬脖子、却在路过你身边的时候驻足。
“我想装一下的,可姐姐身上太香了啊!”
所以你看到了那毛茸茸的小猫咪朝着你款款而来,依旧一副傲娇脸。
但它心里却在说:“好耶!今天是桃子味的姐姐,呜呜好好闻,受不了了,我好想立马变成人形。”
你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一把抱起了它。
“那今天来教你英语吧,以后没事出国玩起码能用上。”
他的爪子在你的裙子上轻轻挠了挠,“不要,好讨厌学英语,不过我爱听姐姐说英语,要是以后要出国玩我就把姐姐拐走!给我当翻译!”
你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翻开了书,将猫咪的头放在了书旁,一口纯正流利地英文讲的小猫咪昏昏欲睡。
你一边抓着它颈窝的细细绒毛,一边顺着往下摸。
直到摸到某个部位。
身下的猫咪忽然传来了一阵尖叫。
“啊!摸哪儿呢?人家还是个c!羞死了羞死了!”
你吓得连忙往下看了看,脸都要黑了,明明是你新做的美甲不小心划到了它的特殊部位,不过是男女都有的部位,也不知道它在激动什么。
要激动也应该是等它真正变成人吧。
到时候要是摸到了才应该尖叫。
不由得你的心里痒痒的,直到它又说:“咦,姐姐怎么不念了?是感觉出来了我不一样了吗?”
你赶紧收回视线,继续面不改色地念着英语小说。
只有你自己知道内心的涌动,一旦开了口子,就会像洪水猛兽一样淹没你,直到吞噬你后才会慢慢散去。
你在想,声音这么好听的男高,还是小猫咪,rua起来一定很带劲。
如果在rua的同时再变成人形,就更加刺激了。
那天晚上回家,你果然做梦了。
梦里一片旖旎,而他躺着任由你摆布。
受不了了,你直奔某成人用品店,去买了好多新鲜玩具。
在打算去交友网聊聊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当打开那个匿名聊天网的时候,有一个男生引起了你的注意。
照片是素颜照,没有美颜过,有点像刚睡醒的样子,睡眼惺忪,有一股朦胧美。
不知道怎么的,你看到他就代入了任教那家小猫咪的声音,让你内心微微动了动。
于是你点了喜欢。
只要对方回应喜欢,就可以在线聊天。
有个好处是可以直接语音聊天。
你带好了变声器,翻看着他的介绍。
“喜欢姐姐摸头杀。”
你笑了,这不是那只猫咪还能是谁?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登陆这种网。
终于你敷上面膜的时候收到了他的回应,他直接拨通了语音聊天。
你清了清嗓子,用最完美的夹子音sayhi。
他那边顿了顿,“你好,我还是学生,不约不聊s。”
你抿了抿唇,这么快就暴露自己吗?
“哥哥,怕什么,反正都是网上聊一聊,难不成你还想跟我奔现呀?”
你逗弄着他,直到他来了句爆炸性的话,让你的变声器都不小心滑落。
“我只喜欢姐姐,最好是老师的姐姐,而且一定要穿着A字裙,念书的时候带上眼镜,还有,姐姐你装什么妹妹呢?我知道是你,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有这个网站?还不是因为在你手机上看到了!特意注册的。”
“没想到第一天就被你看上了,真是我的荣幸。”
你连忙用识图软件搜了搜弟弟那张照片,你都不知道他竟然就是A中最有名的校霸,而且就是网传家里巨富,不用靠读书就能坐拥金山的富豪级别的少爷。
你依旧用夹子音喊道:“哥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的笑意让你头皮有些发麻,“老师,别这样,非要我说破吗?”
你深吸一口气,“既然哥哥不跟我玩,那就不玩。”
“老师,明天一定要来,我给你一个惊喜,顺便说一句,我知道你所有喜好,包括你今天买的东西。”
刚开始有被他忽悠到,但你现在完全想通了,校霸嘛,难免还很中二,那就顺着他演呗,看看明天究竟有什么惊喜。
「再说一遍,怎么进去的?」
肛肠科主任皱着眉,透过镜片传来犀利的光。
我红着脸结巴:「滑了一跤,坐坐坐进去的。」
没想到网上段子一样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面对气势威严的肛肠科主任,我硬着头皮不肯松口。
透过镜片传来犀利的光,我感觉我的脸烫到将空气都升温两度。
「滑了一跤,坐坐坐进去的。」
站在主任身边的见习医生顾昼发出了一声轻笑。
主任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们见多识广,其实内心早就有了答案。
特么的,可我真的是不小心坐进去的啊!
既然心里有答案了,怎么还硬要逼问我!
还有!罪魁祸首......
还有!罪魁祸首在那笑什么笑,我这还不是因为你!
虽然内心在咆哮,但我实在没脸说出口。
顾昼在医院见习,日夜颠倒实在太忙。
「小顾,你直接帮他取出来吧。」
我跟个鹌鹑似的跟在顾昼身后,他全程带着和煦的笑容,但我知道,他下手时是带了点私愤在的。
他眸色幽深,白色手套握着还在嗡嗡作响的东西。
「嚯,还会震动。」
我脱力后,脑子就有些转不过弯。
「是啊,还能加热呢。」
感觉到顾昼的气场凛然突变,我麻溜开始提裤子。
他像提溜小猫似的捏住了我的后颈,逼我直视他。
「是我没喂饱你?」
本来人加班就累,出了这档子事把脸面丢完,罪魁祸首还这咄咄逼人。
我一腔委屈无处发泄,是可忍零不可忍!
「你喂我了吗!喂了吗!你多久没在我醒着时下班了!」
被我一吼,顾昼愣了一下,松开了我。
「抱歉纪川,我……」
主任的声音隔着帘子幽幽传来:
「小顾啊~明天晚上的急诊值夜排班,我把你去掉了哈~」
脸彻底丢没了。
人生究极社会性死亡。
请了两天假,我窝在家里将碎得四分五裂的尊严一点点拼回来。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顾昼说我内膜有挫伤,需要好好修养,清淡饮食。
呵,男人。
我掀开锅盖,看到他煮的粥,清汤寡水,毫无食欲。
嫌弃地打开了外卖软件。
下单时犹豫了一下,备注:请不要放辣椒。
叛逆了,但没完全叛逆。
但我没想到商家真的叛逆,完全不看备注,满盆辣椒。
我人傻了。
现在用餐高峰期,再点一份可能要等一个小时。
商家麻溜地已读不回,不给一点商量余地。
倒掉吧,着实浪费,但是吃吧,可能会被顾昼狠狠惩罚,不过想想我现在这幅样子,他也不能对我怎样。
我愉快地抽出筷子。
两个小时后,我哭丧着脸又踏进了肛肠科。
主任还是那个主任,顾昼还是那个顾昼。
主任上手一看,好嘛,便血了,看向顾昼的眼神里带着些微妙的责备。
「小顾啊,人如果压抑不住本能,抗拒不了谷欠望,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顾昼喉结滑动,似乎想为自己争辩一下,最后还是沉默着没开口。
主任这番话,原本是说给顾昼听的,但是中枪的却是我。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嗫嚅着道歉,换来的是主任更为不悦的表情。
紧急处理了一通后,我扶着墙出门。
顾昼追过来,将我扯进无人的角落。
拽得我骨头都要碎了。
他果然隐忍着怒火。
「纪川你有没有搞错,就这么忍不了?」
我心虚地咂摸了下嘴,酸菜鱼的回味真不错,确实忍不了。
他拇指摩挲了下我的嘴唇,眼底眼波流动。
「下个礼拜调休,老子g/an死你。」
我爱上我哥八年,他却嘲笑我是个喜欢同性的怪物。
后来我被他的心上人设计入狱五年,经历了惨绝人寰的折磨和羞辱。
那些人告诉我这都是我哥的安排,我终于像我哥希望的那样对他彻底死心。
他却慌了,疯了般满世界地找我。
“0169,你明天就能回家了。”
听到狱警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高兴。
身后十几个肥胖油腻的男人就将我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刀疤男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顾,明天就要回去了,哥几个可得好好招待下你了。”
话音刚落,其他人纷纷欢快地大笑起来,看着我的目光里充满了轻蔑和羞辱。
我双眸空洞,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将我的衣服扒光,屈辱地架在床上,然后轮番对我……......
他们将我的衣服扒光,屈辱地架在床上,然后轮番对我……
这样的生活,我已经过了整整五年。
走出监狱的那一天,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来,空气中徜徉着自由的味道。
可我的心里早已是一片荒芜。
过去那个肆意张扬,鲜活开朗的顾磊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刚刚出狱编号为“0169”的犯人。
忽然,两个黑衣保镖出现在我面前。
“二少爷,大少爷在车上等你。”
我顺着保镖的目光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迈巴赫。
瞳孔骤缩,像是看到了催命的恶鬼,本能地往身后逃跑。
我这五年的地狱生活,都是拜顾深所赐。
他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可我却被保镖强行架着,带到顾深的面前。
顾深一身剪裁得体的名贵西装,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座椅上似有若无地敲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优雅和贵气。
五年过去,他似乎一点都没变,甚至更加英俊潇洒。
也对,没了我这个让他讨厌排斥,骚扰他的同性恋怪物,他可不就活得更加滋润。
顾深慵懒地瞥了我一眼,眸中的厌恶嫌弃几近喷涌而出,冷冷道,“知道错了?”
我点头如捣蒜,机械而惶恐地回答,“知道了,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在监狱里,我学到了一件事。
不管我有没有错,只要顾深说我有错,那我就是有错。
顾深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上车吧。”
其他人都已经落座,而我进车后,将两条腿弯膝,跪在车里的过道。
在监狱里,我是那些人的狗,是不配和他们一起坐着的物种,连对视都是僭越。
起初我反抗特别激烈,他们就会一起折磨我。
那一次是几十个人,我的身体已经烂了,后面止不住地流血。
我在重症病发住了半个月,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差点就死在了病床上。
当我醒来,我不是在庆幸自己活着,而是遗憾我为什么没有就这么死去。
五年来的教训,让我学会了服从,所以我养成了习惯,本能地跪着。
顾深眉头紧锁,瞪着我,“跪下做什么?坐上来。”
我慌张地摇头,像是一只惊厥的小鸟,“不,我不配,我会弄脏主人的椅子。”
顾深提高音量,语气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坐上来。”
我被吓得立刻起身,颤抖着坐在顾深的身边,将身体尽可能地蜷缩在角落里。
看着我战战兢兢的模样,顾深鄙夷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
“五年过去,还以为你能有点男子气概,谁曾想变得越来越没用。”
我以为在这五年里,我的尊严早就在牢狱中消磨殆尽。
可在顾深看我时,我还是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
为了避免和顾深视线接触,我将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呼啸而过的景物,让我的思绪回到了五年前。
我叫顾磊,我的父母是顾家的世交,他们去世后,将我托付给顾家抚养。
后来顾家父母又因为意外去世,我就和顾深一起相依为命。
顾深很宠我,真的很宠。
只要我想要的,他都会尽力满足我。
所以哪怕没有父母的爱,我也是沐浴着顾深的爱过得无忧无虑,潇洒快活。
但他的好也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就是他也喜欢我。
于是,我找了一个时机和他告白。
他却表现得极为排斥,甚至还怒骂我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后来这一切都变了,他开始有意疏远我,对待我的态度也是冷冰冰的。
为了让我死心,还火速交往了一个女友秦婉。
秦婉表面是个大家闺秀,其实是个城府极深的白莲花。
为了让顾深讨厌我,她甚至不惜假装摔下楼梯,来诬陷是我做的。
偏偏她这一摔,摔到了重要部位,导致自己瘫痪了。
那个地方是监控死角,加上有佣人当秦婉的人证,平日里我又素来和她不睦,将情绪写在脸上,所以大家都认为是我嫉妒她能和我哥在一起做出的蓄意报复。
当时警察来抓人时,我抓着了顾深的裤脚,求他相信我没有推秦婉。
可顾深直接一脚将我踢开,“滚,不要拿你拿航脏的手碰我,我之前只以为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谁知你居然狠毒到这种程度,去监狱里好好反省反省吧。”
在审判席上,原告律师建议判我五年刑期,而我亲眼见到顾深让给我请的律师不用再继续为我辩护减刑。
由此我最终被判了五年刑期,开启了我的地狱般的五年牢狱生涯。
在进入监狱的第一天,我就被十几个狱友揍得遍体鳞伤,半死不活。
之后的日子里我饿了只能吃他们口中吐出的剩饭,渴了只能喝马桶里的水。
耳光鞭打,拳打脚踢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他们会将铁片烧得通红冒烟,然后烙印在我的身上。
那种在滋滋作响的皮肉焦灼声和让我浑身颤栗的剧痛是我这辈子再也无法忘却的噩梦。
他们说这些都是顾深的安排,只要我有一条命在,让他们随便怎么折磨。
是啊,我那一刻才意识到原来顾深这么讨厌我,他对我的好,不过都是为了他父母和我父母对他的嘱托。
现在他有了心上人,而我害得他的心上人瘫痪,他自然得对我施以严惩。
顾家别墅,秦婉坐在轮椅上,对着我浅笑盈盈。
“小磊,你回来了啊,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欢迎你回家。”
我脸色一白,害怕地缩在保镖的后面。
我永远无法忘记就是这个可怕的女人,将我送进了监狱,开启了我那煎熬的五年。
“你是哑巴吗?”顾深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
“好。”我身体发抖,声音发颤。
秦婉眸中闪过一道得意,然后伸出自己带着戒指的手,“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和你哥已经订婚了,为了方便照顾我,他才让我搬过来一起住了。”
秦婉手上的钻戒闪烁着耀眼的光泽,我记得这是顾深亲自设计的。
五年前,我求了他很久,他都不愿意给我。
只因为他说那是他给以后的终生伴侣打造的。
饭桌上,秦婉主动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
我却感到一阵恶心。
吃了五年的剩菜剩饭,我早就养成了不挑食的习惯,可是我就是对这块红烧肉感到恶心。
也许是因为这是秦婉夹的吧,明明就是她导致了我的悲剧,却还要假惺惺。
我虽然不想吃,但恐惧让我强忍着不适,将红烧肉给吃了进去。
还没嚼,一股强大的生理不适就让我“yue”地一下,吐了出来。
顾深脸色一沉,重重地放下筷子,“这么大了,连一点餐桌礼仪都不懂吗?”
我浑身一震,慌张地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将地上的红烧肉再度吃了下去。
这次我强硬地塞下去,哪怕食道出血,都在所不惜。
吃下去后,我趴在顾深脚边,“对不起,主人,都是我的错,我已经吃下去了,以后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顾深似乎也意识到了我精神上的不对劲,将我扶了起来。
“你在监狱的这五年,到底是经历过了些什么?”顾深凝眉地问道。
我目光暗淡,发生了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吗?
这一切明明就是他安排的,现在为什么要装得像是毫不知情一样?
吃完饭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里面堆满了杂物。
秦婉推着轮椅朝我走来,似笑非笑。
“不好意思,我的东西有点多,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就放你房间了,改天我会让佣人收拾出你的房间,今天就麻烦你在客房住吧。”
我默默地点点头,装作听不懂秦婉话中的深意,转身往客房走去。
当我想关上客房门时,没想到秦婉也跟了进来。
“五年没见,我想我们可以聊聊吧。”秦婉红唇微扬。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聊的,所以我默不作声。
见我不说话,秦婉似乎也懒得伪装下去,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她死死地拽着我的手腕,“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胆子回来,是监狱里的那些人还没让你得到教训吗?你是不是还想再体验一遍?”
秦婉的话音刚落,监狱里那一段段恐怖痛苦的回忆像是潮水般朝涌来。
我双手抱头,蜷缩在角落,“不要,我不要进去,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想让我滚我一定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进去好不好?”
顾深听到了声响,推门而入。
我像是看到了阎王一样,浑身冰冷,不寒而栗。
我对着他不断磕头,“深哥,不,顾总,我求你放过……放过我,我一定滚得远远的,再也不会来妨碍你的眼睛。”
为了表现我的诚意,我将头狠狠地磕向瓷砖地面,每一次都用尽全力。
哪怕磕得头破血流,鲜血喷涌,我也没有停下。
如果要再让我回去那个地方,还不如就让我死在这里。
“别磕了,不要再磕了。”顾深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脸上再也没有过往的气定神闲,反而写满了慌张。
可我却像是听不见一样,继续磕着。
磕到我的额头已经烂了,地上是一大摊的血迹,而我也昏倒在了地上。
闭上眼睛前,秦婉朝我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是啊,她终于赢了。
而我也累了,无力再和她争下去。
我醒来时,躺在大床上,额头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
可能是医生在给我治疗时,无意间发现我身上的那些伤口。
我能感到身上冰冰凉凉的,似乎给涂上了药膏。
顾深忽然冲了进来,将我的衬衫撕开。
映入眼帘地是密密麻麻的伤疤,数不清的鞭痕、淤青还有烟头烫疤。
那群人每一次在我身上发泄完后,就会挨个往我身上拿烟头烫上一个疤,似乎是为了让我永远记住这屈辱的历史。
我的身上除了需要供他们赏玩的脸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
看着这些伤口,顾深双眸猩红,手都在颤抖。
他愤怒而不解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让监狱里的人好好照顾你的,你怎么会遭受到这种虐待?”
我脸上毫无波澜,“是啊,这的确是你拜托他们照顾我的,不然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深瞳孔骤缩,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往门外走去。
然后,我就听到他和秦婉的吵架声,质问秦婉我在监狱里遭受的那一切,是不是她指使做的。
秦婉哭诉着说不是,她也不知道这些事情。
半晌后,顾深重新回来,握住我的手,在我的床边忏悔,“小磊,都是哥哥的错,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在监狱里虐待你的人不是哥哥指使的,可能是哥哥的仇家故意用你来报复哥哥,然后又诬陷在哥哥身上。”
“不过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我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顾深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相信秦婉。
不管她说什么,只要掉几滴眼泪,他就会信服。
他不是不聪明,只是他只想知道自己愿意知道的事。
但这些都过去了,不管是谁指使的,我遭受的这些苦难是无法改变的。
我沙哑着声音开口,“你如果真的想弥补我,就让我走吧。”
我想去一个没有顾深、没有秦婉的地方,好好度过余生
爱了他八年,因为他受了五年的牢狱之灾,加起来一共十三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年,算起来我小半辈子都是围绕着顾深生活。
可顾深的脸色却暗了下来,不容置喙道,“不行,这里是你的家,你哪里都不能去!”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可你不是讨厌我吗?我是同性恋,我是变态,是怪物,你那么嫌弃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呆在你身边?”
顾深顿了下,却依旧执拗道,“但你也是我弟弟,父母临终时嘱咐过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我不能食言,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病啊。”
说完,顾深就大步离开了。
房门合上,屋子里再度变成一片漆黑。
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像是走到了尽头。
这个男人,为何要这么狠心?
过了半晌,秦婉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你想离开?”秦婉试探着问。
我微微颔首。
“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能出现在顾深的眼前。”秦婉义正言辞道。
就算她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对于我而言,这座别墅已经不再是家,而是囚住我的监狱。
我答应了秦婉的要求,她和我说她会买通别墅后门的保镖,让保镖放我离开。
只要我在三天后的晚上十二点去后门等着就行,自然有人带我走。
三天后,我额头上的伤也差不多好了,但我并没有按照秦婉的吩咐在十二点去后门。
之前就是因为秦婉的设计,才害得我蹲了五年的大牢,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我怎么可能会再相信她。
于是,我拿出大量的积蓄给一个之前和我关系还不错的仆人,那仆人和我身形差不多。
我让他戴上口罩和帽子,假装是我去后门。
我又让佣人故意发现我不见了,然后大声呼喊其他人一起找我。
整栋别墅顿时乱作一团。
我趁着混乱,穿上仆人的衣服,然后混了出去。
只是现在已经是凌晨,这栋别墅在郊区,很难打到车。
我只能走小路,尽可能加快脚步,深怕对方会追上来。
但是两条腿始终是比不上四个轮子,身后的车灯打得铮亮,很快就追了上来。
但让我更加绝望的是,追上来的人不是顾深,而是秦婉。
她发现了那个仆人的存在,意识到她被骗了,所以追了上来。
我被她的保镖打昏,等我醒来时,我在一座废旧的工厂。
浑身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水泥柱上。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最绝望的是眼前站着的三个男人是在监狱里虐待我虐待最狠毒的那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