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当红乐队鼓手崔瀚率爆出绯闻!”
“崔瀚率澄清绯闻,以证清白宣布退出娱乐圈!”
崔瀚率忙完一切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看着热搜,全是关于他的,昨天与自身的姐姐逛了个超市就被爆出说是绯闻,他真的累了。
前有污蔑抄袭澄清之后,仍然有不少人会诟病,这次又爆出来这种莫须有的绯闻。
虽然是自己与同伴们商量过后,大家也都很支持他宣布自己要退出娱乐圈和乐队。
但还是会有很多遗憾,崔瀚率叹了口气,闭上双眼,让自己尽量不去想那些事情。
...
就这样,他像蝴蝶般坠落。
网络信息更新迭代,没过几个月就没人再关心他了,崔瀚率终于可以自由的畅快的呼吸出门了。
崔瀚率如往常一样穿上黑色卫衣套着帽子就出门了,在形形色色,匆匆忙忙的人群中,自由散漫毫无目的他显得格外的突兀。
但他很快就在一家猫咖门口停下了,他摘下帽子向里走去,只是仍然戴着口罩。
“欢迎光临。今天猫咖是小熊主题哦!要喝点什么吗?”
带着小熊发箍的染着一头毛绒绒的金发服务员小步向他跑来递给他菜单,崔瀚率随便点了一杯递给服务员。
他看着热情向他笑着的服务员头戴着小熊发箍,莫名的显得可爱,崔瀚率觉得这就是他的本体吧,脸颊肉看起来也很好捏,总之真的很小熊。
虽然是在当红街道,但猫咖里的人寥寥无几,崔瀚率看着给他调饮料的小服务员询问到“那个,你们店人很少,是生意不太好吗?”
“阿哈,不是啦,周末会有很多的,但今天是星期一,这个点能有什么人也才怪吧。”
“第一次见到你呢?你眼睛很像我喜欢的一个歌手呢,我叫夫胜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也是服务员哦。”
崔瀚率看着夫胜宽如此健谈的模样,心情也不由得愉快。
“我的眼睛很像你喜欢的歌手吗?是谁?”
夫胜宽一边将刚调好的饮料递给他,一边思索着说“唔..你应该没有听过吧,他好几个月前才退出娱乐圈了,有点可惜,我很喜欢听他的架子鼓呢。”
刚想要说名字,但看到自己养的小猫纵身一跃,跳上了吧台,着急的抱下来捏着小猫脸训斥“阿呀!小橘,你又上来了,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上吧台嘛,打翻了客人的饮料,你今天的猫条就没有咯!”
崔瀚率看到这一副可爱的模样,爽朗的笑着接过夫胜宽怀中的小猫挑逗着。
“或许是叫vernon呢。”夫胜宽闲来无事,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坐在刚认识不久的崔瀚率旁边。
“为什么是或许是?”“现在变成素人了,这应该是他的艺名吧。我其实不太搞得懂这些东西,我只是很喜欢听他的架子鼓。”
“你看,我还在那边买了架子鼓,只是可惜我不会,已经落灰了。”
崔瀚率还想要继续说着,但是只听见夫胜宽手机闹钟响了,夫胜宽歉意的看着他“我要上台去表演了,我定下来每周一五点的时候都要弹吉他给客人听呢。”
崔瀚率看着急急忙忙去准备的夫胜宽,想着这背影更像小熊了。
崔瀚率抱着小猫看着登上舞台拿着吉他的夫胜宽,明明就是普通的白炽灯,但是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他格外的闪耀娇小。
夫胜宽边弹边唱厚实的歌喉流入崔瀚率的耳朵里,真的是很好听啊,崔瀚率感叹道,然后举起手机录下来这一刻,直到夫胜宽害羞下台。
虽然猫咖是按小时收费的,但他一坐就坐到了黄昏。
“你还不走吗?你在我们这都已经做了三四个小时了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不仅是我,小猫都要跟你混熟了呢。”夫胜宽擦拭着顾客剩下的杯子开着玩笑说道“剩下人都走光了呢,再害羞都要摘口罩了吧?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追求我哈哈。”
“哦?可以吗?”崔瀚率边摘口罩边回答道。
夫胜宽还没回头看,但听到这回答,悄悄的已经红了耳根的说着“什..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但等到他抬头,脸就已经顺势爆红“vernon?!”
“请叫我崔瀚率吧。”崔瀚率笑着应道。
但看着这明媚的笑脸,夫胜宽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崔瀚率看着他的窘迫,站起身留下钱说着“下周一见吧,夫胜宽,你的吉他真的很好听。”
夫胜宽直到回到家都是浑浑噩噩的,好像是梦。
但是他跟他的好朋友dk和顺荣晚上聚餐后诉说了这一情况,那边二人传来羡慕的声音,让他觉得飘飘然。
“他说下周一见诶!我说八成是对你有意思吧?”顺荣在那边说着,Dk也吃着炸鸡附和着“你们俩就没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但听到的联系方式这句话,刚刚扬起的小熊脑袋又失落的坠了下去“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今天见了一面,然后走的时候说下周一见。”
然后又懊恼的捂住脸“我还在最开始跟他说我很喜欢他,怎么显得这么蠢啊我?”
顺荣给他舀了勺汤,安慰的说道“别担心,这有什么的,我昨天还跟圆佑见面,结果他说a楼集合,我听成了b楼,我让他在那等了一个小时呢。”
“那不一样!”夫胜宽委委屈屈的说着,DK疑惑的直言“有什么不一样的?”但是夫胜宽说不出来,结结巴巴的。
就这样,如约定一般,二人的下次相见就在下周一,雨格外下的很大,只有几个人在店里,按道理讲,夫胜宽每当下雨是要闭店的,但夫胜宽期待着一个人,只见熟悉的黑卫衣收起了伞开了门。
崔瀚率笑着跟他招了招手,又坐到了之前吧台的位置,看着现在脑袋上头戴小蜜蜂发箍的夫胜宽“看起来今天的主题是小蜜蜂。”
夫胜宽莫名其妙红了脸
崔瀚率点了跟上次一样的饮料,打趣的说“但其实我觉得还是小熊比较适合你,更可爱。”
“唔..跟上次一样哎,不过店里人更少了。夫老板~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哪里有!明明是因为今天下雨了。”夫胜宽愤愤的鼓起了脸,但崔瀚率就是很喜欢逗夫胜宽玩。
明明这才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崔瀚率喝着饮料,看着夫胜宽忙前忙后直到五点,他又拿起吉他打算唱歌。
夫胜宽唱的是崔瀚率之前乐队的歌,他准备了一周呢,就为了这一瞬间,边唱边笑着看着崔瀚率。
崔瀚率看着这头小熊的双眼,鬼使神差的坐在了已经落灰的架子鼓凳子上,简单擦了擦,跟上夫胜宽节奏,开始为他奏乐。
音乐热血激情,白炽灯的照耀下,他们饱含笑意的眼中只有彼此。
音乐结束,人群掌声涌动,夸奖着二人的神仙配合,夫胜宽害羞的握着话筒,不知如何应对,而崔瀚率只是偷偷牵起了夫胜宽的手。
同上次一样,他坐到了黄昏,大雨也变成了小雨。
崔瀚率支着脑袋摸着小桔的头笑着说“胜宽,你真的很有才华。”
“我哪有你厉害啊?”夫胜宽不好意思的说,然后犹犹豫豫的将二维码推到面前“可以加个联...”
没说完,崔瀚率就已经加上了“原本不知道怎么开口向胜宽索要联系方式呢,但看起来,我们心有灵犀。”
他们看着对方,无声的笑着。
崔瀚率起身作着这次的告别“胜宽,下次见。”
就这样,二人平常聊些杂碎的事情,每周一五点前会见一面,风雨无阻,维持了2个月。
但,崔瀚率发现他好像喜欢夫胜宽。
好像是一见钟情。
总之,夫胜宽在他眼里不一样,夫胜宽有小脾气,但发小脾气的时候也很可爱,开朗又心思细腻,他真的沦陷了。
但什么时候告白呢...就下周一吧!崔瀚率这样想着。
夫胜宽最近很烦恼,崔瀚率回他消息越来越慢了,也不经常跟他聊天了。
虽然原本就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但夫胜宽承认,他很想再进一步。
他需要发泄,所以,BSS小分队成功来到了烧烤店。
他说着这些事情,却让小老虎脑袋发了愁“你说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你啊?真奇怪,但你被他影响的很深诶,胜宽呐,我觉得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小狗脑袋也很发愁,因为看见某只小熊听完这番话,酒越喝越多。
但突然一拍即合,小狗拉着小老虎就跑到一边借点菜的借口密谋。
于是..
“喂?胜宽?”
“你好,是崔瀚率先生吗?夫胜宽喝醉了一直想见你,虽然不想叨扰你,但我们仨人醉了俩,我只能送一个,所以...”
崔瀚率听到这番话眉头一皱,立刻应到“好,地址是?”
“xxx.xx.xxxx”
“好,我马上。”
崔瀚率到了地方只见DK一个扶着两个酒鬼,他立刻小跑过去接住夫胜宽,向着DK道谢,然后他就看着DK摆手拉着顺荣就跑,生怕他把夫胜宽还回去一样。
在车上,夫胜宽小声嘟囔着一些没理头的话,崔瀚率一句一句的接,直到他听到
“胜宽喜欢..崔...瀚率”
崔瀚率一刹那间心空了,他将车停到路边,控制住手抖,小心翼翼的询问
“胜宽啊,你喜欢谁?”
“瀚率阿..我是,我喜欢崔瀚率。”
“我也,最喜欢夫胜宽了。”
崔瀚率看着撅着小嘴乖巧回答夫胜宽,凑近,轻轻的亲了上去。
——
夫胜宽醒来后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哪,惶恐的下了床,又看到自己手上的戒指,恢复了记忆。
“等一下,怎么就亲上去了!我怎么当时没清醒!夫胜宽!!你看看你错过了什么好东西!”夫胜宽懊悔的捂着脸,却在身后听到丝丝低沉的笑声。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刚才的那番丢脸的自言自语!完全!完全被崔瀚率听到了!
小脸一瞬间就红爆了,崔瀚率看着自己的小熊窘迫的样子,站起身,从后背抱着,两个小熊脑袋蹭着说“现在清醒了,也可以重新体验。”
崔瀚率看着夫胜宽马上就要害羞爆炸的样子,握住了手,细细的摸着戒指“不逗你了,想着下周一告白,结果提前了一天戒指已经买好了,原本放在车里,结果没想到昨天听到那样的话,我实在是没有忍住,就先带到我们胜宽手里了。”
“谁让我们胜宽,最可爱了?”
再后来啊,猫咖里又多了一个老板,然后原本落灰的架子鼓也不再落灰。
对于崔瀚率来说,他像蝴蝶般坠落。
但是对于夫胜宽来说,那个蝴蝶恰好,永远停留在她的心上。
【蝴蝶骨骼】
毕竟是穿越者,范闲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早有猜测。
而那个寄居者,似乎也因为当时在二皇子处发生的荒唐事,而有些急切。
或许是因为两人本系一体,又或许是因为他们被那一日的事情刺激到——
总之,那一夜,范闲也顾不上衣衫整不整的,直接被吓得施展轻功飞跑出二皇子府时,一个声音居然凭空在小范大人的耳边出现。
“鞋掉了。”
此时月匿夜永,风高露重。
那道声音随风飘入小范大人的耳中,竟有几分见鬼的熟悉。
熟悉到叫一...
熟悉到叫一向自诩从容的小范大人脚底一个不稳,居然直接从檐上摔了下来。
幸好有霸道真气护体,危机时刻,范闲运转真气于足上,才免于丢脸的处境。
直到双脚触底,泥沙的粗粝感传来,范闲这才发现,自己跑得太急,竟然跑丢了一只鞋。
但他这时也顾不上了。
夜风将范闲的一身如云白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沉下眉目,环顾着周围寂静的街道,开口:“你是谁?”
“你认不出来”
那声音轻笑一声,浮在空中,仿佛时远时近又似贴在范闲的耳边低语。
范闲当然认的出来。
这不就是他自己的声音吗?
真是大晚上见鬼了。
而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小范大人”也无意装神弄鬼,直接开口:“听说过平行世界吗?”
……
范闲:“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你现在这状态,算孤魂野鬼吗?”
空气寂静一会儿,“范闲”好半晌没作声,忽而道:“算吧,我这孤魂野鬼有心愿未了,只能上上小范大人的身这样子勉强度日。”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人话。
小范大人想起刚刚的荒唐事,面色骤然一变:“你的心愿是——”
“你猜的没错。”
“你有你的月亮,我自然也不例外。”
鬼魂“范闲”恬不知耻:“没错,就是想和二殿下谈点风花雪月的事情。”
小范大人笑不出来了。
他姑且就把这玩意算作平行世界的自己——但是,喜欢李承泽
他一面步履不停,一面说:“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范闲”轻笑一声:“在下虚长你几岁,怎么会不知道二殿下的真面目。”
“那你倒说说他是什么人”
范闲此时也是对平行世界的自己的心路历程起了点好奇心——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那个丧尽天良,业障满身的李承泽!
耳边传来的声音懒洋洋的,一点极深的轻蔑藏于其中。
范闲听完才猛然意识到——
那是对自己的轻蔑,是年长者对年少者的轻视,又或者说,是未来的自己对过去的自己的怜悯。
可是——
他凭什么!
凭他的分桃断袖龙阳之好吗
“范闲”:“即使剥离了一切外在条件,我依然爱他。”
他的声音很轻,于夜风中听来,竟难得有几分温柔。
可这位寄居者的嗓音听起来和小范大人的一模一样,于是,范闲听了,总有几分不自在。
仿佛现下陈情的是自己一样。
但那玩意说完,偏偏又好死不死加上一句——
“你还小,是不会懂的。”
一下子便把这难得的氛围给破坏了。
小范大人:“……”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小范大人此时已经能远远地看见范府插入眼前的飞檐翘角,他心念一动,真气流淌,几个瞬息间就从庭院高高的白墙上跳下,飞掠入屋室。
等他反手关上雕花木门,才敛下眉目,咬牙切齿道:“所以——”
“用我的身体,坏我的名声”
“范闲”声音懒洋洋的,很是不以为意:“你能拿我怎么办?不同意的话,我就随便看心情上你身。”
“一三五休息,二四六谈情,逢年过节再去给殿下送点葡萄——你能拿我怎么办?”
小范大人沉默了。
小范大人忍耐得揉了揉眉心,颇有些觉得这世事荒唐。他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妥协道:“我白天有事,你只准晚上出来。”
“范闲”:“那不行。”
“你白天和二殿下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我晚上和二殿下在床榻上谈情说爱——”
“这也太禽兽了。”
“范闲”继续扎他心窝子:“而且你真气逆涌,这么搞,我真的怕你吃不消。”
真气逆涌这点可真是说到小范大人心上了。
这个世上修霸道真气的人极少,以至于他想治伤都求医无门。
但眼前,不正有一个……
似乎看出了小范大人的所思所想,“范闲”笑眯眯地补充:“你的伤,小问题。”
“我别无所求,反正你每次把二殿下弄生气了,我得出来哄着。”
“你是个好人,这点我很敬佩。”
所以,“范闲”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小范大人正义之士,想必一定会成全我们这对阴阳两隔的苦命鸳鸯。”
他以后会变得这么不要脸
怎么准备了几天考试,回来我的cp就be了呢?速摸点甜文,开始魔改。
扶我起来,我还能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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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以后恍惚了很久,范闲怔怔地捂住胸口,觉得挖心一般疼,连呼吸都像是刀刮。
他知道梦里的人是李承泽,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是他。
没有无缘无故的梦魇,他梦里那泥潭里的贵人啊,还在苦苦挣扎,一步一步深陷,而范闲不知道如何去救他,什么时候才有真正的头绪,这无尽的梦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完整的现实。
憋着一肚子梦里没发泄完的气下床,范闲觉得梦里的自己发挥的还不太好,应该上去把那憨批皇帝的胡子给他燎了。
果然不过一刻外面开始有吵吵嚷嚷的声音,范思辙少...
果然不过一刻外面开始有吵吵嚷嚷的声音,范思辙少爷脾气这个时候超常发挥,范闲出去看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扫帚舞的虎虎生威。
面对着柳姨娘真切地关心,范闲当真不好意思的说了句打的有点儿重。
可能半年都生活不能自理。后面这句他没敢说。
范闲不慌,他就是希望事情闹大正好快点儿把婚退了,因此任柳姨娘急得转圈,范若若忙着打点,连范思辙都准备好了三把扫帚,他仍然慢悠悠地用了晚膳,然后舒舒服服的往床上一躺。
这估计明天就得去公堂了,好好养着精神,就先不去夜会美人了,也不知道李承泽会不会想他。
主要是前晚一遭,估计按照正常的流程,现在李承泽也应该吩咐下去了,谢必安这厮肯定防他跟防耗子一样,王启年也没用了,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赶明儿下了堂赶紧去做一副上好的毒,亲手喂给谢必安吃比较好,想来就是感叹,没想到他的专业技能可以在追妻路上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边范闲连给谢必安下多重的泻药都计算好了数量,却没想到李承泽根本没让人防他,而且还给开了后门,特地提醒谢必安晚上看见范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他们谈的是国事。
这说来也别扭,李承泽是一边不想陷进去,却一边又离不开这他思之若渴的温暖。
范闲现在有很多记不得的事,他一直以为现在是自己喜欢的比较多,自然想不到李承泽有多少心思都栽到了他身上。
那澹州少年郎啊立于巅峰,爱他的人层出不求,他以爱意当作消耗品,想不到会有可怜的人拿爱当作奢侈品。
上一辈子范闲活在朗朗晴天,头顶就是明晃晃的太阳,他不会感同身受的知道,于李承泽无尽的黑夜里瞧着他这一豆灯火,到底会有多少的奋不顾身,疯狂到就算再活一世也犹带着这心思。
不过噩梦看来是有停歇性的,一夜竟是无梦,范闲养好了精神,果然第二日刚吃完早膳衙门就来人了。
范闲一边安慰着自家人无事,一边晃晃悠悠地跟着出了门。
到衙门看到郭保坤的那一刻,连他都直呼罪过罪过,怎么都包成木乃伊了。
公堂上范闲一番妙语连珠基本上都是单方面压制,气的郭保坤差点儿创造医学奇迹,当场站起来咬死这信口开河的小畜生。
范闲觉得进展顺利,但另一面李承泽轻轻放下了红楼梦,起身站在窗前,蜷指摩挲嘴唇两下,终于赶在长公主来人催之前叫了谢必安马上准备好车。
公堂上肯定有李承乾这个闲的冒泡又拜倒在姑姑裙下的太子坐镇,本来挺好解决的事,非得插一脚,李承乾就是冲着让范闲死去的,谁知道内库给这孩子带来了多大的仇。
上一辈子李承泽去公堂是为了让范闲投靠他,这都是他和李云睿的谋算,那个时候他对范闲还是欣赏,也惋惜过如果不是生在功利场,那至少他能和范闲当个投缘的朋友,可在这刀剑中得先活下去才能想以后。
这次赶去公堂,李承泽真的没有范闲投靠他的打算了,他这人心思深,大家都不喜欢他,他认了。但他还是不想让范闲受太多的苦,哪怕知道范闲其实不需要他,甚至还会觉得他麻烦,他也想帮帮。
在公堂上的范闲就纳闷儿了这个太子属什么的,怎么比他还闲,就审个堂也得凑个热闹,他澹州来的大可爱,这么听话乖巧懂事,就个内库八字还没一撇,又不是扒了他那什么不雅的东西,怎么这货跳的比蚂蚱还欢快。
总不能真的用司理理顶罪吧,范闲咬咬牙正准备先承认了周旋一下,还未吐出一句话,就听到后面就有掌声传来。
然后他看到李承乾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嘴角都开始抽搐。
一回头便看到了李承泽,来者披着光,面上还带着笑,显得一派无辜,眼角眉梢却勾人的紧,长身而立,背脊挺直,端的是特别的贵气与漂亮,那腰带束腰束的紧,看上去格外诱人,惹人想上去掐一把,留恋两下想必手感极好,一身养尊处优惯出来的身姿,不难想象褪了衣服探到温热滑腻的肌肤,该是何等的快活。
行,不愧是他,不过两天未见,范闲再看到李承泽的时候又开始在脑子里作画本了,画出来会牢底坐穿的那种。
李承泽自然没想到范闲的龌龊,他在门口冲人一挑眉只想示意他安心,但这一副又风流又俏的姿态撞进了范闲眼里,险些让他当场招架不住。
李承乾坐在上位看的仔细,看着这俩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都懵了,一个劲的想这俩到底搞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怎么看着这么和谐呢。
而当李承泽快经过范闲身边的时候,范闲才及时住脑,他看着就要擦肩而过,突然脑海中滑过了别的画面,莫名其妙地确定着一个东西。
不对,这个时候他应该拍拍我肩膀。
但李承泽没有,李承泽不是不想,他是不敢,讨人嫌这种事,贵为皇子一次为了算计屈尊也就忍了,第二次这还是有一股子改不了的傲气贵气娇气,他怎么也做不出来。
但范闲不甘心,他觉得应该有碰触,既然李承泽没有,那他就上。
于是在李承泽快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果断出手拍了拍肩膀,冲人露出一个纯良无害又灿烂的微笑,显得极其狗腿。
这个时候梅大人正吓得打哆嗦不敢抬头,司理理低着头颤抖,这刺激的一幕只有李承乾好死不死看了个清楚。
妈的他是瞎了吗?为什么这一幕这么暧昧,他那最会筹谋的二哥是愣了一瞬吗?这脸为什么也红了?
天呐,他错过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独自欣赏别人的小温暖小互动?
别说李承乾惊呆了,李承泽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些迷茫地冲范闲眨眨眼,都快把小范公子的心给萌化了。
直到太子两声咳嗽,李承泽才回过神,然后上去一套行云流水的行礼。
范闲不满地瞥了李承乾一眼,觉得他跟个电灯泡一样碍眼,还让他心尖上的人行大礼,简直越看越不顺眼。
但范闲接下来就被李承泽一席话惊呆了,他知道李承泽作为皇子肯定是有自己的手段,但是没想到在太子面前也可是压人一头,那话又温和又带了刀子,是个人都听出是在讽刺,偏偏你还抓不住把柄,这个时候范闲也不得不感叹太子虽然是个木头,但那也是真的能忍也真有本事,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发出两下尴尬的笑声。
一方会谈变成了三方庭审,梅大人一把年纪了跟个小虾米一样缩在两尊大神之间,都快哭了,感叹人生何其艰难。
不过这现在李承乾的身份还是盖过李承泽一点儿,这刑仍然要上,范闲学的是道义礼仪,这种拿女子顶罪他还是做不出来,正要开口打断,就被司理理一下子起身扑了个满怀。
不是,姑娘你这有话好好说,你这什么情况啊,我家那位在上面看着呢,你就这么着急想送我去火葬场?
李承泽自然看了这一幕,如上一世一样的,温香软玉入他怀,那柔弱的美人眼里含着泪,却表现得很坚强,一副只要为了公子慷慨就义的娇艳模样。
任谁都会动心吧。
李承泽撇开眼,有些不屑地撇撇嘴,但其实是心里太醋,面上有藏不住的小委屈。
他知道他没资格委屈,但就是不开心。
这辈子死之前一定好好的用力的跟他讨一个拥抱。
这荒唐的庭审,一直持续到藤梓荆被压上来,李承泽看着还活生生的藤梓荆突然有些卸力。
这是最关键的转折点,自他命丧牛栏街,李承泽就知道不可能会和范闲在统一战线,但他又忍不住靠近,确实是软了心肠就不能当帝王。
上辈子是有他的默许有他的打算,他不求任何原谅,皆是为了一条命苟延残喘,他没办法,不过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周旋的余地,如果有,那他一定竭尽全力去讨好这一段贪恋了一个来回的感情。
但范闲没有察觉到李承泽的不对劲,只觉得这个太子更不是东西了,这妈的当代007吗?他都快把藤梓荆藏到茅房了,你到底是怎么把他嗅出来的?
一派混乱,只有李承泽姿态潇洒的坐到台阶上看一出你来我往的戏丝毫不慌,开了转世挂的他清楚的知道还有庆帝这个老苟逼在猥琐发育。
果然没什么别的变化,在最焦灼的时候最苟的人探头,庆帝带着一看就是胡编的圣旨,让所有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李承泽往外走的时候,又听到范闲这个不怕死的问了太子澹州刺杀,再次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胆子还是那么大。
然后他听到范闲又补了一句:“太子殿下,您下次有空去监察院三处,我给您开点儿药,我看您这个架势怕是用脑过度啊。”
李承泽一听直接没忍住笑了一声,抬手比了个拇指,一抬下巴傲娇又娇贵的样子让人心里痒痒。
行,就你敢说,就你牛。这个赞收不住了,给你了。
急匆匆地出了门,一回到府上,李承泽就直接跟谢必安说最近不见客,就说告病。
他知道这以后就是勾心斗角的不停歇了,浮生一梦不得闲,他想最后的歇歇,再投入进去。
不奢求活路,只求最后体面,至少让他也好好的和范闲谈两句风月,也算不亏。
无所爱才无畏于山海,李承泽知道有放不下的人,对自己狠心也从来没想过灭了心里的火,由着去燎原,所以他知道又是一场必输的局。
这岁月以荒芜和刻薄相欺,他一辈子都在学会如何在自己的生活算计中孤独过冬,到了也没看见春光,就此沉眠于四九寒天。
罢了罢了。
守着一盏葡萄,继续翻着都快背下来红楼,得这半日闲,就已经够知足了。
但可怜的二皇子不知道,范闲又在外面作妖。
范闲又想见他,刚一到门口就被谢必安提着剑追了两条街,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远远赶离了皇子府。
哎成,他是谢必安重点防护对象,只要出现在方圆二百米内,必定会被追着打。
谢必安是觉得这范闲有点儿欠,他操着老父亲的心,保护着我方二殿下,反正李承泽说的是晚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这大白天的他就恨不得睁着三只眼看着这条大尾巴狼。
小范大人惆怅的坐在二百米外看着就在眼前的皇子府,他的承泽就在里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可谢必安就跟个门神一样不让他去关心一下。
要是他是医生就好了。
不对,他还可以真的是医生。
带着范若若到了李弘成府上的时候,范闲张口一句老李,也就仗着李弘成脾气好不跟他计较。
简明易懂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总结起来就是。
“我是老中医,专治二皇子的病,你带我去见他,赶紧的别墨迹。”
李弘成自然不信范闲这一副一看就是别有所图的脸,但他还是马上答应了,还亲自备车带着他到了府门口。
没办法,范闲的话那是废话,可他妹妹,那么漂亮的一个京都才女在旁边一直点头,还以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那他李弘成卖一下二皇子怎么了!最多李承泽膈应一下,但他能得到的可是范若若的微笑啊。
范闲到了府门口就没敢下车,特地交代李弘成就说是江湖游医,真实理由是怕李承泽不见他,谢必安这个憨憨又赶他。
但说出来的理由很冠冕堂皇。
“世子您也瞧着了,这堂上那一遭,现在应该避嫌,可我这属实担心承……二皇子啊!你得遮掩一下。”
李弘成虽然憨但是也不是那么傻,这堂上他也在场,看了个清楚,你范闲那眼神赤裸裸地恨不得长二皇子身上,那个时候热烈的要命,现在避什么嫌?
“哥说的有道理,世子有劳了。”
“无碍无碍,举手之劳,应该的。”
若若姑娘说有道理,那就确实有道理,避嫌就避嫌吧,只说是个游历在外的名医就好。
看到是李弘成不是范闲,毕竟世子,想了一下,谢必安想了一下就安心的去通报了。
李承泽蹲在地上,吃着一口李子看了一眼谢必安,心想李弘成确实还是比较可以信任的,也不必完全拒之门外,反而显得刻意,便招招手示意放进来。
得了通行令,范闲用药箱遮着脸就下车了,谢必安正看的奇怪,没想到这个奇怪的东西在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猛地把脸露出来,带着得瑟的嘴脸冲着他咧嘴一笑,然后一步一蹦跶的就往府里走。
谢必安差点儿被气出内伤,眼睁睁地看着范闲跟着李弘成拐了两个弯消失不见了。
范闲乐呵乐呵的蹦进了熟悉的房间,李承泽正在看书还没得及抬头,他就欣喜地嚎了一声。
“承泽!是我。”
李承泽一惊,猛地抬头,看着范闲伸出手冲他打了一个招呼。
旁边是很迷茫的李弘成,显然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亲昵,他是不是多余了,他现在可以回去找还在车上的范若若了吗?
李承泽看到范闲的一刻,说是震惊但本能的是开心,忍不住眼睛都弯了,抱臂仰起头盯着他,唇角都带着笑意,又娇又媚的样子,让范闲想马上把李弘成这个碍眼的踹出去。
“这就是,你找的名医?”
上调的尾调伴着有些烟感的嗓音,说是温和又带着寒意,唯他特有,属实动听。
“这……这殿下,范公子也许有什么过人之处,不如就……”
“你先下去吧。”李承泽一扬下巴,“范闲,你给太子开药的时候,也给他开一份。”
李弘成也不管李承泽是不是骂他脑子不好使,一听这话赶紧逃离是非场,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了。
眼见着闲杂人等撤退,范闲马上开心的关上门,然后几步跑到李承泽旁边。李承泽没说什么,却乖乖的往旁边挪了一下,给他空出了一点儿位子。
范闲看了一眼又是光着脚,暗叹一声还真拿他没办法,转身就去床上扯了锦被,蹲在他面前迎着他不解的眼神,给把腿脚仔细地包了个结实,才坐到了他旁边。
“你生病了?来让我摸摸。”
你这词是不是有些不雅,李承泽还没等说什么,便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认真的样子真的像是在把脉。
善用毒,久病成医也真的会医术,范闲是真的给人在把脉,他摸着平稳的脉象,送了一口气,虽疑惑李承泽为什么这么娇惯还会有些体虚,像是幼时就落下的毛病,但是范闲也不算慌,他会的东西很多,慢慢给他调身体就好。
这把完脉,手也就不老实,白洁如玉的腕骨在手中温热,范闲忍不住摩挲两下,最后顺着一直摸到了手上,然后轻轻扣住了那骨节分明的手,没敢用力道,生怕弄疼了他,但也不是虚握,生怕他会抽开。
“我给你讲故事吧?你想听红楼梦下面的部分吗?我给你讲。”
李承泽低垂着眼看着被握住的手,小心翼翼地意思性挣了两下,挣脱不开,他却暗自地送了一口气。
能牵一回手也好,哪怕这手最后是护着别的人,贪图一时的温暖也不算他的罪过吧。
“换一个,那个和尚和猴的。”
“好好好,那个有意思,等我回去把红楼写好给你送过来看,我现在给你讲这个猴……”
李承泽没有拒绝的样子让范闲属实开心,他尽可能讲的绘声绘色,打了很多手势,换了几个坐姿,看着李承泽最后没忍住被他逗得低头毫不掩盖的笑意,难得的笑出了声,开怀的样子显然是听的开心的样子。
范闲讲了很久,喝了三杯茶水,却始终也没有放开握着李承泽的那只手。
直到暮色低垂,他才想起外面的范若若和李弘成,这才恋恋不舍地挪动了步子。
“等我明天再来找你。”
李承泽显然还没从高兴中缓过,瘫坐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声音中都被镀上了柔和的蜜色。
“好,我明天等着你。”
范闲拿了李承泽两颗葡萄一边往嘴里抛着一边走到门口,忍不住一回头,发现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李承泽举着那只被他握了半天的手瞧的仔细,手心手背来回翻。
隔着这一段距离也能看到那眉眼低垂,竟然像是有些可怜的样子。
走不动了,范闲顿了两下,也未曾多犹豫,便折回到李承泽面前,对方有些纳罕的抬头,刚要开口说什么,便被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范闲单膝跪在他面前,伸手一把抱住了他,那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用力倾泻着少年一腔藏不住的爱意,将藏不住的情愫满怀奉上,带着微微的颤抖像是抱着他毕生的宝藏。
李承泽在那一瞬间险些落泪,自记事起,他没记得有人抱过他,连淑贵妃都是最多温声细语的安慰,也没有这么用力地给他一个拥抱,他就这么一个人跌跌撞撞趟过了所有险些熬不过去的岁月,却就在这一刻沉沦。
“我明晚早些过来。”
贪恋的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范闲几下挣扎才起身出去。
难得,那晚李承泽凭借这一个拥抱有了好眠,他迷迷糊糊地想,没想到堂上暗自许下的拥抱现在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
他想求更多,希望上天不要怪他太贪心。
但是范闲仍然没有做个好梦,他睡前都在想那抱在怀里的一把硬骨头,隔着单薄的衣物能感觉到温热与心跳,太瘦了,比他足足小一号,抱在怀里刚刚好,他舍不得放开。
这么想着入了梦,萧条的屋子里没有任何摆设,只有一道光从窗户洒下,但连窗户都被上了枷锁。
范闲跟着自己的身体,踏着细碎的尘埃进了往屋子角落走去,在那里看到一个消瘦的人影抱膝缩成一团依在墙角。
应是秋后的天气泛着冷意,范闲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已是厚暖,但他却只有单薄的袍子穿戴的整齐。
听到动静后终于抬头,逆着光范闲也能看清楚那张有些憔悴却依然漂亮的脸,是李承泽。
这人都已经狼狈成这样,还能带着笑意冲他眨眨眼,露出一个算是真诚的笑。
“来了?”
“嗯。”
范闲听到自己冷淡的声音在殿内回响,而李承泽冲他伸出了手,带着些无力应该是想让他拉一把,可他身体僵硬着不动,并没有去握住那连举起都费劲的手。
范闲清楚这是赤裸裸地示弱,可是梦里的他冷眼旁观。
得不到回应,李承泽也不恼,安静又委屈的把手收了回去,有些失神地低下头,想要尝试自己站起来,但撑着地几下踉跄都没有办法,只让衣袍都变得凌乱显得更加狼狈。
“没吃饭?”
闻言李承泽顿了一下,再次尝试还是没有站起来,索性坐在地上就放弃了挣扎,摇了摇头。
“没有。应该是有人吩咐了,没人敢给我送东西吃。”
范闲觉得心疼的都快炸开了,不管是在梦里的还是清醒着的都是难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想,明明是那么矜贵的一个人,怎么堕入深渊就成了这般可怜。
可这人像是畏缩着什么继续开口,语气很平静但是满是糅杂的情愫,你仔细一听甚至能听出这抱歉里有讨好又绝望。
“我知道这是我应得的,我受的起。”
“以前诸事,是我多有对不住,我也是只为了求生。”
直到被黎明的鸟啼叫回现实,范闲也没能伸手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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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人为色死,只要胆子够大什么也干的出来,这边谢必安拿着剑就冲上来了,范闲还舍不得放手,最后还轻轻拍了那漂亮精致的脸两下才一个侧身堪堪避开,虽然落了丝发但还是觉得赚大发了。
如果说刚开始的撩发摸脸是情不自禁,那这跟小痞子一样的拍脸就是赤裸裸的骚扰了,千算万算李承泽也没想到这书里被调戏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抱着葡萄盏抬了眼,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看着谢必安一路追杀范闲于湖上,剑气真气两下碰撞,周围都是一触即发地炸裂,扰乱一池碧水。
谢必安不解风情,但也隐约知道李承泽不是真的想砍他,也就有意收敛了力道,这下子放水倒是给了范闲继续说话的机会。
“...
“二殿下!我叫范闲,澹州来的。”
还范闲,谢必安出手一剑挽了个花,心想确实挺犯嫌的。
“二皇子我以后可以叫你承泽吗?”
妈的这小子吃了豹子胆来的吗?还是喝了鹿血这就当场发情了,调戏完一遍还不够这还得换称呼来叫,皇子的名字都敢直呼,仗着他家主子脾气好一般不发生气就好欺负吗?
谢必安一边想着一边就快控制不住了,心想要不就把这小子砍了一了百了吧,这货油嘴滑舌的样子,再几番来回他家主子那种纯情的皇家贵子万一招架不住被拐歪了,污染了皇家血脉可真是罪过。
冷脸侍卫的心理活动还是很丰富的,但他对李承泽的认知好像有很大的错误。
“承泽,我给你念首诗,上次没念完的专门给你的,云想衣裳花想容……”
“谢必安,把他给我赶远点儿。”
真的一听又要念诗李承泽炸毛了,直接站了起来一瞥眼就是傲气又骄矜的样子,上辈子念过诗的也就算了,这次还是专门给他的,妥妥的跟他上辈子许的两个愿望对着干。
不敢太贪心,他一共就许了两个愿望。
第一个愿驰骋沙场。让庆帝给他否了,字里行间都是绝无这种可能,李承泽本来对这个愿望也没什么打算,他一辈子又是注定困于朝堂,想开了就算了。
第二个不愿听范闲的诗。诗词是好,没一首是给他的,他还记得范闲给他遇到的每一个朋友每一个红颜知己都写过诗,李承泽把这些东西都抄了下来,感叹千古绝句却也酸涩他自己没能捞一首藏起来。
这等求而不得的滋味他不想再来一次,若一开始没有怀揣着被选择的希望,那最后被丢下也就不会万念俱灰了。
一开始不给他,那他不要就是了,现在再拐着花花心思而来,不知道又是什么意料不及的痛楚。
得了指令的谢必安终于放开了手脚差点儿喜极而泣,几个连环踢加上最后腾身一个飞踢直接让范闲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轻盈的滚出了李承泽视线。
范闲最后还拼了命多看李承泽一眼,绿袍滚银浪,干净利索的样子腰身极细背又挺直,瘦的是恰到好处,像是能一下子被圈到怀里仔细疼爱。
眼见着湖心亭重新恢复了平静,李承泽却没有了看书的心情,他朝着湖心望去,伸了个懒腰就背手无聊的盯着锦鲤游走,乱想了一下重生之前的事。
他曾经在前后通风的街上读一本红楼等范闲,真切地抛出了橄榄枝,而对方却像是有很重的戒心一口谢绝了。
李承泽当时也没有恼,不要谢必安这个高手护阵也对,毕竟范闲不信任他,那他确实是该被多怀疑两下。
但他那个时候看着范闲潇洒的背影,没忍住扬声落了一句——不谈国事,只谈风月。
那天风也温柔,李承泽难得说了真心话,一吐为畅眼里带了揉碎的光,眉梢都带了笑意,像是要融入无限萧条的街景秋光,格外漂亮。
但范闲没有回头,他沿途都是锦绣,胭香美人,功名利禄,一骑绝尘繁花似锦,忙着拨开迷雾忙着报兄谋家忙着扬名立万,也就没有分余光给泥潭里的青松。
但那句话,李承泽是真心的,只谈风月。在刀光血雨的算计中,戏谑地把他隐晦的爱意说的最真诚。
可范闲不信。
不信就算了也不强求,李承泽那么没有安全感,他只能靠自己,其实胆子就跟猫一样小,热情归热情,但没有回应也就不敢惹人烦了,身陷囹圄从来不指望别人保护,现在只希望范闲别平白无故的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了。
毕竟他那匆匆二十年,已经够辛苦了,连呼吸都是筋疲力竭。
多亏了五竹叔和费老,范闲从小就比较耐打,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身上的灰毫发无损地拉了拉筋,忍不住带着笑,觉得实在是太开心,竟没有千里寻觅,就这么知道葡萄公子的身份。
也不知道给留下的印象好不好,自己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估计应该是很稳的。
这么乐观的想着,范闲开始暗戳戳地准备筹划什么时候再见一遍,毕竟诗还没念完。
这诗会大出风头的小范公子在午后回了范府,日光暧昧他有些昏沉,索性睡了个午觉,躺在舒服的床上他一路坠入了真实的梦里。
仍然是湖心亭,仍然是他的葡萄公子,仍然是碍眼的谢必安。
但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范闲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做着相反的动作,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仍然是那种旁观者的样子看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了多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动作,说出了多么冷淡的话。
而梦里的自己却没有抬手撸他,而是看着他给他讲一见钟情,按部就班地样子被设定好,范闲听不清楚这个一见钟情的故事主人公是谁,但他却清楚,里面还有他,但另一个主角不是李承泽。
最后他问李承泽听懂了吗。
但看表现李承泽应该是听困了,有些本能又迷茫地想摇头,刚一动作又像是猛地反映过来,便睁着那双上挑又诱人的眼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样子太俏太娇,不论是梦里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好像心脏漏了一拍。
然后范闲就醒了,睁眼时窗外已经暮色四起,他先是懊恼了为什么梦里没有去抱抱那个一伸手就能揽进怀里的人,然后开始再次怀疑这莫名其妙的梦为什么这么真实,真实的就像是真的发生过。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差错,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阴差阳错的杂乱着。
他想的头疼欲裂也没有再有新的进展,他这年少在澹州初上京都,除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三日发热以外身体特好都没生过病,而这也是第一次遇到天选之人,却怎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再缓过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范闲觉得他需要去见李承泽,他想见,想要现在就看着他。
但还有个谢必安很愁人,简直就是他作为王子去夜会公主路上的老巫婆,不过范闲别的没有就是办法多,他马上想到了对策。
王启年看着范闲的时候觉得胃疼,少年笑得一脸真诚的样子他就觉得要完蛋,直暗呼救命,小范公子咱们明明只有鉴察院查资料的交情,还未深入交流你怎么就这么自来熟。
“王大人。吃了吗?”
“这吃……没吃,没吃,大人可是要带王某去蹭……”
“没吃就晚会儿吃,先忙正事。”
但王启年看着范闲,觉得他这样子怎么样也不像是要去干正事的样子,他就没见过夜间活动还穿的衣着光鲜流着金线,甚至还熏了香的。
“王大人轻功不错,那日在鉴察院一看到我跑的甚是利索。”
王启年尴尬的笑了两声,一弯腰一拱手直呼不敢当不敢当,略懂略懂而已。
范闲又属于本能地反应觉得他轻功好,是没有任何拐弯,直接打了个直球,给了王启年致命一击。
“我现在要去二皇子府,他有个侍卫叫谢必安,你帮我引开。”
王启年差点儿当场给范闲跪下,吓得一拍手恨不得马上晕过去,他以为最多是去检察院偷个东西,那他一把老骨头努力一下还可以,谁想到这厮虎胆包天竟然敢闯皇子府,还拉他垫背,谁不知道谢必安剑术无双,快剑霜寒十四州。
“大人,大人!这使不得啊!我家中还有妻女,我夫人她虽然是出了名的凶悍,但也是拿我当顶梁柱的,还有小女……”
“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大人!这不是钱的问题,您把王某当什么人了,属实是这需要从长……”
“加两头猪。”
“大人,我给您带路去二皇子府,您以后有事直接招呼王某,不用拿王某当人看。”
范闲真的觉得自己有时候本能地可以抓住盲点,比如他第一眼就觉得王启年靠谱且爱财。
在风月美人之下,钱财这等俗物,当散则散。
两人一路摸黑到了府上,一路摸黑,跟着范闲几乎是没走任何岔路就看到了一豆灯火犹亮的屋子,皇子府很大,但范闲知道肯定是这里,他觉得在有关李承泽的事情上,这直觉总是特别准。
王启年蒙着脸露出谨慎且惊恐的眼神,范闲小心捧着一串有大又晶莹的葡萄,然后腾出一只手,一用力把王启年推了出去。
大人!你再心急也好歹通知我一声啊!
王启年一个踉跄的差点儿平趴在地上,他咽了口水,缓缓往前挪了一步,踢了一块儿石头打到台阶上,转而就是一阵剑气铺面而来,王启年不敢多犹豫,转身就开始跟兔子一样蹬腿就跑,后面谢必安追着冷峻着脸不说话,每一步都带着杀意。
范闲害怕地拍拍胸口,心想还好带了王启年过来,默默给王启年祈祷一瞬便乐呵呵地挪到了李承泽的窗前。
他知道谢必安很快就回来,也不敢多犹豫,不能敲窗,生怕惹着李承泽叫人,只能默念一声:得罪了我的二殿下,希望你没穿好衣服。
然后一个利落的翻身破了窗户翻身而进,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葡萄落了一地,李承泽捧着红楼蹲在桌子旁边,微微张着口,就算是一副吃惊的样子也那么好看。
力道有点儿大,李承泽本来就蹲的不稳,这一下子就直接被扑倒在了地上,而范闲单腿屈膝跪在他腿间,一手放松了力道压着他唇,一手稳稳地举着葡萄,姿势十分诡异。
“别怕是我,别喊,我来和你说说话,不干别的。”
李承泽都快疯了,为什么这货每次都在他吃葡萄的时候吓他,是和他有上辈子没了的仇还是和葡萄过不去。
“答应了你就点点头,我带了葡萄,挑了好久的。”
都这样了,除了点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李承泽翻了个白眼,点点头。
范闲乖乖的起身,把手拿开扶到他肩膀上,借给他一点儿力道,让人坐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把葡萄递到李承泽手里,范闲这才仔细瞧他,灯光晕黄又足够暧昧,范闲倒吸一口气。
您还真没好好穿衣服啊。
许是入夜要睡了,李承泽穿的并不严谨,里面便服睡衣松松垮垮,露着修长的脖颈,往下还是明显的锁骨撒着昏黄的光像是盛着水,外面宽宽的罩了一件红色的外袍连着金色的云纹显得又娇贵又明艳。
冷静冷静冷静,范闲你是有素质的人你不是畜生,稳住稳住稳住,别吓着他别吓着,以后上以后上,不急不急以后上个够。
几番心理暗示以后范闲才从容了脸色,转而又看到李承泽在这凉夜就赤着一双白皙的足踏在地上,转而有些心疼,也不顾他的挣扎,直接扣住了脚踝扯近,这脚踝骨骼凸起,盈盈一握,骨头格外硬却像是易折,一触手果然冰凉。
李承泽挣扎了两下没有用,他看看手里的葡萄又看看范闲给他暖脚的动作,有些皱眉,像是没明白这是什么章程。
“这么冷的天不穿鞋做什么,看我什么?你吃啊,我挑好的。”
李承泽把葡萄随意放在桌子上,他很快稳了下来,语气如平常一样散散地低哑,每次都像是存了算计却一派无辜。
“范公子这么晚了来我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范闲有些哽住了,他怎么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是想见你,想你了?
这么直白肉麻的话他说的出口,就怕污了李承泽耳朵。
正不知道说什么,又看了李承泽桌子上放的红楼,显然被翻阅了好多遍了,他这才恍惚想起来,自己因为忙了别的事,就没把下册写出来。
“这个红楼,这个我记着,你想看我马上就给你写出来。”
这货又信口开什么海,上辈子就说写,到死也没见着下本,也是,这么忙的周旋于朝堂,又怎么会记得提笔补两下风月。
“不急,你慢慢写,好书不怕晚。”
“那你还有想听的故事吗?和尚和猴的故事听不听?可有意思了我慢慢给你讲,只讲给你听,你现在想听诗吗?我那首诗看见你就想念。”
李承泽心里就纳闷儿这货怎么现在一套套的说什么鬼话,把他当什么耍?行左右躲不过,这诗不听这人还不停了,李承泽再次认栽。
“念吧。”
范闲就那么盯着他的脸,灯光摇曳着打在脸上,光斑阴影都恰到好处地衬得人有些精致地阴郁。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承泽这首倒是没听过,只觉得诗美,抬着精巧的下巴看着范闲,不管几次还是觉得这个人哪里都好,垂下眼心情都有些愉悦。
“好诗。”
“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
这话让李承泽敛了所有笑意,他向后单手一撑,显得身姿修长又漂亮,不甚在意地丢了个葡萄向自己的嘴里。
“我自小在京都长大,你要攀关系换个理由。”
眼见着范闲像是迷茫着不说话,李承泽怕他又问些他回答不了的问题,又不好送客,只能僵硬的扯出了个别的问题。
“你诗作的好,瞧着我的名字能作诗两句吗?”
范闲其实还没想过什么来,听到这话几乎本能地念出了两句。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这话刚说完,范闲就后悔了,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两个耳光跪下认错。这两句在李承泽耳朵里不亚于一首荤诗,他也是听过风月没有尝过风月的人,总的来说还是养的又精细又纯,这自己想了两辈子的人赤裸裸地说了两句,让他直接险些兜不住的尴尬。
门外有声音响起,成,现在李承泽终于找到送客的理由了。
“谢必安!进来把范闲给我扔出去。”
被推门而入的谢必安剑架脖子上一路逼到府门,然后一脚踹出去的时候,范闲就觉得这李承泽的脾气太娇了,简直是皇家养出的公主脾气,可爱可怜又矜贵。
打落身上的灰尘,范闲看着紧闭的府门,开始想今晚格外诱人的李承泽。
范闲觉得不过数年却像活了很久,他遇到过不少人,也走了千山万水,见过魔鬼人心与玲珑算计,这一路惊险但也平淡无奇,却在遇到李承泽的那一刻像打破了什么琉璃盏,有些深埋的记忆在隐隐破土,然后满腔的情谊就倾泄而出灌满了四肢五骸,又如众川赴海一样沉积在内心最深处隐隐发烫。
他一路踩着朝阳回了范府,看到了坐在门前一脸生无可恋的王启年。
“大人大人,王某快不行了,下次有这种事可得涨钱啊。”
范闲给他鼓了掌,然后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行,下次我还找你。”
王启年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到底做了什么孽摊上一个小范大人,认命的叹了一口气,从衣服里拿出了文卷。
“这是藤梓荆的那些东西,您慢慢看,王某得回去养养身体了。”
眼见着王启年一瘸一拐地走了,范闲才看了两眼文书,是触目惊心的话,他忍了忍才平息。
做了万全的心理建设才给了藤梓荆,对方果然一瞬间的疯狂着眼泪纵横,带着滔天的恨意与怒意出了门,范闲拦也没拦住。
人命生死没有办法,但他至少可以打一顿万恶的郭保坤。
入了司理理的船,两下把人放倒,而后默念一句,姑娘,我不馋你身子,我不是太监我断袖了。
便放轻了脚步出门,正巧李弘成看了个清楚,转而世子就尽忠尽责地去给李承泽汇报。
李承泽当时正捧着范闲那晚念的诗看的仔细,他嘴上像是不在乎,但是却仔仔细细地誊写了下来,连带着那两句对他来时是不敬地都挪到了纸上。
没办法,这孩子从小没有得到过什么好东西,华贵的一堆却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喜欢的那些东西都是带着温度,但接到手都是冷冰冰,这是范闲第三次送他东西,他自然舍不得丢了,万分珍重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心想以后到死也要带到棺材里。
范闲第二次送他的东西是昨晚那串葡萄,存不住,他细细的尝完了。
而第一次是前世那杯穿肠刮骨的毒酒。
也不知道前世他死的那么不体面,有没有人替他收尸,有没有魂归故土,身入皇陵。
李弘成说完了话,李承泽也听明白了又是和以前一样的流程,今晚郭保坤应该就要被包成粽子抬回去了,他不在意地耸耸肩。
“暂时护着范闲。”
接了指令退下,李承泽撇嘴一扫宽袖坐在地上,拿了杯酒一饮而下后随意将酒盏往地下一抛,激起一阵轻响。
上辈子范闲就遇到了司理理,虽说是最后仍是和他命定的良人双宿双飞,但这花魁有风情也有脸蛋,文词也能来两句,坊间也是有了不少风流才子俏佳人的段子,李承泽知道自己不应该有任何想法,但还是有些说不出难受。
你看,这没有什么变化,范闲依然是被花团锦簇地围着,他数不尽的红颜知己,良辰美景都会有,现在只要等他遇到林婉儿也就真正的回到正轨了,现在估计是疯了才给他偷了这些闲散的时光,可能马上就要结束了,是很短,但李承泽觉得够了,至少足以慰藉余生。
而那边的范闲在路上把郭保坤套上了麻袋,不顾郭保坤解释了什么,伸手就是打,打到一半藤梓荆也到了,范闲示意他不要说话一起打,这藤梓荆还没有出手,罪魁祸首王启年就姗姗来迟了。
还真是让郭保坤背锅了,不过王启年来的及时,郭保坤还能站起来。
藤梓荆有点儿不敢置信,就要往郊外走,范闲也跟着,却听到身后的郭保坤得了空开始说话,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打,他真的是气急了什么也敢说。
“范闲!你别让我逮着!”
“我乃太子门下,太子一定会给我做主的!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攀上二皇子就能怎么样了。”
“这二皇子怎么能跟太子比,那要有谋逆之心必定会……”
但他这口嗨没嗨完,就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范闲几下折返,单手掐住了他脖颈,带着巧妙的力道让他呼吸困难口不能言,却还能喘两口气。
“你再说他一句,我现在就给你个痛快。”
而后还不等有什么回答,直接一个暴击打出了十成十的伤害,让可怜的郭保坤直接彻底晕死。
得,刚才算中伤,现在是重伤了。
再心不在焉的看着藤梓荆团聚又威胁了一顿司理理,范闲彻夜未眠,在清晨躺到了床上。
他不知道这郭保坤看似也没什么的话,到底哪里惹怒了他,可能仅仅是提到了李承泽,又说了谋逆,这两个字针一样扎到了他心里,让他猛然疯狂。
于日出之时入眠,范闲又做了噩梦。
他梦到自己穿着官服,面前好像站着天子但他却没跪,而是气急败坏地怒吼,没有丝毫理智。
“那也是你的儿子,他也会哭也会疼,你不心疼他,为什么死了也不让他有个体面的丧葬?”
“你不让他入皇陵,你让他去哪里,你告诉我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能去哪里!”
“我自然原谅他做的事,他都死了还不够吗?不是为了活命他怎会如此!”
“小时候你就算计他,你不把他当人,你让他长大了怎么能不害怕,怎么能不拼命……”
这话大逆不道满满都是斥责,范闲在梦里感觉到了绝望,像是在那里给心里的人搏一个最后的体面,那是他爱人必须要有也值得的体面。
在这癫狂的那一刻,范闲终于明白了,死在他面前的,那是他爱而不能靠近的爱人,死的不安宁,走的不平静,这碌碌一生,尊贵的他向来是顶一身天家的傲骨凛冽。
却被压迫着脊骨,只能对万事装的无动于衷,又说的言不由衷。
他真的心疼。
这场铺天盖地的绝望在梦醒时还心有余悸,范闲愣愣地一抹脸,满是梦中流的泪。
豹豹猫猫请和好
/现背短打,甜饼
“因为他会让他赢。”
和好那天在新年初,崔胜澈来找他,那天是新年第四天,妈妈不知道他们吵架,见他还很开心,从厨房端了一盘柿饼让他们边聊边吃。他接过,说不用忙,你快去休息。崔胜澈握住他的右手肘,又从他手里接过。
等妈妈走了以后,崔胜澈才问他:你还记得我们这回吵了有多久吗?
他想了一会儿,接过一只面前人为他剥的柿饼,笑着摇头,说,记不清了。
后来崔胜澈实在忍不住,他是典型狮子座,不接受冷战,不接受和平分手,不接受没有理由。于是来找他。车票买的单程,好几个小时的车,来的时候一身长途上那种鱼龙混杂的味儿。妈妈从他手里接拜年礼,嗔怪他怎么来家里还带东西。崔胜澈笑笑,眼神在他身上晃,亮亮的,扬起来对妈妈笑,说,总要带的,好久没见到您了,您不想我吗?
然后,他走到他面前。
当着父母面没拥抱,只是伸出手,摇着他的晃了晃。
认错,和好,把话说开,不憋着,他说什么是什么。白天破天荒不睡懒觉,帮他妈妈干活儿,下午陪爸爸看电视,困的直点头。
结果一家人都看着他乐,好像感觉出了俩人这点儿端倪,尹净汉憋不住了,拖他回卧室补觉,他迷迷糊糊的来牵手,问,你还生气么?
怎么跟他生气啊?尹净汉无奈地想。
扫地洗碗洗衣服,晚上跟他睡一个房间。尹净汉睡床,他打地铺,逗他乐。半夜因为打呼噜又被尹净汉轰出去。
后来就不提吵架了,去钓鱼,尹净汉钓鱼,崔胜澈帮他拿暖手宝。暖手宝不热了,他就变成他的暖手宝。
直到假期快要结束,崔胜澈提着两个人的行李,带他回首尔。
下飞机,在机场旁边的小旅馆开房,仔细地查了一遍室内没有隐形摄像,没日没夜地搞了三天。
/
弄完了才清醒,酒店房间一塌糊涂的,前天点的外卖还包装丢在门口,等保洁上班了来收。尹净汉起床看着那一床狼藉哭笑不得,裹着被子问崔胜澈,换床单吗?崔胜澈趴在他肚子上不起来,亲亲他小腹,说,一会儿换,柜子里有备用的。
尹净汉摸了摸他的头,就说,我饿了。
崔胜澈就起床,撑起上半身,跟他接吻。
好像刚开始在一起就是这样。队内成年的两个人在夜里喝酒,尹净汉喝多了,红着脖子耳朵说,我觉得你特别好看。他慢悠悠地说,胜澈啊,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崔胜澈看着他乐,尹净汉也乐,然后把瓶子里的烧酒一饮而尽,顿了顿,说,我喜欢你。
他平静地问:你喜欢我吗?
寂静的宿舍楼道,只有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自尹净汉来做练习生第一天就喜欢他。一进门第一眼就能注意到的浓眉大眼,跟自己不相同的深邃五官。白皮肤,绿短袖,嗓音却低沉,不大声讲话就像耳鬓厮磨,耳朵痒痒的,像是被亲了一口。
甚至是他来的时候还是崔胜澈接的他,一路走,一路跟他讲,你别害怕,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我会帮你。
尹净汉点点头。心里想,你能帮我什么呀?
后来他就知道了,他能帮他什么。
他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跟coups的话,他一般都能赢。
因为他会让他赢。
尹净汉一辈子没当过差生,凡事爱争第一,但又只是爱争第一,打心里不太在意那个位置。他喜欢人,又不太喜欢一直遇见新的人。有点儿像爱囤食物的松鼠——正这辈子所有感情有限,所以只能给有限的人交付。
没捅破窗户纸的时候,知勋生日,队友起哄让coups跟人家喝交杯酒。崔胜澈那天是真喝高兴了,亲了李知勋一口,惹哄声无数。尹净汉埋头吃蛋糕,吃完出门买汽水,被崔胜澈拦下来。
“你不高兴?”崔胜澈问他。
“我没有。”
“你看起来就是不高兴。”
“我真没不高兴。”
崔胜澈打断他:“你想要我亲你吗?”
尹净汉愣了一下,想说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崔胜澈就捧起他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下来。
崔胜澈抿了抿唇,问:“你是认真的吗?”
尹净汉的“是”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凑过来,捏着他的下巴,咬住了他的嘴唇。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像是疯了,青春期的男生,善于用最原始的方式证明自己的爱情。狮子座,占有欲很强,做的时候特别喜欢咬他,而且他也发现,尹净汉特别喜欢自己在做的时候咬他。
咬手臂内侧,咬大腿内侧,一个一个浅粉色的牙印儿,他会更兴奋,会发抖。
现在好一些,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但其实还那样。
就像现在。尹净汉一身牙印,有的消了,有的没有。藏毛衣里看不见,透过领子能看见两颗。崔胜澈把外卖拿进来给他吃。尹净汉盘着腿问他,你不吃吗?他笑着摇摇头,说,快回归,想增肌,教练最近说,要减肥了。
尹净汉吃什么都不胖。闻言点点头,说,那你帮我捏饭团吧。
去年总共在一起吵了有十几回架,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但和好的又都很快,谁先认错的时候都有。
崔胜澈的原则是吵架不过夜,但有的时候太忙了,想说清楚的时候都该睡了,所以才拖着。
但只要能解决,他都解决了。
尹净汉很擅长制造问题,崔胜澈很擅长解决问题。刚开始的时候矛盾更多,比如尹净汉讨厌香水味,讨厌睡觉前听音乐,讨厌早起,讨厌吃一切肥肉。崔胜澈不会为了他改。他还是喷香水,还是在睡觉前放音乐,还是叫他早起,还是会督促他吃一点儿肥肉。
然后就会吵架。
吵上一架。然后很快和好。
香水是公司的要求。听音乐是为了他从很早时期就已经患上的连他都没有察觉的焦虑症。早起是工作需要。吃白肉是为了他的身体健康。
尹净汉知道什么是对的。但他还是抵触,跟自己闹别扭。
崔胜澈也知道,他其实是在和他自己闹别扭。
所以他需要一个发泄口。
崔胜澈就做他的发泄口。
最后和好的契机也特别奇怪。崔胜澈想和好,凑他近了些要抱抱他,尹净汉忽然顿住,很奇怪地问他,你身上怎么会有烟味。
——跟老板谈事情,肯定要抽烟的啊。
——可你不是很讨厌烟的吗?
崔胜澈低头看着他,很无奈的笑了。
他低下头,把头靠在自己面前这个人的肩膀上。
“是很讨厌。”
他闭上眼睛,轻声说:
“净汉,我好累啊。”
那天被他拥抱的时候,尹净汉就忽然想,自己进练习室的第一天,看到他在唱歌。那天崔胜澈好像是写了一段词,他写的很好,表演的时候也很干练。他们一起看他表演,尹净汉听到自己身旁的一个练习生感叹,说,哇,胜澈哥好像那些已经在舞台上那些前辈一样。
现在,这个人轻轻地拥着他,叫着他的名字,小声说:
——我好累啊。
退房,打出租。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了。大家拥抱了一会儿,说晚上一起吃饭。然后他们两个分别去房间放行李。
尹净汉去洗澡,崔胜澈在旁边洗头。
洗完看到崔胜澈在修水池。年前水漏有些堵了,但一直没人修。他洗澡喜欢把电暖开最大,对一般人来说太热了,崔胜澈就把上衣脱了,拿来工具整个拆开清了一遍,又重新安回去。
尹净汉拿毛巾擦头发,顺手套了个T恤,有些惊讶地问他:“你还会干这个?”
崔胜澈看了眼他被热水蒸得微微泛着粉的脸:“主要是为了等你。”
他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摸了摸尹净汉胳膊上的疤,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去吃饭吧。”然后他说。
尹净汉忽然觉得很心动。
宿舍浴室。浴霸很热,暖黄的光像是能把人蒸熟。
他在洗澡,他为了等他,在拆开一个本来不用他拆的东西。
尹净汉没动。崔胜澈回头,看到他笑着说:“能抱一会儿么?”
狮子座是永远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
李硕珉是一只狼人,这件事SVT十二个人都知道。刚开始他隐藏的很好,练习生时期就十分外向活泼的性格,在月圆之夜把向天嚎叫的冲动化作大声歌唱大家也不疑有他。直到出道后的某一天,团体聚餐,成年的孩子在队长的带领下跃跃欲试地尝试喝酒。李硕珉一开始是拒绝的,他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但当他看到坐在一边的洪知秀优雅地端着酒杯品尝威士忌,并对他发出邀请的时候,他还是毫无疑问地沦陷了。
威士忌喝起来辛辣中带着一点甜,洪知秀告诉他这是蜂蜜和烟草的味道。但李硕珉此时觉得,这杯透明液体品尝起来更像身边人的味道,副作用也一样,让人沉迷...
威士忌喝起来辛辣中带着一点甜,洪知秀告诉他这是蜂蜜和烟草的味道。但李硕珉此时觉得,这杯透明液体品尝起来更像身边人的味道,副作用也一样,让人沉迷且晕头转向。
就这样,在其他人嘻笑打闹的酒桌上,两个人在角落你一杯我一杯把酒瓶喝得见了底。
“啊,道兼啊。哪里来的道具啊?这是什么?狗狗耳朵吗?好可爱。”洪知秀伸手摸了摸弟弟头上突然蹦出来的毛绒耳朵,不过瘾又玩心大起地捏了捏。
李硕珉已经喝得太多了,整个人晕晕乎乎好像被棉花糖包裹。“哥……好舒服噢……再摸一下……”上一次被这么爱抚耳朵还是小时候和妈妈在一起,长大了家里人也不让他随意把狼人特征外露。
洪知秀一边遂他的意轻抚毛茸茸的耳朵,一边和李硕珉额头贴着额头,两个人都快滚做一团了。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像个折扇似的在李硕珉身后忽闪忽闪。“硕珉啊,你后边有什么吗?”洪知秀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高速摇摆的毛茸茸大尾巴。
李硕珉实在是醉得不清,“什么?我看看。”拉着洪知秀就要往后转,扑通,两个人带着椅子结实地倒在了草坪上,连带着旁边的零食车也遭殃,瓶瓶罐罐掉了一地。
“怎么啦怎么啦!知秀!你们俩喝醉了吗?”崔胜澈酒量没得说,是场上最清醒的一个。所有人随着他的声音看向角落的一片狼藉,洪知秀摇摇摆摆地撑着地站起来,一边起一边咕哝,“硕珉他,长狗尾巴啦!”他一把将躺在地上逐渐陷入沉睡的李硕珉薅起来,然后原本喧闹的聚餐现场突然鸦雀无声。
崔胜澈张着嘴,拍拍一旁闭目养神的尹净汉,“净汉啊,我好久没喝这么醉了,都出现幻觉了啊。”尹净汉定睛一看,“哒嘟啊,这事要是上新闻我们组合是不是就火啦。”崔胜澈在脑子停转的间歇,按住了尹净汉蠢蠢欲动想拍照上传的手。
文俊辉对着全圆佑耳语,“感觉这对耳朵戴在圆佑头上也会很好看呢。”全圆佑偷笑,“哦呜,俊尼想得很多呢。”收获了小猫咪的软软一拳,“说什么呢,才没有。”
徐明浩看了眼金珉奎半天合不拢的嘴,“我就说吧,天天那么嚎嗓子还不坏,果然天赋异禀。”
权顺荣看到队友变身后,借着酒劲在李知勋旁边疯狂撒娇,“果然……果然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注定就是要成为猛兽的。知勋啊!我是老虎啊!虎浪~嘿!你要不要给我亲一下,亲一下说不定我就能变成老虎啦!”
“权!顺!荣!把你的嘴挪开!你这一喝醉就亲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崔瀚率:“哥,你变身了。”
夫胜宽:“是狗还是狼?”
李灿:“狼狗吧,混血。”
“Shuahiong……”洪知秀正在休息室等上妆,李硕珉打开门露出了一个委屈的小脸。
“明浩忍不了你啦?”
“嗯,被赶出来了。”
“你的嗓子也太好啦,这么唱不累么?我隔着墙都听到啦。”
“快到八月十五了嘛……这两天有点躁动来着。”
“哦哟,我们可怜的道兼小狗。过来抱抱。”
李硕珉撅着嘴投入哥哥的怀抱,一边为自己正名,“可是哥,我是狼人啊,是狼啊。不是狗啦。”
“噢唔……小狗狗更可爱嘛道兼米~”
“好吧。∪ω∪”李硕珉投降得很快,从善如流地把头搁到哥哥的肩膀上蹭蹭。
紧张的舞台录制结束之后,经纪人安排了一个民宿让他们去度过一周的假期。据说那个小村庄里什么都有,而且这一次是纯放松,没有拍摄,大家兴致都前所未有地高涨。
到达民宿的第二天下午,夫胜宽提议大家玩网式足球,酣畅淋漓地过了几把瘾之后,所有人瘫在草坪上看夕阳西下的晚霞。晚风吹过,惬意而安心。
尹净汉在这时突然心思一动,“硕珉啊,我们还没见过你变成狼的样子呢,能不能看看呀。”大家听了也觉得新奇,齐声附和。平时行程又紧张又匆忙,除了演出就是练习,好不容易有一次十三个人单独出来玩耍还不拍摄的机会,大家都想趁此开开眼。
洪知秀却有点担心,“道兼啊,不要勉强。不愿意也没事的。”
李硕珉正窝在他身边看天空,听见大家的提议只觉得有趣。“没关系知秀哥,我也好久没用动物形态出来玩啦。”
他偷偷把自己挪到洪知秀身边,凑近耳语,“知秀哥,抱住我。”洪知秀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指令轻轻抱住了他,就感觉怀里一松,有什么东西从手中的衣物中脱离了出去。
“哇,好漂亮啊。”
李硕珉变成狼是超神气的那一挂,皮毛油光滑亮,眼睛炯炯有神。几个弟弟想摸摸他又有点不敢,他主动跑过去低下头示意可以摸摸。
这时,金珉奎冲过来一把抱住狂Rua,“道兼啊~”。
“唉呀,都说了我不是狗啦!队里的狗只有你一条。”
“你说什么呢!”一人一狼在草坪上打打闹闹。
下午的游戏结束,天色渐晚。大家都准备回去收拾收拾吃晚饭,洪知秀负责把旁边桌子上下午茶用的餐具清洗干净。他把李硕珉的衣服放到椅子上,开始收拾餐具。李硕珉迈着四只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硕珉不先回去吗?”
“我想跟知秀哥一起。衣服得回房间才能穿呢,就等哥你收拾完了一起回去吧。”
小村镇的夜晚安静又清新,洪知秀心情很好地将碗筷一个个洗净装进篮子里。一切完毕后甩了甩手上的水,突然坏心思地将两只手面对面伸到了李硕珉身上的皮毛里。
“噢,触感很好呢。”
“嘿嘿,哥喜欢吗?”
“冬天抱着睡觉应该会很舒服。”
“以后可以试试。”
洪知秀听到这句突然就不说话了,低头有些羞赧地红了耳根。
李硕珉不明所以,抬起头凭着本能讨好地伸舌头舔了舔对面人的唇缝。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两个人一下石化当场。李硕珉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哥。这……动物本能我一下没控制住,我……”他急得说不出话,又没法直接变人形,慌乱得简直想叼着尾巴团团转。
洪知秀愣了片刻,突然笑了。“没事啦,就当被小狗舔了一下。”他宠溺地摸摸大灰狼的头,“nomukiyowo~(太可爱了)”。
呼咻呼咻。“哈哈哈哈哈哈,再甩尾巴就要变成直升机飞起来啦,我的小狗。”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分短暂,刚适应了惬意安宁的乡村生活,这次外出旅行就接近了尾声。这是最后一个在山清水秀的环境中度过的夜晚,然后便又要回归繁忙的都市生活。
最后一个晚上,在玩了一圈红参游戏、黑手党之后,李灿从身后拿出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净的空酒瓶和一盒任务纸团,“今天这里没有外人,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哥哥们。”
尹净汉第一个举双手赞成,于是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新一轮游戏。“今天我们不喝酒,答不出问题或完不成任务的人要被所有人弹额头噢!”
“啊,会被打死吧。”徐明浩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一轮。金珉奎选了大冒险,内容是背一个人绕着所在的建筑物跑三圈。
“什么啊……这个民宿还挺大的诶,是体能训练还是什么嘛……”珉不乐耷拉着脸,“明浩明浩,你最轻,你来。”
“哎哟,这样就没有难度了啊珉奎呀~”尹净汉拍了拍崔胜澈,“你去。”
第二轮。文俊辉选择了真心话,题目是“上一次冷战是跟谁在什么时候?”
“嗯……跟圆佑吧……拍MV的时候。冷战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战争贩子夫胜宽表示不理解,“这和好得也太快了吧……”
“就……对视了一下憋不住笑就好了……”
“没意思没意思。”权顺荣听不下去了,“这问题也太简单了吧!再来再来!”
第三轮。酒瓶稳稳地停在了洪知秀和李硕珉的中间,“再转一轮吧。”洪知秀伸手就要去够瓶子,被旁边的李知勋一把摁住,“既然到了中间就你们俩一起。”
“知勋说得对!”权顺荣第一个附和。
“一天到晚就只会说知勋说得对。”李硕珉一边伸手掏任务纸团,一边吐槽。“真心话吧知秀哥?大冒险可太累了。”
“听你的。”洪知秀一双笑眼很温柔地看着他的动作,度假的惬意生活让他的心情好上加好。
打开纸条的手顿在半空,“怎么了?说话呀!”金珉奎等不及,一把从李硕珉手里把任务内容夺了过来。
“你现在喜欢的人是谁?不能说亲人和群体泛指,在场多数人同意才算通过。”
“啊啊啊,这个有趣这个有趣。”权顺荣兴奋得站起身跳了段舞。
“还好今天没有拍摄呢,来,坦白吧。我们会替你俩保密的哈哈哈哈。”崔胜澈也跟着看热闹。
洪知秀还是笑着的,转头看看李硕珉一脸纠结样,慢慢开口,“我现在喜欢的人是硕珉噢。”
“什么嘛……要认真回答啊哥。”李灿第一个出声反对,但他转头看了一圈,却发现其他哥哥们反而没什么想提出异议的样子,尹净汉和徐明浩更是带着神秘的微笑。
“我也……现在最喜欢知秀哥……”李硕珉一边说一边用手捂住头顶,整个人像是想埋成一团。“硕珉啊!哪里不舒服吗?”洪知秀贴近在他耳边着急地询问。
“哥,耳朵,耳朵要出来啦……”
回归都市生活的第三个星期,录完新的宣传综艺后,全团迎来难得的两天假期。但李硕珉的心情却不太美丽。
“哥,你抱着这个枕头在客厅瘪了一上午嘴了……”李灿看着占据徐明浩青蛙抱枕并企图引起某人注意的李硕珉一脸无语。“冤有头债有主,你在这像尊佛一样,我乐高都拼不好了。”
文俊辉揉着眼睛从全圆佑房里探出头,“啊……硕珉还在啊。”
“哥你不是刚起吗?怎么知道硕珉哥在这坐一上午了。”
“圆佑说他凌晨出来倒水的时候这娃就坐这了。想知秀就去找他嘛,你在这坐着他也看不见。”
“哼,我才不去。到处都是别的狗的味道。”李硕珉一手托脸,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此时从旁边路过去厨房的崔瀚率拿出手机面不改色地给洪知秀发消息:“报告,李硕珉因为你和别的狗玩在客厅沙发坐了一上午。”
“?”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台的植物照射在地板上,形成各色奇幻的光斑。洪知秀坐在地毯上放着音乐穿珠串。也不是每天都会干这件看起来童心未泯的事,只不过是因为上次李硕珉看到尹净汉头上戴着他串的兔子发饰闹着自己也要一个。狗狗眼望着他,于是洪知秀什么都答应了。
身前一只可爱的小白狗戴着蝴蝶发夹在阳光下撒欢,一会儿追光斑玩,一会儿蹑手蹑脚地推推材料盘。
这是洪知秀的朋友从家里带来的,这位朋友要去国外旅行一周,正好听说洪知秀这几天没日程休息中,便将小狗寄养在他这里。朋友是他练习生时期认识的关系很好的哥哥,于是一整个上午他都在房间看着小狗。
“叮~”是消息进来的声音,洪知秀其实不怎么爱看消息,但李硕珉好像从昨晚开始就没来找他了,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定是弟弟发来的消息。
“报告,李硕珉因为你和别的狗玩在客厅沙发坐了一上午。”
电子屏幕上的内容让他一下摸不着头脑,硕珉敏感的小脾气是多了些,但也不至于和狗狗置气吧。
打开房门下楼,小白狗跟着一溜烟冲进了崔胜澈的房间要狗粮,后边还跟着几个爱狗人士,夫胜宽和徐明浩跟在后头,“太可爱啦!你叫什么名字呀?”
沙发上的李硕珉不为所动,他还是耷拉着一张脸,轻轻瞥了洪知秀一眼,然后继续带着欲哭无泪的表情发呆。
“怎么啦~闹什么别扭呢。”洪知秀把手搭在李硕珉的头发上摩挲,后者即使难过也依旧伸着头乖乖等摸。
“没事,哥。我就是失恋了。”吸着鼻子红了眼眶,看起来还真是很难过。
“失恋了?!”在旁边看热闹的尹净汉、金珉奎和全圆佑一股脑把两人围住。
“好啊,念叨你一上午一句话都不说,Joshua一来什么都讲了。”尹净汉叉着腰佯作生气。
“DK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啊,怎么一点消息不告诉我们噢。哪里认识的女孩子?”金珉奎八卦的心一点藏不住,两只耳朵高高竖起。
“因为什么分手了?我倒很想听一听。”全圆佑推了推眼镜,饶有兴趣的模样。
洪知秀却在消化了这个信息之后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就是不舒服。他一直认为自己和李硕珉相互之间都是彼此在团队中依赖度最高的人,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至让他觉得有点生气。
“噢,看来是硕珉很喜欢的人呢。”洪知秀看起来温柔的笑脸却莫名让人感到一股寒意,旁边围观的三人遂退后一步远离战场。
李硕珉也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抬头看洪知秀不太好的脸色,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也挺容易让人误会的。于是自己找补,“啊……没有在一起,就是我单方面喜欢,然后发现人家好像有对象了……”他眼看着洪知秀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少慢慢地收了声。
“噢,知道了。你也别太难过。”洪知秀就这么扔下一句话,转身去找狗。
洪知秀看屋子里小狗和几个人玩得正欢,自己回了房间。一开始没什么却越想越郁闷,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亲近的弟弟有喜欢的对象这件事心里会这么不开心。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吧,洪知秀心想,还真以为两个人能保持这种模棱两可的距离长长久久呢。他想起上次聚会的大冒险,其实自己的表白看似玩笑却是真心实意,看硕珉那么害羞还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现在看来那天的话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洪知秀越想越难过,把玩着手边处理到一半的小狗珠串不知道该怎么排解这份失落。
咔哒。有人轻轻打开了房门探进一颗头,“知秀哥,我们聊聊?”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本来没什么,在听到李硕珉声音的一瞬间,洪知秀却觉得莫名的委屈,好像心中一切的脆弱突然就放大了。“抱歉不能听你的失恋故事了硕珉,但我现在心情也很差。”
“哥又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呢?”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开心。”
“知秀哥……”李硕珉轻轻走进来坐在洪知秀身边,依旧用着他俩最熟稔的撒娇语调。“我知道这话不应该这时候讲,但如果不说的话我们的误会好像也解不开。”
“而且……”李硕珉深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怕现在不说,以后也就没什么机会了。”
“你想说什么?”洪知秀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我喜欢你。”
“你……”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就这样毫无阻拦地撞进了他的耳朵,躲也躲不开。洪知秀甚至没来得及处理心中的狂喜和羞红的耳朵。“不是说失恋了吗?还喜欢我什么?”
“哥不是有男朋友了嘛……唉,虽然知道哥有对象还表白实在不厚道,但我喜欢哥好多年了,我也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知秀哥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我……”
“你在说什么啊?”洪知秀一脸懵,捧起李硕珉慌乱中碎碎念的脸,“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啊?那个人难道不是?”
“谁啊?”
“就……就给哥送小狗的人,我都看到了,他摸了你的头,给你整理衣服,你们还……还……”
“还什么?”
“还接吻了。”
“啊?!”洪知秀只觉得一头雾水,“什么啊,那就是我关系很好的朋友而已……让我帮他照顾几天狗,出道后我和他都多久没联系了。你真的是,什么接吻啊,帮我整理卫衣带子靠得近了而已……你是不是看错位了啊……”
“啊?可……可能是吧……我看了一眼很难过就跑了。”李硕珉挠了挠头,现在这个局面还真有些尴尬。
“啊?!哥,倒也不用这样……诶……”
对面男人的声音响起,“知秀啊,是小白不乖吗?”
“不是,朴新宇,我俩是什么关系?”
“啊……”对面的男生听起来一脸懵,“就,朋友?兄弟?想让我回答什么?情侣可不太行啊,虽然你很美但我其实喜欢肌肉男。”
“没问你喜欢什么类型,就是我男朋友误会了,找你说清楚而已。”
“清……清楚了。”
“那行……那就……”洪知秀此时此刻才突然觉得不好意思,男朋友什么的,一下就说出来了。
“嘿嘿。”李硕珉今天一天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得到了完全没想到的满分答案,一脸傻笑,“太好了,知秀哥!原来你也喜欢我嘿嘿……”他抱着洪知秀,在人脸上叭叭叭连亲三口。
“干什么啦。”在这个氛围下洪知秀也憋不住笑了,他完全没想到和喜欢的人敞开心扉居然会是在这种状况之下。
他和李硕珉四目相对,两个人相似的笑眼此时看起来像含了蜜糖一般,“知秀啊,我真的很爱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你了。”李硕珉此时不用敬语的嗓音让洪知秀的心跳得莫名快,他感受着对方的缓缓靠近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开始的接吻很柔软,唇贴着唇摩挲,李硕珉的手紧紧地抱住他,仿佛要把他融到自己的骨血里。接着,他感觉到李硕珉伸出舌头轻舔他的唇缝,像在轻轻敲门希望得到应允。
洪知秀轻笑一声张开了嘴,两个人的动作从缠绵到激烈,情动之时李硕珉的兽性本能有些许显露,急切得舔舐让洪知秀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轻抚上对方头上偷偷探出的耳朵安抚,李硕珉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我也很爱你,硕珉呀~我的小狗。”
“那只狗晚上就放队长房里吧,这里晚上我要住。”李硕珉睁着狗狗眼看他,像是怕被拒绝似得还拉着洪知秀的袖子来回晃。
洪知秀哭笑不得,“知道啦,小狗的醋你也吃啊?”
“我不管,哥只能养我一个噢。”
“好噢,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小狗,也是唯一的爱人。硕珉啊。以后也好好一起走下去吧”
第二天,崔胜澈和尹净汉正在房里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洪知秀带着一脸莫测的微笑推开房门坐到他们旁边。
“知秀啊,你和硕珉没事吧?”崔胜澈依然是最关心队友间团结的那个,“他有什么问题我替你说他。”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尹净汉上下打量他,“一脸春风荡漾,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你俩。”笑眯眯的眼睛来回扫视两个一脸懵的同龄朋友,“看到我的小狗了吗?”
“啊?那只白的?跑明浩房里去了吧。”
“不是那只噢……”
“他在秀恩爱呢别理他。”尹净汉一下反应过来这人接下来想说什么,打断崔胜澈的疑问想要终止话题。
“什么啊?”崔胜澈看着打哑迷的俩人,“我们宿舍除了那只小狗还有什么动物啊,我们……啊……”
“下手很快嘛,Joshua。”尹净汉拍拍好朋友的肩,“道兼米都要被你撩坏了。”
“坏不了,疼他还来不及呢。”
“我受不了了。”崔胜澈在一旁突然出声,“怎么还能有人在我面前秀恩爱……净汉啊,抱抱!”
·站哥荣x爱豆勋
·轻松剧情向/微娱乐圈AU
·一点佑灰/私设一大堆/都是我编的
·故事很长,不喜欢此类题材的自动避雷,与实际情况无关,勿上升
爱是历久弥新,我为你,千千万万遍。
估计谁也想不到,权顺荣一个从一流体育大学毕业出来的跆拳道黑带,现在会沦落到一家保镖公司混日子。...
估计谁也想不到,权顺荣一个从一流体育大学毕业出来的跆拳道黑带,现在会沦落到一家保镖公司混日子。
在权顺荣印象里,所谓保镖公司,那应该是墨镜一戴谁也不爱,头发一甩谁也不睬,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如果可以最好再配上山鸡哥出场的BGM,随便往那一站脑门上就三个大字:别——惹——我。
然而现实既没有硬气仗义的山鸡哥,也没什么气势磅礴的背景音乐,有的只是一场现实版釜山行,丧心病狂把他挤到双脚离地神经关闭。
因为偶尔会有大型活动场合需要维护安全秩序,权顺荣的工作多多少少跟娱乐圈沾点皮毛。后来他跟艺人能接触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一阵风吹到他家小表妹耳朵里去了,正是沉迷美色的年纪,每逢放假小姑娘都要死气白赖过来缠他,吓得他以为明天地球就要毁灭。
女孩子是种很专一的生物,尤其正值青春期三观随五官发展的女孩,“始终如一”地喜欢帅哥。
但是想象一下,一个跟风烫了泡面卷的人,据小表妹本人所说应该叫羊毛卷,但权顺荣横看竖看都觉得跟羊毛没半毛钱关系,他这表妹闹起脾气来反倒更像家里以前那只爱咬拖鞋的小泰迪。权顺荣没少跟那臭狗闹矛盾。更别提现在这一头毛还给染成棕的,那简直一模一样,稍微打扮下还算看得过去,虽然那也只是迷惑外人的假象,出门乍眼一瞧以为是女明星,在家冒昧一问大侠你谁,感觉下一秒就能抱拳脱口而出:在下步惊云。就因为多吃了她半块小饼干能穷追猛打你三条街的人,突然某一天声若洪钟地跟你撒娇,左一个欧巴,右一个顺荣xi,说我的好哥哥,帮帮我嘛,虎浪嘿。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有够惨不忍睹,欧巴算什么?权顺荣当时满脑子都是阿西八。
要么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权顺荣这人的小辫子也是很好抓的。
“你这叫不务正业!我答应小姨看着你好好学习的,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出卖灵魂。”
“我妈出多少?我付你双倍,再包你烟草经费。”
妹妹太懂了,说起她小表哥权顺荣的灵魂价格,也就值那么几包烟钱吧。
那会儿才刚入职,荷包扁扁,兜比脸干净,一日三餐都得靠蹭,更别提要买专业设备。权顺荣没办法,最后跟家里要了那台和他年龄相当的胶片机,早些年被买回来记录他珍贵的童年成长,运气不好往前翻翻说不定还能翻到他小时候裹着尿布吃奶嘴的黑历史。越长大用得越少,白白搁在装饰柜上吃灰,如今拿出来重见天日,除了对焦时候不响,哪哪都响。
不过老古董拍出来的东西到底别有一番风味,冲洗出来像是时光沉淀其中的一段失真电影,那种老胶卷特有的银盐颗粒和故事感,不参滤镜,全是旧情。权顺荣第一次去拍现场,惊讶于快门定格过的每一瞬间,仿佛煞费苦心斟酌巧思过,分分秒秒都有穿回七八十年代那个灯红酒绿荒唐落场的错觉。
其实也就随手按了几张,倒没想着会被旁边戴渔夫帽的小姑娘盯上。
小姑娘整张脸藏在帽檐下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鬼鬼祟祟挪着小碎步靠过来的时候跟电视剧里地下党交易似的,嗓音故意压低,带点地方口音,蹦出几个暗号:黄牛?图卖吗?
权顺荣眉毛都快拧到一块去了。
黄牛?什么黄牛?只听过红牛没听过黄牛。你虎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送称号老虎视线的好吧?!
不过权顺荣最后还是把图卖了。虽然黄牛是什么他不懂,但他知道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权顺荣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时父母眼里追星这种闲到发慌玩物丧志的事居然还能榨出点油水来。赚了快小两百吧,他第一次拍,不懂那些个套路规矩,充其量算尝到点甜头,后来想着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只要工作有机会碰到,他就帮他表妹送个信签个名拍点图什么的,结果这么一来二去,真给混成了专业代拍。
权顺荣和文俊辉就是上班路上认识的。
干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做代拍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天还没亮就得去抢占绝佳机位,等到艺人陆陆续续上班,从保姆车上下来的,不管是人是鬼都能闻风而动,场面也就跟赶商场跳楼大甩卖差不多吧。
目测有快一米九,风衣加黑色半高领打底,看起来细高挑儿的,叫权顺荣莫名想起早上那根热腾腾夹在手抓饼里,还没吃两口就被人撞翻在地的火腿肠。现在这根火腿肠戴着口罩,只把那对圆溜溜的眼睛探出来望风,眼皮因为倦意垂得很低,看起来更像两枚瘪了皮的杏。权顺荣发现他脖子上挂了台迷你单反,背后还扛着个笨重三脚架,牛仔裤破得格外惨烈,估计赶着点来的,连鞋都穿岔了色。
权顺荣又低头瞅瞅自己脚上色彩不一的袜子,当即立判:嗯,半斤八两,肯定是同行。
这一下就有英雄相惜内味儿了。权顺荣暗喜着走过去,怕冒犯所以先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然后才试探性地瞥一眼套近乎:“诶兄弟,你怎么也天天蹲这儿上班啊?看你好几次了。”
那时候文俊辉松着好几层眼皮都没搭理他,两眼始终保持着一个慵懒又迷离的形状。权顺荣内心佩服得紧,觉得这位火腿肠哥神态这么性感清奇,定非凡夫俗子。试问这个年纪谁不爱看脸蛋精致身材火辣的美女?现在却要日夜颠倒蹲在这儿守一群非亲非故的大男人,更何况这群男人还都是奶油玉面小生,那一个个小脸俊得跟青瓷瓶儿似的,权顺荣二十几岁自诩帅哥一枚,最烦比自己还帅的帅哥。
不过一直得不到回应气氛就有些难看了。
权顺荣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旁边的人,把垫在烟盒底部那层银箔纸拿出来放到指尖揉搓出脆脆声响,替自己打掩护:“不要这么高冷嘛,要不抽一根?”
谁知就这么一推,差点没把文俊辉给吓得仰面朝天翻过去,连带着权顺荣也虎躯一震,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住:“我去,您没事儿吧大哥?”
文俊辉稳住平衡,觑一眼面前惊魂未定的人,如梦初醒般挠挠头:“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刚睡着了。”
权顺荣整个人裂开。
好家伙,睁着眼睛睡觉呐?奇人啊!敢情他刚在这自言自语半天是逗自己开心呢?
好吧,这不重要。权顺荣清清嗓子,礼貌伸手假装无事发生:“要不交个朋友吧?我姓权,叫顺荣。”
火腿肠哥也顺势把手握上去,大眼睛扑棱扑棱笑了笑:“文俊辉。”
人如其名,好像真的有星辉绕着他翕闪。
“怎么在这里?”权顺荣抽出一支烟,摸摸兜四下找打火机。
“追星啊。”文俊辉把刚才混乱之中掉到地上的打火机捡起来,护住火替权顺荣点燃。
徐徐火光荡秋千似的攀进冷风里左右乱颤,权顺荣凑过嘴从善如流地噙上,又问:“哪家女明星?”
文俊辉乐,把手廓在嘴边神秘地答:“全圆佑。”
全圆佑,权顺荣不自觉眯了下眼,这名字听起来耳熟。
权顺荣丢了烟,转脸捎带了个怀疑人生的眼神给文俊辉。
文俊辉也司空见惯似的,从容垫着清洁布把单反镜头擦了擦,回他一个“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弟”的表情:“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们女友粉是粉,我们男友粉就不是粉了?”
权顺荣整个人傻掉。
男友粉?
好家伙,这已经不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这简直打开新宇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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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聊着聊着后来就合租了个房子一起住。赶上回归第一天,文俊辉作为全圆佑头号铁粉,哪怕公司临时加班赶不上第二天初公开舞台,也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目睹爱情的好机会。身边的人也不行。
所以首当其冲的就是权顺荣。
文俊辉一进门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先跑到权顺荣卧室把人被子掀了。其实有时候文俊辉真的怀疑权顺荣是不是进了个皮包公司,不然怎么会有公司闲起来一连几个月都没业务?他苦口婆心提醒了好多次叫权顺荣去网上查查,结果每次权顺荣都以老板心大为借口敷衍过去。这话倒是没错,文俊辉觉得这老板要么心大,要么就是真缺心眼儿,现在是文明社会,又不是黑社会,哪还用得着保镖啊。
“反正你整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去拍几张全圆佑呗。”
权顺荣一下午睡得昏天黑地,听见全圆佑三字立马清醒过来,随意抓了两把鸡窝头,丧眉耷眼地嚷嚷着:“哇靠,你饶了我吧,全圆佑这种咖位,那站姐见了都两眼发绿跟饿狼扑食似的,你信不信我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见一旁文俊辉神色狐疑,权顺荣乘胜追击,“你就忍心看着我被挤成肉酱?好歹大我几天,这是哥哥该做的事吗?啊?”
一般情况下权顺荣都不喊哥的,除非城门失火。
“你个跆拳道黑带怕一群小姑娘?”文俊辉一脸不可置信地把胳膊支到门框上,“说出去我看你这保镖的饭碗也砸了去吧。”
“不管,不干。”权顺荣重新卷起被子,模仿鸵鸟埋沙的姿态把自己脑袋塞进被子里,试图用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逃避现实,“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干!”
“三百。”
话音穿透棉被的阻隔传进来,还夹带着窸窣一阵纤维摩擦的响动。听不大真切,就是那种看起来红红的,摸起来软软的,折一折还能跟玻璃糖衣一样发出脆脆细响的纸,但肯定比糖纸香。
权顺荣在被子里咬牙切齿把耳朵捂起来:“你别来这套,我不是那种人。”
自己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代拍圈扛把子吧,岂能为五斗米折腰?
文俊辉一点不着急,悠哉把外套脱下来放好,然后稍稍用力把那几张票子捋平,伸出手又在半空中游刃有余地比了个新数字:“五百。”
这下报价一出,权顺荣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上来夺下那几张在灯光下晃得油光发亮的票子,顺道给文俊辉来了个标准的salute:“成交!保证完成任务!”
好吧,其实五斗米有时候还是很刚需的。
腰堪折时直须折,为五张毛爷爷折个老腰,也不是不可以嘛。
所以权顺荣视死如归地上路了。
天刚翻亮,场地外的长枪短炮就已经扎堆齐聚了,闪光灯密集如雪,如同堆雪人那样把人造白昼往人群边缘推。每每这个时候,权顺荣别提多羡慕文俊辉那个得天独厚的身高了,能少遭不少罪。
现场除了长枪短炮外还有好几个娱记左右开弓,为了捕获独家新闻,肆无忌惮地把话筒往帅哥美女们脸上怼。闪光灯是自然不能和星星做比较的,置在一片溶溶洩洩的耀光里,星星们踩上红毯争奇斗艳,权顺荣蹲在外围拄着个脸百无聊赖地想,人活到这样瞩目的高度,又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但是好是坏左右都跟他没半毛钱关系,名气养人,至少不会像他一样,还需要为荷包鼓不鼓的问题发愁。
权顺荣苦苦守了一早,天没亮就出发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饿着肚子等到现在,全圆佑半根头发丝没见着,肚子倒是耗得见底。场地里三层外三层全在挤沙丁鱼,你推我撞发酵出浓浓一股人肉味,权顺荣夹在中间动也不能动,举着相机的胳膊都快僵了,想一走了之,可良心上又过意不去,就算白跑一趟至少也得把路费赚回本吧?于是破罐子破摔又随手按了几张,心想能拍到谁算谁吧。
等从人群里挣扎出来,权顺荣火速在群里抛了条消息:出音乐银行上班路,高清原图,私信问价。
本来放完消息就准备打道回府,结果一抬头不巧又看见几辆保姆车缓缓驶到放送局门口,心想,万一还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呢?于是权顺荣那条抬起来欲走的腿又给缩了回去。
他远远看着艺人从副驾驶上下来,孤零零一个,也没跟什么团队,估摸着驾驶座上的应该是经济人兼司机。干代拍这行,经常混迹各大商娱活动场合,但凡叫得出名的,几乎没有权顺荣不认识的,只可惜眼前这辆车上下来的不是他望眼欲穿的全圆佑,而是一张别开生面的新脸孔。权顺荣发挥自身超精准的视觉感知,输入过往记忆进行人脸识别,努力扫描半天后,大脑云数据回馈的结果是没有匹配选项。
他确定这位应该是个刚出道的新人。
样子还很生疏拘谨,看起来无法完全适应睽睽视线注目的窘境,但显然也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优质洋娃娃,曝光在纷纷扬扬的镁光灯下,如同一朵折着人造光泽的锡纸花。尽管他还没来得及掩饰好那双惶惶失措的眼睛,就被四面八方剧烈燃烧的镁粉灼烫出灰白痕迹,沉淀到底,堆砌出皑皑细雪,茫漫而模糊,却始终鲜明描摹着一段不失礼貌的眉眼距离。
娱乐圈风云跌宕多年,人情世事皆漫随流水,都淡淡在一个新字上浮着,想来翻不出多少水花,也就淹归平静了。
在权顺荣眼里,形形色色的新人一贯是这个状态,过分包装失去原色,没什么温厚可亲之感,推崇有梦想谁都了不起的有趣和世间万物尚未可知的新鲜,披上一副漂亮皮囊,野心勃勃以为明天就可以把世界踩在脚下。这样的新人太空洞,也太浅薄,没什么深度,两三步地动山摇。
可现在眼前这个明显已经超出他认知范围了。
是涩的,青涩,稚嫩又被动的涩,身形细软骨肉均匀,好像拥有少年独具一格的轻薄感,雕塑起来大概也没什么分量,从硬质棱角锉出缠绵细粉,用手去掬,也不过那么轻若鸿毛的一捧。能看出他皮肤浸在冷空气里微湿泛潮了,眼角叠涂的烟熏玫瑰也洇得有些虚淡,恰似十里荷塘翩风潋影,千丝万缕难以放晴,别看他此刻笑得风恬浪静,其实从刚下车开始,右手冻红的小指就一直微微勾蜷着。
这个小习惯人一紧张就会有,是仍旧青涩的证据。
好,青涩点好,至少不俗,未来还有恰到好处成熟的余地。
只见小新人乖乖选了角落位置镶边站定,穿越人流过去时不忘一一点头致歉,礼貌曲膝尽量不去挡住前辈们的镜头,不得不承认他给人的氛围已然很干净,像春日半消解的河,动辄游离在青黄相接的边缘地带,浮光掠影间凝出干净的活水气质。不算出众的样貌,应该划为让女孩子疯狂心软的那派,要说吃爱豆这碗饭,那估计光靠气质也能吃个盆满钵满了。
等艺人集体拍摄好新闻图纷纷散去,只剩他一个站在角落张望,像在寻什么人,然后有那么凑巧的一瞬间,地球磁场别有用心地校正了目光磁极,气氛若有格调,该是歌词里写的那样,他毫无预兆抬眼望来,是途中春风吹渡、青山入怀,在千万盏闪烁其词又暧昧不明的镜头里,光的手掌一抹,权顺荣看见了,是心猿意马、人间春色。
大概察觉到这边有镜头瞄准,他忽然就捧起腮颊甜甜地笑了,露出一对无需工整的虎牙,活像那冬眠醒转的小狸奴,软趴趴垂顺下来的发丝仿佛是一蓬松软灿烂的尾巴,小鼻子撅着,一对幼粉肉垫轻轻扑着、抓着,明明不是回温季节,却满天满地嗅得到春江水暖雨寄苔痕的气味,他就站在风中瑟瑟地冲着掌心呵气,可以用大光圈取景,框住那些纤薄热雾,平衡周遭过多的寒意。
权顺荣躲在镜头后面愣都愣不够,直到手机震动,灵魂归位,手里早就都不知道按下多少张连拍。
他翻出手机,是文俊辉发来消息询问战况。
「圆圆的图你给我拍了没?」
权顺荣眼前一黑。
哦嚯,完蛋。人早就错过去了。
权顺荣一回到家什么也不干,三下五除二先把图放到论坛上寻人:一分钟,我要关于这个人的所有资料。
放出去都是实打实的生图,未经修饰又带点抓拍的暗角虚影,颇有种“你闪闪发光,于是茫茫人海中我一眼就抓住你”的氛围感。
果不其然,刚发出去没几秒就吸引来几个路人顶帖:「我去,他好白啊,屁股放这儿了,有消息求踢踢。」
「新人?以前没见过啊,蹲一个。」
「哇,真是公司门口路过的蜗牛见了都要爬回来感叹一句可爱的程度。」
嗯,说的都是实话,就是没一个有用的。权顺荣懒得应付,拼命刷新小红点渴望蹲到答案,没多会儿,有位裸奔冲浪的在楼中楼回复,还配了张老母亲痛哭流涕的表情包:「天啊,我们勋勋子终于要被发现了么?!看看我们碳酸妖精李知勋吧!入股不亏!」
原来叫李知勋。名字也一样好听。
有名有姓,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权顺荣火速扒资料,知道了李知勋是从某个小公司自制选秀节目里pick出道的新艺人。天赋型选手,从演唱到作曲,亲力亲为,刚上初中就被挖来当了练习生,到现在熬出头少说也有七八个年头。有点养成系的意思,艺名Woozi,老粉给他起谐音“呜叽”,意思是我们珍贵的击昏尼。
权顺荣几乎是熬了个通宵才补完李知勋所有物料。都是些很古早的视频,画质残损到看不清五官面容,嗓音却始终清澈见底。听起来就像一面凌空悬着的水镜,浟湙粼光涤着人灵魂下三寸,甚至还有些许尚未成熟的情波加持。从前只在武侠小说上看到这些,什么妖魔怪力乱世绝学,现在竟活生生在一个人身上修炼出来。嗓音天赐,才华神授,李知勋身上具备那么多无形致命的武器,仿佛鏖战,站在黑云蔽月的楼角檐梁,锋芒剔透细若冰裂,映出你脆弱面庞,你越近他,越知道什么叫一把快意温柔刀,刀刀杀意催人倦老。
但又不能说绝对完美,舞蹈方面不算出色,大概是心知肚明欠缺天赋,所以自始至终靠着汗水弥补短板。见证他蜕变的过程近似于小心翼翼打磨一颗精湛原石,雾化过的柔光,质地朦胧,在无数道淡泞截面间折射出千面之语,总有一面能给你留下珍赏思酌的余地。
毫无疑问,这是垂直入坑。
于是李知勋个站就那么落成了,起名“暴雨预警”。
仪式感当然不能少,之后权顺荣还特意给自己床头挂了张定制手幅,上面大张旗鼓印了几个幼幼圆圆的艺术字:勋勋子放心飞,荣荣子永相随!
也就被文俊辉吐槽了半个月的土到极致就是潮吧。
之后他的追星生涯就算正式开启了,里面具体门道当然还得向“老前辈”文俊辉请教。比如除了蹲上下班还有什么场合可以见他,打歌舞台演唱会生日应援这些都怎么主办,想跟他近距离互动怎么办等等,权顺荣像一本行走的十万个怎么办,问题很多,也都没头没脑,甚至还越来越离谱,眼泪都快从嘴角流下来。
文俊辉趁他还停留在猥琐发育阶段果断扼杀了:“打住,馋他身子就是你下贱。”
权顺荣心里别提多不服气。这叫什么话?你虎哥正儿八经的事业粉好不好!再说贪图美色又不犯法,现在的人不好色好什么?howareyou么?
而事实不妙的是,权顺荣真的howareyou了。
权顺荣生平第一次参加签售,为中名额一口气买了五大箱专辑,为此吃了好几个星期泡面,没少在文俊辉那儿蹭麻辣烫。出租屋一亩三分地,容纳五箱专辑实在吃力,文俊辉只好介绍他去了一个义卖活动。
先开始权顺荣是有点舍不得的,把这么多张漂亮的李知勋低价出售掉,那简直比身上掉块肉还疼。文俊辉有理有据地跟他讲道理,说市场趋于饱和,新人爱豆迫切需要国民度,这样做能让不同年龄层次的人听到李知勋的才华,还能顺道做做公益拉好感,百利而无一害。权顺荣再三考虑觉得在理,这才欣然接受。
是动物保护协会名下举办的义卖活动,好在这样一个无条件接受思想教育的机会,多的是学校组织学生来参加。青春期的女孩们最痴迷这些,舍不得二三十块的加厚笔记本,却对精美画册和自拍卡毫不吝啬。专辑意外抢手,五箱大货卖出数额很是可观,全数上交给动物保护协会的时候,权顺荣也颇有成就感。
为此主办方也回馈他了一份特殊礼物——一封认领濒危动物的保护证书。
以前只在网络上看到过,每逢重大纪念日,各家站子应援神仙打架,但往往能引起热议的,还属这些公益活动,形式简单意义却无与伦比,需要一定资源基础才能办到,李知勋自然还没享受过。权顺荣站在画册前冥思苦想了很久,最后决定以李知勋的名义认领一只濒危的西伯利亚虎。
毛色鲜亮,气势凶猛。他想到了签售会那天亲自送给李知勋。
除此之外他还有许多想了解的事,等真正签售会那天,权顺荣早早准备好了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他想问的问题,可惜还没等轮到他顺序,小纸条就被工作人员撕了个粉碎,理由是问题太复杂,拖延签售进度。
权顺荣现在才明白了,原来心脏翕张以自由落体的姿势准备好高空跳台,直直砸下去轰炸出蘑菇云,蘑菇云热气一面云涌一面升腾,这种胃里翻江倒海感觉就叫陷入爱情。
现在终于轮到他了,可他脑子里除了自由落体的爱情小鸟,其他什么也没有。
权顺荣站在打头位置迟疑好半晌,要说什么做什么摆什么表情之类的问题盘踞在脑袋里勾勾绕绕,像打结的耳机线一样纠缠不清,他想不出个所以然,亦如拆不开口袋里数十年如一日的耳机线,一会儿抓抓衣角,一会儿捋捋头发,手足无措到连话也不过脑子,硬着头皮上来就是一句:“你身体好吗?”
座位上的李知勋犹如五雷轰顶,当场石化差点碎成渣渣。
好家伙,这句找补得比刚才更奇怪。
“不对不对不对,我是想问你过得好不好?”
权顺荣恨不得在心里给自己来几个大嘴巴,这张不争气的嘴哟,怕不是越描越黑。
彻底放弃挽尊,权顺荣颓丧地耷下脑袋,像只捣了蛋自觉埋进木屑里准备萌混过关的小仓鼠:“对不起,其实是我写好的小纸条被撕了,现在还没想好问题。”
刚坦白完脸就红了,权顺荣没敢轻举妄动,直到头顶飘下几声轻俏宛若肥皂泡泡的气音笑,他才怯怯地掀起眼皮去看。只见李知勋稳稳坐在红绒桌布后面,因为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所以不得不费力把上半身维持成一个前倾姿态聆听,眉眼拢在照明灯光里像浮世绘,叫权顺荣无端想到一些朦胧而疏浅的意象,皆层层叠叠在嘴角荡漾开去。
李知勋好像薄薄塌了一层唇蜜,讲起话来清清亮亮的:“别紧张,慢慢说,没关系。”
权顺荣总算有些宽心下来。他把自己过分蹂躏过的衣角慢慢敉平:“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失望来着。”
李知勋又笑,嘴角弧度缓慢延展,就是小猫特有的那种波浪唇,汇集到两端时不经意掐出一对半圆蜜涡,语调听起来也是亮晶晶流着溏心的:“没有,我只是第一次见到男粉。”
李知勋头号男粉,这头衔对于立陷爱的权顺荣来说多有份量,他坐在那儿暗自欢喜,想说还不止这些,我还是你的站哥,你的后援,往煽情了去就是你弥足坚韧的后盾,你向着远方,永远紧握爱与自由,而我有了牵绊,从此只顾风雨兼程。
“那可以to签吗?”权顺荣激动起来。
“当然,名字呢?”李知勋拿起桌上的油性笔。
“暴雨预警。”
李知勋笔下顿了顿投去目光,权顺荣颇为得意回赠出自己那两团富足饱满的脸颊肉:“这是我为你开的站子。”
朝夕风色暴,又是黄昏雨,倒与今天的天气异常合衬。李知勋点点头,浅焦糖色的眼瞳笼进光影里失焦,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他一笔一画认真写下来,每一个字都配合着小声念白:“雨天不错。暴雨痛快,小雨清净,我很喜欢下雨天。”说完李知勋真的轻松笑一笑,笑成雨帘花叶共摇落的样子,逆着光,滢滢一江水。
这大概就是可以佐证李知勋化雨的瞬间,细雨,疏疏斜斜,没有太多惊雷或闪电,无痕无澜,可以拢进手心,舍不得一瓣瓣打碎。
千头万绪泉涌上来,权顺荣不好意思地抠抠脑袋,沦陷在水底差点忘记还有礼物要送。他很郑重地去拿,包里那个塑封精美还散发着新墨香的认证书,烫金压印的李知勋三字映在吊顶灯下流溢偏光。
李知勋小小吃惊一下,也肃然起敬地双手去接,问这是什么?权顺荣说礼物,用你专辑义卖来的,所以写了你的名字。
李知勋捧在手心里认真观赏,只觉得沉甸甸。要说刚出道的爱豆没见过太多声势浩大的应援仪式,更别提奢求,被默默爱着已经很好,光是收到一些心意满满的手作礼物就足够十天八天感动,纪念品零零散散,各式各样附带厚厚一沓手写信,天南地北给他寄来。只是以往的都没有这件与众不同,明明相比之下,这薄薄一张墨印纸才更显得无足轻重。现在,证书上那只斑纹凌厉的老虎正锁定了视线与自己对望,深刻压印的名字意味着这世界上有了一只专属李知勋的小老虎正在被拯救,意味着有人愿意不计代价,为你凝聚天地间最大的善意。
他又忍不住爱惜地多看两眼,问:“为什么是老虎?”
权顺荣攥紧了呼吸,先前送的时候在脑海模拟过无处次那个场景,没成想到李知勋会关心这些细节,可惜签售时限已到,工作人员已经站在后面没好气地赶人了。
权顺荣站起来匆匆收拾两下,被工作人员请下台前,他慌慌张张回头,冲着台上的人手舞足蹈比划几下自己:“那个,我,是我,老虎!”
李知勋见到台下人的滑稽模样,噗嗤一下没忍住笑了。
什么老虎,明明是个小仓鼠来着。
后来这点残言片语就成了权顺荣打消不掉的心结。
从离开签售现场,到回家洗洗准备睡了,他都还在耿耿于怀。他猜李知勋肯定没懂,我们虎哥关键时刻真是怂得要死,明明他原先的台词打算是说,从今天开始,虎视眈眈的小老虎会只看着你一个人的。
这下好,虎视眈眈有没有那不知道,反正李知勋最后看他的眼神挺像看神经病的。
等第二天睁眼,权顺荣人彻底没了。
是文俊辉惊天动地举着手机冲进来叫醒他的,一边滋哇乱叫着苟富贵勿相忘,一边一脚揭开了他睡得正热乎的被窝叫他看微博。权顺荣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不情不愿把胳膊探到外面一阵乱摸,摸到手机,划开赫然看见列表唯一一位特别关心五分钟前发布的最新动态。
关于那张西伯利亚虎的认证照。
李知勋弯弯绕绕的月牙笑把画面填得满满当当。
文案一句话:
谢谢,从今天起会好好饲养的^^。
所以说男粉才是珍稀物种,特别是权顺荣这种“胆大心细”的。
权顺荣最新一条动态下面的热评第一是:想涩涩,请出示健康码。
楼中楼刷过去清一色的:滴,身体棒棒卡。
权顺荣躲在电脑屏后面快把头发薅秃了:没关系,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再往后凡是李知勋出席的场合,方圆五里之内不出意外肯定找得到权顺荣。
从前权顺荣还不懂,满脑子都是些宏大又俗气的东西,什么热望,漫长陪伴,在冗长的命数里互相救赎。现在不一样了,或许是想到自己,不尽人意的骨感现实负隅顽抗不知餍足的野心,翻来覆去终于有了点可以宣之于口的骄傲和底气,不再自卑于当一只驮负生活重担的蜗牛,也可以脚步轻盈向上追赶那个破茧成蝶近乎理想化的身影。
他是在追光。
权顺荣突然回想起李知勋曾在采访里说过的话,主持人问他怎么看待入坑与脱粉这件事,没有像之前那样对答如流,李知勋把目光游移到镜头以下,唇齿拖出轻轻长长的尾音认真苦恼,然后才慎重地答:“其实天地万物本就没有一件能逃得出荣枯盛衰,对很多人来讲追星这件事意味着反复的熄灭与重燃,有大同小异的誓言和热泪,爱与不爱全凭一颗心情愿。其实大家都是相互陪伴走一段路而已,我很知足,也始终感谢。”
权顺荣只看过一遍就记住了这段话,意逢失志懊丧的时刻拿出来咀嚼外敷,带来的疗效就是真实的情愁灌注伤口化解愈合。
甚至某几次失眠夜,他恍惚趴到窗台看月亮,无意识把月亮弯弯翘翘的勾角看成了李知勋的笑,如此朝思暮想,他猜也许那时就注定了,注定要做个默默无闻的仰望者,一如做一粒光年之外环绕银月游离的星,而李知勋只是属于众人的,无限荣光的李知勋。喜欢李知勋的心意就好比陀螺脚下的一个支点,旋转起来的晕轮效应盲人般致幻,自他心脏内核丰溢而出的全部重量通通踩在那个尖端上摇摇欲坠,于是靠近李知勋的每一步,都变得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权顺荣咬着玻璃杯里的吸管,周围一圈人目光灼灼在他身上擦出期待火星,他无言动动喉结,把种种隐喻倾进脑海里研磨捣碎,再娓娓道来:“其实没什么好在意的,我只不过是在半生无闻里借着李知勋的光照照自己的路。说白了,抛开身份地位,抛开一切分门别类的偏见,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大家都是追月亮的人罢了。尽管不能平行,至少可以一起仰望,我觉得这是件挺浪漫的事。”
环游是无趣,但爱你不是。
再后来关于权顺荣的光辉事迹,就那么一来二去地传开了。
李知勋在热搜上刷到过几次,回回都缀连着自己名字,会趁闲暇功夫点开看看,于是对权顺荣的印象也就那样慢慢勾勒出来。
权顺荣:李知勋!我也可以!
身份可以输,气势不能倒!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权顺荣:李知勋!老婆你好帅!老公爱你!
李知勋在台上拼命挡脸,找不到地方躲急得直冒汗。
权顺荣:李知勋!我最会过日子!
权顺荣:李知勋!我…!
李知勋站在台上别提反应多快了:“不!你不想!”
于是又一夜之间,“李知勋铁壁防御”,“李知勋男粉好拼”,双双被刷上了热搜。
现在圈内圈外都知道李知勋有这么个神仙站哥了。
权顺荣看见这层荒唐言论,披起个匿名皮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敲:我家有组织有纪律,走的是新时代共产主义粉圈之路!生是李知勋的人,死是李知勋的鬼!内部消化,哒咩。
意料之内遭到论坛大量路人嘲笑,这年代谁还兴死心塌地,哥哥只有我一个那招了啊。
权顺荣气不过,打开文件夹选了一张新图,咔咔两下上传站子主页,文案:一心向月。
果然,没两分钟就涌来一大批自家人捧场。热评前几名无外乎那几句:磕死我了,淋死我了,真的爱情。
呼——
权顺荣长吁一口气,合上电脑。
舒坦!
算来算去这些操作总归小打小闹,权顺荣从前一个电子白痴,没认真学过摄影后期之类的东西,除了按按那种能自动对焦的傻瓜相机外,其他什么也摆弄不来。后来跟着同级新传学弟金珉奎一步一个脚印学,从拍摄到后期再到设计都沾点边,这样一个电子白痴,现在竟也义无反顾走到了运营个站这一步。
今天是周五,权顺荣约好文俊辉晚上一起蹲直播。饭随正主,爱豆和爱豆之间掰头,站哥和站哥之间当然也得展示一下传统艺能。
全圆佑头一个表演,人刚一出来文俊辉就不行了,抱着电视机嗷嗷一顿哭:“呜呜呜我的圆圆啊你怎么了?衣服怎么穿得这么少?腿怎么开得那么大?你的尊严在哪?男德在哪?联系方式在哪!家庭地址又在哪啊呜呜呜!”
主打加特别舞台表演完,文俊辉元气耗尽,等李知勋出来时整个人像漏了气的皮球似的瘫进沙发里缓劲。现在该轮权顺荣展示了,架势跟看演唱会差不多,不甘示弱连应援棒都拿出来显摆,跪在电视机前咔咔就是一顿发疯文学:“击昏啊!为了你我变狼人摸样!为了你我染上疯狂!为了你我换了心肠!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百年,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一世情缘!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百年,在踏过这座奈何桥之前,请让我再吻一吻你的脸!”
文俊辉不服气地嘁了一声,躺后面一个劲儿称奇:“你怎么会喜欢呜叽啊?”他抬起腿踢了踢权顺荣屁股,“明明也不怎么爱营业的样子,看起来冷冰冰的跟冰山一样。”
“那你怎么会喜欢全圆佑那个木头脸呢?”权顺荣也不客气,飞来一记眼刀把薯片塞进嘴里咔嚓咬碎。
“谁说我们小圆哥哥是木头脸!”这下换文俊辉坐不住了,拍案而起又立马心虚,“他…他只是反射弧比别人长一点而已。”
话说得倒好听。
“那是长一点吗?”权顺荣转过头一脸嫌弃,“那是绕地球三圈还打结!”然后又意识到什么,“还有,全圆佑明明比你小一个月,叫什么哥呢?”
“要你管?好看的都是哥哥!”文俊辉哼一声把身子挪回原位,顺手抓起角落的抱枕往怀里搂了搂,继续跟权顺荣斗狠,“别吃独食,薯片分我点儿。”
权顺荣猜这个抱枕现在可能是全圆佑脑袋的化身:“有点原则吧门俊飞,你这什么歪理?”拌嘴归拌嘴,权顺荣还是顺从地把薯片给递过去。
文俊辉满足地把手伸进袋子里:“他的五官就是我的三观,这不叫歪理。”
原来如此。还没等文俊辉拿出来,权顺荣拖长声音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又把袋子折回来:“那照你这么说我们知勋也不是冰山。”
文俊辉扑了个空,狠狠咬住后槽牙:“此话怎讲?”
权顺荣举起一片蘸满粉的薯片对着光感叹:“他是我的冰淇淋,皮儿是冰的,芯儿是甜的。”
文俊辉快把抱枕套捏成包子了:“那您这是一见钟情?”
权顺荣头也不回:“不,我这是见色起意。”
文俊辉趁人不备,一举夺下薯片袋子:“还见色起意,拿来吧你!”
原以为他们的距离也就止步于此,正是追星上头之时,权顺荣来活了。
公司接了个安保工作,到某颁奖典礼现场维护艺人安全,采取一对一负责制。权顺荣点开公司发来的艺人分配名单,往下拉了几页,当场傻眼。和他名字挨着的,可不就是李知勋三字。
苍天有眼呐!权顺荣对着手机就是一阵拜,收到名单前一个月的锦鲤果然没白转!
文俊辉盘坐在沙发上咬牙切齿说权顺荣你是不是今年走狗屎运,权顺荣卷着被子从床头滚到床尾说不对不对,击昏尼是我的小福星。
为了圆满完成这次安保任务——其实是为了挽回自己在李知勋面前的形象——权顺荣死拉硬拽着文俊辉陪他去西装店换了一套新行头。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平时连领带面料都不上心的人,这次还专门精心搭配了颜色和款式,皮鞋擦到反光,左右没有一丝多余杂色,刘海被发蜡抿得亮亮的,气质拿捏了,就是人到了红毯入口还在打颤。
动线演练不下一百遍,主办方三番两次强调艺人安全问题,耗了整整一下午,总算是等到开幕。权顺荣老远认出李知勋的保姆车,心跳如擂鼓,他长提一口气把领口束紧,锁住呼吸,按住监听耳机确认通讯无误了,才两三步上前拉开车门。
李知勋今晚妆造得光鲜亮丽,像安静摆在车内的一盒礼物,拆开丝带前没有人料到会被这样瞩目的漂亮扑个满怀。年少气盛就该穿红色,零碎的亮银耳饰点缀,像把金箔揉搓下来亮晶晶贴在自己身上,都说红气养人,不假,他的确不比第一次上班路上那样瑟缩拘谨了,皮鞋锃亮踏在红毯上,人优雅地从车子里斜身出来,两手提着西装边缘轻轻一拽,扣好纽扣的同时把脚跟也稳稳站在了红毯一端。
前一位艺人还在留影采访,李知勋站在候场区等待红毯次序,他环顾四周,发现前方安全路障层层阻碍无路可去,正是迷失方向之时,权顺荣主动上前为他指引,刚想礼貌道谢,转脸一瞧觉得眼熟:“哦?你不是那个西伯利亚虎吗?”
权顺荣脸上早就乐开花,一个劲儿挠头傻笑:“嗯嗯,是,是我。”
李知勋诧异地上下打量他一圈:“你在这里…不会是混进来当私生的吧?”
这简直是误会他妈给误会开门,误会到家了啊!权顺荣大惊失色赶忙为自己辩解,语无伦次舌头都差点打结:“不是不是不是,这我的本职工作,我不是私生,真的!”
这边解释得一本正经,话音还没落,那边却被逗乐似的发出几声清亮尖利的破壳笑:“知道了知道了,逗你的,别紧张。”内场音乐吵得震耳欲聋,怕权顺荣听不见,李知勋凑到他耳边,廓起掌心耳语,“主办给我看过名单了,我知道我的负责人是你。”
有一分钟,权顺荣感觉监听耳机按下了静音键,外部声响通通屏蔽,世界只剩他们两个。
说完这句话的李知勋拉住了他紧绑绑固在身侧的拳头,摊平手掌在里面不着力度地握了握,掌心纹路一瞬间像是填满了风,软绵绵不再吃力拘诸,见他彻底放松下来,这才宽抚性拍拍他肩膀,附送一个安心微笑:“你认真工作的样子很帅。”
“加油,权顺荣。”
权顺荣倒抽一口气,两腿一软差点又给昏过去。
提问:被偶像记住名字是什么样的体验?
谢邀:不愧是你!一击毙命!一!击!昏!
后来权顺荣去厕所洗了一把冷水脸才勉强冷静下来。
前阵寒流过境,冰雨已经连下了好几天,昨夜气温骤降至个位,早晚都已到了要穿厚衣的程度。可惜当红星星们的世界四季不分,昼夜不明,凡到公共场合必是风情万种的,把红毯当作高级艺术品展廊,各个妆色鲜艳,眉目肆情,整个人亮丽如同一把火焰,要以最新潮的衣饰与高档香雾彰显名气,女明星天生丽质难自弃只顾水月争灵,男明星要风度不要温度,大冷天的露天会场,一个个就干干在风里坐着,跟刚发芽的小树苗似的打着高贵冷艳的哆嗦。
咖位大一点的还算待遇不错,半途受不住了也可以找借口离场个十几二十分钟,去单独的待机室休息。可不温不火的就天差地别了,这种年末大型颁奖典礼,说的好听点是主办方邀请,说得难听点就是撑场子陪跑,两个多小时的典礼,李知勋在镶边位置一直坐到了最后,只觉得脊背发麻,肩膀酸痛。权顺荣站在会场最后,全程目睹李知勋攥着手心微微发抖,鼻尖冻得红滟,大概是面对周围成百上千个镜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时不时小幅度吸吸鼻子,搓搓手心,像只暴雨中栖枝摇摆的珍珠小鸟。
原则上安保人员是不准随意走动的,但在李知勋不声不响打了个喷嚏后,权顺荣还是短暂切断监听耳机,直接脱下外套径直走过去,披到了李知勋肩上。
被外套残留的温暖包裹前,李知勋还在发愣,肩膀落下重量又无声抽离的那刻,他下意识转头去看,权顺荣早已匆匆归位,站在最后面,一手按住监听耳机,头埋得低低的,好像短促地应答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就没入了后台的黑暗里。
李知勋坐在原位上迟疑地把外套往自己怀里裹了裹,忘记了镜头和周遭视线的洗礼,心里揣揣不安的还是,权顺荣这么做会不会被罚。
所以原本没想着还能再见他。
都是打工人,谁也不比谁容易,李知勋刚跟经纪人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不必搞那些尊卑秩序,你比我大,我就叫你哥。
眼下天灾人祸什么的也非故意为之,虽然现在看来这确实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他还是赶忙宽慰:“哥,你人没事儿就好。我没关系,你别着急,实在不行我…”
权顺荣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原来真的不是憨态可掬的小仓鼠啊。是凶猛兽类,是以利齿统领大势的小老虎。
李知勋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外套不小心滑落肩膀,他慌忙拉住:“啊对,这个…还你。”
这么冷的天,权顺荣卸了外套也就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衣,这么久怕是要冻感冒。
结果半边还没脱下来,就被权顺荣一手按住又给拉回了肩膀,盖得更严实了些:“穿着,我不冷。”然后格外勇猛地拍拍自己胸脯,“不比你们,这儿贴了好几片暖宝宝呢。”
李知勋看着他,有种发烧的错觉,感觉耳朵热热的,口罩捂住的雾气也氤氲朦胧的,抑不住噗嗤噗嗤冒泡泡似的笑两声,从睫毛到鼻尖都颤得痒酥酥,然后猛地一个激灵,阿啾一声,就是个不小的喷嚏。
多少是觉得丢人的,热意霎时漫过腮颊。
李知勋吸吸鼻子偷偷抬眼去观察权顺荣神情,没有预料中的惊奇或讶异,反倒皱紧了眉心,环顾四周考察一下情形,也没有在情急之下逾矩冒犯,就以胸膛护住他身子,一点一点顺着人流往外迅速移动。
这会儿正是艺人散场的点,想必停车场出口应该水泄不通,等排队出去再去药店怕是来不及,为了行程感冒咳嗽的又耽搁不得,权顺荣混圈子这么多年早把里面的门路摸了个清楚,有些合作商可就借着新人不懂规矩,趁大病小病三五天休息的功夫,狠狠宰一把违约金。怎么着也不能让李知勋吃亏。想到这儿也不再等,权顺荣三下五除二摘掉监听耳机,拉上车门,跟他嘱咐:“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买药。”
李知勋刚想说一句小问题不用麻烦,半个音节都还没出来,权顺荣人已经跑远了。
无奈扶额,雷厉风行的小老虎啊。
会场所在地比较偏僻,附近还都是待建的商圈,药店自然是不好找的。权顺荣跟着导航走,最近一个来回都得将近半小时,为了不让李知勋等太久,他跑着去,跑着回,想到车上最后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被自己喝掉,又绕路去了24小时便利店买水,等东西采购齐全再回到场地,行车道已经差不多走干净了,除了零星几个蹲车的散粉,已无多少人聚集。
李知勋吧。是他吧?消息应该没错。嗐,陪跑来的,身边根本没多少人,好追。一会儿跟上去瞧瞧。
杀千刀的代拍和黄牛。
权顺荣头发冒火,狠起来连自己的曾经一道骂了。无法避免,谁叫他一遇到与李知勋有关的事就旗靡辙乱,感觉自己放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被谁摔到地上踩了一脚,完了走了还啐了口唾沫一样。
陪跑怎么了?陪跑那也是天上最高悬的月亮。
但理智告诉权顺荣现在不是掐架的时候,他插着兜继续假装无意经过,走过去的时候故意提高音量对着她们咳嗽两下,在后面一阵惊恐过度的“谁啊,有病没病”的骂声追上来前,权顺荣快步流星回了车位上。
大概也就是一阵风的速度,权顺荣二话不说拉开车门蹿上车,李知勋只看见一缕黑影从眼前闪过,有人扑上来一把把他推到后座上,然后一双有力的大手压过来捂住了他的口鼻。李知勋来不及反应,以为有私生劫车,在惶恐的窒息袭上来前,熟悉的气流和声音贴着他耳朵流淌下来:“嘘,别出声。有私生,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他安心下来,这才看清权顺荣严肃皱缬着的眉宇,甚至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他和权顺荣距离近在咫尺,几乎是挨着胸膛的距离,权顺荣倾身过来的重量让他无意屏住了呼吸。好奇怪,平常活动和安保人员距离再近也不会有这样头晕目眩的感觉,为什么眼前的人会像一堵厚实的墙一样固若金汤地挡在自己面前,好像是为所有的暗箭难防,为所有的风雨不动。李知勋觉得自己频繁翕张的肋骨与他产生共鸣现象,他不知道现在权顺荣是否和自己一样晕眩,晕眩到无法思考,听见什么是什么,只顾一愣一愣跟着点头答应:“哦哦,好。”
等车开出了停车场,权顺荣反复确认后视镜没有可疑车辆尾随,这才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把刚刚慌乱之中散落的药品收揽起来递给李知勋。
李知勋缓过点气儿来,耳尖绯红更浓,脸也滚烫埋进衣领里。他捧着怀里的药品眼花缭乱,权顺荣伸过来给他指认药品的手指,在额前散乱的发丝间错落游走:“看你好像有点咳嗽和打喷嚏,买了感冒药。今天风大,你吹了挺久,要小心发烧,所以退烧贴也买了,方便你应急。如果晚上再严重,别逞强,去医院,明白吗?”
怎么会有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像老母亲一样唠叨啊。李知勋有些羞耻地点点头,乖乖垂着脑袋,没有乱看,也没答话,腮颊在柔软的衣料纤维里摩挲得愈加干燥炽热,倘若是火柴,他现在大概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身体好似旺盛火炉,细听炉里毕剥飞溅的烧焦碳火,那会儿心是无法专注在任何事物上面的。
李知勋还是没动,坐在副驾驶上,静静注视着怀中七七八八不带重样的药品,也好像没有任何视线焦点,入了定似的,权顺荣都快怀疑他是不是坐在座位上睡着。
气氛如同沉默哑谜,就在权顺荣前后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李知勋突然把脸抬起来了一点,堪堪露出暗夜里一对雾霭般的瞳眸,车内没有开灯,只有路边未熄的旋转霓虹倒映入他眼底,平稳如春湖,霓虹变幻间骀荡出湖面细绝细绝的粼粼波浪,使他甜圆两腮更显温润可人。
“那个…”他突然开了口,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我经纪人把车蹭了,最近可能都需要处理这事。正好我身边缺个安保人员,你要不要…”
权顺荣瞪大了眼睛,已经不是瞳孔地震了,简直是火山爆发外加飓风海啸。这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不是意思意思?
他咽下心跳,忐忑听下去。
李知勋吞吞嗓眼,快把大拇指边缘抠红了:“你要不要…来我的团队工作?”
真是那个意思。权顺荣的世界轰隆一声,夷为平地了。
他完全没意识自己是怎么把李知勋送到住宅楼下的,脑子一团浆糊不清不楚,等睁眼回魂,恍然回想起李知勋最后下车时邀他一起走走的话,说就当给你一次机会当护花使者了。
并非想象中所谓的奢华别墅区,只是附近地段很大众的一座公寓楼,就是比起普通的住宅区,安保稍微严格一点,刚刚就因为自己这张生面孔,害得李知勋还跟门卫纠缠核实了老半天。
等把李知勋送到楼下,权顺荣已经不敢再上前了,知道李知勋住哪个小区哪栋楼,倘若再知道楼层,那也太像跟踪狂了,不过随即权顺荣又在心里啪啪自罚两耳光,不对不对,自己本来就不是跟踪狂!他从来不想模糊自己与李知勋之间的距离,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李知勋在舞台,他在人海,这已然很好。
这一下倒让李知勋轻松下来,敞亮地笑两声,是掌握了主导权的势在必得:“我也没说什么,你别紧张嘛。”
“好,好,不紧张。”如果权顺荣有尾巴,大概已经摆起来了。
李知勋走上一级台阶,忍住笑意:“刚才的提议,你…”
还不等说完,这边已经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愿意!”
那架势,简直比结婚典礼上的“Ido”还迫切还坚定。
捕捞成功。李知勋暗暗在心底“yes”一把,丁零当啷晃一晃手里的药品再次表示了谢意,转身进门前,想起什么又转头来冲着台阶下站着的人说:“我住十五层。”
权顺荣木然眨巴两下眼睛:“啊?”
“啊?啊…哦。”权顺荣尽量用自己本就不太灵光的处理器消化这些信息,“遵命,知…知勋。”
“嗯,”李知勋小猫唇又漾起来软绵绵笑了,“晚安,明天见。”
“明…明天见。”
权顺荣晕头转向走出住宅区,两腿轻飘飘仿佛踩在棉花上,也可能是他整个人早就神魂颠倒飞向了天堂,反正等他拿起手机向文俊辉报告这个爆炸性喜讯时,整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已经跟喝过酒一样颠三倒四了。
凌晨三点,权顺荣如约等来文俊辉惊如天雷的轰炸。
“说好站哥手牵手一起走,谁先退圈谁是狗!你!狗东西!背着我玩儿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不管,下周小圆生日会,你给我买票!”
“搁这儿敲诈我来了,谁说我要退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我本职工作,怕什么?”
文俊辉戏瘾大发:“那那那关系户,能不能让人家也私下见见小圆啊嘤嘤嘤。”
“叫哥。”
“啊!哥———!”
高兴归高兴,真正入职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经纪公司没理由聘用一个没经过严格筛选和考察试用的人。但李知勋说经纪公司那边交给他去搞定,所以权顺荣还是安心在家等消息。睡懒觉肯定是睡不着了,昨天一晚上他已经完成了停职申请、昭告天下、送行宴等一系列流程,没办法,饭是公司那群伙计非要拉着吃的,害他大半夜积食难消化还起来吞了两片吗叮咛。
总之无外乎把他躲避私生,细心照顾等一系列光荣事迹拉出来表扬,先斩后奏有点不讲武德,但碍于是李知勋亲自要的人,小经纪公司的好处就在于人手本身不多,也不那么墨守成规,因此两三句话商量来回,代表也就那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答应了。
权顺荣隔天就被拉着去公司签临时人员任用合同了。
说是负责艺人安保工作,实际和经纪人大同小异,而且一般情况下也不是随时随地需要安保人员保护,除了特定大型活动场合,一般行程到了目的地都会有合作方安排的专门人员负责接洽,这时候权顺荣就会妥妥沦为司机师傅,颇有种送孩子上学,早晨从家送,到点再去接的即视感。
要说他的生活,好像翻天覆地地变了,又好像一如往常。
而权顺荣只能替他掖一掖毛毯,把冷掉的三明治放在自己这边,下车再去买新的。
也有几次片场休息的间隙,李知勋整个人疲惫地埋进羽绒服里,扣上帽子,把头轻轻枕到权顺荣肩膀上去,睡过去前迷迷糊糊跟他嘟囔:“抱歉,场地条件有限,借你肩膀靠一靠。”
权顺荣就挺直了腰杆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些。脸是热的,背是僵的。
不太需要自己照顾的场合李知勋会给他放假,权顺荣也不闲着,换上文化衫,又重归李知勋头号男粉身份。有时早晨目送人离开,下午在现场又看见人拿着专辑来要签名时李知勋还哭笑不得,三番两次竟也习以为常,在权顺荣买了五大箱专辑还没抽中签售名额,一个人垂头丧气坐后台郁闷的时候,李知勋仿佛看见一只耷拉尾巴的小狗朝他毛茸茸凑过来讨安慰:“我…我这次没抽中你的签售名额。”
就这还不忘把手边的矿泉水递上来以防他口渴。
李知勋坐在那卸妆,从善如流接过水喝两口,而后拽拽权顺荣无力垂在裤边丧气的小拇指,把话含在口里,含得像棉花糖一样甜:“那有什么关系,我现在不都在你面前了么?”
权顺荣头顶上的火山轰的一声,螺旋升天了。
一直到晚上回家权顺荣都还云里雾里的,见着文俊辉第一句话:“喂,掐我一下。”
“还有这种无理要求?”文俊辉大眼睛滴溜一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结果还没等手挨到脸上,就被权顺荣一巴掌打开了:“嗷,好痛,不是梦。”
接着就是文俊辉被权顺荣架着肩膀在客厅来了一圈华尔兹旋转,一边转一边喊:“谁说我们勋勋不会营业的!站出来!!”
“你这又是什么发疯文学??”文俊辉白眼翻得快吐。
权顺荣振臂高呼万岁:“呜呜呜我的小冰山终于融化成冰淇淋啦!!”
后来再在各大活动中相处,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总感觉亲切了那么一些,他和李知勋好像就是真的,既是私下里亲密无间的知心朋友,又是工作场上默契十足的合作伙伴。
有那么几次,李知勋怀疑权顺荣是不是超人的化身,零下几度的凛凛寒风里,他披着羽绒服,手捧权顺荣带来的热美式,暖热了身子,一开口滚滚烫地夸他,你真厉害,我的衣食住行,你好像一个人都照顾到了。权顺荣被夸得耳红心跳,每每这时候脸上就会多出两团软肉,眼睫飞飞翘尾巴。
“真的,权顺荣,”这是李知勋打心底的话,底气十足了自然脱口而出,“以前换助理,总得适应个十天半个月的,现在有你我安心好多,你放心,等我赚大钱了一定少不了你。”
权顺荣回赠他一枚格外明朗的露齿笑,他们竟然已经可以相互玩笑了:“嗐,钱不钱的,我也不稀罕。你一定不知道能跟你一起工作我有多满足。”
“是么?”李知勋一听,把手热热地伸过来搁在他脖颈上,别有深意地捏一捏,“那你以后可不能跟了别人。”
权顺荣那会儿什么感觉呢,感觉就像在蓬松绵密的雪堆里被一颗巨大的心绊了一跤,然后又咕噜噜翻好几个跟头,滚得腰酸背痛一身潮湿,还傻乎乎说幸福。
那段时光权顺荣才真正掘出李知勋真实可感的一面。掩去耀目光芒,也不过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普通人罢,除却私下,大概很少有人能目睹李知勋这样发自内心开怀的笑了。权顺荣当然知道,如果不是一言一行都被大众瞩目,如果不是经纪公司规矩条框的枷锁束缚,李知勋不会拘束自己。
前辈居高不下,后辈风生水起,像他这样夹在平流层不上不下挣扎的艺人太多太多了,看似安逸,实则暗流涌动,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会遭遇风浪,不知道会不会被掀翻,从此一蹶不振,或是幸运一些,扶摇而上,鹏程万里。
他在走钢索,走得头破血流,走得战战兢兢。
而现实的渺小和漂浮则意味着不会有人给你任何容错机会。权顺荣不会忘记眼泪,在连续舞台镶边,为五分钟的镜头起早贪黑一周,仅因为一次走位不完美就被导演劈头盖脸一句“能干干,不能干滚蛋”后,李知勋酩酊大醉,坐在车后座上哭了。
甚至第一次对前途产生怀疑:“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那也是一个暴雨天,权顺荣开着车一语不发,神经撕裂出类似于皮筋崩断的铮鸣,仿佛一声遥远的枪响。
他只敢从倒车镜里观察李知勋状态,腮边游移出晶莹水泽,整个下巴都浸湿了,可惜他用小臂颤巍巍挡着脸,只能看到嘴巴一张一合啜泣着,但听不到一点声响。权顺荣车速不是太快,他双眼失焦,感觉雨刮器来回摇摆怎么也刮不净玻璃上四分五裂的雨花,尽管后来他才发现那是自己眼眶温热的缘故。
害怕再这么下去会错把油门当刹车,权顺荣在路边打了双闪下来,又从后边重新上了车。
李知勋感觉旁边的位置受到重量作用往下沉了一点,接着咔哒一声,门锁又被重新锁上。醉酒加晕车,他完全是下意识行为,就像流浪小猫在下雨天总会下意识寻找一片阔叶遮蔽,寒气缠身的人总想凑近火堆烤火,李知勋突然一下就紧紧抓住了权顺荣的手。
他几乎是使出全身力气,用尽毕生勇气,才给李知勋盖上外套,认真喊了一声:“知勋,你没有错。”
我还要遇见你,这怎么会错。
权顺荣声音哑哑的:“我知道你有梦想,你想立于万人之上,我永远期待你变成大明星的那天。可现在我更想跟你说,知勋,你已经很棒了。你得到了很多来自尘世的爱,这些爱把你日复一日盼成了英雄少年,你一点也不比谁差,只是上坡路太累,我的小英雄偶尔也需要片刻的歇息,仅此而已。”
他温柔地抚李知勋后颈,小心翼翼把人护进怀里:“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话音刚落,权顺荣感觉手背被灼痛,他听到李知勋失声痛哭,撕心裂肺的哭声被窗外惊雷刹那吞没。
权顺荣又有点改变想法了,什么热望,漫长陪伴,在冗长命数里互相救赎之类的话,好像也没那么浅薄。谈情老套,说爱太俗,有人只是想一直陪你,仅此而已。
他们好像就是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同甘共苦了好多好多。
然而一起工作,台前幕后碰面多了,同框镜头也难免正比增长。
权顺荣被营销号扒成李知勋买来的职业粉,什么拿李知勋沽名钓誉啦,帮李知勋买水军啦,铺天盖地的瓜通通砸了过来。舆论像刀,割得他浑身没一块好皮,伤及无辜,连正主本人都成了罪大恶极:「对啊,李知勋那种没名没姓的艺人,怎么可能刚出道就有这么死心塌地任劳任怨的站哥?一定是小糊豆固粉虐粉的套路啊。」
忍一时海阔天空,退一步越想越气。忍到二半夜权顺荣不忍了,逮住最新一条黑评,回怼一句管好你自己,打死出头鸟。
权顺荣一头栽进被子里,一点想法都没了。
有时候,有些人,你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再见你,但你就是想找到他。找不到你也会等,一直等下去,你怕他落空,更怕他受伤,仅此而已。
权顺荣不甘心,一遍又一遍打,被挂断接着打,隔几个小时一次,仿佛一只误入荒漠的候鸟,无枝可栖,唯一生还的可能就是不停飞翔,哪怕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只要尚存一线希望,他都不愿放弃。
事件大概发酵了四五天,经纪公司回应石沉大海,放出的证据不但没有挽回好感,还因刻意狡辩,招来又一波恶毒攻击。
所有人都在装聋作哑,偏信偏听。一边声讨着真相,一边捂住别人的嘴。
等到第五天,权顺荣终于等来了公司公关部的最终处理办法——关闭个站。
只是遗憾,现在这份爱已不够他在结束风波前有半秒的犹豫。权顺荣抬起腕表,走针生冷的回响无异于生死的倒计时。
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断断续续编辑了一条简讯过去——
知勋,别人只关心你飞的高不高,远不远,我只想问问你,累不累,冷不冷,需不需要抱一抱?
信息发送的同时,暴雨预警主页动态随之变更。
“CLOSE,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陪伴。”
多少明刀暗枪、多少言语飞矢摧袭而来都没能伤他要害,唯独在看见那行“Close”时掉了眼泪。
李知勋把经纪人递来的平板推开,把身子蜷成小小一团卷进被子里,闷闷地说,对不起哥,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个世界更多是如此残酷的一面,泥淖里的乌合之众只顾舐皮论骨自是不懂的,他们沉于其中不知深浅,不知道自己就是泥泞本身。他们一半埋在土里,一半仰着天上,以为多长一副爪牙,就可以肆意势利刻薄。尤其当今互联网的出现,放大镜一样剖开了所有细枝末节,光鲜亮丽的人最难逃厄运,闪光灯下一次无意的走光,被礼裙不经意勒出来的一层薄薄的赘肉,因为压力脸上遮不住的斑点和痘印,一切都像是被打印下来拓上教科书的生物解剖图,一条一条标注出来被公众议论、嘲笑、奚落。
这个时代杀人不见血,戴上面具,拿起键盘,人人都是刽子手。
李知勋把脸埋得更深,眼泪淌进衣领里烫痛皮肤。连自己都逃不过审判的目光,他又怎么可能逃的过去?
李知勋又翻出那条短信凝视良久,视线仿佛要穿透屏幕与对面的人隔空对话。
权顺荣,我宁愿不见你,也不想让任何人把我变成刺向你的刀。
从选秀到出道,再到一路走来,李知勋继承痛苦而热情的天赋,口水没少挨过,冷嘲热讽没少遇过,他知道唇枪舌剑的滋味不好受,所以筑起保护壳主动远离,所以拒绝回信、自我回避。他在编辑框里写写删删,不敢说想你,不敢说想抱抱你。他深谙娱乐圈是个大染缸,走这条路如何鱼龙混杂,如何荆棘丛生,他都懂。正因为他懂,所以怎么可能舍得让权顺荣陪他一同踏上去头破血流。
这该就是他曾说那段话的用意,爱与不爱全凭一颗心情愿,大家都是相互陪伴走一段路而已,他很知足,也始终感谢。就是哪怕所有真相是假,他也始终想站在权顺荣那边。
李知勋看着那个黑掉的头像很久,一行关站文案逐字咀嚼、生刺、吞咽,刮得胃痛,最后关上屏幕默默祝福:“只希望你生活得好一点,再幸福一点就好了,权顺荣。”
李知勋三字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李知勋握着手机不自觉收紧力道,骨节一节一节硬冷下去,越是硬质的壳,越有柔软心肠。他睫毛轻颤,刺痛地阖上眼:“如果先低头可以让他少受点伤,我这点委屈算什么。”
胃口不佳,李知勋不可避免地消瘦下去,像一片脆弱融化的雪,落在夕阳寂静燃烧的房间里,化成一滴无人问津的泪。
权顺荣。
那大概真的是在做梦。
李知勋迷蒙着眼睛:“你怎么…?”
“为什么要为我道歉?”
唇齿间的滚烫气流惹得李知勋睫毛蝶羽似的上下振颤。思绪像毛线团,沿着下坡路一直滚下去,一直滚到悬崖边上,天旋地转,没有退路。他们相顾无言,没有人失声尖叫,只是一味地翻滚下坠。
李知勋有些清醒过来了,看清了来人,明白这不是梦:“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他晚上没有吃饭,胃囊空乏,只得借力把整个人的重量支到门把手上。
“当然。”权顺荣也把手扶到门框上,以不变应万变,“本身我们谁也没有错不是吗?”
李知勋揉揉太阳穴,准备下逐客令:“过去的都过去了,既然选择结束的话,就好好生活吧。希望你现生一切顺利。”
“不行,过不去。”权顺荣态度强硬,还好他眼疾手快地把门挡住了,“逞完英雄就这么走掉可还行?”
力气敌不过,门被咣当推开,李知勋被惯性往后带了一小步,差点要跌倒。
千钧一发之际,权顺荣一脚跨进领地把他拦腰搂住恢复平衡,定定凝着他双眼:“知勋,也该给我一次光明正大保护你的机会了吧?”
李知勋看见权顺荣掀亮手机屏幕展到他面前。
是黑掉头像Close的主页,最新更改的简介里写着一句,爱是历久弥新,我为李知勋,千千万万遍。
最新动态:觊觎吾爱已久。
拜拜,追爱去了。
李知勋瞳孔的光骤然亮了亮。
他抬头,迎面而来熟心的茸茸软软的笑:“李知勋,从今天起我不当保镖了,当你男朋友好不好?”
【END】
写在后面:
总之长篇不易,写的辛苦,估计看的应该也挺累。
以上,感谢阅读到这里。
文/总之不是corpse
别看见我id就跑啊喂!这次真的是he!
真的没不洁,相信我!不然我就直接切腹自尽(?)
······························...
································
【全圆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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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这不该是文俊辉。
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不在乎他到底什么样子,只在乎思念在淹死我之前,我能凭借这块浮木喘息。
我叫他的名字,身下人咬着唇不肯回应,我也没在意,只是叫他,文俊辉,文俊尼,俊——
俊呐······
我抬头看着面前巨大的大理石雕像,雕像的主角是我信仰的神,庄严肃穆,带着慈悲的微笑。我曾经跪在这尊石像前祷告,祈求太多东西,祈求一把钥匙,祈求一个宽恕,祈求爱的人病情好转,祈求我们的生老病死速率相同,不至于谁离开谁丢下谁,也不至于沦落到我这般狼狈。
于是神笑我。
笑我自尝恶果。
我意识到自己泪流满面,是因为身下这个与我爱的人一般摸样的恶魔抬手,把我的泪拂去,颤抖着声音叫我的名字。
“圆佑啊,不要哭。”
如今是七月十七日凌晨四时,我作为这座神殿的大神官,正在我信仰的神明面前,与一名变成我爱人模样的恶魔寻欢。
信仰破碎一地,我最后一次祈求,求神明把我带走。
神明于是笑我。
假慈悲。
2
文俊辉被判断时日不多的时候,我恰好在陪他过生日。
我们对于通知都没说什么,消毒水的味道很重,但是文俊辉仍是趴在我耳边说,圆佑啊,蛋糕的味道很甜呐,空气也甜蜜起来了。
我没说话,眼泪太咸,呼吸不平稳的代价太大。但是文俊辉仍笑得温和,抬手帮我擦去眼泪,擦无数遍都没止住,他仍是不厌其烦地擦,然后告诉我:“圆佑啊,不要哭。”
后来我总算是止住泪,帮助他把蜡烛点燃,他盯着跳动的火光问我:“现在寿星把许愿的机会交给你,你有什么心愿吗?”
我说,希望文俊辉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文俊辉笑得灿烂,说好吧,既然是我们圆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因为你是神最爱的孩子啊。
我曾经也是这样以为的。
但是文俊辉最终蜷缩在骨灰盒里,变成飞灰,然后遵循他的意愿被撒到海里去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神从没有实现过我的心愿。
无论是祈祷文俊辉痊愈,还是祈祷文俊辉不死,都没有。
于是文俊辉死去的这一年里,我的信仰早就摇摇欲坠,甚至报复神的疯狂念头唐突地占据我,我对于神明虔诚的爱于是变成恨,恨意随着我一次次思念文俊辉,愈演愈烈。
终于——
“你好,我是恶魔,我能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但是你需要出卖自己的灵魂给我,你愿意吗?”
终于,我看见了恶魔,然后向他许下了弑神的心愿。
“弑神啊·······那么只凭借你这样刚刚被污染的灵魂是完~全~不够的呢,要我帮助你吗,帮你培养出一个浑浊到魔王都会甘愿任你驱使的灵魂?”
“名字?我们恶魔是不会随便把名字交付于人类的,除非驯化我——不过我有个外号,你可以叫我——”
“潘多拉。”
【潘多拉】
盒子被打碎的时候,我被放了出来,然后遇见了我出世以来的第一个人类。
对方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真是遭天谴了——哦对,我本来就是恶魔嘛,遭天谴是很正常的事情。总之对方问我能不能帮他弑神,我说可以,但是你现在是个弱鸡,你需要经历这样那样的磨难,才能达成心愿。
他沉默了,我猜想是不是我说的磨难太难了,于是我只好叹气,告诉他,放弃你的信仰然后和恶魔建立亲密关系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于是皱眉,就算这张脸非常帅,我也不怎么喜欢他皱眉。我上去帮他把眉展平,告诉他关于皱眉会让他变老的忠告。他在我正认真教会他十万个护肤小方法的过程中同意了我先前的建议。
我怀疑他就是嫌弃我话多!可恶!但是谁让他帅——不,谁让他是我的契约者呢!就暂时原谅他吧!
他问我盒子里面是什么样子的,我说没什么,和外面一样,红色的。
“还有呢?”
还有?
“science。”我满不在乎地答“这个单词写满了墙壁,我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或许是为了让我保持安静,不要诱惑人类来打开盒子。”
“但是潘多拉本就是人类,她是众神造的第一个女人。”对方声音很低沉,慢吞吞地纠正我。
“不要再讲人类编造的神的故事了好嘛,而且你也知道,父权专制制度下造出来的女性角色都不是什么好玩意。要有自己的判断——毕竟如你所见,我是个男性,男性恶魔。”
“你为什么缠着绷带,受伤了吗?”他转移话题。
“这个······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缠着,无名指很痛,所以多缠了几圈。”我应该是呆在盒子里太无聊了,于是就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只记得当时是因为放出了苦难,所以才被封印到盒子里来的。
“是吗。”对方没再继续提问,气氛突然尴尬,我在沉默中耐不住性子,开始讲述如何和恶魔建立亲密关系。
“也就是说,在神圣处做这些事的话,比其他的地方效果更好?”对方确实是个好学生。
我点点头,很满意地附和:“是的!所以你是大神官这件事真是帮了大忙~随便带我到神殿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行!”
“你不是恶魔吗,去神殿没事吗?”对方慢吞吞地问我。
“那我们先试一试吧,俊······潘多拉,我先带你到神殿里去,如果有什么不适,我们就出来。”
现在是七月十七日,凌晨四时。
我的契约者,与我这个恶魔,在他一直信仰的主神面前交欢。
没有不适,只有唇齿交合过后带起的银线,柔软的触感若即若离,在本该用来品尝酸甜苦辣的地方激起跳动的音律,躁动难安的心脏催促着呼吸声愈演愈烈,喘息之间我的契约者泪流满面。
他深深地呼唤一个名字。
“文俊辉,文俊,俊呐········俊尼啊·······”
明明该是我喊痛的,但是他一直流泪,像是理智崩坏前的挣扎,这个名字每一次出现在我耳膜畔,我就有一种心脏绞痛怪异感觉——真奇怪啊,恶魔应该是没有心脏这种低级的东西的,我是怎么知道这样的痛楚的呢?
我最终没忍住抬手去擦他的眼泪,于是他的动作更疯狂,眼底全是无止尽的思念。
我知道他叫的不是我。
恶魔是没有感情的,但是那时我徒然羡慕起这个叫做文俊辉的人类,一个人爱慕他到成魔的地步,被爱着的,是什么感受呢?
绷带在我们摇晃的动作中散开来,我看见我完好无损的手背,上面没有一处伤口,但是却一直让我觉得很痛。
我看见不厌其烦地给他擦眼泪的那只手上,无名指处,有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像是被重击,胃里有什么情绪翻滚,让我头晕目眩,我清楚地知道那道痕迹意味着什么——
我的契约者突然抬手握住我的手,盯着这道痕迹看了很久,然后他眷恋地亲吻,亲着亲着又开始哽咽,接着带着无比沉重的恨意,用手去砸我们面前的神像。
他把带着戒指的手砸得血肉模糊,我叫他的名字,他说,我们要弑神,知道了吗,文俊辉,我们要杀了这个混蛋。
我们要一起杀了这个混蛋。
我们紧密地贴合,我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腔,过热的体温,跳动的心脏。
我紧紧抱着他,我说好。
我们一起杀了它。
【文俊辉】
众神创造文俊辉的时候,还搞不懂人的生命应该是有限的这一常识。于是文俊辉成为了永生种,他活在往后无数被创造的有生命限制的人群里,看着朋友死去,亲人离散,看着战争开始,大陆统一,看着无数个春天来,再看着无数个冬天去。
他觉得自己马上要疯了。
就算身不死,他的神智也将要灭亡了。毕竟记得太多离别不是什么该让人羡慕的能力,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失去身为人类,去感知爱发现爱的能力了。
但是他遇见了全圆佑。
那时候他站在湖边,那是他第一万五千七百八十二次寻死,他自然知道就算是跳下去也不会死,最多就是受到致命的伤,然后几乎变成一堆白骨,接着自己再长好——完全不该是人类该有的样子。
“这位·····朋友?你愿意帮助我吗,我想捞鱼,但是无论如何也捞不到。这样下去我大概会饿死······”少年当时声音还没有这么低沉,也不像如今这般话少,但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貌。文俊辉只好短暂地放弃了求死的念头,帮他抓鱼。
后来,文俊辉才知道全圆佑根本不吃鱼。
但是那个时候这位少年人只是真挚地感谢文俊辉的帮助,然后带着文俊辉回到他们的村寨,说:“您一定要接受我们的感激啊,多亏了您这么会抓鱼,村子里的大家都饿不死了······”接着往后的几日里,文俊辉每天起床就被全圆佑带着去各种地方抓小动物、种地择菜、布置陷阱,晚上跟着他回到村寨接受全圆佑送给他的这一天的“感谢”:有时候是晒得暖融融的被褥,有时候是漂亮的木雕,有时候是用萝卜雕刻的徽章,有时候是制作精细的羽毛笔,有时候是全圆佑的睡前故事。
“我又不是小孩,讲什么睡前故事啊······”文俊辉看着比自己矮很多的十五岁少年,想着自己经历几千年的人类变化,觉得这样的谢礼实在是荒谬。
“抱歉,我们这里穷,我实在找不到能答谢你的东西了。”全圆佑理直气壮地翻身上床,躺在文俊辉身边,假模假式地把已经变得干巴巴的萝卜徽章抓起来当故事书。
“那就不要报恩就好了。”
“不行啊,受到你这么多帮助,不能不报恩的。”全圆佑侧身,盯着文俊辉的侧脸,特意把声音压低,在他耳边吹气。
“圆佑!”文俊辉慌慌张张地抬手捂住耳朵,白皙的皮肤变得通红。
“嗯,俊呐,怎么了?”
因为文俊辉还负责教村里的孩子们认字,所以村里和全圆佑年纪相仿的或者是比他年纪小的,都叫文俊辉“老师”,但是全圆佑从来不这样叫,他叫他“俊”或者“俊尼”,像是其他的大人那样。
其实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全圆佑叫他“朋友”而不是哥哥或者叔叔这样的称呼。如今的文俊辉是二十七岁的人类容貌,所以全圆佑其实比他小了整整一轮。
所以被全圆佑这样对待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个小孩很喜欢捉弄他,所以就算有时候会被弄得满脸通红,但是也还是会原谅这个孩子。
“那就不要讲故事了。我们说说你吧,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我没有······但是如果再长大一点,我想出去看看,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啊······”
“俊不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吗,要不然你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
“那就要从很远很远以前讲起了·······”
那夜月光恍惚,文俊辉沉浸在讲述的故事里,没能看清少年人的表情。
文俊辉在这巴掌大的小村庄里生活,居然渐渐忘记了求死的想法。但是他仍然不敢和任何人建立亲密的感情。
于是当全圆佑在二十岁生日当晚喝了大半罐蜂蜜酒背着人群悄悄和他表白后,文俊辉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跑回家里收拾好行李,打算离开这里。
但是全圆佑没放他走。
文俊辉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和这个小屁孩滚到床上去的,或许他今天晚上也喝了太多酒,或许他还是保存着希望谁来把他留住的贪念,或许只是因为他疯了——
也或许只是因为他被一个太过温柔的灵魂吸引,失去了自己孤零零地沉溺在冰冷里的勇气。
次日醒来,全圆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帮文俊辉顺好乱七八糟的头发,然后亲吻了爱人的额头,说:“俊呐,无论你要去哪里,也带我走吧。”
文俊辉在明晃晃的日光里,没忍住答应了。
很多年往后,文俊辉呆在那个小盒子里想起这些岁月,他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同意全圆佑要跟着他走的提议?或者直接把他们的相遇也抹杀掉是不是更好呢,他一开始就不该站在湖边发呆,而是该直接跳下去。
但是文俊辉被神创造出来时就有个致命的前提了——他是人类。
人类的贪婪就像是刻在他们的血肉里的,就算是得到了“永生”的眷顾的人类,也是如此。他一边告诫自己绝不要和全圆佑更进一步,一边忍不住在寒冬里与这人相拥,蹭蹭对方的脖颈,表示忠诚和亲昵。他一边哭喊着告诉全圆佑自己永生的秘密,告诉他他们无法永远相爱的残忍事实,一边又渴求这个人拥抱着他,用炽热的体温和坦诚的心跳告诉他,这颗心脏永远为他鲜活,这具魂灵永远忠诚地爱他。他一边抗拒着挣扎那人靠近,一边在被剥夺呼吸的吻中迷失,血液倒流,澎湃地叫嚣着“我爱你”。
文俊辉到底没能放弃爱全圆佑这件事,也无法放弃全圆佑爱他这件事情,
“俊啊,这辈子或许就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年迈的、平凡的、声音与呼吸渐弱的人类,最终这样对他永远停留在二十七岁的爱人说,“俊呐,下辈子再继续爱你。”
于是文俊辉等来了全圆佑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下下下下辈子——无数次无数次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然后一个人死亡,一个人继续过着他该死的永生。
文俊辉某日安静地看着天花板,恋人刚刚逝去,体温还未消散。他摆弄着恋人的尸体,促使两人就此握手,就像是身边那人只是陷入沉睡而已。文俊辉突然反省,他们之间的爱,究竟是伟大的相守与奔赴,还是一个人固执地套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枷锁?
如果全圆佑不爱文俊辉,如果有任何一世文俊辉没有早早地找到全圆佑,没有让他一如既往地爱上他,他们会不会就不会落得这样的囧地?
文俊辉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自己都回忆不起来的某日,还是个爱着神的虔诚的信徒。他知道自己是神创造的第一个孩子,并且坚信自己是人最爱的孩子,所以神才给予了他永生的“祝福”。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不过只是神的一次失误,他根本不是特别的,甚至是被无视的错误。。于是神的第一个孩子就不再爱神了,就算如此,他也从没恨过神。
直到他遇见全圆佑。
那些幸福的时光让他重新感激神,感谢命运让全圆佑救下了他——直到他一次次陪着全圆佑死亡,他于是不再去找寻自己的恋人,但是命运总是让他们遇见彼此,接着那个男孩就会向他搭话,他就会爱上他,义无反顾地。
这是文俊辉第九万七千二百八十五次寻死。他服下了十几种剧毒,然后静静地握着死去的爱人的手,爱人的体温渐渐流逝,手指僵直,文俊辉仍是没能等到死亡。于是,他激烈地痛恨,崩溃地呐喊,他求饶,他挣扎着用刀刺向自己的喉咙,血喷射出来,他从意识消散再到意识清醒,身体上的伤又一次愈合,于是他抱着这具每一次离他而去的尸体痛哭,带着无限的悔恨和倦意——
他如此意识到,他不是神爱的孩子,他该是神最痛恨的那个,永生的折磨还不够,要加上如此混账的命运的安排,要他一次次目睹爱人的离去,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给了我不属于人类的永生之力,为什么不给我其他的神力呢?为什么不给我能救他的能力呢?为什么要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给我救赎,然后一次次剥夺我的救赎呢?
或许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虔诚地想要见神一面,于是他终于见到了创造他的神。
“孩子,你想要让他一同共享你的寿命吗?你想与他一同获得永生吗?”
“如果你想,那么你就打开这个盒子——但是要记住,盒子里面还装了很多未知的东西,如果你把它们放出来了,那么,你要为放出有关灾难的一切付出代价。”
“祝你好运,我的孩子。”
全圆佑在他的爱人同意他的求婚后,为他戴上了戒指。
蓝色的猫眼宝石。
“你知道吗,俊,很多蓝色制品都是人为创造的。比如蓝色玫瑰,比如这戒指上的蓝色猫眼宝石。我是想告诉你,不要担心,就算你拥有神赋予的无限的生命,我也能用人类才能创造出的无限的爱意包裹你。”全圆佑很少说这种话,说完尴尬地摸摸脖子,观察文俊辉的表情。
文俊辉不知道这是他第多少次接到全圆佑的求婚了。
那是第一世文俊辉送给全圆佑的,全圆佑缠了他一晚上,非说是要为这枚昂贵的戒指报恩。后来文俊辉就在全圆佑的每一世儿时把戒指送给全圆佑,告诉全圆佑,这枚戒指,要送给往后伴随你一生的爱人。
于是每一次这枚戒指都会落到文俊辉手上来。
文俊辉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会爱上他呢?全圆佑为什么总是爱上他?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会爱上别人?为什么戒指无论如何也会交到文俊辉手里?就算有几世文俊辉不是全圆佑的一个人恋人,甚至有一世全圆佑和其他人求过婚,但是最后全圆佑用蓝色猫眼宝石来求婚的,只有文俊辉。
无论他们相隔多远,这枚戒指总是会到文俊辉手上,被戴在无名指处,随着漫长的爱情,在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一次文俊辉累了,他问全圆佑,无论是什么后果,全圆佑都愿意与他共同承担吗?
全圆佑说是的。
于是文俊辉打开了盒子。
永生啊。
是留给人类的诅咒。
盒子不止带给全圆佑永生的特权,还给人间带去了各种可怖的东西。战争、蝗灾、鼠疫、成堆成堆的尸体垒起来,文俊辉才意识到神到底诱惑他开启了什么。
文俊辉看着无数人死去,看着身为神的第一个孩子却毫无帮助他们的能力的自己,看着他和全圆佑困在永生的诅咒中无法脱身,他知道他的神智终于决定死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的痛苦了,他揣测神的意思,神说的没错,如果想要力量,就要付出代价,而代价是在世人与爱人之间选择,在未知与已知之间定夺,他撑不下去了,于是跪在早已破败不堪的神殿前崩溃地质问,他问凭什么要这样折磨他,凭什么给他希望,然后再将他至于更深的绝望中去。
神又一次降临了。
神仍是温和地笑,它问文俊辉,你愿意到盒子里面吗,去把盒子关住,然后守护住它,不让盒子再一次打开,那么盒子里剩下的东西就不会再出来了。
文俊辉同意的时候,把戒指摘掉,亲吻了因为神的降临而陷入昏迷的全圆佑的额头。
从那之后,永生,成为了两个人的诅咒。
全圆佑并没有放弃寻找拯救文俊辉的方法,他想只要自己能再一次召唤神,那么文俊辉就有可能从盒子里出来。
永生给予文俊辉一个人的,是无声无息绵延不绝的苦楚,而带给全圆佑的,是漫长的能重新见到爱人的希望。
一个人的永生,和两个人的永生,居然会有这样大的差距。
全圆佑在漫长的人生中积攒了太多奇妙的缘分,当他踏入神殿,成为这里的大神官的时候,苦笑着感慨,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荒诞得叫人郁闷。
他最终还是见到了神。
“你是那个孩子的恋人。”
神认出了那个蓝色猫眼石,那是神的第二个孩子造出来的,送给了第一个孩子当作礼物。它的孩子们关系都很好,但是第一批死掉了,他们的子孙死掉了,他们的子孙的子孙死掉了,它的第一个孩子仍是没有死。这个时候它才想起来,第一个孩子的寿命与人类是不对等的,虽然他仍然是个人类,但是他拥有神的寿命。
全知全能的神思考了一下,一个不生不死不灭的存在,会对那么广袤的人类世界带去什么呢?什么也不会带去,因为它了解它的第一个孩子,善良聪颖,但是不露锋芒且安静本分地活着,所以就算他拥有这样的能力,也不会用它去发动战争或者被抓去利用,所以神就决定不再管这件事了,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影响不到任何事情,不是吗?
就算有什么坏的影响,这个世界坏掉了,神也觉得没什么,它只要再创建一个新的世界就好。
但是它的第一个孩子终于学会了恨它。神决定实现这个孩子的愿望,来奖励这个孩子学会了这种难得的情绪。
但是人是很复杂的,众神把自己的情绪全部送给这个小小的生物,他们才出现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里。所以文俊辉是复杂的,他不会因为神的一次施舍就继续心存感激地爱着神,爱与恨的边界实在是模糊又清晰,模糊在于爱总是能转变成恨,而清晰在于恨总是不愿回头再变成纯粹的爱了。
神最终,失去了它的第一个孩子。
可是那个孩子的恋人也同样获得了永生的权能,就算恋人被封印起来,仍是没有放弃,想要见到它一面。
神总是喜欢观察,它不了解小小的、毫无能力的人类,到底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坚定的意志呢?明明获得了永生的权利,想要爱多少人都是他的自由,为什么仍然固执地选择原来的爱人呢?
神盯着这个刚刚获得永生的人类——他或许如今活了几百年,或许几千年,神不在乎:“这太奇怪了,在创造人类之初,我们把恐惧、嫉妒、憎恶、自私、猜忌都放置到他们身上去,可是他们总是在那些情感里滋生出更多的、更饱和的、更明艳的情绪。文俊辉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自己孕育出了善良这样的天赋,他好像总是用尽全力去爱别人。是因为这样吗,所以你才一直没有放弃他?因为你需要谁来坚定地爱你?”
“不是的······被不被爱,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我们没有神那般强大的能力操控人心。我只能控制一件事,那就是有所保留地爱他,还是无所保留地爱他。一直坚持救他,只是因为我爱他,已经成为生命本能里的事情,割舍掉会很痛苦,就像被剥夺呼吸,就像被抽干血液,就像是土壤没有水源,就像是人类生存的土地没有空气。所以义无反顾地爱他,才是我一直没有放弃的理由。”
神于是和这个人类说,好吧,我告诉你打开盒子的办法,但是你要为打开盒子付出代价,因为盒子里现在存在的事物是未知的,它们可能会给人间带来苦难。
“代价之一,恋人的心脏无法再继续为你跳动。也就是说,你的恋人会忘记你们的爱情,并且绝对不会再爱上你。他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投胎转世,但是不一定会转生到存粹的人类种族上去。而你的记忆会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渐渐苏醒,你也不再是永生种,只是一个能记得你漫长人生并且一次次投胎转世的人类。”
“代价之二,你无法表达自己的爱意,不能阐述有关爱他的一切,也无法开口提及关于你们过去的故事。”
“代价之三,你无法为你的恋人戴上表达爱意的戒指。”
全圆佑打开了盒子。
轮回的命运拉回起点。
3
全圆佑醒了。
他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神像,有点儿恍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对了,他是大神官来着,今天独自来做祷告。
作为神最爱的孩子,要虔诚地爱着神啊。
慈悲。
“啊·······抱歉,打扰了,我是新来的辅佐神官,我不太认识这里的路,我想找大神官报道,能不能麻烦您带我过去?”
全圆佑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心脏和血液在听到少年人的声音的瞬间翻滚沸腾,像是一个太痛苦漫长的梦总算是迎来结束。
“我就是大神官,你好,我叫全圆佑。你呢?”
“您,您好!我叫文俊辉!抱歉我不知道您就是额,我,我以后一定会记住您的!”
“哈哈,很有活力呢。听说你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怎么接触过外人,不认识我是很正常的事情,还有关于神殿的路错综复杂这件事也别太担心,我带你转转······”
那日阳光太刺眼,全圆佑一心专注在给少年人介绍神殿,没能注意到少年人漂亮的眼睛里藏着什么。
神说爱人的心脏不会再为他跳动。
神一向不是那么完美的。
但是诅咒确确实实存在,文俊辉和全圆佑确实忘记了他们曾经相爱的事实,而全圆佑在无数次想要把爱宣之于口的片刻犹豫,于是文俊辉的身份止步于“全圆佑爱的人”而不是“全圆佑的恋人”。
全圆佑有时候会悄悄省略“的”字,假装文俊辉是他的爱人,然后他们就在这样犹犹豫豫之间——文俊辉被判定时日不多。
全圆佑痛恨自己仍是没能说出“我爱你”这样的字眼,他只是哭,先是沉默着流泪,再是撕心裂肺,后是麻木,泪流干了似的。
他仍是像是一块坚硬的顽石,伫立在大神官的位置上,只是他自己知道,他失去了信仰。
他在为神创造的伟大建筑里,漫长地狰狞、无尽地痛恨。
诅咒仍然在他身上。
他仍是想不起自己爱过文俊辉无数次无数次,但是当他打开那个被封印的魔盒时,他知道那是文俊辉。
也不该是文俊辉的。
他开始揣测,是恶魔文俊辉变成了神官文俊辉来到他身边吗?为的是不是就是看到全圆佑陷入这样的囧地——因为思念爱的人,而堕魔的一刻?
可是全圆佑突然意识到,如果当初文俊辉靠近他、离开他,就是带着这样的目的,那么他甘之如饴。
没关系,只要文俊辉在他身边就好了,是人是魔,有什么关系呢?
全圆佑在神圣的殿堂下疯狂地与爱人交合,但是神说记忆不会消失,只会在一个特殊的时刻重新回到他这里。于是全圆佑猛然想起太多事情,想起自己不能说爱这个人的理由,想起漫长的思念,想起一次次的重逢,想起无法相守的遗憾,想起一个在他无数次轮回里占据大半空白的名字。
“文俊辉······”
“俊呐······”
他甚至不能说爱,他只能叫他的名字,痛彻心扉地叫,歇斯底里地叫,爱意滔天,震耳欲聋。
被世人定义为潘多拉的、守住盒子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神的第一个孩子,抬手温柔地拂去全圆佑的眼泪。
他们好像是未曾互通姓名的,但是他仍是叫他圆佑,像无数次轮回里呼唤的那样。
文俊辉不知道,当初神让他舍弃一切守护的盒子里,仅剩下“希望”呆在里面。
全圆佑不知道,当时神说要先为放出盒子里最后的东西付出的代价,居然放出的是“希望”。全圆佑还误以为比起危害世人,他承受的代价很轻。
而神不知道。
沾满了希望的文俊辉,与全圆佑拥抱的那一刻——
变数就出现了。
人类是很神奇的生物,他们怀揣着无限的肮脏又低劣的情绪,同时又有着有关希望与幸福的感知和表达。
神是否真的爱着世人我们无从得知,但是世人爱世人——一个人难以走过的寒冬,最终会因为两个人并肩前行而消失殆尽。
总该迎来春日,冰川融化,花遍山野。
直存,抱图请点
*私设如山勿上升ooc预警
*站哥/同人太太丁×爱豆对家马
*全文8k+
01.
“略略我知道你最好了对不对——”
“略大,略太太,略大神,我知道他是你爱豆的对家,但这不是我有事不能来吗,你就帮我拍一下他的机场图吧——”
丁程鑫是当红小生言一的站......
见丁程鑫没说话,满满心想有戏,“我知道你拍照技术最好了略大神,只有你才能拍出我们嘉祺的帅气,如果你不去那我会抱憾终身的。”
丁程鑫勾了勾唇,“行,我答应了,给你个友情价八九折。”
手机瞬间安静。
马嘉祺真不愧是和自家爱豆打对台的男人,饶是丁程鑫提前半个小时来都差点占不上前面的位置。
身旁的女生突然雀跃了起来,人潮开始往一个口涌动,丁程鑫知道这是马嘉祺下来了。
丁程鑫调试了设备,找好角度,等马嘉祺走入镜头的那一刻按下快门。
看着相机里堪称完美的照片,丁程鑫在心里把自己夸了个天花乱坠。
接下来只要再拍几张就可以收工了。
人群越来越拥挤,几乎是人贴人。丁程鑫一个男生身旁四处挤着女生,他不仅要注意镜头被人磕了碰了还要注意和女生们避嫌。
好不容易又拍了几张,丁程鑫却发现自己被挤在了最前,往后全是乌泱泱的人群。
他正准备一咬牙往后挤出去背后涌过来一阵巨大的推力,一个不察被推了出去。
然后光荣的砸在了来人的怀里。
丁程鑫一只手护着相机,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找支撑,抓住了面前的人。
“对不起...”丁程鑫赶忙从来人的怀里撑起来。
“你没事吧?”听见一个温润的男声,丁程鑫下意识的抬起头,然后对上了一双含笑的丹凤眼。
大概是要走机场的缘故,马嘉祺全副武装,戴着渔夫帽和口罩,穿着黑色的大衣,照片里不说话的他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但此刻他站在丁程鑫面前,一只手托着他的胳膊,让那点难以接近烟消云散。
马嘉祺转头看见丁程鑫盯着自己,手里的相机还放着自己的机场照,抿嘴浅浅的笑了一下,
“是想要签名吗?”
丁程鑫看着他唇角的笑,看着他如若春风的眉眼,愣愣的答到,“啊..对对。”
要完。
他好像要背叛自己的偶像了。
02.
满满拿到他拍的照片以及签名后开心的不得了,满口喊着“略略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后者却心不在焉嗯嗯啊啊的应着。
丁程鑫点开自己电脑里某个文件夹,里面都是言一的照片,有些是他拍的,有些则是从其他人那儿存的,看了一会儿丁程鑫终于冷静了下来,对家果然没有他们家言言好。
他慢慢的往下滑,突然在这个文件夹的角落里发现一张似乎不属于言一的照片,有些糊,好像是个夜晚的便利店,门口坐着一团人影。
麦克风里传来满满照例咋咋呼呼的声音,“略略,最近这两天你辛苦辛苦,好多修图约稿的找你呢,我看了看下个月你爱豆有活动啊,呀,马哥也在....”
洋洋洒洒的一大段絮叨完,满满又大手一挥,宣布“咱们这几天肝完工作,下个月那几天空出来好好去玩。”
机场里。
一个在秋天微凉的季节里也身穿小短裙,就简简单单披了个薄外套的女人按着手机发语音,“你人呢略略?”
“到了。”
满满不是第一次和丁程鑫见面,一年以前刚做这份工作的她发现自己的老板和她在一个城市,于是提出见一面,对方有些迟疑,但还是同意了。
见了面以后满满才知道为什么提出见面要求时老板会犹豫,因为画出火出圈的同人图,修出超唯美美图的太太是个男生。
而且他的脸毫不逊色于娱乐圈任何一个男明星。
第一次见面满满真情实感的问,“你为什么不进娱乐圈发展。”
现在满满也很想大吼这个问题。
丁程鑫就随意的穿了牛仔外套,套了一件白色的卫衣,下身是一条浅色的牛仔裤,简单的组合让他穿出了青春小鲜肉的感觉。
往街角随便一站,说不定还能有路人上来让他签个名儿。
进了录制的场馆,丁程鑫坐在观众席中格外的显眼,不管是他的性别还是他的颜值。
满满坐在他旁边跟丁程鑫打趣道:“...第三个,已经有三个人拍你了,不知道还以为她们长枪短炮扛过来是拍你的。”
丁程鑫低头调试设备,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帅,不用拐着弯夸我。”
满满无语朝天翻了个白眼。
录制开始,参加活动的嘉宾都依次从后台走上,周围的追星女孩儿看见自家哥哥上台一顿咔咔咔的猛拍,丁程鑫也扛起他的设备对准言一。
拍着拍着他的镜头歪了一下,让旁边的马嘉祺也入了镜,他们已经换上了过会儿准备游戏的服装,马嘉祺穿着红色的长裤,白色短袖,额头上束着红色的发带,到像准备参加运动会的高中生。
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马嘉祺像是感应到一般,冲这边笑了一下,和上次机场那个温和的笑不太一样,现在的他张扬又肆意。
丁程鑫盯着这张看了许久,直到满满喊他才回过神。
满满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丁程鑫满脸不解,满满压低声音解释道,“你被抽到幸运观众了。”
丁程鑫耳朵一烫,对上满满诧异的视线也没来得及解释慌里慌张的从观众席到了台上。
马嘉祺像是回忆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来,忍不住笑了,半开玩笑的说,“可能是吧。”
丁程鑫则偷偷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原来他还记得..
不对我不是马嘉祺的粉!
丁程鑫握着话筒说,“我叫丁程鑫。”
“好的,那么现在台上的两位幸运观众可以自行挑选我们的战队了,两位谁先开始?”
懵懵懂懂的上台后丁程鑫这才弄清楚规则,原来马嘉祺和言一分成了两个不同的队伍,随机从台下抽了两位幸运观众,分别加入两支队伍。
另一位幸运观众是个女生,头上别着言一应援的发卡,胸前戴着言一Q版徽章,很明显是言一的粉了。
而他,现在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马嘉祺的粉了。
两个人选择了世上最公平的方法——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丁程鑫赢了。
丁程鑫:...
赢了就意味着他要在言一和马嘉祺之间作出选择。
这个问题放在一个月以前丁程鑫绝对能毫不犹豫且自信的说出言一的名字。
现在...
丁程鑫看了一眼不远处穿着蓝色队服的言一。
言一的骨架比较单薄,平常的运动服穿的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却也没那么惊艳。
丁程鑫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话筒,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说,“我选..马嘉祺。”
在他话音刚落下,台下明显传来一道炽热的目光,不用猜也知道来自满满。
那个女生一定会选言一,如果自己不选马嘉祺人数就会不平衡,游戏就会不公平,对,自己就是为了游戏的公平。
丁程鑫换完队服后坐在了观战席。
真就奇了怪了,那么大一个观战席,偏偏就剩下了马嘉祺旁边的位置。
他们队还是第二组上场,丁程鑫只能硬着头皮在马嘉祺旁边坐下来。
本以为他们两个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坐完满场,没想到他坐下来后马嘉祺先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叫丁程鑫?哪个程鑫?”
“程是禾字旁的程,鑫是三个金。”
马嘉祺点了点头,又问,“你是我的站姐..站哥?我看你每回都拿着摄像机。”
这么细节你都能注意到?
一瞬间说不清的情绪在马嘉祺眸子中闪过,随即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我误会了,”又直勾勾的盯着丁程鑫的眼睛,轻声说,“真可惜。”
那一刻,丁程鑫想起了聊斋志异里的狐狸精,那一双上挑的丹凤眼中仿佛蕴藏了许多小勾子,把你的魂勾去。
“你会画画吗?”马嘉祺突然转换了一个话题。
“会一点。”
丁程鑫谦虚的话还没说出口,马嘉祺又问道,“你能帮我画一幅吗?”
依可四Q私密?你这么有钱什么高端画手找不到?确定要找我?
见丁程鑫没答话,马嘉祺悄悄的抓上丁程鑫的裤子,作出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求你了丁哥,我出两倍价钱。”
当红偶像这么拉下包袱来和他撒娇,丁程鑫只能点点头。
丁程鑫没注意到,当他说了好之后马嘉祺微微勾了勾唇角。
蓝队游戏结束,该他们红队上场了。
丁程鑫盯着走过来的言一,默默地盘算什么时候能够去找言一签个名。
“丁哥?”马嘉祺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笑着提醒他,“走了。”
游戏是一个接力的小游戏,看每队的完成时长,丁程鑫和马嘉祺被分到了双人任务——丁程鑫需要被马嘉祺背着走一段。
口哨吹响,游戏开始,第一棒转着呼啦圈走过来的人很快把接力棒传到他们两个手里,丁程鑫接过接力棒拽着马嘉祺的衣服一跃跳到了他的背上。
温热的体温从马嘉祺身上传来,丁程鑫趴在他背上,咚咚咚的心跳声震着他的耳膜,说不清是他的还是马嘉祺的。
旁人不知情丁程鑫的心理活动,大喊道:“犯规了犯规了,呼啦圈犯规。”
丁程鑫一听急了,挣扎着要从马嘉祺背上下来,“马嘉祺,犯规了啊。”
“嗯?”
马嘉祺把他放下来,两个人只好又回到起点,等上一棒的人完成,丁程鑫又迅速跳到马嘉祺背上,马嘉祺背着他稳稳当当的走到下一棒交接的位置,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主持人有些惊讶他们的默契,悄悄地问他们是不是之前认识。
丁程鑫脑海里好像闪过了什么,却又没抓住,他对主持人摇了摇头。
“如实招来,你和马哥怎么认识的?”
录制结束出了场馆后,满满拽着丁程鑫的衣领威胁道。
手机响了一声,丁程鑫抬手把满满的手扫落,“男女授受不亲,注意你的形象。”
刚加上的马嘉祺给他发了一个表情包,是一个小狗举着一朵花,丁程鑫觉得有点可爱点了点保存了下来,然后给他回了一个小狐狸微笑。
旁边的满满好像又发现了什么惊呼起来“你骗我丁程鑫你骗我,上个月那个男粉明明就是你,你还不承认!”
她说的是机场那件事。
丁程鑫没办法,无奈的跟她解释了一遍,又重申了一遍这些都只是巧合。
“那今晚呢?”满满又问,“你是不是也粉上马嘉祺了?”
丁程鑫一愣。
不知道。
03.
丁程鑫承认了,他还是背叛了自己的偶像,翻墙去了对家。
偶尔马嘉祺也催一催画稿的进程。
“不要催了,画完了画完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取。”
丁程鑫看着那副画工细致被他精心裱起来的画,正是他们录节目那一天的马嘉祺,他手痒没忍住,拍照上传了微博。
这时马嘉祺也给他弹了一条语音,“下午吧,下午我过去拿。”那边马嘉祺不知道刚在干什么,声音有点暗哑,丁程鑫没忍住又听了一遍。
“你最近怎么这么闲?失业了?”丁程鑫开玩笑的说。
马嘉祺在语音里轻笑了一声,“是啊,最近疫情反反复复的,弄的我好多工作都取消了,要不丁哥养我吧。”
丁程鑫不回复了。
最近新增有些太多,丁程鑫都做好封小区的准备了。
但是...
丁程鑫猛地想起来下午马嘉祺要过来拿画。
——你到哪儿了?
——?
——我们小区封了快回去!
——我已经到了,丁哥,开门。
丁程鑫一打开门和只穿了一身衣服带了一个手机的马嘉祺打了个照面。
“连根耳机线都没带?”丁程鑫问。
马嘉祺点了点头。
同居。
那就换成舍友吧。
丁程鑫把他的新舍友领进门,新舍友一点都不客气,顺其自然的把自己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十分钟后。
成功入住的马嘉祺穿着丁程鑫的衣服系着丁程鑫的围裙研究丁程鑫冰箱里的东西。
而丁程鑫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发愣。
“...这瓶酱好像过期了,”马嘉祺搜寻出来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开闻了闻皱了皱眉,然后把它扔在了垃圾桶里,“丁哥,晚上吃什么?”
“随便啦。”丁程鑫往后一仰,摊在了沙发上,像一只晒干的咸鱼。
过了一会儿,炒菜的声音从他家厨房传来,虽然丁程鑫一个人在家偶尔也会下厨,但他突然觉得这个房子有了一点烟火气,丁程鑫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想,真好。
丁程鑫有在冰箱备着菜的习惯,所以晚饭也作为他们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吃的饭,马嘉祺花心思做的稍微丰富了一点。
于是餐桌上充斥着丁程鑫赞不绝口的声音,吃完了饭,丁程鑫作为主人啥也不干自觉有点不好意思,抢着去厨房洗了碗。
他甩着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马嘉祺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问“丁哥,看电影吗?”
沙发后方有一小束壁灯,直直的打在马嘉祺的身上,仿佛开了柔光特效,他对丁程鑫笑的人畜无害,“丁程鑫?”
丁程鑫走过去坐下,“叫哥,没大没小。”
马嘉祺笑了笑,“丁哥,那我们看什么?”
两个人最后挑来挑去选了一部两人都比较感兴趣的——鬼片。
电影刚开头,特效做的血淋淋的,又是血手印又是恐怖特效的,丁程鑫作为看过不少鬼片的人对这些已经保持了无感。
但是旁边的人好像没有,才一个血手印印出来,马嘉祺就吓得靠近了一些丁程鑫,等到女鬼出场他更是直接扭头埋在丁程鑫肩上。
他的头发堪堪擦过丁程鑫的脖颈,痒痒的,他的呼吸透过丁程鑫的睡衣喷洒在他皮肤上。
丁程鑫僵硬了一瞬,随即把马嘉祺的脑袋托起来,“你起来起来,都走了,没人了。”
“哦。”马嘉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而后他好像感觉到丁程鑫的不自然,尽管再怎么害怕也和丁程保持距离。
其实丁程鑫有点后悔选这部电影,剧情无聊老套,特效垃圾甚至能看到演员脸上卡粉了,这样居然都能把马嘉祺吓到。
马嘉祺乖乖的不敢动了,过了一会儿肩膀上突然落了个重物,丁程鑫闭着眼安稳的呼吸着,电视的光打在他脸上,温和又安静。
看个鬼片也能睡着,马嘉祺无声的弯了弯唇角。
丁程鑫的睫毛又长又浓密,像静止的蝴蝶,鼻梁挺拔,唇粉粉的看起来很软。
马嘉祺忽然有点口渴。
电影还在播放,马嘉祺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屏幕里面目狰狞且卡粉的女鬼,抬手关掉了电视然后一把把丁程鑫打横抱起抱回了房间。
晚安,丁哥。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第二天丁程鑫是被早餐的香味唤醒的,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马嘉祺正往餐桌上放早餐,见他过来递了一杯牛奶。
“早啊丁哥。”
丁程鑫接过牛奶喝了一口,不透明的杯子掩住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早。”
04.
就这样他们开启了和谐的同居生活,两个人常态是丁程鑫窝在地上修图,马嘉祺坐在沙发上钻研剧本,偶尔交谈两句,偶尔打打闹闹,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过去了。
丁程鑫偶然看向窗外,发现天上有东西落下来,天地白茫茫一片,他惊喜的跑到窗前,喊道:“马嘉祺,你快来,下雪了。”
马嘉祺正对着丁程鑫曾经给他画的那副画拍来拍去,闻言向丁程鑫看去。
丁程鑫穿着白色的家居服,趴在窗边,窗外大雪纷飞,而他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马嘉祺无奈地弯腰从地上拎起拖鞋给他递过去,“看雪也不用这么激动吧,丁哥。”
“看来晚上需要把我的厚被子拿出来了。”
晚上,丁程鑫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条厚被子,却也只找到了一条,即使丁某人坚持声称绝对有两条。
“没事,屋里这么暖和我稍微盖薄一点也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丁程鑫也不愿意看着他感冒,于是他抿了抿嘴,说“咱俩睡一起,盖一床被子吧。”
同居这几天以来,丁程鑫明显感觉到他对马嘉祺的感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具体是什么变化,又是因为什么丁程鑫理不清。
比如现在。
马嘉祺靠在床头轻笑了一声,盯着丁程鑫笑着说,“丁哥就这么想和我睡一起啊。”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丁程鑫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他有点不太敢直视马嘉祺好看的眼睛。
于是只能推了推他,说“去去去赶紧洗澡去”,掩盖过去心里的慌乱。
手机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
当马嘉祺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丁程鑫握着手机坐在床边发呆。
“丁哥?怎么了?”马嘉祺走过去问道。
“马嘉祺,要解封了。”丁程鑫把语调上扬,努力让自己表现开心一点。
“哦。”
要分开了呢。
马嘉祺想了一会儿,说,“丁哥,你不会是被我照顾上瘾了舍不得我这个保姆吧。”
丁程鑫“唰”的抬起头,恶狠狠的拿胳膊压下他的脑袋,“是呀,我就是舍不得免费的保姆,弟——弟——”
马嘉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丁程鑫按在了床上,另一只手往丁程鑫的腰肢挠去。
“别挠,别挠我错了..错了哈错了..哈哈哈哈”
两个人在床上打闹了一会儿,演变成了马嘉祺衣衫不整的压在丁程鑫身上,丁程鑫头发有点凌乱,脸红扑扑的看着他,两个人呼吸彼此纠缠。
马嘉祺的气息大面积的喷洒在他的颈间,他们两人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房间里慢慢升腾起温度,一种名为暧昧的氛围弥漫开来。
丁程鑫这才惊觉他们的姿势不太对,“你起来,你..”
马嘉祺仍然压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动,盯了他半晌才缓缓郑重地开口,“丁哥,我喜欢你。”
“你先起来...嗯?”丁程鑫还在挣扎,冷不丁听见告白懵了一会儿。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大脑空白一片,一时半会儿没能准确理解马嘉祺的意思,“你说什么?”
“我说,丁哥,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一直照顾你,想一直陪你看鬼片,想一直看你画画,还想陪你到老。”
丁程鑫抿了抿嘴,“咱能先起来再说话吗。”
对于处男朋友这件事,丁程鑫是真没考虑过,但如果对方是马嘉祺...丁程鑫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
“马嘉祺,我之前没考虑过我的自己的人生大事,我一直觉得应该再等等看,不能草率的决定。”
这是要拒绝了?
马嘉祺苦笑了一下,反正自己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等也没关系。
丁程鑫直视马嘉祺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但是我觉得我等到了。”
马嘉祺愣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和你说过吧,”丁程鑫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在机场撞到你的那天可能就已经动心了。”
下一秒,丁程鑫被按在了墙上,险些撞到丁程鑫的腰,马嘉祺的手护了一下,在他的唇上小心翼翼地印下一个吻。
丁哥,真正等到的人,是我。
四年前,也是一个下雪的冬天。
马嘉祺的妈妈病重,爸爸在很早以前就离开了,生活的重担落在了一个十六的少年身上,他因为年龄不够,找遍了工作也没人收他。
他迷茫的蹲在便利店门口,一杯热腾腾的牛奶递了过来。
他抬起头,大雪纷飞,落在那个背着画板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头上。
见马嘉祺不接,他拽起他的手,把牛奶放在他手心,对他笑了笑,像冬日里的暖阳。
“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对方见了他以后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未来一定能火,马嘉祺只想要钱治好妈妈的病,于是签了合同。
一转眼,四年光阴,妈妈最终还是因为抢救无效走了。
但老天爷似乎怜悯他,在那之后不久,他就在机场与他的暖阳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丁程鑫脖子上挂着相机,从他的怀里撑起来。
马嘉祺笑了笑,“你没事吧。”
-END
小剧场①:
小剧场②:
作者逼逼叨:
等很久了吧,私密马赛~现在才抽出空来写,还是没有恢复更新哦,下次更新等过年吧o(╥﹏╥)o
两天赶活出来的,删了改改了删,如果有不足多多包涵(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