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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惊鸿一箭射出,空中的雄鹰应声落地,他收弓冲我温柔一笑:“婉琴,随我拾捡猎物如何?”

我叫顾婉音!

我内心咆哮,但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替身,立刻装出娇羞:“好。”

我随夜惊鸿打马离去,将太子府三十六梅花卫抛在身后。

来到无人处,他一把将我拉下马背,顺势一滚,借着草木遮挡,将我的铠甲外衫剥了个干净。

“太子殿下,众目睽睽之下,你想白日宣淫?”我语带戏谑,双腿却很诚实地勾住了他的腰。

“闭嘴!婉琴从不会这般讲话。”

我的唇被堵住,很快我就觉得,夜惊鸿这人脾气不怎么样,但最起码活好,倒也不算一无是处。...

我的唇被堵住,很快我就觉得,夜惊鸿这人脾气不怎么样,但最起码活好,倒也不算一无是处。

2、

回府时已是傍晚,姐姐顾婉琴挡在卧室门口,阴阳怪气。

“拉着张脸做什么?陪太子出游,不高兴吗?”

众人皆知我喜欢夜惊鸿,他却把我当顾婉琴的替身。

夜惊鸿没教我多少骑射之术,却拉着我做了不少苟且之事。

我无所谓说,“我只希望这破差事早点结束,夜惊鸿那张臭脸,谁爱看谁看。”

他们都以为我是原主,但我只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

我喜欢的人,也并非夜惊鸿,而是他哥哥夜惊澜。

夜惊澜是东离国大皇子,身体孱弱,离不开轮椅。

半年前我偶遇夜惊澜为受灾百姓募捐善款,他旧疾复发,我便照顾了他三天,从此结缘。

不久前夜惊澜遇刺,身体每况愈下,只有午夜魔兰能救他性命,偏偏这午夜魔兰,只有太子宫中有,夜惊鸿以此要挟,没少对我提一些变态要求。

我为了夜惊澜都答应了下来,毕竟夜惊鸿那张脸跟夜惊澜有几分相似,我权当他是夜惊澜的替身。

夜惊鸿技术不错,从这方面讲,他这个替身当得还算合格。

3、

半月后,选妃之日,我换上和顾婉琴一样的衣服,和她一同入场。

夜惊鸿一身玄衣,在一众太监暗卫的包围中,和顾婉琴眉目传情。

我看着这眼角抽筋的两人,心中轻松了一些,只要过了今天,就可以彻底和夜惊鸿分道扬镳了。

一想到以后不用面对他这张臭脸,我觉得阳光都更明媚了。

偏偏这时候,有人来打搅我的好心情。

“这灾星怎么也来了?也不怕把晦气传给我们。”

丞相家嫡女苏落樱,是顾婉琴的至交好友。

古人认为双生子是凶兆,原身晚一步出生,就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灾星。

今日若不是要代替顾婉琴,我甚至没出场资格。

周围有贵女嘲笑我,我不以为意,不一会却听见低沉的呵斥。

“堂堂官家女子,却有如市井泼妇,成何体统?”

夜惊鸿阴沉着脸色走来,神色不悦地扫视着众人。

贵女们立刻吓成了鹌鹑,闭着嘴不敢出声,那整齐划一的动作,看起来还挺好玩的。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夜惊鸿在我面前站定,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笑什么?”

“没什么。”

我憋住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货向来脸色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什么时候会笑了?

时辰已到,掌事太监尖着嗓音大喊:“所有参选女子换上铠甲,骑马入场!”

我看着那约有500平的更衣帐篷,不禁感叹夜惊鸿就是会玩,选妃搞这么大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打仗呢。

顾婉琴回头命令我:“你进我的换衣间。”

找我帮忙还这么嚣张?

我故意没理她,她见我没反应,额上急出豆大的汗珠,我才得意一笑,进了她的换衣间。

铠甲十分厚重,穿着这些骑马射箭,不累死也会被闷死,幸亏我是现代古武世家传人,这些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我正准备穿戴,一只手突然伸进我的衣服,熟练地四处游弋。

夜惊鸿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换个衣服这么磨蹭,用不用我帮你,嗯?”

我大惊,这帐篷每个隔间都有人,隔壁就是他的挚爱顾婉琴,难道还要在这里……

我知道夜惊鸿是个变态,但我没想到他这么变态。

夜惊鸿啃着我的耳朵,我知道躲不过,索性开始享受。

也不知道顾婉琴看见这一幕,会不会当场呕出几十两血。

夜惊鸿趴在我耳边问:“这么享受,要不要做我的女人?”

这大抵是调情的玩笑话,当不得真,我在这种问题上十分清醒。

“没兴趣!”

我尽量表现出冷漠,可惜在这个时候,所有的话都像撒娇。

他突然掐了我一把,我险些喊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夜惊鸿整理好衣衫拍拍屁股走人了,我看着一身的汗湿和狼狈,在心里大骂夜惊鸿禽兽。

我出去时,别人都已准备完毕,好在我并未收到什么异样的目光。

我翻身跃上马背,随众人入场。

这时,我看见夜惊澜出现在场外,他一身白衣,如墨长发在风中飞舞……

他怎么会在这里?

4、

“咻!”一支箭擦着我的脸过去,我险些破相。

回头看,顾婉琴正盯着我,她带伤骑马,姿势十分滑稽。

“别走神!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知道。”我打马前行,发现夜惊澜已经不见了,夜惊鸿远远望着这边,眉头皱得紧紧的。

呵,他一定是在担心顾婉琴。

我不明白,一个人的精神为何能分裂成这样,面对顾婉琴那般温柔,对我却那般粗暴。

也对,我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我抽出箭羽,把山鸡野兔都当成夜惊鸿,一箭接一箭。

若不是为了午夜魔兰,我一定会把夜惊鸿射成刺猬。

日头偏西,太监捡回去的猎物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我遥遥领先,胜利在望。

我调转马头,发现夜惊鸿正看着我,带着满意的微笑。

他一定在开心,他要娶到顾婉琴了。

虽然我也会拿到午夜魔兰,但看见他的笑,我总感觉这买卖亏了。

我对他竖起中指。

他皱起眉,脸色茫然,我心中大快。

回去路上,我见苏落樱正准备射一只野兔。

箭飞出时,顾婉琴的马突然受惊向这边奔来,那一箭不偏不倚,正中顾婉琴胸口。

“啊!”顾婉琴惨叫着跌落马背,与此同时,比赛结束。

5、

顾婉琴被抬到帐篷里医治,太监宣布了比赛结果:“大理寺卿之女,顾婉琴,胜!”

我松了口气,一切都结束了,从此我和夜惊鸿再无瓜葛。

有了午夜魔兰,我就可以治好夜惊澜,从此和他过上幸福的生活。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帐篷旁,夜惊鸿一脸淡定,像个局外人。

奇怪,他不是很喜欢顾婉琴吗,顾婉琴受伤,夜惊鸿身边又没有别人,他装冷漠给谁看?

治疗过程中,所有人等在猎场外,我无聊透顶,便四处张望。

夜惊澜哪里去了?现在暑热未消,他怎禁得住?

“在找谁?夜惊澜吗?”夜惊鸿挡住我的视线,笑意凉凉的。

“要不然呢?难不成是找你?”

我翻了个白眼,我已夺魁,他还来我面前刷什么存在感?

“油嘴滑舌!”他冷笑一声,突然低头含住我的唇,右手熟练地伸进我的领口。

我用力推他,周围还这么多人呢,被人看见算怎么回事?

“别动。”夜惊鸿惩罚似的咬了我一口。

他调情功夫一流,我很快忘记了挣扎,觉得浑身酥软。

自从认识了夜惊鸿,我的羞耻心好像也没那么敏感了。

突然背后一痛,夜惊鸿很快放开了我,冲我微微一笑。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掀开衣服想查看痛处,却根本看不见。

他摸了摸我的头,笑得很欠揍:“这里人多,想继续的话,等晚上。”

“谁想继续了?”我瞪了他一眼,有些疑惑。

太子妃的位置已经是顾婉琴的了,他还缠着我做什么?难道他爱上我了?

呵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他爱上了我,我也对他没感觉。

6、

过了一会,顾婉琴被抬了出来。

“太子,顾家二小姐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休息。”太医汇报后便退下了。

这顾婉琴也是命大,中箭的位置再往左偏三寸就射穿心脏了,到时候这太子妃的位置她恐怕是无福消受。

顾婉琴小脸煞白,眼中含泪:“太子殿下……”

夜惊鸿语气淡淡:“找一辆宽阔的马车,送顾二小姐回家。”

顾婉琴的脸色更白了,她现在顶着我的身份,不能和夜惊鸿撒娇,我觉得爽翻了。

“婉音!你怎么样?”夜惊澜被下属楚风推了过来。

夜惊澜!

我刚想喊,他却径直朝顾婉琴去了,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刚刚我还在嘲笑顾婉琴不能和爱人相认,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我了。

夜惊澜啊,你出现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夜惊澜一脸担忧,对顾婉琴嘘寒问暖。

顾婉琴支支吾吾,用求救的目光看着我。

话说多了,必定露馅,我撇了撇嘴,表示无能为力。

我有点好奇,夜惊澜能不能认出我俩,虽然我俩长相相同,但言行举止还有区别。

我期待夜惊澜认出来,可若如此,偷天换日的事也会露馅。

我安慰着自己,下一刻就遭到夜惊鸿落井下石:“你喜欢他?他连你和顾婉琴都分不清。”

“关你什么事?”我给了夜惊鸿一个大白眼,翻身上马离去,心里好像打翻了调味瓶。

“大皇子!”我追上了夜惊澜

“是顾小姐,有什么事吗?”夜惊澜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问一下,大皇子身体如何?”

我内心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只能憋出这么一句。

憋屈呀!

“好些,多谢顾小姐关心。”

夜惊澜脸色疏离,我的笑容也快挂不住:“那就好……”

混蛋,你还真认不出来啊!

7、

晚间,我躺在床上生闷气,作为爱人,夜惊澜认不出我,乃是失职。

罢了,来日方长,看来以后我得多和他相处,让他牢牢记住我的样子。

突然一个身影钻进来,我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夜惊鸿?你还来干嘛?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又惊又怕,这里是我的闺房,要是被人发现他在这里,他不会被怎么样,我一定会被戳穿脊梁骨。

“这么讨厌我?白天不是很享受吗?”他笑意慵懒,大手熟练地在我身上游走。

这个禽兽!不收拾收拾你,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刚想动手,就听见夜惊鸿凉凉地说:“午夜魔兰我还未送到皇兄那里,你最好说点让我高兴的,否则别怪我出尔反尔。”

“你敢!”我瞪着他,他也毫不客气地看着我。

我立刻泄了气,开始讨好地亲吻他:“太子殿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他似乎心情不错,我被折腾得浑身酸痛,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开始,没想到自那以后,他夜夜来访,我苦不堪言。

“夜惊鸿,我求求你放过我吧,顾婉琴伤还没好,你难道不担心她吗?”

都说夜惊鸿喜欢顾婉琴,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呢?

难道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呵,渣男!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

“嗯?”夜惊鸿威胁地抬起我的下巴。

我立刻换上讨好的笑容:“太子殿下,您该履行诺言,交出午夜魔兰了。”

他将胳膊枕在脑后,神态悠闲:“我早就送去了啊。”

“什么时候?”我一下子弹了起来,诧异地看着他。

他狡黠一笑:“围猎当晚。”

混蛋!

这么说,我被他耍了这么多天!

我快要压抑不住心中的暴怒,一脚踢过去,却被他顺势抓住脚腕,按在床上狠狠欺负了一顿。

禽兽啊!我在心里把能想到的词都骂了一遍。

8、

临近婚期,夜惊鸿忙于准备婚礼,我得以脱身,迫不及待赶去大皇子府。

夜惊澜坐在枫树下,身旁是飘落的红叶,风景美如画。

我快要哭出来了,这才是我爱的美男!

在夜惊鸿那个变态的衬托下,夜惊澜的浑身似乎都散发着圣光。

“惊澜!”我扑过去激动地抓着他的手。

“婉音!”夜惊澜的声音也带着惊喜:“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我的表情僵硬了,这些日子我都和夜惊鸿在一起,夜惊澜却以为我在养伤。

想想那夜夜荒唐,我的脸有些发热。

“没事了。”我含糊过去,转移话题:“那天你怎么去猎场了?你身体不好,吹病了怎么办?”

“我听说你去选妃了,我怕……你会成为太子妃。”他躲开我的目光,耳根都红透了。

我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少年羞涩的真情,最能打动人心,就凭这份心意,我就没白忙活。

我鼓起勇气:“惊澜,你喜欢我吗?”

“喜欢。”他快速点了头:“其实我早就想求父皇将你赐婚于我,又怕我这身体,耽误了你。”

我感到一阵雀跃,事情发展得意外顺利,我仿佛已经看见我和夜惊澜幸福的婚后生活了。

我一激动也忍不住说:“我愿意嫁给你!”

9、

太子府,我被捆在雕花大床上,夜惊鸿居高临下,面色阴沉:“你去找夜惊澜了?”

“关你什么事?”我翻了个白眼,试图挣脱绳子,未果。

我暗骂倒霉,那天刚从大皇子府出来,就被夜惊鸿抓了回来。

他好像特意在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暗恋我呢。

“你要嫁给他?”他的话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有问题吗?”

我喜欢一个人,自然是要嫁给他的。

他突然大力捏着我的下巴:“顾婉音!你与我有了那么多次肌肤之亲,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不明白夜惊鸿为什么这么生气,我们只是交易关系而已。

郁景明是我包养的小白脸,我是他的金主爸爸。

——直到十分钟之前为止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而现在我尴尬地站在总监身后,总监一脸喜色地催促我:“快跟郁总握手呀!”

我笑得十分困难,颤抖着往前伸手,连招呼都打不出来。

对面的男人笑得十分得体,回握住我的手说了声你好——表情自然得让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我认错人了,他其实并不是我包养的小白脸。

可能我的表现实在是太失常了让总监有点不好意思,他打了个哈哈想缓解一下气氛:“哈哈郁总太帅了,帅得我们方经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可能说了哈哈哈……”

我想掐着他的脖子让他闭嘴。

郁景明看我的眼神更意味深长了,...

郁景明看我的眼神更意味深长了,他笑着开口道:“是吗?不用紧张,我很好说话的。”

我脑袋埋得更低了,脚趾尴尬得抠出三室两厅,很好,都不用买房了。

创美是我们组近期手头最重点的客户,一个小组想尽办法各个击破,今天总监才终于能见到创美的大老板。

来之前我听说了不少八卦,比如什么创美老总是富二代来历练的;什么他为人冷淡很难接触;什么他是个gay好几个勾引他的员工都被辞退了……如此种种。

在这里我要郑重澄清一下,创美老总郁景明,他确实不是gay。

不光不是gay,他还在外兼职做鸭。

堂堂富二代大老板,出去做鸭求包养。

这就是老总平凡枯燥且无趣的生活吗,这等境界我等凡人真是望尘莫及。

再一回想以往我付钱时他意味深长的微笑,曾经我以为他那是拿到钱的开心,现在想想,大概是对我拿出的那点毛毛雨的嘲笑。

想到这我忍不住又以手掩面心中暴风螺旋升天哭泣怒吼。

郁景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好想敲开他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对面的男人手里拿着企划书忽地笑了一声,正滔滔不绝讲企划的总监卡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他,郁总有什么不对吗?

他好像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好像没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温柔又平淡:“没什么,你继续说,我在听。”

温文尔雅,一派云淡风轻。

我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点不是滋味,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怎么到头来只有我一个如坐针毡。

一场企划讲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直到郁景明说“好的,我们会内部研讨后给出反馈”,我才终于有种快要熬出头了的感觉。

“之后你们这边谁来负责和我们的对接工作?”

郁景明这么问,总监二话不说就把我推了出去:“这位是我们的企划经理方筱楠,之后的工作跟她联系就好。”

总监一边说着一边给我使了个眼色,那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快上!抓紧机会做出业绩赚大钱!不用谢我!”

我面如死灰地和总监对视,不光想谢谢他,简直想谢谢他十八代祖宗。

景小狗:【姐姐(′`)一起吃晚饭呀!】

我:……

我沉默了一瞬,抬头和他对视。

他眨了眨眼,眼里多了几分我熟悉的无辜。

他就这么无辜着问:“收到了吗?”

我有气无力:“嗯,收到了。”

他笑了:“那之后保持沟通。”

总监在旁边开心地答话,但是我合理怀疑,他说的“沟通”,应该不只是企划的沟通。

心好累。

以前我总觉得,我上了这么几年班,在这个岗位,面对这么多客户,什么场面我没有见过。

……这场面我还真没有见过。

心累,想哭,想辞职。

2

我在反思我自己,到底是哪一步错了,才让我走到如今这般尴尬的局面。

难道这就是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代价?

其实包养小白脸这种事,在我以往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想过。毕竟像我这种社会主义新时代三好青年,怎么会去做这种钱色交易。

但敌人实在太香……不是,太狡猾,我控几不住我寄几啊!

记得那天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应该是个下了班赶快回家窝在被窝里刷剧睡觉的好日子,但是架不住闺蜜生日,寿星最大,寿星说了算,我只能跟着她去了酒吧。

喝到尽情处我们像两个酒局上吹牛逼的老男人似的,她说男人影响她赚钱,谈什么恋爱,不谈!

我说对,等我们发大财了,包养年轻小白脸,不比谈恋爱费心费力的强吗?反正都要花钱。

她就嘲笑我,说你敢吗?还包养小白脸,就你这看到男人就避之不及的心态,能包养小白脸我叫你爸爸!

大概是酒喝多了,又或者是人人都有一颗想当别人爸爸的心,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目光一扫,哟,这不就是个穿白衬衫的小白脸吗!

于是我端着酒杯就去隔壁桌了,放下酒杯撑着脑袋看着他笑,像个女流氓似的。

“小弟弟,要不要人包啊?你看姐姐怎么样?”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噗的一口就喷出了酒,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又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可是姐姐,我很贵的。”

现在想来,就是他那副像小狗似的无辜的表情和水汪汪的眼睛,迷昏了我的头脑。

我大手一挥:“不怕,姐姐有钱!”

于是,郁景明就成了我包养的小白脸。

郁景明对工作是真的兢兢业业——不论是做创美的老总还是做我的小白脸。

就连每次我给他钱他也从来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向来是我给多少拿多少,从不主动找我要钱,更没有要求什么奢侈品大牌,是个认真负责又敬业的小白脸。

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我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招数,最初说好的一个月,很快就变成了三个月,五个月,八个月,到现在为止,马上就要一年了。

最初在一起的时候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会做这一行。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地:“我家里还有个小我十五岁的妹妹……”

我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有些心疼地问:“那你父母呢?”

他又勉强笑了下:“父母现在都不在……”

我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小小年纪失去双亲,独自带着一个年纪尚幼的妹妹,他自然是要担负起哥哥的责任。

我更心疼了:“那你上大学了吗?如果这方面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你。”

在他身上花了不少,相比而言学费倒不算什么了。

他依旧淡淡笑了下,语气平静:“我自己考了学校,平时都在网上上课。”

成人自考,虽然含金量不如全日制,但也是他这样的处境中,拼命改变自己命运的办法了。

我心疼地把小弟弟抱进怀里,语气都温柔了不少:“放心,跟着我没有大富大贵,但是养你和你妹妹,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环抱住我的腰脑袋埋在我胸口,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在吃我豆腐,但是在这种气氛正好的时候,他的语气难过又强装淡然,让我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

他说,遇到你真好,我比以前开心多了。

我心中又难过又高兴,抱紧了他安抚地拍他脊背,说没事,姐姐在呢。

现在的我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3

门铃响了,我喊了一声“挂门把手上就行”,起身随意拉了件外衫罩着,头发乱糟糟的,趿着拖鞋就去开门取外卖。

却万万没想到一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郁景明站在门外,依旧是那一脸的无辜,他问我:“姐姐,最近怎么都不找我了?”

我愣了一下,反射性地就关门,他一声“等等”就伸手来挡,手指被门猛地夹到,他一声闷哼,我吓了一跳赶紧开门。

“用手挡你有病啊?”我吓得不轻,一边习惯性地骂他一边就赶紧去家里拿急救药箱,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不尴尬了。

门口鞋架上还放着他的拖鞋,他轻车熟路的进来,等我拿好药箱,郁总已经乖巧又自觉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了。

我没好气地给他手喷药,他倒是还先委屈上了。

“姐姐最近都不找我了,信息也不回,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狗了?什么品种的你说。”

我气笑了:“郁总,都这种时候了,就别开我玩笑了。”

我阴阳怪气道:“我那么点钱想必郁总也不放在眼里,还不还我随意,我们协议结束,我不包了。”

他脸色骤然一变,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比我还激动:“不行!”

我被他弄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叹了口气想坐在他身边,坐下去前又顿了下,转而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

“郁总,之前我不知道您身份,喝多了乱来。现在我知道了,您就饶了我吧。我就是个打工的,哪有那资本包养您啊。”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又是一副我熟悉的无辜又委屈的模样:“姐姐是不喜欢我了吗?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住的就是他这副模样。以往只要他一委屈,我立马就好好好行行行,要星星姐姐都给你摘下来。

这次也不例外,一刀两断的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真的外卖到了,缓解了两个人之间尴尬又剑拔弩张的气氛。

正巧我心情不好外卖点得多,于是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又一起吃了一顿外卖。

堂堂创美大老板,在我家里,跟我一起分一顿五十块的外卖。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还有一点点爽。

我就抱着这种隐秘的爽感,把他的鸡腿抢走了。抢一送一,郁景明又好脾气的把他的鸡翅中也分给我了。

吃完饭后我心情平静了不少,决定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郁景明叹了口气:“那天我发小刚从国外回来,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就一起去酒吧喝两杯。你突然冲上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答应了。”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可能因为你太可爱了吧。”

我:“……我谢谢你啊。”

他继续解释:“我本来想第二天等你酒醒了就跟你解释清楚的,但是没想到你第二天真的带着协议书来找我了……就、还挺新奇的……就答应了。越往后,越不敢跟你说真相。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他眨了眨眼:“对啊,我确实有个小妹妹,还在上小学,不是给你看过照片吗?”

我噎了一下:“那你说你父母不在了?”

他纠正道:“我说的是父母现在不在,不在国内,两人都在国外呢。现在家里确实就是我和妹妹。”

“那你说你没上大学是自己考的网校?”

他一脸无辜:“对啊,我没参加高考,直接申请的国外大学。在国外读了两年,申请了线上远程教育,就回国了,今年就要毕业了。”

合着都怪我太能脑补呗?

我气得抄起抱枕就砸他,他笑得眉眼弯弯,拉开抱枕一把就搂住我腰:“姐姐,我知道错了,我再没其他事瞒着你了,别生气了,嗯?”

我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没好气地开口:“叫什么姐姐啊,郁总叫我小方就行了。”

他噗嗤笑了一声:“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我气得又用抱枕砸他。

4

其实成年人之间有些事情也比较简单,大家都遵循着“过得去就行了”的原则,早已经不是非黑即白的小朋友了。

因此我和郁景明,打打闹闹了几天,竟然也诡异地又恢复了以往相处的模式。

或许还是变了点的,比如曾经在家里他只会系着围裙做饭,抱着我撒娇,或者是借口要上课抱着电脑躲在我的书房里。

而现在他坐在我身边,指着电脑上的PPT说:“这个launchplan的detail还需要再完善一下,目前看来不是很makesense,team内部可能会有concern。目前的propose是不错的,但是关于budget还需要再review一下,不一定能approve。之后你们公司再内部nego一下吧。”

我没答话,他就扭头看我,还皱了下眉:“我没讲清楚么?怎么不回答。”

我停顿了一下:“你好凶哦,我有点不习惯。”

他也愣了一下,旋即一秒切换状态,扑上来抱住我,又是一脸的无辜:“我不是故意的,姐姐别生我气,我陪你一起改好不好?”

我又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让他去玩手机我去加班,一边改PPT一边在心里奇怪,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我们没人再提包养的事,也没有再说过当初我写的那份不伦不类的协议书。

两方公司的合作有条不紊地推行了下去,和郁景明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工作上的接触,也让我看到了他不一样的一面。

以前的他在我面前纯纯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穿得最多的是T恤和运动鞋,他说他平时也有别的工作,我一直猜测要么是奶茶店员,要么就是电销服务。

我总是把他当作弟弟一样照顾,撒娇卖萌要抱抱——这些事都不是我做的,都是他做的,像个娇气包。

直到在工作场合见过他后我才发现,原来他这么适合西装皮鞋,他把刘海碎发固定成背头后是这么的成熟帅气。

原来工作中他会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他会与人侃侃而谈,他运筹帷幄能把控业务项目的每个发展细节。

甚至有一次两方会议上我看着他翻文件的模样不知不觉就走了神,他的这副模样在我看起来,熟悉却又陌生。

我逐渐认清了这个事实,他其实早已成年,是个比我还要厉害的总裁。

我向来注意避嫌,工作上从来恪守着乙方公司联络人的恭敬态度,不敢有一分一毫的逾越。跟他会面结束不论多晚,永远不会答应跟他一起回家。

是工作场合的正常相处模式,是自保,也是为他着想。

要是有一天被人发现了端倪,不论是别人误会我们在谈恋爱,还是误会他包养我,对我,对他,对两个公司的合作,都百害而无一利。

更何况,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一开始他跟我闹了好几次,甚至还在有其他同事的时候故意开一些玩笑。只是都被我坚定地挡了回去,哪怕我摆事实讲道理,他虽有收敛,但却也始终都不情不愿。

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能再一次觉得,他确实还是个小我几岁的孩子。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这么多的随心所欲。

5

工作上接触得更多了,因此我们虽然关系还处于不清不楚的阶段,但是私下的接触机会也更多了。

接触多了,工作和生活难免就有些分不开。以至于当我真的见到他年纪尚幼的小妹妹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小姑娘手里拿着冰激凌一边吃一边看我,那个眼神不知怎么的就让我觉得……像是婆婆在看未来儿媳妇。

我点完餐笑着说那边有个儿童区,囡囡要不要去那边玩一会?

小姑娘抬着鼻孔哼了一声:“那些都是小孩玩的,我去年开始就不玩了。”

我忍不住笑,觉着小姑娘有点可爱。

有点可爱的小姑娘大概是终于打量完了我,她舔了一圈嘴唇上面的奶油问我:“你是我嫂子吗?”

我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呛得我直咳嗽:“谁跟你说的这话?你哥哥说的?”

小姑娘贴心地给我递了张纸说:“不是,我自己猜的。他只让两个姐姐照顾过我,一个是小柔姐姐,还有一个就是你。”

我的心跳忽然间漏了一拍:“那你怎么就觉着我是你嫂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郁景明站在我家门口的那副场景,他一脸委屈地说,姐姐你外面是不是有别的狗了?

我没忍住笑了一下:“我可不是你嫂子,不要乱说。你猜我,为什么不猜是那个小柔姐姐呢?”

“小柔姐姐以前是我们家邻居,总是逗我,还拽我小辫子。我不想让她当我嫂子。”小姑娘说着皱起了眉:“所以果然我的嫂子还是内定了她吗……我哥可真没眼光。”

小孩子童言无忌,我心中却像是忽然被泼了一盆水的湖面,泛起涟漪。

我脸上笑容不变,暗中试探:“小柔姐姐跟你哥哥关系很好?你爸爸妈妈内定了她做你嫂子?还是你哥哥内定的?”

小姑娘毫无戒心道:“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等我出生他们都好大了,都不带我玩。小柔姐姐还总是凶我,我过生日送我一整套练习册!我不喜欢她,不想让她做我嫂子。但是我爸妈都说她跟我哥正在谈恋爱,以后就是我嫂子。我哥又说不是,让我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她说着鼓起了脸颊,很生气的样子。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鼓起来的脸颊。

“既然是你嫂子,那当然还是要你哥哥说了才算。他说不是,那就证明你还有机会换个嫂子。”

我语气淡淡的,头一回觉得自己像小说里的绿茶反派。

小姑娘皱着眉想了想,又继续道:“可是他今天有事,就是去找小柔姐姐了。我也认识小柔姐,有什么事不能带着我一起?他们肯定是嫌我当电灯泡。”

我手上抖了一下:“你哥哥今天是去找小柔姐姐了?”

小姑娘点头,我笑得更温柔了,摸了摸小姑娘脑袋。

“那你回去告诉他,就说你过生日不想再收到练习册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给郁景明发了条信息:【今天很忙?】

他难得的没有秒回,而是过了一会才回我。

景小狗:【姐姐想我啦?我晚上就回去哦,郁景深没闹你吧?】

我心中冷笑,呵,转移话题?

1

腰背酸痛,精神不振。

从酒醉和欢纵中醒来时,我终于知道,我闯大祸了。

我伸出胳膊挡正午十二点烈日的光,忍着宿醉的头痛,眯着眼看手机。

“虞潇,让你去接人,你到底把人给我接哪去了?你真要走人,就好聚好散,别拿我儿子开玩笑。”

发件人是我研究生时的导师,他让我接的是他儿子。

接哪去了?

我怯生生看了眼客厅,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言信,他儿子,此刻正穿着小围裙,贤惠地举着两个餐盘,朝我的方向迈进。

woc!

我心里大骂一句,不是吧虞潇,怎么就真给人接床上了啊!

导师毁我人生,我睡导师儿子,我俩可真是一对狗东西!

“姐姐醒了?”我内心正兵荒...

“姐姐醒了?”我内心正兵荒马乱着,小奶狗的脑袋探进卧室的门,“吃点东西。”

吃吃吃,你看我像有心情吃么。

“言信,那个,我们昨晚,我们……”我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身上几近透明的小吊带睡衣,不知是什么时候,谁给我换上的,“我们并没有……那什么,对吧?”

“哪什么?”他勾着狡黠的笑,逼我说下去。

“你昨晚,是睡客厅的……哦?我没把你……”我生涩地从喉头挤出四个字,“生吞活剥了……对吧?呵呵,呵呵呵。”

我尬笑着,无力地试图挽回一线生机。

“哦,那什么啊,没有。”

我长舒一口气。

“如果姐姐是说确定关系的话,”他虔诚地摇了摇头,满意于自己对我的逗弄,“确实,还没有呢。”

言罢,言信凑近我的床边,我抓着小被子防御性后挪。

却被他迅猛地抵上床头的软垫,退无可退。

我再去搡他胸膛,又被轻而易举逮住双手举过头顶。

“把我生吞活剥,姐姐还没这个本事,但如果是说我吃了姐姐……”他贴上我耳边,呵出的暖气喷打在我耳垂,淡淡的留兰香气息。

“怎么样,昨晚,还满意么?我算不算,把姐姐给生吞活剥?”

恍恍惚惚,身体留下的痕迹和记忆开始回溯。

床榻之间,从他的试探,我的索取,再到他不知疲惫的进攻,我连哭带闹的求饶。

垃圾桶里,一整个新拆的盒子已经空空如也。

“快吃点吧。”他执着地把餐盘送到我面前,“姐姐胳膊还抬得起来么,要我喂么?昨晚,姐姐还求饶来着……”

完蛋,我想起来了,昨晚的一幕幕。

holyxxxx!

事情要从昨天下午说起。

我说要散伙,和言信的老爹言东越。

他不见我,我就直接杀去了他实验室,之后的过程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并不文明。

在此之前,言东越曾是我最信赖的导师,也是我追随多年的事业领路人。

我从大三进入他的实验室,到研究生一毕业,他把自己在外面创业的工作室交给我打理,而我为他鞍前马后,支撑他的事业走到现在。

可他做了什么呢?

“潇潇,你真有福气,找了这么好的男朋友,看到你幸福,我也很欣慰。但人呢,要慢慢品,才知道味儿。”

在我的订婚宴上,他结识了我的二代男友许一齐,并且一语成谶。

也许是重利,为了拉拢这位二代,又也许是怕我傍上小开羽翼渐丰,于是提防于我。

总之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许一齐一宿未归。

许一齐甚至压根没打算瞒我:“苏茉琪,嗯,我高中同班的班花,那会儿确实就对她有点意思。”

下一句话则彻底破了我的防:“没想到,她还是你老师的侄女,真挺巧的。”

“巧什么巧,渣男管不住自己的D!”

我怎么也没想到,言东越,这个说希望我幸福的长辈,和我合作了八年的老师,转头就把自己的侄女送给我的未婚夫,亲手葬送我的幸福。

我说要散伙,要把他的工作室还给他时,前所未有的,在他办公室里说尽了带人体器官的词汇。

而这位老教授,利益到手,拿到了许一齐的资源,他只面不改色地要我冷静点,甚至教育我文明用词。

“潇潇,婚姻都已经这样了,事业你总不能再放弃吧。”

他拍拍我的肩,摆出一副语重心长为我好的样子。

“别在这里闹,让旁人看你的笑话。”他看看手表,“好久没去我家吃饭了,正好,今天周五,你帮我去学校接上小信一起。晚上来我家,咱们坐下来聊。”

然后我就去了。

好死不死,言信晚上实验室有个会,耽误了很久。

我等他的时候,就在学校门口的黑酒吧喝了点酒。

黑酒吧卖假酒,天经地义。

言信见到我时,我已经酒吧门口吐得不成人形,一瞧见他,藤蔓似的就攀上他颈脖。

“喝这么多,也不怕被人捡走。”他的第一句,丝毫没有对姐姐的尊重,看来过去八年都没树立起半点威信,“上来,我背你。”

“不要……”我含含糊糊地推他走。

“那你说,你要什么?”他托着我的身子,和我四目相视。

“要抱抱。”

“啊?”那会儿他还是个清醒人。

我迷迷糊糊地抱怨着:“许一齐说我重……”

“胡说。”言信揉了揉我脑袋,低声斥道。

年轻真好啊,体力好,脑子发起热也快。

他弯下腰,一抱一托,我就轻飘飘地落进他的怀里。

“轻着呢。车停哪了,我送你回家。”

“要抱抱……要?抱?抱?”我一头撞上软枕,恨不能穿越回昨晚撕了自己这张嘴,“要抱抱?要抱抱?!要抱抱!!!”

不,我不信。

这段是他复述的,言信继续为我回顾着。

他说我从在车里就不老实,路上遇到交警查酒驾,我以为他是要下车丢下我,抱着他胳膊求他不要走,怎么说都不肯撒手。

而回到家,我更是如洪水猛兽,三年没开荤的模样……

“是我主动的?”客厅的餐桌前,我支着脑袋,对着冷掉的食物深吸一口气。

“不然呢?”言信举起胳膊,露出皮革腕带的手表,“我就摇个驾驶座车窗,姐姐都生怕我跑了,急得还反咬了一口,表带都给咬坏了。怎么昨儿晚上,姐姐牙口就这么好呢?”

我看了一眼,赫然的虎牙印,挺野性的。

一抬头,我对上桌子另一侧言信扑闪着的大眼睛。

他嚯嚯掉了我冰箱里的霜降雪花和牛,此时正将多汁香沁的一块送入口,又纯又欲的模样,摆明了有心勾引,对我的焦头烂额置若罔顾。

“言信啊,你……你听我说。”

我清清嗓子,按了按手,努力稳住错乱的心绪,“昨晚,是我做错了事儿,我认,的确是很抱歉。这样,趁着事态还不算太糟,你看,你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怎么私了?”他又叉起一块,还递到我的嘴边。

我哪有这心思,掸开他的手:“付钱也行,你再打我一顿也行。”

“打一顿可不够,姐姐昨晚下手没个轻重。”他扶了扶腰,“腰疼。”

说什么胡话啊,到底是谁没个轻重!

言信旋即又弯起眉眼,引君入瓮:“那公了呢?”

“你报警抓我。”

言信“噗嗤”就乐了,他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姐姐,我选私了。”

“你报个价,账号给我。”我打开银行软件。

言信凑上前,暧昧不清道:“哪那么容易呢,还想买断我?姐姐,要私了,你得一直养我。“

我倏然抬起眸子,紧紧盯住了他。

笔挺的山根,俊朗的眉眼,少年的英气,不知几时,曾经的小男孩长成如今的模样,散播了一屋子的荷尔蒙。

没记错的话,这小孩我已经认识了八年。

当年刚进言东越实验室的时候,我就帮他去学校接过言信,那会儿他还在上初三。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奶声奶气问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做,我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如何画辅助线。

谁想到呢,一转眼,我敬重的导师压根不是人,而我……

我捂住了脸,我也是真的狗啊。

一直养着他,抱歉,不可能。

负责任,抱歉,绝不可能。

开车去市中心商场的路上,我反反复复地告诉他这件事情,让我对他负责,想都不要想。

但总之,我非良人,亦非善类。

他表姐抢了我未婚夫,他爸一手毁了我的婚姻,不管怎么看,我俩继续纠缠都是大错特错,还不如报警把我送去派出所一劳永逸。

“可是姐姐,男孩子的第一次很重要……”言信不死心。

“是很重要。”我点点头,“所以不美好的记忆就赶快忘了吧,下一次再当做是第一次。”

言信啧啧嘴:“姐姐好渣啊。”

“闭嘴,下车。”

商场一楼,我把他拉到手表柜台前。

“选吧,我把表赔给你,随便挑别给我省钱。”

“姐姐……”言信嘟起嘴,可怜巴巴地望向我,竟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姐姐,你这算,花钱睡我么?你把我,当鸭子?”

“……”

“是不是我挑完,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了?”

言信还在我耳边叨叨,我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走。

——许一齐。

这是我俩正式分手后,第一次见到他。

我记得从他家搬走那天晚上雨很大,凌晨两点多,我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离开。

“怎么走?”他问我。

“打车。”其实我根本没打到车,大雨滂沱的深夜,偏远的别墅区,哪里能打到车呢。

“那我不送你了。”他说。

到了临别之际,他连楼都不愿意下,连到家告诉我一声都懒得说。

他甚至很怕我真的告诉他,那样他还要回复我的消息,麻烦而又生尴尬。

如此,就更不要说担心我半夜三更的人身安全,担心我如何向订婚宴上的亲戚朋友解释这段关系的终结。

那晚,我走了两公里,六点半终于搭上一辆公交。

此刻,他正驻足在一个珠宝柜台,是我们当时定制钻戒的那家门店。

我脚步不自觉地挪近,然后就听见他说:“……对,可以退么?……嗯,是的,婚不结了……”

“您这个还可以留给您未来的妻子。”柜姐尴尬地表达拒绝。

“她啊。”提到苏茉琪,许一齐换了一副宠溺地笑,“她得要大一些,这个戒指太小了。你们店里有两克拉以上质量好的,也可以拿给我看看。”

……她要大一些的,这个太小了……

买给我的结婚戒指太小了,可谁叫,我刚好只配呢。

这是人说的话么?

我没想到,结束一段感情,许一齐最迫不及待的事情,竟然是退掉我们的结婚戒指。

我也没想到,我和苏茉琪,在他眼中连克拉数都不一样。

“姐姐。”不知几时,言信出现在我身后,一只手十分自然就勾上我的腰,“我不想要表,买个钻戒给我吧。”

“这是结婚用的,你要干什么……”我压低了嗓。

可不等我话说完,言信已经揽着我,迎向许一齐走去,嘴里不屑地嘟囔,故意要说给他听。

“这男人吧,该多大就多大。就算眼瞎抛弃了前任,再换一个姑娘,不行,”他一字一顿,“就还是不行。”

“不是,你怎么还开黄腔呢?”我小着声问道。

“我是说责任心。”

于此同时,许一齐扭过头。

言信正死死攒着我的手。

“潇潇,你怎么在这?”许一齐的目光轮到言信身上,他手指轻轻点着,一副思考的模样,“你是……”

“……你是琪琪的表弟?”

他想起来了。

理论上,许一齐应该先明白,他是我此刻的男伴。

然后,他应该再记起,在我们的订婚宴,我介绍言信是我导师的儿子,是这八年来我看着长大的小弟弟。

但很明显,他昏头了,他坠入爱河,世间万物都以苏茉琪开头,甚至没有意识到刚刚言信的敌意发言,只因没提到“苏茉琪”三个字。

“是啊,姐夫,好巧,我也看钻戒。”言信假笑着,一用力,我跌进他怀里。

他面朝我,近得几乎要亲上来:“姐姐,下个月,我就到法定年龄了。”

法定年龄,22周岁。

可然后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姐姐想要结婚,随时都可以。”

我一下子愣住了,许一齐反应几秒,先轻蔑地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潇潇,我俩半个月前才分手。”

他拿出手中的钻戒,亮面闪得我眼睛发酸发胀:“差一点,潇潇就要戴上我的结婚戒指。”

“姐夫也说了,还差一点。”

言信把我拨到身后,他取过许一齐手中的戒指,塞进对方地胸前口袋,轻轻拍了两下:“那以后,就没机会了。这枚戒指可真没福气,戴不上虞潇的手。”

他虽然年纪轻,可高出许一齐小半个头的身高,和有致的身材,以及莫名的气场,在此刻死死压制住了许一齐。

让对方如同餐桌上的白斩鸡,气息奄奄。

“虞潇,你俩是不是早就……”许一齐转而怒目瞪着我,咬牙切齿,“你才是出轨的那一个!”

我龇出一个笑:“狗眼看人都是狗,我只是市场行情比较好。”

我想了想,生涩地挽住言信的胳膊,故意摆出亲昵状给许一齐看。

“不急。”我靠在他肩上,“反正你还小,我们来日方长。”

我也拍拍许一齐的胸前口袋:“许一齐,戒指不适合你,我劝你买个表。”

6

“姐姐,你为什么劝他买个表?”

“我劝你买个表,我去你……”

言信愣了一下,连连拍手:“妙啊,姐姐骂人都这么隐晦而巧思!”

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夸的。

给许一齐这么一闹,我全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看言信对表也没什么兴致,干脆打道回府。

商场的停车场里,言信不老实地坐在副驾驶上,看我要系安全带,侧过身子主动献殷勤:“我给姐姐系。”

我没拒绝,捋了把头发准备发动,一低头,却发现言信的心思可不只在安全带上。

——他把我的风衣腰带,和他牛仔外套的抽拉绳,一起绑成了个蝴蝶结。

“搞什么?”

“怕姐姐一会又要不认昨晚的事儿,赶我下车走人。”他大咧咧地笑起来,鼻头微微皱着,“我要把姐姐绑在身边。”

一瞬的,我心里翻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过往和许一齐的三年恋爱里,我们冷静、稳重、规律、自持。

我们也有浪漫,应该送花的日子里从不缺席白玫瑰,六十六朵,年复一年。

然后就这样,安安稳稳走入订婚的喜堂。

我竟从不知道,两个人之间也是可以这样的,没那么稳重,没那么规律,甚至显得滑稽而毫无意义。

但就是这种唐突的浪漫,才能从平静如死海的心脏,偷走一个节拍。

“随你。”我不自然地揉揉鼻子看向窗外,好显得特别自然。

路上,言信主动和我说,让我不要担心,关于昨晚,他已经和他爸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姐姐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不说。”

“知道什么?”

“我们的关系啊。”

我冷言冷语:“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也不能一直瞒下去。”他坚持己见,自说自话。

我一个刹车:“到了,下车吧。”

“什么?”小奶狗不服气地嘟起嘴。

“地铁站啊。”我指了指进站口,“自己坐地铁回学校吧,我就不送你了,省得被人误会。”

“那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去解我俩的蝴蝶结:“再说。”

“不再说,要说好。”

解开了,我再下一次逐客令:“说不好。”

后面车的喇叭响了两声,我深吸一口气,帮他解开他的安全带:“言信,昨晚的事是个意外,也是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就趁早了结,不要再延续。”

7

流水无情,可架不住落花有意。

送走言信,我去约见律师处理了些事情,晚上回到家,发现厨房放着一锅熬好的粥。

——是今天一早言信留下的作品。

粥中间飘着一团香菜末,被有意撒成爱心状。

“姐姐喝粥,不要喝酒。”

很快,我收到了言信的消息,我俩一早就有对方地联系方式,却几乎从不联系。

我不回他,不多久,他又发来一条。

“姐姐,一看见表上的牙印,我就很想你。”

紧随其后。

“姐姐,你看见自己身上的牙印,会想我么?”

我几乎把手机砸了,这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词,我要劝他也买表了!

手机响个没完,他还继续……

“姐姐怎么不理我?我真的是第一次,弄疼了姐姐,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对了,早上买了消肿的药膏,放在姐姐的化妆台上……”

我再也看不下去,一个语音通话反拨回去:“言信,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到此为止,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听不懂么?”

“姐姐,你也很想我吧,这么迫不及待要听到我的声音。”他语气带笑,甚至自鸣得意。

我只是懒得打字。

“姐姐,你有喜欢的人么?”他主动出击。

“关你什么事。”

“我很乖的,如果不知道喜欢谁,可以喜欢我试试。”

8

我没有答复他,果断挂掉语音。

却心跳莫名的很快。

我拿起卧室化妆台上的药膏,攒在手里,然后瘫倒在床上,从吊灯的玻璃折射中看自己。

“虞潇,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我指着玻璃中的自己,“婚姻失败,事业中断,还有心思酒后乱性!什么人啊,我真都不稀罕说你!”

和镜面中的自己对视几秒,我又用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蜷成一团。

“……我也不想这样啊,谁愿意这样,谁愿意……”

一觉醒来,又是女儿当自强的一天。

我堕落了小半个月,终于再次振作起来。

感情一团糟,那就用工作麻痹自己。

不去言东越的工作室之后,我不得不自己招揽生意。

于是白天我总在外面跑客户拉项目,跑着跑着才发现,没有这位老教授的庇护,所有事情难度都指数上升。

有一回,我甚至碰到了言东越。

他眼睁睁看着我被对方动手动脚,等我去洗手间整理衣服时,他才从身后叫住我。

“潇潇,外面的世界你也看到了,很残酷的,回来吧,我永远欢迎你。何况,见一个爱一个是男人的本质,我只不过帮你看清你前男友而已,你也没什么好怪我的。”

他大言不惭地耸耸肩。

“言教授?哎呀您可算来了,快快快,上好的祁门红茶已经泡好了,我们去里面聊合作……”

这头言东越话音未落,那头方才轻薄我的甲方已经秒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地请走了他。

9

破天荒的,这一整天言信安静如鸡。

直到我晚上回到家,发现他在我家楼下等着。

“干什么?”我很烦躁,更没好气。

“姐姐,给你。”他递过来一个瓶子。

“什么?”我定睛,然后愈发费解,“防狼喷雾?”

“我听我爸说了,你去谈客户,不顺利,我就想着,不能再让你吃任何亏……”

“你知道我和你爸散伙了?”我抬眼看他。

“嗯。”奶狗点头。

“所以我们以后更没关系了,少来招我烦。”我把防狼喷雾还给他,转身要走。

言信一把拉住我:“谁说没有关系,八年,认识了八年,还叫没有关系?”

我哭笑不得:“我和你爸学校的食堂阿姨也认识了八年。”

“那要是喜欢呢?”他涨红了脸。

“什么?”

“我说……”他咬着每一个字,“要是,我喜欢了姐姐八年,暗恋了姐姐八年呢?”

他说什么?

什么八年?

什么喜欢?

什么暗恋?

什么姐姐?

我愣住了,整个人彻底呆在原地,把面前这个毛头小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刚才的话真的出自于他的口。

“真的……”

“闭嘴!”我半天回过神,红着脸不知所措。

直到看见他手里的防狼喷雾,我劈手夺过,毫不犹豫滋了他一身:“小小年纪,说什么胡话,拿谁取乐呢!”

“我没有……”

“我叫你闭嘴!”我把喷雾举到他嘴边,恶狠狠地威胁,“再有下一次,我可往脸上滋了!”

年轻真好,没什么慑得住他。

言信非但不躲,还凑得跟进了些。

与此同时一只手不老实地摸上我后腰,一勾,我就贴上他的胸膛。

“凭什么啊?凭什么不让人说?”他微眯着眼笑,扬着下巴,气场竟在此时压了我一头,“姐姐,你这样,未免太霸道了。”

大眼瞪小眼。

此刻,我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失语症患者,怔大了一双眸子,在他怀里钳口不言且纹丝不动。

凝视我许久,言信偏了偏头:“姐姐,别这样看我,你让我想……”

“不许想……”

大权在握、掌控生杀、狼子野心这几个词说的都是我刚成亲的相公霍毅。

洞房夜,他看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稀世珍宝,

我不相信他会对我一见钟情!

那么,他对我的宠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透过我看别人。

可瞅瞅我这张平平无奇的小圆脸,我?替身?我配吗?

霍毅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就当上丞相,全凭他英年早逝的父亲,他继承衣钵,继续父亲未完成的造反大业。

小皇帝废物,北方草原部落又频繁在边境挑事,所以即使我相公司马昭之心,实际掌权的太后也还是舍不得他的济世之才,留他在朝中掌事。

前朝需仰仗霍毅,所以霍毅的后宅太后必不会放过,...

前朝需仰仗霍毅,所以霍毅的后宅太后必不会放过,她打算在母族中找个机灵的女子,以此牵制霍毅,谁曾想她这边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小皇帝小手一挥却将我赐婚给霍毅。

我虽然也是太后母族的,但爹娘早逝,从小被寄养在各个亲戚家,算是吃百家饭长大,跟太后不亲也就算了,还是出了名的木讷,要不是小皇帝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丞相夫人这个职位定然不会落到我头上。

霍毅在整个庆朝名声都不大好,更有传言他青面獠牙活像怪物,可我一个小小孤女,如何敢反抗,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花轿。

霍毅权倾朝野,婚礼也是豪奢惊人,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这边头礼已经进入大门那边尾礼还未出丞相府,我身上的金银饰物、奇珍珠宝压得我喘不上气。

我悄悄从发饰上扣下来一颗东珠,万一霍毅将来不打算要我,我也好有些银两傍身。

我刚把珠子攥进手心,还没来得及藏,门便吱嘎一声被推开,我听见外面宾客的吵嚷声,还隐隐闻到了酒气。

喜婆丫鬟们井井有条,不多时,我的盖头被喜秤挑开,我垂着头不敢动,只能看见一双白净纤细的手。

见我紧张,霍毅用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我顺着花纹繁复的喜服向上看,入眼竟是一张好看至极的脸,皮肤白净、剑眉星目,两片薄唇隐隐泛着粉红,哪里是传说中的青面獠牙怪。

见我看看呆,他绽开一个笑,嘴角漾开一个浅浅的梨涡,平白给这张美人脸带来些许少年气。

“娘子可看够了?”

他声音不尖不闷,我不自觉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然后猛然回神,红着脸垂下头。

而后他紧挨着我坐下,柔声道:“娘子可是有些怕我?”

我仍旧低垂着头,说不怕那是假话,但我只能弱弱摇了摇头。

他捧起我的脸:“娘子不用怕,夫君在一日,就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了去。”

他栗棕色的眸子里涌动着温柔,在他眼中我像是稀世珍宝,我竟然在他眼里看出了失而复得的情绪。

察觉我有片刻失神,霍毅问:“为夫有这么好看吗?”

我不自觉红了脸,他追着打趣:“娘子满意,为夫也算没有白长这张脸。”

见我依旧怯懦,霍毅牵起我的手,我躲闪不及,被他发现了手里藏着的东珠。

这下完了,我在心中默默祈祷霍毅不要惩罚我,身子却比脑子快一步跪倒在地。

霍毅将我扶起,心疼溢于言表,他正色道:“你是我丞相府唯一的女主人,丞相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包括我都是你的。”

霍毅的深情几乎要将我淹没,我在脑海中搜寻曾经与他相识的证据,我很有自知之明,霍毅这种地位,不可能对我一见钟情。

但我一直长在深闺,别说霍毅,就连外男都鲜少见到,那么霍毅对我的宠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透过我看别人……

既然知道了我不过是霍毅白月光的替身,自然要做好替身的本分,我从丞相府的仆役处打听到,霍毅确实有个青梅竹马,是备受宠爱安平公主,安平公主性格活泼,人又漂亮,据说是只看一眼便惊艳的绝世美人。

看着铜镜里这张平平无奇的小圆脸,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替身?我配吗?

好在我还打听到公主特别喜欢熏香,每每走过,余香久久不散,趁着霍毅上朝,我特意熏了整整一个时辰,感觉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掐着时辰,我站在丞相府门口等霍毅下朝,远远见到他的马车,我兴奋地跑上前想跟他展示我熏香的成果,却被衣裙上扇起来的香味呛得鼻涕眼泪直流,直到霍毅从马车上下来还咳嗽不止。

霍毅被我身上的香气熏得倒退一步,他捂着鼻子问:“娘子打翻香料罐子了?”

没等我收拾好狼狈回答霍毅,一声尖锐的女声划破宁静:“霍毅,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烂俗,好难闻的气味。”

是安平公主,她踩着内侍的背从马车上下来,嫌恶地用丝帕捂住口鼻,像她这样的大美人,即使在这样刺鼻的香味中,也如同仙女下凡尘。

霍毅整理了一下我被风吹散的头发,柔声道:“桃儿,我有事跟公主商议,你先去饭厅等我。”

即使周围是这般浓重的熏香味道,可安平公主路过我的时候,我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是淡淡的,令人愉悦的花果香。

她没正眼看我,我自知身份卑贱无言入她眼,只能将头垂了又垂。

为霍毅准备饭食的时候,我听到仆人们的谈话,无非是些我不配做相府女主人,安平公主才是丞相的良配,我迟早下堂被休之类的话。

贴身服侍我的小翠问我为何不整治这帮长舌妇,居然敢乱嚼主人的舌根。

我摇了摇头:“她们说的又没错,上天垂怜我才有幸入了相府,若是相公想要休我,我也无话可说。”

不料这些话竟然被霍毅听了去,我一拦再拦,才勉强保住那几个奴婢的性命,霍毅打发人牙子把她们卖出相府,还召集所有奴仆当众宣布,以后若是再有人敢对我不敬,他定不会让人活着离开相府。

霍毅话音刚落,安平公主在一旁鼓起掌来:“丞相好大阵仗,又打又罚,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宗人府。”

霍毅不甘示弱:“公主不必阴阳怪气,从公主府送进宗人府的也不少。”

俩人四目相对,剑拔弩张,我默默低头,收起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小小失落,只有公主这般骄傲的人才配跟霍毅站在一处吧……

两人的对峙,还是霍毅先低了头。

“我跟娘子要用午膳,就不多留公主了。”

安平公主将头扬得更高:“不知丞相府的饭菜如何,本宫倒想尝上一尝。”

公主发话我们没有赶人的道理,只能留她在府中用膳,我也很自觉地站在一旁,打算为霍毅跟公主布菜。

霍毅拉着我的手坐下:“站着做什么,赶快来吃饭,今日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长胖些,瞧你瘦的。”

安平公主表情不太对劲,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看霍毅给我夹了鸡腿后喃喃道:“原来你也有体贴人的一面,可为什么是她……”

霍毅含情脉脉看着我,说了四个字:“只能是她。”

我自小待在闺中,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痴傻些,今日看来果然如此,我根本听不懂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虽然如此但我知道,公主曾昭告天下,她的意中人是今科状元,霍毅得不到所爱,应该是在利用我让公主吃醋吧。

安平公主拂袖而去,霍毅还在往我碗里添菜,我很好奇,两个相爱的人究竟为何会走到这般境地?

公主从丞相府离开第二日,太后便将我传唤到宫中,说是叙些家常,但我心中隐隐不安,我虽说笨拙,但第六感出奇的准,果然,太后想将堂姐赐给霍毅。

我很疑惑,苏婉儿是苏府嫡女,身份再尊贵不过,就算是贵妃也做得,怎么可能屈尊给霍毅做妾?

我将疑惑问出口后,苏婉儿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妾?你觉得我苏婉儿会在你之下做个妾室?”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问:“堂姐要同我一起做平妻吗?”

苏婉儿明显不耐烦:“你也配。”

太后居高临下,冷冷地对我下达指令:“你回去同丞相说,长幼有序,将长姐迎进霍家后,你自愿降为妾室,让长姐做正妻。”

我不敢忤逆太后,却也知道这件事能做主的只有霍毅,于是跪下来道:“太后,此事还需丞相决断,若是他点头应允,臣妾绝无二话!”

太后没想到我会驳她的面子,于是威胁道:“你一个孤女,若是不姓苏,如何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你要清楚你依仗的是什么!”

太后明显来者不善,夫妻一体,我现在是霍毅的人,我不能给他添麻烦。

“太后息怒!”我跪下来将头深深磕在地上。

见我如此冥顽不灵,太后命身边的嬷嬷掌嘴,眼看巴掌就要落到我脸上,霍毅匆匆赶到。

见到霍毅我松了口气,他满眼心疼,拍着我的背用只有我们俩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慰我道:“别怕,有我在。”

酸意通过鼻子直冲向眼眶,我这是怎么了?我一向自诩坚强,怎么还要落泪?

霍毅将我护在身后:“太后娘娘,不知我娘子犯了什么错,居然要您身边的嬷嬷亲自动手。”

可能是想在霍毅面前露脸,苏婉儿冲了出来:“苏桃儿以下犯上,胆敢忤逆太后娘娘。”

“不知这位是?”霍毅问。

苏婉儿面露娇羞:“我是苏家嫡女苏婉儿。”

霍毅看向我:“原来是娘子的堂姐,请堂姐说清楚我家娘子究竟是何处忤逆了太后娘娘,不能空口白牙污蔑于人。”

苏婉儿不好意思说出缘由,站在原地双手搅着手帕干着急。

“总不会是堂姐也想嫁入我霍府,又不甘心做妾,便逼着妹妹让出正妻的位置吧,滑天下之稽!”

霍毅气场全开,苏婉儿被吓得身形不稳晃了几下,太后高坐在凤椅上,明显对苏婉儿的表现不满。

霍毅并不打算放过苏婉儿,他是混过军营的,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看来被我说中了,堂姐若是真的这么缺男人,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总不至于抢妹妹的夫君。”

苏婉儿不知所措,这般羞辱急得她快要晕厥,为了帮她解围,太后大发雷霆:“放肆!这是慈宁宫,哪里容得下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口出狂言!”

我怕急了,忙替霍毅跟太后求饶,但他满不在乎,浑不吝道:“太后娘娘您尽管罚我,让人欺负到自家娘子头上还不反击,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霍毅把话说出口,不惩罚他太后面子上挂不住,但又忌惮他手中权力,只敢扣些俸禄了事。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我赌气霍毅行事莽撞,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吭。

霍毅看出我在使小性子,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块糕点哄我:“娘子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得了。”

我垂眸不肯看他:“相爷位高权重,我怎么敢生你的气。”

霍毅忽然笑出声。

“相爷是在取笑我吗?”我更生气了。

霍毅将我搂在怀里:“我是感到高兴,你肯对我发小脾气,证明你心里是真的将我当作相公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只能说出自己的担忧:“相爷莫要再为我顶撞太后娘娘了,今日只罚了些银钱,倘若伤你皮肉可还得了。”

马车内没人,霍毅便肆无忌惮,他凑上前吻住我的嘴角。

“你是在担心我吗?”他问。

我懦懦地点了个头。

“今日可是吓着了?”他继续问。

我摇了摇头:“我既无亲族又无父兄,太后没法子威胁到我,所以并不害怕。”

霍毅看起来有些心疼,向我抛出近乎誓言的许诺:“相信我,你能成为我的娘子,依仗的是我的爱,我对你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爱。”

面对霍毅突如其来的表白,我愣住,这明明是刚刚在慈宁宫太后用来威胁我的话,他是如何知晓的?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我嫁的是怎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

我被侍从叫到前厅的时候,小男孩正东瞧西看,像是个有教养的孩子,他是被霍毅带回来的,若无意外应该是他在外的私生子,若是如此,将来他也会唤我一声母亲。

不愧是霍毅的儿子,他镇定自若,完全没有来到陌生地方的怯懦,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

我蹲下身问:“你母亲呢?”

小男孩眼里划过一丝悲伤:“母亲早就去世了。”

我拉着他的手带他来到桌子旁,桌子上是我刚刚叫人摆的糕点。

“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些,你不用客气。”

听我这么说,他便狼吞虎咽起来,我在心里默默记下他的喜好,让人又多准备了些。

想来这孩子也是可怜,他母亲多半是霍毅养的外室,早年去世,霍毅等到我入府才将他接了回来,不知受了多少苦。

“慢些吃,还想吃什么跟我说,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我会对你好的。”我摸着他的头,尽可能想给他一些温暖,让他放下戒备,早日适应在霍家的生活。

小男孩却颇为疑惑:“一家人?朕……”

就在这时霍毅赶了回来,一进门他便大剌剌道:“陛下,太后娘娘不让您吃这些甜食,您怎吃了这么些。”

陛下?我如同晴天霹雳,眼睛在小男孩跟霍毅之间来回游走,我迟缓地回忆起,小男孩刚刚好像自称“朕”?

我看着霍毅双眼因为震惊瞪得溜圆:“他是皇帝?”

小男孩“嘿嘿”一笑:“朕看着不像吗?”

我生无可恋,忙想跪下行礼,却被霍毅扶起,他笑道:“这是丞相府,没有君臣,只有侄子与叔叔婶婶。”

我怎敢做陛下的婶婶,霍毅果真权势滔天。

见我担惊受怕的样子,霍毅调笑道:“刚刚不是还说要做一家人嘛,现下怎么害怕了?”

我拽着他的衣角恳求他不要继续说了,又凑近他耳边解释道:“刚刚我误会陛下是你在外生的孩子。”

霍毅的表情有些古怪:“你以为陛下是我的孩子,还能心平气和要跟他做一家人?”

我弱弱点头,不知道哪句话惹得霍毅不快,反正他明显有些不大高兴,就连交代陛下会在相府住几日,要我好生照料的时候都脸色阴沉。

他一晚上都没同我说话,要睡觉的时候,我自认为乖巧地让侍女搬了副被褥去厢房,想着不在霍毅眼前晃悠,免得惹他更不高兴,然而我刚钻进被窝,霍毅便怒气冲冲推门而入。

“你为什么不回房睡!”

我起身看向他,他虽在生气,但嘴角向下,倒像是委屈更多。

浴室的门被打开,元湛探出湿漉漉的脑袋,腹肌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阿瑶,进来一下”

林下|文

(1)

我穿书了。

这倒不难猜,毕竟我现在整条小腿都泡在观赏湖里,清澈的湖面倒映出我的七宝蝴蝶簪、红宝石项圈和缕金百蝶穿花水袖长裙,视线穿过湖面还能看见我脚腕上叮叮当当的金铃铛。

哇哦,巴适得很。

我一看见那个一看就不便宜的金铃铛脚链就知道我是谁了,我是昨天晚上看的那本重生小说的恶毒女二姜瑶。

身为女主角姜琬同父异母的伪善妹妹,不但抢了她上辈子和太子的姻缘,还间接把她和渣男凑成一对,最后饱受折磨的女主角在我封后大典的前一天含恨而终,重生归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这本记录了我命运的书,我没...

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这本记录了我命运的书,我没看完。

我如果早知道那个干啥都不如跳舞的人会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给那些大声叫好的留言点赞。

这就叫,网上重拳出击,现实怂得一批。

苟苟且且想活命的我开始思考现在挽回是不是还来得及。

一旁的小径上突然跑来一个小丫鬟,面色急切地和我说:“小姐,大小姐醒了!”

我思路清晰:“是不是咳出一口脏水随即悠悠转醒,眼睛清澈明亮完全看不出曾经懵懂无知的模样,甚至还隐隐透露出几分狡黠与隐忍?”

丫鬟略一思索,惊喜道:“诶,好像是诶!”

我面无表情,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好了,来不及了。

按照原剧情,我现在应该急急忙忙跑去静姝阁,和女主角演上一场姐妹情深的大场面,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然后再在她晦暗不明的目光下强掩内心的恐慌,心道:大姐姐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呢。

因为她之前落水就是我推下去的。

我注视着自己白皙纤长且细嫩的双手,内心复杂。

我觉得姜瑶就应该出生在现代社会,身为身娇肉贵的统治阶级居然还亲自动手推别人下水,实乃劳动楷模、国民表率。

不由得发出了“封建帝制吃人”的呐喊。

“姜二小姐在这里做什么?”我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属于男子的温润声音。许是注意到我此时很可能还有一截小腿光裸着的姿态,他停下脚步,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

我目光呆滞,随口说出我此时的真实想法:“在想从这儿跳下去会不会死。”

我最后在水里晃动了几下小腿,搅动起层层波纹,把湖面的平静彻底打破。然后站起来,长裙及地,乍一起身就把腿脚遮了个完全。

我转过身与他对视。

来人身着浅色外衫,阳光下依稀可见流云暗纹,玉冠束发,眉目舒朗,唇边自带三分笑意,放到现代的选秀节目里,光靠脸估计也能搏个出道位。他显然把我的话当作小孩子的玩笑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只通过他对我的称呼约莫猜出他大概是府上的客人,估计身份不低,居然还能认识姜瑶这个丞相府如珠似宝的嫡小姐。

我开始用我容量并不算大的脑袋紧急搜索小说中的主要男性角色。

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青衣男子,一直微弯着腰,看起来身份略低,如今正抬起头斥我:“胡说八道些什么,怎么还不向太子殿下行礼?”

原来是男主角啊。

我学着看过的古装电视剧,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猜测等到姜琬让我跳舞的时候,这个狗男人也许还是这样一脸温润的笑容,内心一阵恶寒。

青衣男子满脸歉意道:“阿瑶自幼顽劣,又受父母宠溺,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她失礼。”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姜琬是已逝的丞相夫人所生,我娘是续弦,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就是丞相府的庶长子姜琛,现在也养在我娘名下,成了相府名义上的嫡子,果真是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差错。

姜琬前世死的时候,他已经官至三品,可惜与姜瑶是命运共同体,最终也逃不掉被复仇女王清算的命运。

“琛兄说笑了,”太子笑得随和,“我与姜二小姐相识已久,自然识她秉性天真,况且你我多年旧友,也不该为这些虚礼所拘。”

他们二人还在说着场面话,我却早已魂飞天外:这是女主角重生的第一天,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她就要踏着她高贵的红色缎子鞋,昂首挺胸地走进相府书房,用生母留下的遗物据理力争自己才是应该与太子结亲的那个。

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太子今日拜访相府,正赶上落水昏迷的姜大小姐醒来,出于礼数,本来是要去静姝阁院外探望一下姜琬的,刚巧路过赏心湖看到本应该早早就去了静姝阁的我,这才停下来多了一段和我之间的对话。

我索性跟着他二人一同往静姝阁处去。

太子偏过头来看我,忽而笑道:“早听说丞相和夫人爱女如命,因着姜二小姐喜赤脚行走,特意在相府各处修建了玉质小径,冬暖夏凉,专供一人行走。”

他略一低头,看向我足下位置,“今日才有幸得见。”

脚腕上的金铃铛在走动间轻声作响,我装作淑女状微笑不语,内心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什么幸运不幸运的,你活在书里不知道,我的骚终将变成刺向我的刀。

我忽而怔了怔神,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也随之一滞:他这举动细究起来是有些轻浮的,与他人设不符,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幸而静姝阁已经到了,没人注意到我方才的静止画面。

“小姐!”只见姜琬急匆匆地从屋内跑出来,全然不顾身后丫鬟的制止。她刚刚醒来,面色苍白,一身素娟,眉宇间犹带病气,发髻都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急着赶出来。

她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行礼,只是呆呆地望着太子,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

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腾出地方留给男女主角一眼万年的初遇buff。

姜琛还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用和刚才训斥我一样的语气皱着眉头斥姜琬:“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你身子还未好全,理应……”

随后,她转头看向我,意有所指地恨恨道:“府上真正的的腌臜事可多,也未见兄长插手。”

她以前性情一向和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没有主见,根本说不出这种忤逆的话,现在竟把姜琛堵得哑口无言。我讪笑着说了些“问大姐姐好”之类的话,暗自为姜琛掬了一把辛酸泪。

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姜琬,而是钮祜禄姜琬!

太子好像也有些愕然,但还是很快恢复镇定,温和地说:“姜大小姐无恙便好,时辰已晚,我就不多叨扰了。”

见他转身要走,姜琬突然凄厉地叫了一声:“元湛!”

他疑惑地回头,却看见姜琬泪盈于睫,哆嗦着嘴唇,最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哽咽着摇头,“没事,你走吧。”

完了完了,他肯定觉得姜琬是一朵柔弱却坚强的小白花儿,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姜琛要留在静姝阁内尽兄长的义务教育姜琬,于是便打发我去送元湛出府。如今民风开化,男女同行倒也不算大事,只是姜琬那副好像要吃了我的样子让我咽了咽唾沫。

或许是因为我如今成了姜瑶,身处其中总能发现之前不带脑子看小说的角度看不到的东西。我寻思上辈子你俩也没有感情戏啊,不是,就因为他不但独宠姜瑶最后还登基称帝,你这辈子就爱上他还非他不嫁了?

相府和皇家早有婚约,前世姜瑶为了这门亲事,多番设计姜琬不成,于是百般撮合姜琬和渣男,终于诱得姜琬自愿放弃婚约嫁给渣男,自己则成功入主东宫,荣宠一生。

姜琬只是在偶尔低三下四地拜访姜瑶时见到了元湛对姜瑶的万般宠爱,对比起自己那个不求上进还屡屡纳妾的纨绔夫婿,想到这荣华恩宠本都该属于自己,又怨又恨,这才在被渣男及其宠妾害死后决心若有来生定要嫁给元湛。

我这才惊觉她的所谓爱情竟然如此功利。

一朝穿书,我原本津津有味看的爽文都显得三观不正了。

我偏头看向元湛,甚至觉得他的人设也很奇怪:明明是精于权谋、多年来屹立不倒最后还成功登基的太子,就算表面上多么温润如玉好相处,本质上也应该是笑面虎,前世独宠工于心计的姜瑶连个侧妃也没有就已经很奇怪了,这世的姜琬同样心机颇深,而他居然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姜琬落水后如同变了个人的事实,甚至还认为她一面疯狂追夫示爱、一面还可残害渣男渣女这些今生看来与她毫无瓜葛的人的极度双标行为可爱?简直奇奇怪怪没有脑袋!

元湛注意到我在观察他,微笑着问我:“怎么了?”

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试探着问他:“奇变偶不变?”

元湛:???

他明显一头雾水,哑然失笑,“我不知姜二小姐这是何意。”

我摇摇头说没事,内心十分失望。

看来幸运的穿书者只有我一个。

元湛忽然开口:“姜二小姐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我登时心神一震,强装镇定地笑道:“是吗?大概是换了身新衣服的缘故?”

他停下脚步,从上到下地扫视我,眼神不加掩饰到让我感觉自己没穿衣服,看得我浑身发冷。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他的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方才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不见,像是我的一场幻梦。

“可能是吧。”他笑,“我以前倒没发觉,姜二小姐竟然如此衬红色。”

我尴尬地应了声,胆战心惊地把他送到外院,然后飞速告辞回去,如释重负。

门外等候的小厮见此情景,嗤笑道:“又是她来送,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元湛看着那抹红色的倩影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来,嘴角似有笑意。

小厮见此情景,大着胆子询问道:“殿下莫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元湛径自登上马车,动作行云流水,也不言语。小厮乖觉地闭嘴驾马,忽然听到车厢内传出一声轻笑。

“姜相家的两位千金,今日一个赛一个的有意思。”

(2)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思考剧情思考得抓心挠肝。

姜琬已经重生了,剧情已经开始,元湛又显得那么不对劲。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在不知道如何回到现实世界之前,我还不想死。

是不是可以改变剧情呢?我灵机一动。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唤姜瑶平时最器重的大丫鬟(毕竟女配的丫鬟只有这一个配有名字):“倚云。”

她恭敬地走上前来,“小姐。”

我吩咐她:“你把大小姐院儿里的霜儿调到咱们这里。”

每个女主角身边都要有一个对她不离不弃的忠仆,霜儿就是姜琬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丫鬟,身为姜琬最信任的人,在后期剧情中起到了巨大作用,如果没有她,姜琬的剧情至少要被砍掉一半儿。

于是我就看见倚云意气风发地下去了,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小姐,她不肯!”倚云发丝凌乱,衣领倾斜,明显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小姐要她是抬举她,她倒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了她!气得我上去强拉她,她力气倒不小!大小姐也跟着帮腔,说那丫头要是走了,她也不活了,还骂我们奴大欺主……”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就没有她的卖身契之类的东西吗?”

倚云喋喋不休的嘴巴终于闭上,恍然道:“对哦!”然后又意气风发地去找夫人要霜儿的卖身契了。

现在轮到我灰头土脸地瘫着了。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姜瑶身为恶毒女二肯定不会有什么金手指,可我不知道她居然连最基本的手指都没有!姜琬的队友聪明伶俐一心为主哐哐收割人头,我的队友意气风发灰头土脸上赶着送人头。

我握紧拳头放在太阳穴旁又用手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架后双手合十。

伟大的马克思、上帝、佛祖,请保佑我!

事实证明这三个不能一块儿拜。

我不得不面对倚云和一众丫鬟找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霜儿的卖身契的结果,抱着那个装有所有丫鬟卖身契的盒子,心灰意冷。

没想到身为被女主折磨了一百章以后才死的女二,我居然连改变剧情的机会都没有。

但很快我又重振旗鼓,不,不能放弃,鹿小葵,加油加油加油!

我壮了壮胆子,用万恶的大地主的口气对倚云说:“我不管,你给她随便安上一个罪名,让她滚出府!”

第二天,皇上大赦天下了,霜儿又滚回来了。

我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叫出了一种植物的名字。

我单知道姜琬身为作者亲闺女肯定会有金手指,我不知道她金手指居然能这么大。

想到皇上和我同为男女主角的工具人的命运,我的内心居然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心态大概类似于发现皇帝真的在用金锄头锄地。

皇帝还有命,但现在我连命都快要没有了。

如果我早知道我会落得这步田地,我一定脚踏实地提升自我不看小说。曾经有一份美好的社畜生活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它后才追悔莫及……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倚云掀开帘子走进来告诉我。

我正忙着伤春悲秋,忍不住抱怨道:“他怎么这么闲?不理朝政天天串门?而且他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告诉我,省的我心烦!”

倚云愣了一下,迟疑道:“可是,是您之前说让奴婢们多留意太子殿下的行踪的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元湛在现在的我这里是个炸药包,在以前的姜瑶那里却是个金龟婿。我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闭门不出以免遭姜琬怒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姜琬身为女主有主角光环,那么元湛身为男主是不是也有光环呢?

我“噔噔噔”抱着盒子跑出去找元湛。

他正和姜琛在花园处闲谈,我躲在旁边的灌木丛里蹲到脚麻,终于等到姜琛被人支开。

“殿下!”我抱着盒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您能帮我找一下霜儿的卖身契吗?”

他面带疑惑,不过还是笑道:“举手之劳。”他打开盒子,指着面前的第一个,似有不解,“不就是这个吗?”

我:!!!

我看看盒子,又看看他,眼中光芒更盛:乖乖,这可是个能修改剧情的主儿!什么卖身契不卖身契的,都是封建糟粕,管它做什么?人设崩了又能怎么样?大腿这么粗,以后男主角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忽然将手掠过我头顶,摊开的手掌上赫然是一片叶子。

“草丛中多蚊虫,阿瑶以后还是少去为妙。”

我完全没注意到他称呼的变化,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去了不去了,以后再也不用去了!”

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仿佛看到了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美好明天。

但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我要如何才能讨好看起来什么都有的太子?

此时,工具人皇帝明显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之后的几天,我简直和原著里的姜琬一样,疯狂示好,极尽舔狗之能事。

元湛:“今年科举巴拉巴拉……”

我在旁边给他扇扇子,“对对对!”

元湛:“相府的糖糕巴拉巴拉……”

我立刻吩咐小厨房先做他一百盘。

元湛:“阿瑶近日怎么如此热情?”

我正色道:“殿下英明神武实乃我辈典范阿瑶实在敬佩。”

嗐。

不都是为了这该死的生活。

我想得很清楚,姜琬已经恨我入骨,就算我强行拉郎配她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别有用心,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元湛虽然偶尔有些奇怪,但好歹能留我一条狗命。

只要把元湛当作我现在的老板,我就能怀着社畜的心态一直卑微下去。

长乐宫内。

皇后靠在榻上,神情疲惫地看向面前拱手行礼的儿子,语气无奈。

“你可想好了?”

元湛微微俯身,“是。”

皇后叹了口气,略带讽意:“你既已定了主意,我又有什么可说的?”

元湛熟练地拜谢告退。

皇后还是没忍住,问他:“为什么定了姜二?”

元湛声音平静:“姜二小姐有求于我,难生异心。”

皇后不屑地嗤笑一声:“少来!我看她平时也处处有求于你,怎么现在才定?”

元湛看了眼她抚摸着的毛茸茸的小奶猫,没头没脑道:“母后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

“养猫当然要养一只让自己舒服的,”他抬头看向皇后,“毕竟还要养三年呢。”

见她哑然,他恭敬地拱手告退,只留下皇后一个人僵了撸猫的手,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发呆。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自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3)

我本来以为今天又是迎接新老板的美好一天。

没想到居然是迎接赐婚圣旨的一天?

我接过圣旨,还是难以消化内心的惊愕。

我把你当老板,你居然把我当老婆?

不是,我这几天舔得这么到位吗?

除了同样满脸震惊一看就是为绝美红色缎子鞋无法出场而忧伤的姜琬,整个丞相府都沉浸在祥和的氛围里。

我猜姜琬和我一样,都有一种拿错剧本+怀疑人生的感觉。

我:我配吗?

姜琬:就是,她配吗?

太子大婚需要的各项物品早就是准备好的,没过一个月我就顺利入主东宫。

元湛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挑开我的盖头时,笑着对我说:“我早便说过阿瑶最衬红色。”

我一阵恍惚,这才想起我刚来的那天傍晚他也说过这话。

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婚后我的咸鱼生活倒没什么变化。太子府比起相府,各方面条件自不用说,而且人丁稀少,元湛表面上又温柔体贴,他不在我称大王简直想干啥干啥。

同时,借着太子妃这个身份的便利,我还搜罗到不少记录各种奇人异事的书籍,盼望能从中找到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

我不知道的是,书房内,侍从将我最近看过的所有书都摆在元湛面前。

元湛随手翻开几本,看见里面的内容,皱了皱眉。

他对姜瑶,不,应该说是对刚开始的姜瑶,是没有多大感觉的。姜家两位小姐,姜大愚蠢透顶,姜二自作聪明,娶哪个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哪个更符合他的计划。

但是后来的姜瑶就发生了很明显的转变。她开始像是有意回避,甚至让他以为她察觉到了什么,后来又对他曲意逢迎。谄媚的人他身边多见,无所谓权钱名利,包括以前的姜瑶也是如此。

可现在的姜瑶又不一样。

她好像只是为了他这个人。

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只有他能办到的。

所以尽管他注意到了姜琬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但仍然最终选择了姜瑶,在他看来,她更容易被掌控。

元湛攥紧拳头,手中如同握有流沙,有一种不受掌控的流逝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姜瑶看的那些书,总让他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本以为自己养了一只粘人的奶猫,但现在这只奶猫却伺机要弃他而去。

这怎么能行呢?他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只合他心意的猫,这猫儿明明之前也是一副很喜欢他的样子。

那是他的东西啊。

他的东西,怎么能有抛弃他的道理?

元湛回到房间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正一面吃糖糕一面看书,惬意极了,被他突然抚上我脚腕的冰凉手指吓了一跳。

“你怎么走路也没个声音?”我抚了抚胸口,下意识地责怪他。

他将手细细摩挲过我踝骨上的脚链,偶尔拨弄两下铃铛,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静谧的房间,让人毛骨悚然。

我条件反射般地想抽回脚,脚腕却突然被他握住,挣脱不开。

“阿瑶这里若是个脚铐便好了。”他语气平淡,艳色的薄唇吐出的却是让我胆寒的话。

他那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脚腕间比量,“从这里,到这里。”

他抬头看向我,眼睛亮得像个孩子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样阿瑶就不会天天想着要逃走了。”

我咽了咽唾沫。

“元湛,”我一出声就感觉喉咙干得厉害,剩下的话尽数被我吞进肚里。

你该不会他母亲的是个病娇吧???

我一下就明白那种奇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男主角的人设从来就没崩过,无论是前世的姜瑶还是今生的姜琬,能嫁给他的原因都不是因为她们自己,而是因为这个男人他!根!本!不!在!乎!娶!谁!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我尽可能平复心绪,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让他听进去。

但很显然他连这句都没听进去。我眼睁睁看着他把刚亲过我脚背的唇覆上来,浑身僵硬。

-

“亲亲老婆我错了”

“老婆我冤枉啊”

“今早上班的时候我走得好好的,她突然在我面前摔倒了。我下意识扶了一下,没想到就被有心人拍到了”

我咬牙切齿道“那你把手剁了吧”

他泫然欲泣的表情好像我负了他

“不行,没了手我以后还怎么....”

说着他伸手攀上了我的腰肢,对着我的唇吻了下来。

01

“哇塞,我们公司要有老板娘了。”

“雅雅,你真是厉害,连老板这样的高岭之花也能拿下。”

“未来老板娘,以后请多多关照。”

……

我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女同事们围在白雅跟前各种阿谀奉承。

白雅是我的死对头,也...

白雅是我的死对头,也是经理的亲戚,在公司格外嚣张。

说起来,我跟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她总喜欢和我作对。

比业绩,衣服包包,就连用什么护肤品也要攀比一番。

我只觉得她无聊,也不和她计较。

只是,同事们说的老板娘又是怎么回事?

忍着耐心一层层爬楼才发现,同事发了一张白雅和我们老板许靳的照片在工作群。

照片里,许靳亲昵地扶着白雅的手臂,而白雅一脸娇羞地依偎在许靳怀里。

从拍照的角度来看,两人妥妥就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也难怪公司的女同事会疯狂成这样。

一道轻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周媛,你一个快奔三还没人要的女人是体会不到这种恋爱的感觉的。”

白雅端着一副老板娘的架势,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呵,谁给她脸子了?

妄想嫁入豪门就算了。

还敢当面嘲讽我这个货真价实的老板娘。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我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一步步逼近她:“白雅,你都三十好几了,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吧,毕竟再过几年就是黄脸婆了。”

话一出,白雅气得脸都扭曲了。

“你胡说什么,我明明才三十。”

“据我所知老板今年才28吧,再怎么样也看不上你一个老女人,你还是省省心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特意加重老女人这几个字。

“你,我要撕烂你这张脸。”

白雅再也装不下去了,面目狰狞地上前就要和我干架。

我也毫不甘示弱,撸起袖子就准备和她厮打起来。

我早就看这老女人不顺眼了,平时没少在工作上给我使绊子就算了。

还把主意打到我老公身上,我怎么吞得下这口恶气?

“一个个站着干什么,不用干活了。”

关键时刻,经理王建走了进来怒吼了一声。

白雅狗腿地跑到经理王建面前告状:“经理,周媛在挑拨是非还想要打我。”

王建是白雅的远方亲戚,平时没少在背后给白雅开后门,

也因为这样,白雅才敢在公司行事嚣张。

王建扫了我一眼,沉声道。

“周媛,马上给白雅道歉。”

白雅扬起下巴,高傲地看着我。

“王经理,你作为经理不问事情缘由就直接定我的罪合适吗?”

被我这么一问,王建有些心虚,可态度还是很强硬。

“我是经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情了。”

我顿时就笑了:“不就是因为你是白雅的亲戚吗,所以你才偏袒她。”

被我当众说出来,王建脸上有些挂不住,怒道。

“周媛,我看你是反了天了,这个月的奖金全部扣了。”

说完这话,王建就扭着肥胖的身子气哼哼走了。

白雅像个胜利者一样在我面前炫耀:“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

我死死捏着拳头,好半晌才压制住那股冲动。

哼,你们这群垃圾先给我等着。

迟早有一天,我会狠狠收拾你们。

“今晚回家等着跪榴莲吧。”

02

那边很快就秒回了。

【亲亲老婆,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惹你生气了,我立刻给你报仇。】

我磨了磨后槽牙,将那张照片发给了许靳。

他看了后,立刻给我发了几个大哭的表情包。

【老婆,冤枉啊。】

【今早上班的时候我走得好好的,她突然在我面前摔倒了。我下意识扶了一下,没想到就被有心人拍到了,】

【老婆我向苍天发誓,我对你的感情绝对是天地可鉴绝无二心。】

看着他给我发来十多条求饶信息,我心中的怒火勉强消了一些。

不过想要我这么原谅他是不可能的。

【既然你这么手贱,就剁手吧。】

回了这条信息后,我转手把许靳给拉黑。

紧接着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我和许靳是青梅竹马,家里又是世交。

我们感情从小就很好,大学毕业没多久我们就步入婚姻殿堂。

结婚后,我不想当全职太太,更不想与社会脱节。

反正现在也没打算要孩子,所以就来公司上班了。

不过我不想利用许靳这层关系,为我工作铺路。

我只想靠自己的实力在事业上打拼出一番天地。

进公司前,我就和许靳约法三章。

不能透露真实身份,也不能利用一切特权为自己办事情。

因为我平时比较低调,又不像白雅这样高调炫富。

很多同事都以为我只是普通家庭出身。

不过统统都被我忽略掉了。

男人要是不长记性,恐怕还会有无数次。

再说许靳帅气多金,外面多少女人都想贴上去。

我要是不立一下妻纲,以后还得了。

中午的时候,外卖小哥提着几箱米其林餐厅的饭盒送到我们部门。

我还在好奇是哪个同事这么大方,其他同事就纷纷过来感谢我请他们吃大餐。

我并没有点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许靳点的。

还没回过神来,又来了一个跑腿小哥将一束玫瑰花送过来。

“周媛你这束玫瑰花好好看,是你男朋友送的吧?”

“我认得,这是朱丽叶玫瑰花,听说要300英镑一朵呢。”

“哇,想不到你男朋友这么有钱。”

其他同事纷纷凑过来,惊艳地看着那束玫瑰花。

“周媛,看不出你深藏不露啊,为了钱竟然还当小……”

就在这时,白雅阴阳怪气地在一旁嘲讽。

早上那股怒火还没消,我一个冰冷的眼神狠狠剜过去。

“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白雅被我盯得有些发毛,咬牙切齿地剁了跺脚:“周媛,你别太过分。”

“怎么,不服的话,赶紧去找王经理替你出头啊。

“你!!!”

气氛剑拔弩张时,王建走了过来。

“都别吵了,下午许总要来我们部门视察,一个个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这话一出,白雅瞬间得意起来。

“许总肯定是来找我的,周媛我劝你识相点赶紧给我道歉。兴许我高兴还会原谅你。”

我当作没听见一样,津津有味地吃着大餐。

白雅没有得逞,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白雅这人本就爱慕虚荣,又把和许靳偶遇的事情夸夸其谈了一番。

几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误以为她和许靳关系不一般,不少人都忙着在她跟前拍马屁。

白雅表面上故作矜持,实际上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下午,王建让我们排在门边,列队欢迎领导到来。

许靳西装革履走在前头,旁边还跟着好几个点头哈腰的领导。

他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九,一张俊脸冷若冰霜,自带着一股王者气息。

他一走近,我就听到不少女同事在暗暗尖叫着。

王建率先上前和许靳握手交谈,欢迎他的到来。

许靳全程淡漠疏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在接触女性的时候,还特意拉开距离。

看到这,那股压抑的心情总算好受一些。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白雅娇滴滴的嗓音。

“许总,我是设计部的白雅,今早我们刚见过。”

03

白雅含情脉脉地上前,两眼放光,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在许靳身上。

此时,我的脑海里已经想到一百种惩罚许靳的方法。

“你谁?”

这时,许靳清冷的声音传来。

这话一出,全场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被当众打脸,白雅脸色铁青。

仅一瞬间又红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样子,妥妥一副白莲花的模样。

这个样子,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吧。

我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盯着许靳,看他怎么出手整治这个白莲花。

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许靳缓缓抬头,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扫了过来。

眼神对上片刻,我给了他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他唇角微微勾起,还朝我抛了一个媚眼。

似乎在说老婆,我这就给你出头。

“领导在谈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

许靳冷漠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声音冷到了极点:“王经理,你就是这样管理员工的?”

大家都知道大老板生气了,纷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王建紧张得直冒冷汗,卑微地上前道歉:“许总,是我管教无方,你放心我一定会扣她这个月的奖金以作惩罚。”

“嗯?”

“不,是扣一年的奖金。”

王建以为自己处理得不错,像个哈巴狗一样笑着讨好许靳。

这些年来,王建的所作所为许靳并不是不知道。

只是公司他舅舅也是公司高管,其中还带着好些裙带关系。

时机未成熟,是万万不能轻举妄动。

许靳瞥了王建一眼,声音犹如寒冬腊月一般冰冷。

“设计部竟然能有这样的员工存在,王经理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你也跟着一起扣一年的奖金吧。”

一听这话,王建吓得腿都软了,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连连赔不是。

“是是,许总教训得对。”

许靳锐利的双眸扫了一圈众人,声音坚定有力,掷地有声。

“希望大家大明白一个事情,我已婚。所以请公司的女同事和我保持距离,否则的话要是让我老婆误会了,我回家被罚跪榴莲我就扣你们的工资。”

这话犹如一枚炸弹一样,震得在场众人久久未回过神来。

女同事捂着受伤的心脏,失落不已。

偏偏白雅还不死心,一双眼睛含着泪,楚楚可怜地盯着许靳看。

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许靳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呢。

王建反应过来,急忙让人将白雅拉走。

许靳这次表面上是来视察工作,真实目的只有我知道。

他只是简单走了个过场,很快就离开了。

他一走,办公室的女同事又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

不知是不是许靳的话起了作用,她们都有自知之明,也不敢妄想总裁夫人的位置了。

“想不到老板这朵高岭之花早就被人摘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女生这么有福气。”

“听老板的语气,好像很爱他的太太,真的好甜啊。'”

听着周围女同事羡慕的声音,我的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

不得不说,许靳的确很宠我。

除了这次的事情外,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好吧,看在他刚刚当众打脸白雅的份上。

也是时候原谅他了。

我拿出手机,正要将许靳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哼,她就是一凶婆子,不知好歹让老板跪榴莲。放心吧,用不了多久老板就会抛弃她了。”

04

众人讨论得正起兴,突然传来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被打脸的白雅。

她的脸上早已没有梨花带雨的惨样,整张脸涂得浓妆艳抹。

公司的同事个个都是人精,经过刚刚的事情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过碍于她后台,只能暗暗指责她不要脸。

被她称作凶婆子的我坐在工位上,缓缓一笑。

看来,白雅还是没有死心,非要盯着总裁夫人的位置不放。

那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下班后,我打开手机一看。

许靳早就给我发来信息,说在老地方等我。

我下了电梯,轻车熟路地来到地下停车场。

那里早有一辆奔驰在那里等着,我打开副驾驶座的门钻了进去。

还没坐稳,身子一个天旋地转就落到了许靳结实的怀抱中。

“宝贝,快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许靳拿着一只最新款的奢侈品包包放到我跟前,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看着我。

我接过包包,笑道:“看在你这么贴心的份上,我就原谅……”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靳霸道地吻住双唇。

第二天,我背着许靳给我买的新包包上班。

以往我背的包也是名牌,不过白雅总是造谣我背的是A货。

反正我也不想这么高调,也懒得解释。

然而,我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白雅背着和我差不多的包。

撞包不可怕,谁假谁尴尬。

我本不想搭理她,结果她偏要上来嘲讽几句。

“周媛,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跟风我买同款包包就算了,还买了个A货。”

我瞧了一下她手上的包包,的确是一模一样。

不过看她的包包色泽差了一些,多半是个假的。

“白雅,先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说不定你的包包才是假的呢。”

“你。”白雅一下子就急了对着同事们大喊了一声:“大家快来评评理,周媛背A货还污蔑我。”

一些爱看热闹的同事很快就围了上来,因为之前白雅造谣的原因,她们一致认定白雅的才是真的。

“周媛,你没钱就别打脸充胖子了,你什么实力我们不清楚吗?”

“原本还以为你只是爱慕虚荣,没想到这么不要面子背假包还这么有理。”

“我劝你还是跟白雅道个歉吧。”

听着周围谩骂的声音,我只觉得很讽刺。

以往她们造谣我背假包,我都忍了。

既然她们非要把事情闹大,那我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口说无凭,正好现在可以线上鉴定包包真伪。只需要拍个照就好了,那我们就来鉴定一下哪个才是真的吧。”

白雅一听有些犹豫:“你,你怎么能保证网上鉴定的就一定准确呢?”

“放心好了,去的是正规官网绝对不会有假。”我将她慌张的神情看在眼里故意问:“你该不会是心虚吧?”

“我,我才不心虚呢。”

我首先将自己的包包拍照片上传鉴定,几分钟就出了结果,毫无疑问是真品。

“看到了吧,我的包是真的,现在轮到你了。”

我将结果摆在众人面前,示意白雅去操作。

她明显底气不足,但还是强装镇定:“谁,谁知道你那个网站是不是真的管用。反正我这个是真品,才不需要你那小破网站的验证。”

话落,白雅就拿着包包生气地走了。

我也不和她计较,毕竟是她自己临阵逃脱。

哪个包包是真的,估计大家心中也有数。

那天之后,白雅的确收敛了不少,但依旧改不了嚣张霸道的个性。

公司新来了一个实习生张宇,是个年轻的大学生。

模样俊朗,高高瘦瘦的,嘴巴很甜见人就喊姐姐。

副经理把他安排在我手上让我带一下他。

我们的接触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他还挺殷勤的,时不时给我带点小礼物,还会主动帮我分担工作。

我一直把他当弟弟来看,也挺乐意去教他。

05

然而没过多久,林宇就主动提出要跟着白雅学习。

我以为这是许靳暗中安排的,也没说什么。

反正去哪里学习都一样,而且很快就要竞选组长了。

竞选组长前,部门还举办了一次设计大赛。

这次大赛的结果也会算作竞选组长的一部分。

许靳知道我执着也没有多劝我,每天晚上都陪着我一起熬夜工作。

说什么不能让老婆白白受苦。

很快就到了设计大赛那天。

每个参赛选手上台展示自己的作品,由评委当场打分。

我抽到了最后一名,只能在下面一边等一边看其他同事展示。

白雅排在我前面,此时她自信满满地站在台上。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还特意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挑衅。

她这人最会耍心机,我心里意识到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当大屏幕上展示出她的作品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因为她的作品和我的作品几乎有八成是一样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巧合了,而是赤裸裸地抄袭。

可是我的作品完全都是自己一个创作的,她到底是怎样知道的呢?

我抬头,无意间一瞥就看到了林宇心虚地躲避了我的目光。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当初我带林宇的时候,有一次我正在开会。

林宇急着要一份文件。

我便把电脑密码告诉了他,让他自己去打印。

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单纯的职场新人,没有任何防备。

没想到到头来是我自己轻敌了。

怪不得他后面会主动要到白雅手下做事情,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周媛,轮到你展示了,好好加油哦。”

白雅已经陈述完,下台的时候还不忘走过来挑衅道。

我冷冷一笑:“那是自然的,别得意太早,好戏还在后头呢。”

听了我话,白雅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紧张地看着我。

我也不管她,拿上U盘大大方方走上台。

不知道为什么,在设计第一份作品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不满意。

所以,在比赛前几天,我又重新设计了一份作品。

没想到关键时刻真的能救场了。

这些都是白雅根本没有提到的。

演讲结束后,除了王建,其他评委都给了好评。

当然我没有忽视白雅难看得像是吃了翔一样的脸色。

呵,果然是得意得太早了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06

比赛结束后,我拦住了林宇,不解地问。

林宇不敢和我对视,好半晌才说:“周姐,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不过,我真的很想留在公司。白姐跟经理是亲戚而且要是她做了组长,我就很有可能留下来了。”

“所以,为了保住职位你就做出这样的事情?”

听了林宇的话,我很震惊。

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实习生,没想到竟然如此歹毒。

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去盗取别人的作品。

“周姐,职场竞争本来就是残酷的。而且白姐的设计稿和你的还是有些差别的,也算不上抄袭吧。”

我死死地盯着林宇,此时他没有一丝愧疚,更多是在为自己辩解。

“我只想留在公司而已,再说你不是重新设计一份作品了吗,也没有损失。”

“滚。”

我实在是不想听下去了,都怪我自己太心软了。

要不是我早就留有一手,我都不敢想象今天会发生些什么。

许靳知道这件事情后,勃然大怒。

当即就拿出手机要吩咐助理将他们给开了。

我及时拦住了他,对于这种恶人,当然得亲自解决才解气。

设计比赛,我毫无意外拿了第一名。

只是选拔组长的事情,领导还在商谈中暂时没有结果。

中午的时候,我收到了我妈发来的信息。

她和我爸以及许靳爸妈在外旅游回来了,约我和许靳一起吃顿饭。

公公婆婆是看着我和许靳一起长大的,从小就把我当亲闺女一样疼爱。

很多时候,他们二老对我比对许靳还要上心。

饭桌上一家人难得团聚在一起,气氛其乐融融。

饭后,因为许靳临时有要事先走了,只能拜托我爸送我回公司。

我爸开的是劳斯莱斯幻影,我不想让同事们知道,离公司还有几百米的时候让他将我放了下来。

我本以为已经做得够隐蔽了,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人拿出来说事了。

周一,公司例会。

会议上,王建当众任命白雅为组长。

“谢谢各位领导的认可,我会继续努力的。”

白雅笑眯眯地接受着众人的祝福,还不忘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很是震惊,虽然料到王建会给白雅开后门。

但是组长的任命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还得几个领导一起商议。

而且我觉得我各方面并不比白雅差。

熬了这么多个夜晚,我不希望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我不同意。”

*最强人间清醒大女主X分手七年后爱上她的迟钝男主

*be预警,男主追妻火葬场骨灰扬

我是宋锦城身边待的最久的一个女人,他是我的金主,我是他的金丝雀,是他真爱的替身。

《金丝雀的女二剧本》

我在宋锦城眼里,大概就是毛遂自荐的情人。

那时我已经拍过几部小火的剧,在里面饰演或恶毒、或刁蛮任性的女二、女三、女四,年底公司的对赌协议没过,被他以低价收购,

年末的尾牙上,他大发慈悲地过来露了露脸,那是我的机会。

我的经纪人一定想不到我这样大的胆子,其实她给我物色了其他的金主。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他权势极盛,传闻中不好招惹,并不是个仁慈且脾气好的人。

可我实在不想余生辗转在一个...

可我实在不想余生辗转在一个又一个肥头大耳的金主间糟蹋自己,那是我第一次鼓足勇气为自己谋划。

在他一个人去花园露台醒神的时候,我跟了过去,当我鼓足勇气红着脸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目光沉沉地一言不发望着我,我在这目光下浑身发抖,可我还是强忍着羞耻介绍自己,我说:「宋先生您好,我叫秦时。」

他很高,眼神睥睨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我从头扫视到脚,最后捏着我的下颚将我脸抬起来,我颤抖着眼睫回视他,我知道自己很美,眼波流转楚楚动人时最美,果然他眯了眯眼,然后朝围拢过来的保镖挥了挥手。

后来在他身边久了,才发现他并不是个会沉溺女色的人,自荐的人那样多,这些年下来,也只我一个以这种方式来到他身边,我在他身边第三年的时候,他身边口风一向很紧的助理感慨地说了一句:「秦小姐,您很幸运。」

按照偶像剧剧情发展,我应当就是他的天命之选,即使不是女主,应该也是和女主有几分相似到让他愿意心软的戏份重的女配。

可我真的只是个炮灰。

后来很久很久之后,我大着胆子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他当时心情不错,所以眯着眼睛望着我,最后回:「你该庆幸自己运气好。」

我的运气是挺好的,那时候年轻,所以无知者无畏,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在现在这个年龄问我还敢不敢这样搭讪宋锦城,那我的回答应该是不敢。

我和宋锦城第一次「约会」,他带我去了斗兽场。

除了电视上,那是我第一次涉足那样的地方,宋锦城带我站在最高层的包房,向下俯瞰过去,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在激烈地喧嚣张扬吼叫,角斗场中央是一个人和一头老虎,几乎是单方面的虐杀,我忍不住几欲作呕,可是我不敢。

我偏头去看宋锦城的表情,他凝目注视着斗兽场,表情几乎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但眉心微跳,后来当我对他的每一个微表情熟稔之后我才知道,这代表他在兴奋。

杀戮总是能让人兴奋起来,那天很不凑巧,当然也并不知道这是不是角斗场故意的,兽场中的那只老虎跳出来扑向前一秒还在旁边嘶吼兴奋的人群,所有人惊慌失措地四下逃窜,最后那只老虎是在我们两米前的位置被击晕的。

温热的血溅在宋锦城的手背上,他微微眯了眯眼。

角斗场的老板亲自过来赔罪的时候他正蹙眉望着手上的那滴血,我想我一生的智慧都体现在那一刻了,我乖巧地俯身过去,温顺地替他舔净了手上的血。

他抬手顺着我的头发摸到后颈,摸着那块软肉捏了捏,像是在撸一只猫。

所以后来宋锦城说我运气好,我不由暗暗揣测当时如果没有这一遭的话,我大概会被他丢到斗兽场中央去和老虎狮子搏斗也不一定。

他是个有点琢磨不透的人。

有时候他歇在我这里,早上迷糊中醒过来时,经常能看见他在露台上抽烟。

天色将明,浓墨幽蓝的天空在亮与暗的界限混沌,他穿着丝质的银灰睡衣,侧身坐在阳台上抽烟,指尖一抹淡红闪烁,明明灭灭。

他抽的不多,更多的时候是放在指尖垂眼看着,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角,俊挺的侧脸英俊无比,眼睫低垂,仿佛是忧伤。

他是天之骄子,商业帝国大得不可想象,有钱有权,万物只要他想就唾手可得。

我不知道是谁能让他露出这副表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他烦心忧伤。

当时他的家人在医院看护,我装作路人路过一次他的病房,他躺在病床上,床边围着一对年轻的男女,正拿着手机给他看什么东西,他手里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目光温和,一边侧身看着手机,脸上突然就绽放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他平时很少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见到过的笑容寥寥无几。

事实上他就是很严肃,他的目光沉沉地望过来的时候,你就是会心惊胆战,不敢与之对视。

所以那一刻,我真的特别特别好奇,他看到的是什么?可以让他笑起来。

我是在宋锦城身边待的最久的一个女人,我想这应当源于两点。

第一点是我确实很漂亮,在美人横出的娱乐圈,我也在“娱乐圈的颜值天花板”提名中长期占得一位。

第二点是我确实很听话乖巧,要知道,但凡女人,尤其是宋锦城身边的女人,因为受到的巴结太多,所以总是会忍不住恃宠而骄,宋锦城宠你时愿意敷衍两分,不耐烦了那你这辈子应当都不会再见到他一面了。

我从来不跟他的下属有过多的接触,偶尔有人想拜托他什么事求到我这里,我亦是微笑颔首不语拒绝。

最夸张的一次,是有人拿着半臂高的整块翡翠过来,通体通透,成色极好,往大厅的中央一放,几乎温润盈盈有光,为首的人笑得很客气,说:“秦小姐,不必麻烦你什么,只求你帮我和宋先生见上一面。”

说不心动是假的,内心仿佛天人交战,可我面上依旧笑得淡定,毕竟擅长演戏,我连余光都没往那尊翡翠上瞧,端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后来那人临走时还赞叹地夸了我两句,说:“不愧是宋先生身边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竟然拿这些小东西来求你办事,真是唐突了。”

苍天可见,若这块玉生而有灵,听见自己被称呼为“小东西”可能会呕血不止,其实他不知道我的心也在滴血。

后来这人找了其他途径见到了宋锦城,他知道了这件事,当天晚上那尊翡翠就被送到了他送我的沿江的那套高层公寓中,他笑着看我:“这样一块翡翠,真是难为你不心动。”说完就又是笑,“就这胆子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敢到我面前毛遂自荐的。”

有时陪他出去应酬,他看着下面的人巴结我的样子,也会似笑非笑地调侃我:“你们可别吓着她,我的这个小女朋友胆子比老鼠还要小……”

哦,对,他称呼我为他的“小女朋友”,在他这些年的女伴中,我大概是唯一一个有此殊荣的人,我在他身边的第五年,据说地下赌场还专门立了个赌局,赌我会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后转正。

赌局的赔率高达1:350,这赌局一直持续了两年,在我在宋锦城身边第七年的时候,我去押了注——赌不会,想想分手后还能额外赚一笔零用钱我就很开心。

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能留在宋锦城身边这么久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爱他。

当然,是他以为我不爱他。

不爱宋锦城比爱上他要难上千百倍,如果你是我,就知道以他的人格魅力,很难有人会对他不动心。

在宋锦城身边久了,我当然也曾异想天开幻想过,我跟在他身边的第二年,那年我有个真人冒险综艺,有一期是沙漠探险,傻逼剧组将四个人放在茫茫戈壁中,给了一点生存物资,然后让我们生存两天一夜。

可是剧组防护措施没做好,夜里一场沙尘暴席卷而来,我们和剧组失联了,我硬生生地熬了一天一夜,当我以为我要死在荒无人烟的沙漠的时候,宋锦城遣人开着直升机在荒漠中找到了我。

当然他本人没有来,但那并不耽误他在我眼中的形象变成天神下凡,你看动心多简单,只要一个点,在一瞬间,就能将你日日夜夜建立的心理防线击溃。

当人人都在说“宋先生对你好像是认真的”“宋先生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像你这样”“宋先生大概是迷上你了,不过也难怪,你长得这样美,我要是男人,也会忍不住动心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时,你也会在心底产生奢望:他对我,到底是不是有几分真心?

可能是宋锦城实在是拥有花心的资本,导致大家可能以为他身边有很多女人,但其实他在女色上并不怎么热衷,大概是嫌麻烦,同时固定的女伴不会超过两个,而且能入他眼的又乖巧摸透他心思的又不恃宠而骄的又不对他起歪心思设计他的,这些年下来也只有我一个。

那个女人是和我同期的一个小花,出道即巅峰,拍了一部校园剧,清纯单纯的形象深入人心,火遍全国,当然她也是真的很单纯。

宋锦城对身边的人一向大方,大方到或许是让这位小花产生了某种错觉,所以和宋锦城在一起的头一个月她就来找我,以正房女朋友的姿态警告我:“我告诉你,锦城现在和我在一起,你最好识相点。”

我当时真的懵了,以为宋锦城也被这位清纯小花征服收心了,当时刚萌芽的一点心动瞬间枯萎。

直到三天后,宋锦城召唤我陪他去某个宴会,出门的时候站在我面前盛气凌人的小花被保镖拦在外面,一点形象皆无的歇斯底里地问:“为什么,宋锦城,你怎么突然说不要就不要我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而宋锦城垂眸望过来的眼神冷淡漠然,说:“拉下去。”

我每次都在这种眼神中被惊醒,然后在内心反复告诫我自己,千万不能成为第二个小花,因为哭得实在是太丑了,有损形象。

再渐渐地,固定陪在他身边的女人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人人都说秦时真是好手段,宋锦城也被我收了心,只有我听了一笑置之,那是因为他身边的女人总是太不安分,他嫌麻烦。

如果我真的当真了跑去和他说:“宋先生,我喜欢你。”我相信这将是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之所以能在他的身边待的这样久,只是因为我本分。

从22岁到29岁,一个女人最美的一段年华,也就在这里了。

在董芸出现之前,人人都以为我拿的是女主剧本,等她出现后,他们才恍然大悟,因为每一个炮灰,在女主出现的那一刻,都是要回归原位的,就像十二点之后灰姑娘的水晶鞋,无所遁形。

起初的端倪是在商业财经报纸的头条,封面是他和一个女人并肩撑着伞,下面详细地扒出了这个女人的背景身家,认为宋锦城这是要商业联姻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传要商业联姻,但是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他未来的正房太太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甩给我一张无限额的银行卡打发我的样子,只不过没有一次实现,我也就没当一回事了。

他们第二次上的是娱乐新闻,他牵着她的手,偏头专注地望着她,因为是偷拍,所以离得很远,画质很糊,看不清表情,但我心中一凉,放下报纸的那一刻只觉得脑子空白,身体可能还在微微发着颤,这次不一样了,我听见脑海中的另外一个声音和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件不相干的事,那时我在娱乐圈刚冒尖,圈内都对我背后的金主感到好奇,狗仔成天成宿地蹲我,不过我也不怕,没有人敢爆宋锦城的料,但也有例外,有个狗仔拍到一张照片,照片中宋锦城并没有露脸,只是从车中伸出一只手,我将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拎着裙摆正欲弯腰进车。

而这件事上热搜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宋锦城,站在他门外的时候我想我一定非常仓皇,脸色苍白,我说:“不是我。”曾经有明星买通狗仔故意拍宋锦城的照片要挟,只是后来下场都不太好,所以我努力地解释,“不是我。”

他看着我,漫不经心地唔了声,然后说:“我知道。”

我一颗心才慢慢放下来。

如今宋锦城和一个女人的照片这样明目张胆的被放在娱乐新闻的正中央,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就是这是经过他允许的。

他允许这个女人被明目张胆的放在他身边。

我上网去搜董芸的百度百科,她是A市大企的独生女,从小就很优秀,会六国语言,毕业美国某佛金融专业,喜欢极限运动。

其实她长得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但热烈自信,挂在岩石上回头的粉黛未施的一张脸上笑容灿烂,让人莫名想到夏日阳光下开得正盛的向日葵,同样的灿烂富有生命力。

我从来没有在宋锦城面前素过颜,这大概是一位被包养的情妇的自我修养,可我真的很羡慕董芸的这种坦然,当然她有在宋锦城面前坦然的资本。

见到董芸,完全是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那是在一个圈内的聚会上,我是宋锦城的女伴,盛装全妆,夸张地说几乎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在它该在的位置上,我站在宋锦城的身边,不需要说话,只要微笑就好。

董芸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穿得简单但落落大方,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接过一边的服务生递过来的酒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俏皮地和宋锦城眨了眨眼,嘴角带着他们那个阶级心照不宣的笑容,她说:“这个还不错,有眼光。”

我极力控制自己在那一刻想要蹙起的眉心,忍了又忍,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宋锦城的脸,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董芸的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探究。

探究什么?

我问你,偶像片看过吗?偶像片中一般总裁带着女配参加宴会被女主撞见,当女主强颜欢笑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总裁一脸阴沉地望着女主的脸时他在探究什么?当然是探究女主有没有吃醋啊!

可惜董芸是真的洒脱,而宋锦城?他是真的在探究董芸看见他和别的女人一起出现时的反应。

不久后偶尔忍不住旁敲侧击他和董芸的关系,开玩笑似真似假地问我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宋锦城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弹弹手中的烟灰,和我不咸不淡地说:“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这真是一个暧昧又正经的词,它可以笼统地概括你目前无法定义的一切关系,我当时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剥手中的柳橙。

宋锦城喜欢吃柳橙,但他有个毛病,就是不吃刀切的柳橙,一定要人用手剥,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很惆怅,因为女孩子嘛,喜欢做美美的指甲,剥橙子就不能留太长的指甲了,因为一用力指甲会崩掉,还会染得黄黄的。

和宋锦城在一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留过长指甲了,当初年轻气盛时还为自己的指甲哀悼过。只是现在有时候会模模糊糊地想,以后他若是和董芸在一起了,大概是永远都不需要我再剥柳橙了。

这样想想,竟然有点小惆怅,所以我又多给他剥了一个。

和我的好朋友墨北说起这件事,她一直嗤之以鼻,认为我是想多了,杞人忧天,她有句经典名言,就是:“商业联姻能有真感情吗?那只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和另一个万恶的资本主义以婚姻为纽带的不可靠联结,比烧成灰烬的纸还薄弱,风一吹就没了。”

我当时笑笑没有说话,我一直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比雷达还要准。

我如此笃定这件事,还是因为有一天暴雨夜。

“你现在在哪里?”

“没事,你现在能看见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最后我听见宋锦城很温柔的声音,他说:“芸芸,别怕,等我。”

然后旁边的床榻一轻,接着门锁嘎达一声,然后我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这屋子保密效果真的太好了,卧室门一关,我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但我闭上眼,能想象到,他顺着卧室走廊下楼,经过一楼的客厅,然后拿起车钥匙,在玄关处换鞋,然后走到地下车库。

我掀开被子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暴雨无声地扑打在窗户上,一道雨线顺着光洁的窗户滑落,但是很快被另一道雨线冲刷,我轻轻数123睁开眼,一道车灯从地下车库开出来。

我抬手隔着窗户摸着那道车灯,眼睛一眨,一行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广宗路,我默默地念,从我们房子到广宗路平时至少是四十分钟的车程,在不知道董芸具体位置的情况下,他半小时找到她,我情不自禁地想,这真是一段该死的友谊啊。

他朋友展崎最后半倚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提点我:“秦时,老实说,阿城身边的这些人中,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董芸回来了,你早点给自己做点打算吧。”

“你是比不过董芸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你就已经输了。”

作者/纸醉金靡

“算了,我来嫁。”

一想到要嫁被我长姐悔婚的残废王爷萧翊,我躲在被子里,偷笑出了声。

午后,外面下起了小雨,天光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一溜宫女站着紫金宫廊下,屏息凝神不敢大声喘气,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父皇,儿臣是您最喜爱的女儿啊,萧翊那个残废,儿臣死也不要嫁!”成安公主哭喊着。

皇帝无奈叹息:“当初要嫁的是你,如今不要嫁的也是你。成安,朕贵为一国之君,赐婚圣旨岂能出尔反尔。”

从后宫匆匆赶来的张贵妃走了进来,因走得太急,头上的步摇急剧地晃荡着。张贵妃在成安公主身侧跪下,开口就是向皇帝请罪:“安儿年轻冲动,请陛下饶恕。赐婚一事已是定局,臣妾会好好劝服安儿待嫁,请陛下放心。”...

从后宫匆匆赶来的张贵妃走了进来,因走得太急,头上的步摇急剧地晃荡着。张贵妃在成安公主身侧跪下,开口就是向皇帝请罪:“安儿年轻冲动,请陛下饶恕。赐婚一事已是定局,臣妾会好好劝服安儿待嫁,请陛下放心。”

这一番话下来,既充满了为人母的无奈,又十分地深明大义。皇帝不禁高看了张贵妃一眼。他这个人素来寡情,能独宠张贵妃这么多年,与她的识趣不无关系。

当年给成安公主和萧翊赐婚,皇帝其实不太愿意。萧翊是异性王,手握军权,皇帝看他不顺眼很久了,一直在伺机收回军权,又如何会想结亲。奈何成安公主又哭又闹,弄得人尽皆知,势成骑虎,皇帝只能捏着鼻头赐婚了。

如今萧翊在边疆受了暗算,残废了一双腿,皇帝明面上惋惜,实际上高兴不已。虽然军权尚未收回,但残废了的萧翊,威胁已经小了许多。如此这般,皇帝就更应该嫁个公主给萧翊了。

一是公主可以帮他看着萧翊,日后公主生下的孩子,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相当于军权在自己人手中。二是萧翊为国负伤,朝廷不能不有所赏赐,但萧翊如今位高权重,除了赐个公主为妻,也没别的好赏了。

虽然疼爱成安公主,但皇帝还是更爱自己的江山。他沉了沉眸子,扬手让张贵妃把公主带了下去,并且放出狠话:“下月初八,你不嫁也得嫁。”

成安公主自然是哭泣不止,被张贵妃硬生生拉了出去。只是在出去时,张贵妃朝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王高深深看了一眼。王高会意,抿着唇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赶走了成安公主与张贵妃,紫金宫里骤然安静下来,仿佛空了一般。熏炉里升起团团白烟,像是灰白的鬼魅。

皇帝坐在龙椅上,却并没有开始批阅奏章,反而询问一旁侍立的王高:“你认为成安嫁给萧翊,好,还是不好?”

王高弓腰驼背,笑眯眯道:“陛下赐的婚,自然是天赐良缘,大大的好。”

皇帝觑了他一眼:“说实话。”

王高这才转了转眼珠子,审慎地答道:“依奴才看,公主殿下性格率真,若是当真逼嫁给萧王爷,恐怕不太稳当。”

王高说得其实还是太委婉,这岂止是不太稳当,简直是上赶着结仇。就成安公主那个骄纵跋扈的脾气,若是不甘不愿地嫁给萧翊,她婚后能把萧家的屋顶掀了。

皇帝心中思量一圈,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他把成安宠坏了。可如今收回圣旨,且不说有损他的威严,并且会惹翻众怒。天下百姓将萧翊视为战神,如今他刚残废就收回圣旨,简直是把“卸磨杀驴”明晃晃写在脸上。

一旁的王高悄悄地揣摩着皇帝的脸色,捏紧了张贵妃给他塞的三千万两银票,状似无意道:“陛下,荣亲王昨儿献了两只八~哥进来。”那个八字,王高念得刻意,“奴才看着倒是有趣,要不要提到紫金宫来解解闷?”

一直在赐婚与不赐婚中徘徊为难的皇帝忽然眼前一亮,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捻着胡须回忆道:“朕想起来,再过两个月,小八好似就及笄了。”

王高心中窃喜皇帝上钩了,脸上却装作什么都不懂,附和道:“陛下好记性,八公主正是八月十七的生辰。”

皇帝意有所指地问:“小八这孩子,朕倒是不常见,也不知道性子如何?”

“禀陛下,八公主贞静淑慎,温婉柔顺,堪为天下闺秀的表率。”王高不遗余力地夸赞着八公主,言外之意却是八公主柔弱好拿捏,要是她嫁给萧翊,绝对不会闹出事来。

皇帝脸上的笑容更加舒展了,不仅让王高把那两只八哥提来玩玩,并且还突然慈父心怀,要去冷萃轩看看这个柔顺的女儿。

冷萃轩众人见御驾来临,纷纷有些惊恐,毕竟皇帝从来没有来过。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八公主屈膝行礼,心中也满是惴惴不安。因为这个威严的父亲,她只有在宫宴上远远地才能看上一眼,或是去皇后宫中请安时,偶然碰见一次。

皇帝淡淡应了一声,便开始打量起这个女儿来。浅而细的眉,长而翘的睫毛,一双潋滟波光的杏眼,白里透红的脸颊,乍一眼不觉得惊艳,是一种耐看的淡如秋菊的美。皇帝一时竟形容不出这个女儿的相貌,只觉得她像是画工精心所绘的仕女,让人见之忘俗如沐春风。

唉!可惜了。皇帝心中有些遗憾,遗憾没能早些注意到这个女儿,没能给她择一个品貌端正的夫婿。现在把她配给萧翊那个残废,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不过皇帝转念一想,为了他的江山而下嫁,也不能算太牺牲。毕竟和前朝的公主相比,不用和亲远嫁,已经算是十分幸运了。

皇帝在冷萃轩看过八公主后,心中已然打定主意。比起会闹事的成安公主,显然八公主是嫁给萧翊最好的选择。

不过三日,葳蕤宫就传出消息,说成安公主染了恶疾,药石罔效,她与萧翊的婚事只能暂时推迟。又过了一个月,皇帝认为萧翊年纪不小了,不想让他因成安公主耽搁青春。于是下旨,封八公主为长乐公主,并且改赐八公主为萧王妃。

令人有些可笑的是,改赐圣旨刚下,就有人在京郊的马场碰见了“病重”的成安公主。成安公主面色红润,娇声笑语,哪有什么病人的模样。

大家都明白了,大概是成安公主看不上萧翊,故意装病拒婚。百姓们不禁有些义愤填膺,他们的战神是为了国家才残废的,成安公主凭什么嫌弃。

不过生气归生气,百姓们却没有迁怒到皇帝身上。毕竟作妖的是成安公主,而皇帝也给了萧翊补偿。

消息传到冷萃轩时,新鲜出炉的长乐公主已经被人同情很久了。虽然萧翊除了残废了,没有什么不好。但同样是公主,一个可以装病拒婚,一个却被当成补偿品,多少有些凄凉。

隔着纱幔,影影绰绰的可以看见红木大床,长乐公主把头埋在衾被里,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宫女们侍立在外面,有些忧心她是不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个人偷偷地哭。难免又有些心疼,公主从小就不得陛下喜爱,如今成安公主不愿嫁的人,就硬塞给她。

长乐却不是在哭,而是在笑,她怕自己笑得太大声,这才躲在被子里笑。自从改赐圣旨下来,长乐心中就乐开了花,好像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

人人都觉得她嫁给萧翊委屈了,但其实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求之不得。她喜欢萧翊,喜欢了很久很久。但成安公主霸道,绝不许任何人觊觎萧翊。这份喜欢,便也被她深深藏在心底。

如今就要嫁给心上人了,长乐才不在乎对方是不是个残废,她满心满眼都是萧翊啊。

长乐公主及笄之后,钦天监便测算了下一个良辰吉日。礼部动作更快,严格按照皇帝的意思,尽量在年前把婚事给办了。

大婚那天敲锣打鼓、十里红妆,不知是不是皇帝对长乐公主心存愧疚,又或者是想要彰显皇室对萧翊的恩泽,长乐公主的嫁妆格外丰厚。

因为萧翊的腿,大婚仪式已经被精简过,但长乐还是累得浑身酸疼。头顶着大红盖头,坐在铺满花生红枣桂圆的多子多孙床上时,身上的酸疼全被忐忑紧张取代。

长乐紧张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就连手指都情不自禁地攥紧,一张湖纱手帕被她揪得皱巴巴。

不过萧翊似乎没有那么热切,他掀了盖头,又与长乐喝了合卺酒,全程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作为新妇的长乐不禁有些挫败,心想萧翊也许是喜欢成安公主,所以对她这个替代品无动于衷。

“安寝罢。”好不容易熬到了洞房的时候,萧翊却是喜被一掀,用手撑着床,爬进里侧,自顾自睡了。

长乐穿着一身红的亵衣,有些无措,又有些难堪地站在床边,愣愣地看着萧翊的后背。就连旁边的喜烛都在为她落泪。

良久过后,长乐深吸了几口气,蹑手蹑脚放下帘帐,爬上床在外侧躺了下来。耳边是沉稳均匀的呼吸声,长乐忽然心安,闭上眼,慢慢就睡着了。

一旁的萧翊此时却睁开了眼,很轻地翻了个身,静静地打量着这个妻子。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小很多,居然才十五岁。她也比自己想象中要乖巧,即使被冷落,也能安安静静的。

萧翊看着小妻子温静的眉眼,不禁长吁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好不是成安公主嫁过来,不然他真是倒了大霉。

一夜无话,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长乐下意识往右看,却发现萧翊早已起身。

丫鬟在帘帐外听见动静,恭恭敬敬道:“王妃,奴婢伺候您梳洗,王爷在正堂等您呢。”

“怎么不叫醒我?”长乐语气有些焦急,即使是第一次嫁人,她也是知道婚后第一天是要见长辈的。

丫鬟浅笑道:“是王爷吩咐的,让您睡醒了再来。”

即便萧翊是如此吩咐,而丫鬟们也是如此做,但长乐还是急得不行。成婚第一天怎么能睡懒觉呢,这不是会给萧家的长辈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嘛。

长乐梳洗完,急匆匆地赶往正堂。萧家一族的长辈们早已等候在那,正与萧翊亲切地交谈。

见到长乐公主,长辈们先行了一礼:“拜见公主殿下。”然后依次在萧翊的介绍下,与长乐相识。

长乐的心怦怦直跳,心中感叹幸好长辈们都是和善的性子,并不追究她来迟了的罪过。

厮见过各位长辈后,萧翊便带着长乐去了萧家祠堂。在祠堂的供桌上,长乐见到了萧翊父母的牌位,她下意识朝身旁的萧翊看去。

“爹,娘,孩儿成亲了,你们不用再挂心孩儿了。”萧翊虔诚地朝牌位拜了拜,只是因为坐在轮椅上,无法跪一跪。

长乐从丫鬟的手中接来长香,却是毫不迟疑地双膝跪在蒲团上,目光如炬,坚定又温柔道:“请爹娘放心,儿媳一定好好照顾夫君。”说完,长乐不禁红了红脸。

一旁的萧翊有些惊讶,愣愣地看着长乐,却见她向自己回了一笑,如同春风拂面百花开。

这是一个毫无公主架子,且温柔善良的小姑娘,萧翊心中已有了结论。

婚后生活要比长乐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只除了萧翊不肯和自己圆房外。长乐总疑心边疆的暗算中,萧翊是不是第三条腿也断了。

宫里每月都会派太医来给萧翊把脉,长乐趁机问道:“白御医,王爷的身子可还安好?”

白长林朝萧翊觑了眼,笑着道:“王妃请放心,王爷身子康健得很,一点事儿都没有。”

“……怎么可能?”长乐喃喃,有些不信,但闺房之事,长乐也不好意思当面问白长林,况且白长林还这么年轻。

长乐笃定萧翊是那里有点问题,所以不肯和自己圆房。因此她看白长林时,目光里隐隐也带些嫌弃。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这么年轻,医术肯定也不好。

长乐决心要在太医院寻一个医术高明,且嘴巴紧的御医来给萧翊看看,势必要治好萧翊的隐疾。

一旁被萧王妃嫌弃医术不好的白长林有些无辜,摸了摸鼻头,挎着医箱告辞了。

虽然下定决心要找个好太医,但长乐毕竟年轻,脸皮也薄,这件事便迟迟不好意思去做。

这日,长乐正坐在凉亭里看书,隐隐约约就听见外面传来声音。派人去打听,原来是一个游方的大夫,自称是神医,正在街上给人看病。

“神医?”长乐有些好奇,隐隐又有些激动,连忙让人把神医请进府。

那神医却是头上戴着兰花冠,身上穿着白绸长袍,脚下踩着一双云纹靴。举手投足间,不像个大夫,倒像个神仙。

长乐久居深宫,哪里见过这样仙风道骨的人,当下遣退了下人,就将萧翊不肯圆房的事告诉了神医,请求神医治好萧翊。

神医听完,眉头一挑,拍着胸脯道:“请王妃放心,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这种小病,手到擒来。”

长乐见他如此自信,当即允诺会重金酬谢。

不过如何让神医给萧翊看病又是个难题,因为萧翊平常只让白长林给自己把脉。若是直接说神医是给萧翊看那个的,实在也有些伤人自尊了。

“王妃不必忧愁,老夫自有妙计。”神医说他自创了一种悬丝诊脉法,可以不用手把手把脉。

只是牵一根金丝把脉,这要容易得多。长乐趁萧翊午睡的时候,把金丝悄悄系在了他手上,而神医就躲在旁边的耳房里。

神医果然是神医,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完了脉,给长乐开了一张药方,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王爷只要饮下此方,绝对立竿见影,如龙似虎。”顿了顿,神医交代道:“只不过这药方乃老夫祖传,还望王妃不要外传。”

长乐连忙点头,对神医感激不尽,并且送了厚厚一份诊金。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长乐没有立即把药熬给萧翊喝,而是让下人把药方上的药分开询问了各家医馆。确定没有毒,并且不会相生相克后,这才开始熬药。

神医交代,此药必须晚膳后服用,并且治疗效果立竿见影。长乐亲自端着药来到书房,颇有些忐忑不安,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王爷,妾,妾身给您熬了一晚补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长乐把药放在了桌上。

萧翊放下手中的书,抬眼就看见小妻子脸色通红,就连耳朵都是红的,他疑惑道:“很热吗?”

“啊?”长乐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发烫,胡乱地点头道:“是,是啊,有点热。”一边说一边还拿手扇风。

萧翊端起那碗墨粽的药汁,在鼻间闻了闻,没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便皱着眉,一饮而尽。

一旁眼巴巴等着的长乐见他喝了,连忙抢过碗:“妾身就不打扰王爷看书了。”随即红着脸跑了。

萧翊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只觉得那药,还挺苦。

再晚些时候,外面下起了雪,长乐窝在卧房里,嘱咐下人在廊下多点两盏灯。雪天路滑,萧翊坐着轮椅,总是不太方便。

簌簌的雪花飘落,廊下几盏暖黄灯火。萧翊从书房过来时,便看到这副场景,一时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自从父母离世后,萧翊便觉得自己没有家了。如今那个小姑娘,却给了他家的感觉,是下雪天,暖暖的屋檐。

半夜,萧翊被热醒了,他支起身,觉得是地龙烧得太旺。刚想吩咐下人把地龙灭了些,却又害怕冷到长乐,只好自己掀开被子凉快凉快。

哪知却越来越燥热,热到他想去外面的雪地里滚一圈。鼻间忽然一烫,萧翊伸手一揩,借着月光,他看见了鼻血。

作者/庄故人

原标题:《公主下嫁》

清冷淡然聪慧落魄公主*甘心被调教纨绔将军

人皮面具是种江湖传说,人们大多只听过,没见过。

我有幸,不但见过,现在它还戴在我脸上。只是五年了,我终究戴不住,要摘掉它了。

《鸠占鹊巢》

我看着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绝色女子。绝色的意思,就是即使她哭得涕泪满面,仍然让人惊艳,看着赏心悦目。我的公婆、我的爹娘、我的丈夫,仿佛都被她哭断了肝肠,错愕地看看她,再看看我,谁都说不出话来。我当然知道他们错愕什么。眼前这个绝色女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我性子冷些,大概没有她那般柔软,招人怜爱。我坐在厅中未动,抬头看我丈夫,朝廷新封的镇北将军:“将军,你娶的到底是蒋家的小姐,还是你的妻子?”我丈夫...

我看着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绝色女子。绝色的意思,就是即使她哭得涕泪满面,仍然让人惊艳,看着赏心悦目。我的公婆、我的爹娘、我的丈夫,仿佛都被她哭断了肝肠,错愕地看看她,再看看我,谁都说不出话来。我当然知道他们错愕什么。眼前这个绝色女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我性子冷些,大概没有她那般柔软,招人怜爱。我坐在厅中未动,抬头看我丈夫,朝廷新封的镇北将军:“将军,你娶的到底是蒋家的小姐,还是你的妻子?”我丈夫看看我,再看看地上站立的那个与我一般长相的女子,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我等了一会儿,他只是将我俩瞄来瞄去,不说话。我低头笑笑,到底不是本主,鸠占鹊巢,占得住一时,占不住一世。我向那女子伸手:“药水给我吧,咱俩也该换过来了。”女子停止抽泣,看了我一眼,低头轻移莲步,走上前将药水递给我。我打开瓷瓶,鲜红的药水如血。我将它倒于手上,搓一搓,双手敷面。很快,我听见厅里的众人皆小声惊呼。我知道,药水生效,我的面具掉了。我命身后丫鬟取铜镜来,低头一照:我不再闭月羞花,镜里的面貌清淡无味。五年后,我还是被打回原形——一个丫鬟。站在地上的女子,才是镇北将军真正该娶的人,蒋家大小姐。而我,是她的贴身丫鬟。

她有时会问我,怎么能明白那么多人心阴暗,教她那么多诡道法子,把见过世面的蒋老爷都蒙哄过去。我笑言,我是从哪里来的,逃难来的。她在府中金尊玉贵地长大,而我自小,不看透炎凉冷暖恐怕活下去都难。我与她一同在府中明争暗斗,情谊自然不比寻常。她庶母已经被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给按得死死的,无法兴风作浪。我们几乎没吃过亏。毕竟她庶母只是图些府中大权,和我这种不用心便得死的人没法比心机。我最后一次出手,是她庶母想诱我投靠她,拿些银钱引我动心。我自然不从。我将来规划的是跟着小姐进将军府,哪里是这些蝇头小利可诱。

可她庶母好歹在府中还能说上话,见我不从她恼羞成怒,趁小姐不在,拿个由头命人乱棍打我。我当时心里便是一凉,只怕今日命丧。谁知我被打得皮开肉绽,眼看上不来气时,小姐回来了。我仍记得,她情急下连喝住下人的工夫都没有,合身扑在我身上,将我护在下面。下人一惊,手一偏,棍子打到她头上,鲜血直流,差一寸便到脸上。大户人家的小姐被下人打到差点破相,还是庶母指使,传出去简直笑话。蒋老爷闻听大怒,再加上小姐的梨花带雨,我的话里藏刀。她庶母本就有失宠迹象,这下真的全盘皆输。我的小姐订到镇北将军府,这件事稳如磐石。

我躺在下人房榻上,将养我满是伤痕的身体。小姐哭肿眼睛,端着亲手熬的汤药来,亲自喂我,推托不得。我看着她为我流泪担忧,当下心里一热。能扑上来替我挡棍子的人,当真不多。我握住她的手,心里暗自说,不管她扑上来时是为了救我还是施展苦肉计扳倒庶母,我从今日起,只真心待她。我还在暗想,她已经开口,她说不管我帮她是真心还是为了跟她嫁到镇北将军府,摆脱丫鬟身份做个侍妾。今日我没有叛她为她挨打,她今后只真心对我。

那一日不管何时想起,我都会微笑。打我出生,这么暖和的时候不多。扳倒庶母,即将嫁到镇北将军府,这两件大喜事同时发生,她顿时轻快了许多。府里没了对头,没人等着害她,她借个个时节赏花踏青拜月游湖,不再像从前拘在府中不敢出门。蒋老爷心疼她差点破相,也不过分拘她。全府只有我劝她,快嫁人了,不能总是任性出门。可她之前被压得着实喘不上气来,一旦放松了,不是那么容易被拘得住的。见我劝得多了,她索性出门不再带我。我一个丫鬟,即便和小姐再亲密,毕竟尊卑有别,也只能闭嘴不说。所幸婚期快到,再由她玩几天也就该收心嫁人了。不出两月,婚期快到。我忙着替她准备嫁人琐碎,无暇顾她,只知她日渐沉默消瘦,却也实在没空留心。我就疏忽了两个月,她便出事了,还是在嫁人前一天。

那天我为她清点嫁妆,准备出嫁,忙至深夜。她只沉默看我忙碌,抿嘴并不说话。我觉得异样,去问她,她死死盯着我,支开众人,眼睛通红。良久,突然开口说了句晴天霹雳,她不嫁了。我晃了晃身子,险些跌倒。想想她之前情形,心里一直怀疑又不敢说的事浮出来:“你心里有人了?”她点了点头,不等我问便交代,那人是个读书人,他们在外偶遇,几个月间便许了终身,约定生死相依。我问她,眼看要嫁人了,便是心里有人又能怎样。她下面说出的话更让我如耳边炸雷:“你替我出嫁!”

她脸色潮红,带着孤注一掷生死不理的决绝,对我快速说出计划。书生祖上是江湖人,有世间传说已久的人皮面具。她要我们互换,说她带我出门的时候,书生早已将我面貌画下。如今面具造好,我们只要戴上,便变换了相貌。我替她出嫁,她夜奔去找书生。我扶额,深觉我这小姐陷入情中,神智全都不在。我苦劝她,奔者为妾,她这么一跑,无媒无聘,将来嫁人连婚书都不好写。她不怕,两情相悦要什么婚书。我又说,她花容月貌,从此隐于面具,想摘时她也不得摘,万一被人认出来一世尽毁。

她轻笑,说书生爱的是她的人。我实在无法,便说人皮面具若不牢靠掉了,我们全都要倒霉。她拿出两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来,告诉我人皮面具没有书生家祖传的药水,至死不掉。只是我仍不愿意。她突然冲我跪下,泪如雨下求我成全。

她说:“将军府的荣华富贵我都给你,你用心为我筹谋,不也是为了不做丫鬟,跟我到将军府做屋里人吗?现在你不用做屋里人,我直接将正妻之位让与你!”我深深看她。她头上为我挡棍,少了块头发,如今才长出稀稀拉拉一缕。我闭眼,咬牙说:“我帮你。”她大喜,我接着一字一句:“我为的是你救我的情义。要不然,我也是有傲气的,我宁愿身为丫鬟进将军府打根基,也不愿顶着你的名义做什么正妻。”

那夜我与小姐对坐流泪,直至天明。天亮之后,她提包袱与书生私奔去,我坐花轿进将军府做主母。拜堂洞房,皆是我替。我变成蒋家大小姐,镇北将军府少主母。她变成偷了金银细软奔逃的丫鬟。将军府人丁简单,就我丈夫这一根独苗。只是这独苗却是个纨绔子弟,成日听曲看戏,架鸟玩鹰,气得我公公吹胡子瞪眼。

听说太子未废时,还曾青眼于他,属意他做女婿。只是此事刚订没多久,太子被废,他的独生女病死。现在看来,幸亏此事未成,否则太子的女婿是个纨绔子,传出去丢了太子面皮还连累将军府。如今我既嫁了他,便不会叫他这么浪荡下去。看准他吃软不吃硬,我便先日日投其所好,学他爱唱的曲爱听的戏。只是学得不成章法,唱出来连院子里那只鹩哥都不如。

我喂他养的鸟逗他训的鹰,什么好给它们吃什么,不出数月将那几只扁毛喂得圆润如猪。他见府里终于有人与他同好,跟他一起不务正业,倒也看我新奇起来。只是我五音不全,唱戏唱得他头疼脑热,实在睡不着便起来指点我一二。我学得认真,悟得快,他也教得渐渐勤快,每日天不亮便拉我起来吊嗓。我将他的鹰养肥,他气得火冒三丈,责令我日日遛鹰,给他遛瘦为止。他怕我伤着他的鹰,亦步亦趋在我后面跟着。一来二去,我与他日渐亲密,慢慢变得无话不谈。我又会做美食、会讲故事,他便越来越喜欢围着我转,出去得都少了。喜得镇北将军夫妇直夸讨了个好儿媳。每日我都讲故事给他听。从我逃难的见闻,到民间流传的皇家秘辛,变着法给他讲得有趣些。他说我比说书人讲得好,都不用到茶馆去听书。有一日我兴起,给他讲了个他祖辈的故事。

镇北将军是世袭的,因为他有个好曾祖,少年时平民乱、打地痞保一方平安,壮年时参军打蛮夷,屡立战功救下无数百姓。民间传说中,他是神一般的英雄人物。我丈夫虽知道自己曾祖战功显赫,却着实没听过民间传说。我公公谨慎,不敢讲祖辈英雄,怕我丈夫从小桀骜,知道了更是骄纵。我如今一件一件地讲给他听。他初时听得兴致勃勃,后来越听越沉默,只是眼睛精亮起来。打从我讲完老镇北将军的种种事迹,我丈夫走路都挺直腰板,呼呼带风。他从小习武,文韬武略均有名家教授。只是他玩心太重,不甚用功。如今重新捡起再学,他颇聪明,下了死力气,晨起舞剑,挑灯夜读,再不在外间流连。不出一年,他的师傅们都说他如今在同辈中已经佼佼。我逃难路上,多听民间传说,当今朝中乱象重重。太子被废,夺嫡者甚多。

我将路上听到的传闻都说与他听。他家中太平,乡土安宁,不像我一路逃难过来,听闻见识都多。他细细听我说民间传言,眉头皱得死紧。我穿插着再讲讲历朝来保国卫家的义士风骨,说得他深夜仍端坐书房思虑,与公公探讨朝中形势。公公恨不得到祠堂给祖宗上香,谢祖宗保佑他这棵独苗终于懂事。思索几日后他对我说,朝中如此下去,必有大乱。身为男儿当有一番作为,拨乱反正才不枉曾祖打下的名声。很快,我丈夫的话应验。

朝中四皇子联合北疆蛮夷起事,据说四皇子登基之日便有十六州送与蛮夷。当下皇帝偷偷离京躲避,一时烽火连绵,战事频起。镇北将军守疆御敌义不容辞,我丈夫跟着公公入了军中。从传令兵做起,再到先锋官,从小小战功到斩获蛮夷首领数十个,我丈夫同他曾祖一样,成为民间传说中的英雄。这些事我丈夫写给我的信里一概不提。他只同我讲,想念我给他讲故事的时光。时不时在战地中拈一朵花,拣几块漂亮石子,差下人从两军阵地为我送回。我婆婆年老,由我在家打理将军府一概事务,将府里理得清清楚楚。我既为将军府少主母,当尽力为他免去一切后顾之忧,由他安心立功去。

闲暇时看看他送回来的干花,把玩他为我拣的石子,却也不由低头笑笑。我这个丈夫,傻得可爱。我丈夫最后一战带兵打败蛮夷,少年成名在此一役。可毕竟大军都在边境,鞭长莫及,四皇子早于京城控了局势登了基。四皇子派人传话,前事一笔勾销,只要效忠,镇北将军府仍是世袭罔替。我公公和一干军中将领见事已如此,也只能暗叹一声接受提议,跟四皇子和和气气。我丈夫却不愿意。他回来后总是叫我一遍遍给他讲故事,讲他曾祖、讲民间传说的忠臣义士。我眼见他神情阴郁,每日闷闷不乐。我虽想和他朝朝暮暮,可我更愿意我丈夫身为男儿,在这世上风发意气。

我便劝说我丈夫,给公婆找个容身之地,我自尽力伺候尽孝。而他,自去干他的事。今后是生是死,都由心去。家里我自能料理清楚。我丈夫想了一夜,终是在清早不告而别。带着他在战场上培养的心腹,往京城去讨伐四皇子,勤王护驾去。这件事本是找死,谁知我丈夫数次九死一生,竟也真的做成。我丈夫拥立废太子登基,四皇子被我丈夫带兵围住,贬为庶人。我公公上表请辞,称年纪老迈需将养身体,乞皇帝将镇北将军之位与我丈夫。皇帝答允,亲自为我丈夫加封,而我夫贵妻荣,成为真正的将军夫人。就在这时候,我这小姐哭哭啼啼回来了。

作者/毒蛋糕

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衣不蔽体,方远坐在床头抽烟,神情餍足。

他说:“袁嘉辰抢我生意,我搞他女人,算是扯平了。”

我问:“谁是他女人?”

他掐灭烟头,望向我,“他心里的女人,还能有谁?”

我恍惚了一下。大哥你搞错人了吧,我只是那个病娇少爷的替身耶!

昨夜又被灌醉了。

我恍惚了一下。

袁嘉辰心里的女人,肯定不是我。

我还记得那天,袁嘉辰喜欢的女孩雪滢在走廊里扇我耳光。

就因为我跟他聊过...

就因为我跟他聊过几次语音。

他还跟雪滢讲,我只是她的替身,用来“解闷儿”的。

最后是方远过来救了我。

他把我带回包厢,替我擦干眼泪,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

袁少第一次光临紫晶馆会所,就看上了雪滢。

他选了雪滢陪他喝酒开心,还嫌不够浪漫,要求我伴唱。

包厢里,他向她表白:

“雪滢,我喜欢你。”

雪滢:“谢谢袁少。”

“做我女朋友好吗?”

“对不起,我只陪酒,不卖身。”

“不是让你卖身!做我正牌女友,我养你,以后你就不要干夜场了。”

“想包养我吗?对不起,我不卖身。”

他俩在那演琼瑶剧,而我,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女配,只能在角落里给他俩伴唱,烘托气氛。

唱的是陈慧娴的《千千阙歌》,袁少钦点的歌曲。

一曲唱完,一门心思扑在雪滢身上的袁少扭过头来,对我说:

“不许换歌,单曲循环十遍。”

我心里那个苦啊。

拉锯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大少爷失去耐心,换了一副面孔。

“你只喝酒不‘卖身’是吧?好,今天就让你喝个够!”

他指着桌上一排子弹杯里的烈酒,对雪滢说:

“喝一杯,500块。”

我心说还有这么好的事啊,我也想喝,我也想喝!

雪滢一言不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到第8杯,她跑出去吐了。

袁少靠在沙发上,一脸厌世的模样。

我凑过去:“袁少,我替雪滢喝怎么样?我只要200块一杯。”

袁少看都不看我,漠然说:“歌别停。”

这一夜,雪滢豁出命去,喝完了20杯酒,赚到了五位数的小费。

我唱了50遍千千阙歌,嗓子都冒浓烟了,只拿到1000块的基础小费。

呜呜呜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一连好几天,袁少天天来,天天点雪滢,每次都消费过万。

可惜,千金难买美人心。雪滢说什么都不肯做他女朋友。

后来,袁少消失了,大概是放弃了。

我跟雪滢说:“你把人家纯情少年的心伤透了。”

雪滢满脸无所谓:“我客户多,不差他一个。”

啧,凡尔赛。

不得不承认,雪滢有凡尔赛的资本。

她长得特别好看,性格清冷孤傲,冰山美人,是我们这最受客人追捧的女孩。

这天凌晨,我回到家快三点了,正准备睡觉,手机响起。

他的声音空洞疲惫:

啧,有钱人就是会玩。

“好吧,您想听什么歌?”

“千千阙歌。”

又是千千阙歌!我不理解,他对这种老掉牙的歌是有什么执念?

但客人的命令就是金科玉律,必须执行到位。

我清了清嗓子,轻轻唱起来: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等我一曲唱完,他说:“继续唱。我睡着了也不准停,一直唱到天亮。”

这,过分了啊!

我正想严词拒绝,他发来一笔转账,3000元。

“如果我睡醒还能听到你的歌,再补3000。”

我默默把转账收下。

我这几天上班没挣上啥钱,为了这6000块,就给他唱呗!

一遍又一遍,人肉单曲循环,最后都快给我唱魔怔了。

“我醒了,你不用唱了。”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我终于得解放了!

附带留言:

“昨晚我睡得很好,谢谢你。”

唉,可怜的男孩。

我没法告诉他真相。

其实,雪滢早已有了金主,是个五十岁的大老板。

她处于被他半包养的状态。

平时老板在外地,她就在会所上班。

周末老板回来,她就去陪老板。

两头赚钱赚到腿软,据说已经首付了房产。

这样的女人,又怎么看得上袁少那样的小屁孩?

我问过雪滢:“袁少条件也不错,关键是年轻帅气,对你又是真心,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雪滢点燃一根烟,“我十六岁出来,在这种场子混了五年了,阅人无数。袁少那种小屁孩,一看就不是富二代,估计是偷了父母的积蓄出来乱刷,要么花的是学费。你看他这些天都不来了,估计是钱花完了吧。”

说完,冰山美人吐出一口烟雾,缭绕着风尘与世故。

但我也没告诉雪滢真相。

其实,袁少的钱还没花完。

唱之前给3000,第二天睡醒给3000,从不拖欠。

听上去很爽。

但其实这钱真的不好赚,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有时候实在太困了,我怕自己睡过去,就用发卡尖端狠狠扎自己的大腿。

古有苏秦刺股,今有歌女扎腿。

没办法,都是为了活。

半个月后,我给妈妈转了一笔钱过去。

顺便问她:“弟弟的病怎么样了?”

妈妈语气低落:“还是不行,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准备换进口药。”

换进口药,意味着需要更多的钱,更多更多的钱。

这也意味着,我要更加卖力赚钱。

我白天开始接一些活儿,陪客户吃饭喝酒应酬,收取小费。

晚上8点赶到会所上班。

凌晨3点再给病娇少爷唱歌。

一连半个月,连轴转。

有时候累得坐在马桶上都会睡着。

这天晚上,遇到一个土豪客人,让我们几个女孩喝酒。喝一杯奖励666元小费。

我本来正犯困,一听这,立马来了精神,张牙舞爪冲上去就开喝。

最后什么时候断片的也不知道。

等我醒来,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我垂死病中惊坐起:“千千阙歌!”

我赶紧给袁少回消息:“实在对不起!昨晚喝多了,断片了,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过了一会儿,袁少回复我:

“客人给你多少钱,让你喝得这么尽兴?”

我心头一堵,觉得他这话不太好听。

我克制地说:“这是我的工作,没办法。”

他变本加厉:“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工作?”

“挣钱啊。怎么,你觉得寒碜?”

“何止寒碜,简直是jian。”

最后一个字他打的是拼音,但我知道写成汉字是什么。

我只给他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我的克制,替我保住了袁少这个VIP客户。

凌晨三点,他准时给我打来语音,一上来就道歉:

“对不起,昨失眠一夜,白天我控制不住暴躁,说话没轻没重,伤到了你。”

我说:“那倒没关系。就是有一个问题我特想问你,你为啥喜欢听千千阙歌?”

我很想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每晚需要听着别人唱歌才能入眠。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小时候我妈妈哄我睡觉,就喜欢唱这首歌。你的声音,挺像她。”

这下我明白了,原来这是他的摇篮曲啊。

“该不会觉得我有恋母情结吧?哈哈。”他笑了,很爽朗。

拨开阴翳见艳阳的感觉。

“放心,我没把你幻想成我妈,我只是好久没见她,太想她了。”

“那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可能是加拿大,也可能是英国,她换了联系方式,我找不到她了。”

我找不到她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一下子感受到其中的沉重。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弟弟。

我弟弟跟袁少一般大,今年也是十九岁。

弟弟学习很好,是全家的希望。

高三上半学期,他期中考试后突然晕倒。在县里、市里、省里的医院辗转了一个月,最终确诊。

白血病。

那时候我正在上大专,每天刻苦学习,准备考专升本。

弟弟确诊后,我在图书馆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平静地办理休学。

从学校出来,我脱掉牛仔裤,穿上黑丝袜,放下马尾辫,头发染成网红颜色,进了紫晶馆。

上班一个月后,我给家里汇了第一笔款。

爸妈从来没问过我钱是怎么挣来的,也许他们已经猜到了些许,只是不敢从我嘴里听到真相。

只要能救弟弟的命,用什么姿势挣钱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也不去想自己的未来了。就像机器一样挣钱,挣钱,挣钱。

而袁少的出现,挑动了我麻木许久的神经。

袁少讲完自己妈妈的事,我和他都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说:“明天下午有空吗,见面吃个饭?”

啊哟,袁少第一次约我见面耶。

我小激动。

但还是矜持地表示:“约我吃饭,要付小费的。”

他说:“算啥事,我差钱?”

这次出门赴约,我刻意打扮得很素淡,牛仔裤白球鞋,把头发梳成马尾辫。

我不想让他一看到我,就联想到我的工作。

我们约好在天桥上见面,袁少先到了,靠在栏杆上看手机。

颀长的身材加上慵懒的气质,在路人中格外显眼。

我小跑过去,“不好意思,久等啦!”

他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带我穿行在人流之中。

遇到人多的地方,他就把我拉到身前,紧紧地护着。

我仰头看着他,又想起了我的弟弟。

青春期时,弟弟的身高第一次超过我,他特兴奋地说:“以前都是姐姐保护我,以后我可以保护姐姐啦!”

爸爸在一旁开玩笑:“对,要是你未来姐夫敢欺负你姐姐,你就揍他!”

这时候我冒出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未来袁少欺负了我,我弟弟会揍他吗?

哈,白日梦赶紧打住。雨珂,你现在是在工作,身边这个男孩,只是你的客户。

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袁少情绪不错,话很多。

我认真聆听。心想说吧,多说话心情就会好的。

袁少忽然话锋一转:

“雨珂,我想问一下,雪滢有没有告诉过你,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哦?原来他还没有放弃雪滢啊。

我原本明媚灿烂的心情暗淡下来。

沉默良久,我索性跟他直说:

“我们会所,有一个超级VIP客户,是个姓韩的大老板。你只要能证明,你比韩老板更有钱,就能抱得美人归。”

韩老板,就是雪滢的那位金主。

听完我的话,袁少苦涩一笑。

我和袁少的这次见面,以期待开头,以索然结尾。

和他分开以后,我赶回家收拾收拾,八点半去上班了。

九点,袁少居然跑到紫晶馆来了。

他赶得不巧,今天是周六,雪滢不上班,去陪韩老板了。

袁少却说:“我今天是专门来找你的。”

我挺高兴。陪他,总比陪别的客人好。

可很快我又不高兴了。

他又让我人肉单曲循环千千阙歌!

包厢里,我一遍一遍唱,他一杯一杯喝酒。

喝到后来,他躺倒在我的腿上。我低头看着他的侧颜,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男孩哭了。

再后来,他睡着了。

我略感遗憾。那晚包厢里,他躺在我腿上哭泣,竟是我们最近的接触了。

之后,渐行渐远渐无书。

再见到袁少,是两个月后。

他来紫晶馆了。

我跟他打招呼,他对我笑了笑,敷衍而疏离。

他点了雪滢陪酒。

这一晚,他们两人在包厢里待了很久。

下班时我听领班兴奋地说,袁少今天又消费过万。

出了紫晶馆大楼,我遇到了袁少和雪滢。两人依偎在一起,难分难舍。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袁少侧头看向我,我当作没看见。

第二天上班,我在洗手间补妆,碰到雪滢,聊了起来。

雪滢往脸上扑着粉,跟我说:“那个袁少,人还是不错的。”

我问:“哪方面不错?”

她说:“各方面都不错。年轻,帅气,对我好。”

顿了顿,又补充道:“经济条件也不错,之前是我看走眼了。”

我笑问:“难道比你的韩大老板还有钱?”

“韩老板再有钱,也不是我的钱。”她叹气,“老家伙有家有室有儿女,我永远都是个三儿。袁少起码愿意给我一个正经名分,我年龄不小了,该考虑上岸了。”

雪滢到底是个明白人。

之后几天,袁少常来紫晶馆找雪滢。

我心里酸了几天,便不再把他放在心上,全身心投入工作。

由于工作卖命,喜欢我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每天能赚到很可观的小费。

有个客人特别喜欢我,就是上次666元一杯酒的那个土豪,一位三十多岁的单身男士,我们都叫他小方总。

小方总说,我那种喝酒不要命的疯劲儿感染了他,让他觉得特爽,特快乐。

有钱人的快乐我不懂。反正能让他快乐,我就有钱赚。互惠互利。

小方总出钱爽快,但就是喜欢灌我酒。

好几个晚上,我喝得七荤八素,要去厕所吐好几回,吐到怀疑人生,甚至想要放弃。

但看到手机上的转账,默默擦干眼泪,补好妆容,带着微笑回到包厢。

有一次下班,进电梯时遇到袁少。我醉得绊了一下,他扶住我。

“你还好吗?”

“挺好,谢谢。”

“要我送你回家么?”

“不用,我已经叫车了。”

“还是我送你吧,你这样叫人不放心。”

我头疼欲裂,终于控制不住脾气了:

“袁少,你是雪滢的客人,我不方便跟你走太近。以后咱们保持距离,好吗?”

我把他推开,趔趔趄趄走向出租车。

第二天,我又被小方总给灌醉了。

迷迷糊糊去上洗手间,在走廊撞了人。

那人顺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一下子被打醒了,定睛一看,竟然是雪滢?

冰山美人怒气凛然,“走路不长眼睛?”

我有点懵。

一起工作的好姐妹,走路撞了她一下,就要打我耳光?

“觉得无辜是不是?”她借着酒劲儿,指着我的鼻子开骂:

“无辜你妈**无辜。昨晚在楼下跟袁少拉拉扯扯,以为我不知道?”

我大无语。

她说:“我刚才看了他手机聊天记录,才发现你们以前整夜整夜地聊语音,还约过见面。藏得挺深啊你!他是我的客人,你不懂这儿的规矩吗?敢撬我的客人,活腻了?”

我垂着眼,不解释。

我不想跟她闹,她是这里的头牌,经理和领班的心头宝,我跟她争,吃亏的只会是我,没准还要扣我钱。

雪滢却不罢休,反手又是一巴掌,“喝多了是吗?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我帮你醒醒酒,让你记住什么是规矩!”

我差点又要挨巴掌,袁少及时走过来,挡住她的手。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她?”他语气里压抑着烦躁。

雪滢哭起来,“你还想跟我好么?这头跟我海誓山盟,转头又跟她勾勾搭搭,什么意思?”

袁少平淡地说:“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你跟她整夜整夜聊语音,聊世界局势呐?”

“那会儿你不是不搭理我嘛,我找个替身解闷儿而已。”他说。

我蓦然抬眼,错愕地看着他。

我一夜一夜地给他唱歌,哄他睡觉。原来,我却只是个替身,用来解闷儿。

当然,我没资格抱怨。毕竟收了人家不菲的小费,我也没亏。

但为什么,心里觉得膈应呢?

袁少避开我的目光,搂着雪滢,想带她走。

袁少说:“行了,乖,别闹,回包厢再说。”

“删了她!要么删了我!你选!”

我觉得有四个字适合形容现在的雪滢:

恃宠而骄。

袁少掏出手机,几下子操作。

“好了,已经把她删了。”他说。

他对她,真的是言听计从。

最后是小方总过来解了围。

我看出小方总有点生气,自己喜欢的女孩被人欺负,他面子过不去。但他对袁少很客气,似乎他们早都认识。

雪滢毕竟忌惮小方总,没再继续纠缠。

小方总把我带回包厢,用纸巾替我擦擦脸,“那个袁嘉辰,你离他远点,不是善类。”

我这才第一次知道,袁少的名字,叫袁嘉辰。

我说:“谢谢小方总,我跟他没关系,我是你的人。”

小方总乐了:“小美人儿,你说真的?那你别在这干了,跟着我吧?我给你租个房子,专门只陪我,每个月五万零花钱,怎么样?”

我听出他的意思。意思就是,要包养我。

可是陪人喝酒已经是我的底线。卖身,臣妾做不到啊。

我端起酒杯,“小方总,敬你一杯啊,谢谢刚才替我解围。”

说完,一饮而尽。

这酒,好苦啊。

这一晚回到家,我怎么也睡不着。

眼睁睁到了三点钟。

他已经把我删了。

一股强烈的悲伤涌上心头。最近一次这么悲伤,还是在知道弟弟病情那一晚。

之后天天用工作和酒精麻痹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悲伤的情绪了。

如今,我却不知道心里悲的是那个男孩,还是悲我的弟弟,还是悲我自己。

第二天,雪滢没来上班。她辞职了。

她终于上岸了,找到了完美的栖身港湾——年轻多金又痴情的袁少。

这次她是认真的,不但把工作辞了,还把旧金主韩老板给踹了。

一心一意要跟袁少双宿双飞。

韩老板大怒,本尊没露面,派秘书来把我们经理和领班大骂一顿,差点把场子都砸了。

经理和领班气疯了,声称要把姓袁的给做了。

小方总听说此事,轻蔑地笑:“好戏还在后头呢。”

我抿着酒,状作无意地问:“啥好戏,他们真能把一个大活人给做了啊?”

小方总说:“放心吧小美人儿,只有袁嘉辰把他们做掉的份儿,他们动不了他。”

我真的有点好奇,袁少是什么人。

不过我不会再追问。他对我来说已经彻底翻篇了。

我这辈子不会再唱千千阙歌了,一句都不会再唱。唱恶心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弟弟的病情,我不再关心任何人、任何事。

小方总又跟我表达了几次包养的意思,我都当没听见。

就差使用当时雪滢对袁少说的那套经典话术:“我只陪酒,不卖身。”

幸好我没这么说。

因为现实很快就来打我的脸了。

她没有祝我生日快乐,急切地跟我说:

“宝儿,你弟不行了,要尽快移植骨髓,不然撑不过两个月……”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倒是不缺合适的骨髓。

早在弟弟刚确诊的时候,我们全家就做了骨髓配型,结果我爸妈都没配上,我配上了。

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旦弟弟需要移植骨髓,我就会给他捐献。

但我的钱,还没做好准备。

骨髓移植的价格,是个天文数字。移植之后预防各种排异反应,也要花钱。

我算了一下,最少还差三十万,而且不算后续的治疗费用。

两个月,怎么才能挣到三十万,怎么才能挣到三十万,谁能告诉我?

“我需要钱,现在就要,现在就要,现在就要。”

“小美人儿,生日快乐呀!”

我有气无力:“谢谢。”

“怎么,感觉你不开心呀?”

“嗯,缺钱。”

“缺钱找我呀。”

我垂死病中惊坐起。

现成的金主,就摆在眼前。

要,还是不要?

我想起刚进紫晶馆时,领班跟我说的一句话:

“拿你拥有的,换你想要的。”

我出名了。

二十年来,我黎安安的大名第一次在学校震了三震。

我前脚刚对校草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白,扭头就把校霸给睡了。

事后校霸把我堵在墙角,危险地眯起眼睛:“怎么,想脚踏两条船?”

天知道,我当时心里慌得一匹!

第1章社死现场

我暗恋许言两年了。

许言性格冷淡,对追求自己的女生没太多印象,但对我绝对印象“深刻”,虽然在这里不算啥好词……

用我妈的话来说,我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天生就不知道矜持这俩字咋写。

于是,我恨不得一月有32天,一天有25个小时,时时刻刻出现在他面前。

他逃,我追,他插翅难飞。

我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直到美院的校...

直到美院的校花来找他,我才知道,我和许言之间,从来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那就先得到他的人!

然而当我醒来后,看着面前那张英俊却陌生的脸后,虎躯一震。

我TM好像……睡错人了?

在我N次整理思绪确认确实睡错之后,我压根都不带犹豫的就实施了跑路计划。

我将口袋里的全部家当——38元仔细叠好放在了床头。

就当作,酒后……那啥的补偿吧。

我的那只手还没离开,忽然被人攥住。

苏业醒了,挑眉看我,语调上扬:“便宜占完了就想跑?”

我赶紧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其实,这种事是相互的……”

他失笑,看着我的眼睛:“许言是谁?”

我一愣,有些窘迫:“……不认识。”

“哦,那你为什么骂了他一晚上?”

啊?

你确定不是告白了一晚上?

“既然你也醒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我拔腿就朝房门冲过去,刚跑两步,腰上一紧。等我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被苏业捞进了怀里……

我咽了咽口水,浑身僵硬。

“话还没说清楚,跑什么?”他将下巴垫在我的脑袋上,随手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气,语气慵懒。

“咳咳……”我被烟味呛了两口。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他随手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暼了眼床头的38元,伸手捏在手中把玩,眼中戏谑更甚:“这钱是给哥哥的?”

我的脸已经红得不像样子,多待一秒都会血脉喷张而死。

幸好这时房门被敲响,苏业手臂一松,我趁机逃脱,冲了出去。

那件事过后一连好几天我都没敢出现在许言面前。总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心虚得很。

“在做什么?”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我”了半天。

他的心情似乎不好,不耐打断:“出来喝酒。”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上已经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

他并不是在邀请我,只是通知我而已。

我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越是自我压抑,心里的苦涩便越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我盯着手机上那一通通话记录,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起码在他难过时,想到的人是我。

黎安安,你多少是不一样的!

这两年来,许言的追求者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我这样随叫随到,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

虽然得到了“脸皮最厚”的称号,但起码让许言在众多差不多漂亮,差不多可爱的女生中牢牢记住了我的名字。

走到酒吧,灯红酒绿,我皱着眉头好一阵找。

脚步一顿,好像有人在看我。

一抬头就对上了一道淡漠的视线。

苏业身边围了不少人,几个小弟开始起哄。

“业哥,那边有个妹子在看你,还挺可爱的,喊过来坐坐?”

几人哈哈大笑,只有苏业没什么表情,盯了我一眼,眼神淡淡的,像是陌生人。

“可爱吗?”他反问一句,“应该是残暴才对。”

那话更像是说给我听的,联想到那天晚上的惨状,我的脸瞬间红了。

他绝对是认出我来了,我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原地埋了。

第2章暗恋的心酸

许言终于看见我,皱眉喊了一声:“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啊。”

我赶紧跑过去,还是老规矩,空一个人的距离坐在他身边。

许言不喜欢离他太近,这个动作我做了两年,现在都已经成了身体的条件反射。

对别人来说心酸的举动,我早已做到麻木,甚至连感伤的心思也没有。

许言盯了我一眼,不耐道:“过来,坐近点。”

我怔愣一瞬,心里乐开了花。

我知道许言心情不好,不断找话题逗他开心,他只是淡淡地“嗯”一声,然后一杯接着一杯,不断灌自己酒。

我有些心酸:“你别喝了。”

他根本不理会,我直接上手去抢他的杯子,他随手一掀我就倒在了沙发上。

沙发很软,身上一点儿都不疼。

但是心里突然好痛。

我低着头,努力藏起自己这副可怜的模样。

美院校花乔馨突然出现,还坐到了许言的对面,她二话不说,就着许言的酒杯灌了一大口酒。

乔馨呛得直咳嗽,骂了一句:“什么破酒?”

许言伸手大概想是帮她拍拍背,可手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乔馨。

既凶狠又难过。

我和他离得太近,校花来后,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体陡然紧绷——紧张、兴奋,并快乐。

只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真辣,一点也不好喝。”乔馨放下酒杯瞟我一眼,对许言揶揄道,“交女朋友了?”

许言终于正眼扫了我一眼,没说话,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

还是乔馨用过的那个杯子。

我盯着桌上那个杯子,杯沿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唇印,也是许言刚才灌酒时嘴唇停留的位置。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

有些事情原本也不用说得太清楚,是我自己太过异想天开。

“你不也交男朋友了?”许言这话闷闷的,眼底是压抑的翻涌情绪。

乔馨摊手笑了笑:“你说那个啊,分手了啊,哦,今天早上刚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许言一怔,扭头看向我。

那眼神太过直白,简直是明晃晃地在质问:你为什么会出现?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可他难道忘了吗,这一次不是我死皮赖脸要来的,是他心情不好,主动要我过来的。

但是没有人会在乎这些,总之,我成了三人中多余的那一个。

我默默苦笑,起身想找个借口离开。

隔壁桌突然“砰”的一声,苏业踹了桌子一脚,站了起来,扬着下巴扫来一眼。

“喂,年纪轻轻眼神就不好使?老子在这坐半天了,你跑那桌干什么去?”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在跟我说话吗?”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这里还有第二个黎安安?”

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我只想用最后一分力气体面地离开。

“不好意思,我朋友叫我,失陪了。”

我低着头跑了过去,刚在边缘位置坐下,又听见某人不满地啧了一声,苏业指节叩了叩身边的位置,语气很凶:“坐那么远,我能吃了你?”

我现在失恋了,我很伤心好吗。

这个家伙怎么这么讨厌,语气恶劣得要死。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抬头瞪了他一眼,大喊:“你又不是没……”

喊到一半,我就后悔了。

完了……

又是社死的一刻。

全桌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一个小弟笑道:“我就说业哥怎么做起了好人好事,原来是小嫂子啊。”苏也看着我,表情古怪,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

气氛马上又热闹起来,我这才抬起头,却发现隔壁桌的许言正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心底一痛,眼眶顿时红了。

苏业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突然起身,拽着我的手就走。

第3章天上的星星

他把我堵在安全通道里,扣着我的下巴,语气很凶:“有情哥哥还敢来招惹老子?嗯?”

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他弄得我有些痛,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到他的手上。

他一愣,气笑了:“你还委屈上了?”

我甩开他的手,蹲下去,抱住自己,将脸埋在膝盖里,大哭特哭。

苏业皱了皱眉,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哭得这么难看,也不怕丢脸?”

我哽咽着吼他:“要你管,反正这里又没人看见,我想哭就哭!”

当着许言的面不能哭,背着他还不能哭了吗?做人怎么这么难,暗恋怎么这么辛苦!

“操,老子不是人啊?”

我别过头去,破罐子破摔:“反正在你面前更丢脸的事都做过了,也不差这一次。”

苏业愣了愣,竟然被我说服了,点点头:“好像也是。”

“抬头。”

我下意识按照他说的做,刚一抬头,下巴就被他扣住,嘴上一片温软,大脑一片空白。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惊到,一时都忘记推开。

“不哭了?”他戏谑道,从我的唇上移开,又亲了亲我的眼睛。

“你你……你不要脸!”

我指着他的手都在哆嗦,被苏业一把捉住,使劲擦了擦。

“你有病吗,好痛!”

他瞪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凶:“这只手刚才碰过渣男了,必须擦干净。”

“你你你欺人太甚!”

我词穷了,十八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比我还不要脸的人。

苏业弯了弯嘴角,逐渐逼近:“还有更不要脸的呢……”

我小脸通红,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最后闭眼朝他胯下一踢,连滚带爬地跑路了。

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吓得我更加不敢回头。

呜呜,苏业大佬,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出了什么意外你负全责。

跑出来后正对上许言的视线,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脸上还泛着潮红,很难让人不误会。

他沉声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我暼了一眼乔馨,咬着嘴唇,忽然什么也不想解释了。

你女神就在旁边坐着,还假惺惺管我干什么?

我别过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我没事,有事也用不着你管。”

这真是两年以来,我对许言说过最硬气的一句话。

很明显,许言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他有些恼怒。

“我脑袋被门挤了才会想管你的事,你自甘堕落是你的自由,谁也管不着!”

原来男神也会说尖酸刻薄的话,而且说出来杀伤力还出奇的大。

我呆住了,刚控制下来的眼泪又开始在眼底翻涌。

为什么我在你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

喜欢上一个人难道就应该卑微到尘埃里,任你随意践踏吗?

“老子的人当然用不着别人管。”

苏业一手扶住墙壁,艰难地踱步过来,抬起下巴,表面上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只有我发现,他那张帅脸轻微扭曲在了一起,看来后遗症还不小……

许言站了起来,指着我骂:“黎安安你竟然不学好,和这种家伙混在一起,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

我原本想要解释,话却哽在了喉咙,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我的解释。

许言还想多说点什么,苏业一个眼神递了过去,身后那群小弟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摩拳擦掌。

“哟,校草呢,劝你对我们业哥和小嫂子说话客气点,兄弟几个的拳头那可比铁还硬。”

许言动了动嘴角,吓得不轻,愤愤地坐下。

我跑了出去,不想看见他这副窝囊的样子。

他是我仰望了两年的星星,他不应该低声服软,落入凡尘的泥地里。

第4章决定不喜欢你了

自从那天过后,我好几天都没出现在许言面前。互不干涉,互不打扰,这样就很好。

一个人去食堂打了饭,还没坐下,有人招呼我:“安安,赶紧过来,你男神搁这儿呢!”

许言扒着碗里的饭,甚至懒得看我一眼。

我有些尴尬,“不用了,我坐另一边就好。”

许言一愣,抬头看着我,眼底复杂:“过来。”

大概我的身体已经习惯听从许言的命令,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朝那边走过去。

我像是个木偶人坐在他对面,觉得很别扭。

他的室友终于发觉异样,开始不停地找话题。以前这个活总是我来干的,我每次都能把他的兄弟们逗得哈哈大笑。

他的朋友都很喜欢我,除了他自己。

许言始终不吭一声,我也只是静静吃着饭。

食堂里周围很嘈杂,只有我们这一桌气氛有些诡异。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唏嘘,我抬眼一看,是苏业的小弟,前两天还在酒吧叫我小嫂子来着。

我视线偏移,他旁边坐着的不是苏业还能是谁……

小弟啧啧了两声:“业哥,您做人真是大度啊,小嫂子在陪别人吃饭,你也不生气?”

苏业没说话,冷着脸暼了我一眼,然后移开。

我赶紧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业哥,小弟想喝杯奶茶,饭卡里没钱了,业哥支援点?”

苏业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

那小弟胆子肥得很,继续说:“业哥别小气啊,我刚才还看见你从兜里拿出三十几块钱,现在这年头还有几个用现金的?弟弟体恤你,这就帮你去用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那天晚上的三十八块?

他还带着呢?

苏业气笑了,掏出一叠纸票,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八,“想要?”

小弟连连点头。

苏业捏着那一沓钱狠狠在那人脑袋上敲了一下,骂道:“这是老子的卖身钱,你在想屁吃呢!”

那小弟眼睛都直了,不可思议道:“业哥,谁这么大胆子敢用三十八块来侮辱你?”

苏业没说话,只是又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动了动嘴角。

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但能看清他说的三个字——白眼狼。

我脸一红,慌乱低头,但死不承认。

我怎么算白眼狼?

第一次酒吧那次意外我俩都喝多了,责任对半。

第二次他虽然帮我解了围,但也是强吻了我的补偿,两个相欠,怎么搞得我还欠他一样?

理清楚思绪,我终于有底气怒视苏业,却发现许言正冷眼看着我,脸色黑得吓人。

他的室友小声道:“安安,和许言吃饭的时候就别和其他男生眉来眼去了吧……”

许言直接将筷子摔在桌上:“你管她干什么,她爱和那些混子在一起咱们可管不着!黎安安,我真没想到,现在你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

说完,端起餐盘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我是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多看一眼都嫌弃。

他室友有些尴尬,“你……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前几天你和许言告白,我都以为你们已经要在一起了……”

是啊,当时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我的感情,一次都没有。

两年了,铁打的人也该知道累了。

我摇摇头,对他说:“麻烦你帮我给许学长带句话,就说……我已经决定,不喜欢他了。”

第5章闯入

决定放弃一个喜欢了两年的人,说不难过是假的,我几乎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一个人沿着湖边转悠,捡起石头用力地砸向湖面,一颗接着一颗,像是要把心底的不如意通通都扔出去。

“啊——”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低头想捡那块大石头,下一秒,脑袋砸到了一堵肉墙上。

“眼睛长在下巴上了,走路都不知道抬头?”

还是那副贱兮兮的语气,我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我直接横跨一步,绕过他,继续走。

苏业反手抓住我的手腕,笑了笑:“哟,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我大惊,抬头瞪着他。

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幸好这附近没什么人。

我松了口气,挣开他的手。

“我那天穿的是裙子。”

苏业:“……”

是条粉色的小短裙,许言最喜欢的颜色。

他皱了皱眉:“别穿那条裙子了,穿上像个未成年,下次换成黑色。”

“我又不是穿给你看的……”

我一顿,反正我也不想穿给那个人看了。

不穿就不穿了吧。

“和情哥哥吵架了?”他盯着湖面,漫不经心地问。

我叹了口气,连情哥哥都算不上,只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而已。

“用不着你管,我要回宿舍了,你一个人慢慢看湖吧。”

苏业抓住我的手,将我抵在树上,戏谑道:“刚把老子睡了,扭头就为别的男人要死不活的。你胆挺肥啊,都渣到老子头上来了?”

我有些慌,毕竟校霸的大名如雷贯耳。

我一低头暼见了苏业兜里的十元大钞,顿时有了底气,“那晚的钱已经结了,咱们两不相欠。”

“呵。”他弯腰逼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老子就只值三十八块?”

我有些心虚,连声音都弱了下来。

“那天兜里只剩那么多了,全都给你了……”

我?!!!

这个人还要不要脸了,这种事明明是女生更吃亏,究竟是怎样厚的脸皮,才能支撑他把这句话说出来的?

我愤愤地抢过他的手机,扫了二维码,恶趣味地转过去二百五十块!

我抬头瞪着他,期待着看他生气的样子。

苏业却只是勾了勾唇,淡定道:“幼稚。”

那条转账苏业根本没收,隔了24小时又给我退了回来。

因为金额是250,所以才不要?

哼,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我是不会再转一次钱了。

恶劣的家伙,再见,再也不见!

当天晚上,我收到了苏业的邀请,明天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我头皮发麻,懒得理会。

没多久他又发了一条消息:“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我纠结了许久,才回了一个“好”。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先去买了一份礼物,再赶去酒店。推开包厢的门,里面乌泱乌泱全是人。

这种恶劣的家伙,朋友竟然这么多?

“小嫂子,你终于来了,业哥都等急了!”

又是那个小弟,好好的人为什么偏偏长了一张嘴啊?

我一抬头就对上了苏业一张似笑非笑的帅脸,他坐在包厢中间,冲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站着没动,一度怀疑我眼花了,为什么乔馨正坐在苏业的身边?

我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

苏业叹了口气,忽然放柔了声音:“乖,过来。”

我老脸一红,赶紧走过去。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到了他身边。

苏业眼尖,瞥见我手里的纸袋子,挑眉笑道:“送我的?”

我赶紧把东西塞进他怀里,敷衍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他笑了笑,恬不知耻:“你来了,我当然快乐。”

另一边的乔馨笑着插话:“业哥,你来看看我的礼物,是你最喜欢牌子的最新款运动鞋。”

校花果然出手阔绰,一双大牌运动鞋得好几千呢,比我一个月的零花钱还多。

对比下来,我送的礼物多少有些寒酸。

乔馨笑开了花,“也赶紧看看安安的礼物是什么吧,我都有些好奇了。”

我有些尴尬:“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猪存钱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乔馨“啊”了一声,惋惜道:“那还真是可惜,业哥从来不存钱的呢……”

我的尴尬又增加了一分,脸都要笑僵了。

一只手忽然捏了捏我的脸,然后又扯了扯,苏业满意笑道:“媳妇真好,勤俭持家,我很满意。”

我顿时垮下脸来,什么叫你很满意啊,我那是故意买一个小猪来恶心你的好吗。

一只手捏的不满意,苏业竟然两只手一齐上了,边捏边笑:“就喜欢这种小肉脸,捏起来舒服,亲起来更舒服。”

我的脸又又又红了!

呜呜,真的不是我没出息,实在是敌人太强大。

另一边脸上没有二两肉的乔馨,脸色不太好看,“业哥真会开玩笑,女生太胖了穿衣服会不好看的呢。”

苏业掀了掀眼皮,一直盯着我,喊了一句,“肖二,你不是喜欢瘦的吗?来,给你个机会和美院校花交朋友。”

肖二就是那满嘴跑火车的小弟,他红着脸凑了过来,挡在了乔馨和苏业中间。

乔馨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却又碍着苏业的面子不敢多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睫毛又翘又长,我正面命中了那份颜值暴击,顿时头晕眼花。

我的心脏越跳越快,怎么也控制不下来。

我被死对头拿着一叠账单堵在了墙角。

明明是我的猫大了肚子,结果他的猫却「精神萎靡」进了医院。

就离谱。

橙子最近不对劲,很不对劲!

以往我放在它碗里的罐头和零食从来吃不完。

可最近,碗都比它的脸还干净。

倒是比以前能吃多了。

不过,能吃是福。

自己的亲闺女,还能怎么办,养着呗。

我蹲在橙子的小窝旁,像往常一样撸着它的小脑袋,结果下一秒,橙子喵的一声吐了?!

吐完后又挪了一个干净的地方趴在那闭上了眼睛,肚子大的夸张。...

吐完后又挪了一个干净的地方趴在那闭上了眼睛,肚子大的夸张。

我???

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

我傻了,立马拿出手机一顿操作。

呜呜。

万千网友总结出来的经验就在首页置顶着:肚子大了怀孕了呗?这有什么好猜的。

怀孕了?!

我怒了。

特么的,哪只狗渣猫,等我找到了非得阉了它。

「橙子,别怕,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检查。」

拿上包换好鞋把门打开,看着门口站着的貌似要敲门的男人,一句卧槽脱口而出,我着急的眼前都出现幻觉了?!

我竟然在我家门口看到秦亦了?!

呼!

深呼吸,淡定,千万别着急。

我给自己打了气,然后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嚯,人还在。

一声冷嗤传来。

嚯。

不是幻觉,真的是秦亦。

我的拳头硬了。

任谁在自家门口被死对头从鼻孔里哼出来的音节刺激都会拳头硬的。

「你来干什么?」

我语气,听着倒像是要干架的。

秦亦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我怀里的橙子,「我的猫最近和你的猫交往过甚。」

「……」

我愣了几秒,然后,反应了过来。

「原来搞大橙子肚子里的那只渣猫是你的。」

我声音大的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了。

秦亦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这是承认了?!

呵。

天道好轮回。

这不,我报仇的机会来了。

我清了清嗓子,一肚子斥责教育的话正要滂湃输出,结果,秦亦抢先一步,语气更是透着一股子的冷冽。

「麻烦你和我去宠物医院一趟。」

哟。

认错态度还挺好。

可惜,晚了!

「秦亦,你……」

显然,我低估了秦亦的不要脸。

自己养的猫犯了错,竟然还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谁给他的底气,就因为他长得帅?!

望着已经走到电梯口的那道颀长的身影,我咬咬牙,算了,先去医院再说,毕竟我怀里的橙子还难受着呢。

去医院的路上,秦亦专心开着车,一言未发。

我自然也不会去主动的和他说话。

很快宠物医院到了,我跟在秦亦的后面,一直走到一间输液室门口才停了下来。

我一愣,「秦亦,你带我来这干什么,挂号是在外面。」

秦亦幽幽的看了我一眼,长腿一迈直接进去了。

过分了。

我气冲冲的跟上去想要问清楚,结果,就看到秦亦走到一只正在输液的猫面前很温柔的摸着它的小脑袋,慢条斯理的开口。

「介绍一下,我儿子,sugar。」

「你叫它sugar?」

秦亦挑了挑眉,「有问题吗?」

我咬着牙没说话。

Sugar?

这个名字?

我的眉头几不可查的拧了拧。

忽略掉心里的怪异,我看着秦亦的猫,好家伙,那猫竟然眯着眼睛斜了我一眼,这就算了,它还对我怀里抱着的橙子一副避而远之的模样。

果然是只渣猫,和它的主人一样欠。

本来怀里恹恹的橙子在看到sugar之后,情绪明显的激动了起来,两只肉嘟嘟的小爪子一个劲的在我怀里扒拉着。

恨铁不成钢。

那声冷嗤又响了。

我咬着后槽牙,难怪秦亦带我来医院,想卖惨?

我不吃这一套。

「秦亦,说说吧,这件事想怎么解决?」

我语气清冷,态度睥睨,妥妥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嗐!

真不怪我,从小到大,我在与秦亦的对峙中从来都是惨败的一方。

现在秦亦这么大个错处被我抓住了,我可不得想法设法的奚落他,鄙夷他,弄死他。

教子无方!

啧啧啧。

就在这时,护士将病历送了过来,我的余光瞄了一眼,然后,猛地一怔。

过度疲劳?

注意节制?

我艰难的合上因为震惊而微张的下巴,这个时候抱着橙子跑,还来得及吗?

难怪秦亦刚才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牵起嘴角听我质问,我以为他是因为愧疚,没想到这厮是在这等着打我脸呢。

奶奶的,秦亦这个王八蛋还是和以前一样,蔫儿坏!

在秦亦那双弥漫着玩味的深邃眼眸中,我的思绪渐渐的飘散。

我家是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四周矗着的都是些古旧的四合院,每家门前都会有一条潺潺的河流。

我在那沧桑的青砖上留下了无数的足迹,跑了五个四季轮回。

到了第六个的时候,秦亦和他妈妈来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像秦亦那么好看的小孩,也有可能是身边还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绿叶衬托,七岁的秦亦穿着笔挺在人群中格外的醒目耀眼。

我竟然肤浅的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哥哥肯定很好相处。

于是,他们搬过来的第一天,我就特地去摘了树上的桑葚,又大又圆又紫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

秦亦妈妈很温柔,眉眼弯弯的就带着我进去了,我笑着想,妈妈这么温柔,那小哥哥肯定也很好。

「亦亦,邻居家的小妹妹过来了,快出来。」

接下来,我被打脸了。

见秦亦从房间里出来,我捧着桑葚,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用力捏坏了,「哥哥给你,特别甜。」

那是我第一次给小男孩摘桑葚,爬树的时候树枝划到我腿了我都没哼一声。

结果,秦亦眼皮子只是掀了掀,看了我一眼,那张小嘴吐出了两个字,「不要。」

我一愣,要是搁现在,我会直接将手里的桑葚砸他脸上,爱吃不吃。

可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于是,我立马塞了一个到嘴里,像是证明,一边嚼着一边开口,「哥哥,你看,很好吃的,你尝尝?」

秦亦很嫌弃的看了我一眼,「真丑。」

六岁的小姑娘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可是也堪堪知道了什么叫「丑」。

哇的一声,我哭的撕心裂肺,整个院子里都是我的哭声,就连屋檐下那一排的小鸟都被震飞了。

秦亦的下场自然没好到哪里去,被他妈妈揪着耳朵拧到了我的面前,让他向我道歉。

小小的秦亦冷着眼,瞪了我一眼,十分倔强,「我不,本来就很丑,全是颜色。」

那天,我是哭着跑回家的。

回家之后,我就去照了镜子,桑葚的颜色全部印在了我的脸上,一块一块的,是真丑。

然后,我哭的更伤心了。

第二天,秦亦妈妈特地带着秦亦上门道歉,秦亦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了几颗糖,小孩子嘛,忘性大,更何况还有糖吃。

于是,我和秦亦和好了。

这只是我单方面的以为和好。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人心险恶四个字,小小年纪的秦亦在智商和心思上明显的胜我们……不,是胜我一筹。

明明我和他一起去摸鱼的,结果被大人发现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的是我。

明明我和他一起去果园偷摘果子的,结果被看院子的大狗追了一路哭天喊地的还是我……

诸如此类的明明,结果到最后都是我出来承担明明的后果。

我委屈,我愤怒,可我又无可奈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爸妈把秦亦当做教育我的正面典范。

我对秦亦的不满和怨恨,也是从那时候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的。

后来,秦亦和他妈妈离开了小镇。

我可开心了。

可秦亦留给我的阴影实在太深,以至于我上了大学,心里对男人还是抱着避而远之的态度,越是帅的我离得越远。

工作之后,眼看着我就要慢慢的从阴影中走出来,秦亦又出现了。

之前关于我们公司被收购的消息就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直到正式被收购那天,我们作为员工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说白了,只要不影响我们的薪资,谁当老板都一样。

只是我做梦都没想到,收购我们公司的人竟然是秦亦。

那么多年没见,秦亦不仅没长残,反而更加的清俊挺拔了,身上那股子成熟男人的气质惹得公司好几个女同事捂着嘴啊啊啊。

我慌了,年少时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我对秦亦最后的回忆就是那双深邃幽暗且透着不明情绪的眼眸。

我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可我的工作岗位以及手里捧着的一大束鲜花不允许,我被老大推到了最前面。

那一刻,我连辞职报告的理由都想好了。

结果,花没送出去,秦亦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就自顾自的走了?!

他没认出我?

那束欢迎秦总莅临的花最终被插在了秘书部茶水间的花瓶里,而我身为新老板的秘书,正在茶水间给老板磨着咖啡。

送进去的时候,我的心情既忐忑又抱着一丝期待。

毕竟,这份工作的薪资还是很客观的,又不需要处理复杂的同事关系,再加上我这个人又很懒,实在不想再去费尽心力的找下家再和新同事磨合。

我期待,秦亦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江南小镇上那个被他处处算计欺负的小姑娘。

「秦总,您的咖啡。」

秦亦埋首于那一堆文件里,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

我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瞧这样,显然是不记得我了。

嘿,真好。

我没多想,以为秦亦又让我拿什么文件。

这次,秦亦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了那扇宽大的落地窗前。

日薄西山,天边尽是一层层晕着暖光的晚霞。

透过窗户射进来的时候正好落在秦亦的身上,该怎么形容那么副画面呢,就很美好,很安谧,秦亦整个人沐浴在那片光晕中,犹如神祗。

许是听到身后的动静了,秦亦转过身,脸上的神情完全没了之前工作室的凝重,反而多了几分的玩味和轻佻。

我后背一凉。

下一秒,秦亦开口了,他说,「简糖,好久不见。」

我懵了。

我早该想到的,秦亦这厮的劣根性哪里会这么轻易的清除。

想来,他早就认出我来了。

我稳了稳身子,语气尽量正常,「秦总,我该下班了。」

这班,终究还是上不得了。

真是头疼。

秦亦眉头一挑,倒是没说什么,直接挥了挥手,离开的时候,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呜呜呜……

让我万万没想到,正当我想辞职,却被老大告知,秦亦昨天只是来露个面,只是重大决策需要经过他。

好在,那日过后,我和秦亦只除了公事上的接触,一直算是相安无事。

蓦的,一阵猫叫声,将我飘散的思绪拉了回来,原来是秦亦的猫输好液了,护士在帮它拔针。

秦亦抱着猫,眼神却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往后一退,秦亦笑了,笑的森白。

这个点的输液室外面,都没有什么人,幽深静谧的长廊上只有我和秦亦以及两只猫。

沉默了半晌。

秦亦开口了,「简糖,说说吧,这件事想怎么解决?」

这语气,这态度,这模样。

真欠揍。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橙子,正想着该怎么说的时候,一道黑影朝我压了过来,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秦亦逼到了墙角。

他单手抱着猫,另外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叠账单杵到了我面前。

我只看了一眼,头就晕了。

秦亦的猫是镶了钻吗,输个液竟然要这么多钱?

后面那一串的零是护士手误打上去的吧?

我干笑几声,抱着橙子的手紧了紧,「那个,秦亦,你看,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孩子还小,不懂事,闹着玩的,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

啊啊啊,憋屈!

又是那种熟悉的无可奈何的感觉!

秦亦嘴角一勾,「原来你还记得我们认识那么久了。」

我一愣,四目相视,秦亦的眼底全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亲兄弟,明算账,交情是交情,赔钱该赔钱。」

我抖了,被气的。

怀里的橙子动了一下,我一惊,立马想起来了,凭什么?

现在身心俱疲的是我闺女!

我一下子又有底气了。

「秦亦,麻烦你搞清楚状况,你儿子只是输了液,我女儿可是怀孕了。现在,身心俱疲的是我闺女,你哪来的脸让我赔你钱的?」

冲动果然是魔鬼,听听,我对我老板放狠话了。

秦亦冷笑一声,突然俯身凑近,我心猛地一跳。

「怀孕了?」

「简糖,这猫,是你捡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橙子的确是我在小区楼下捡来的,当时它被放在了一个纸箱子里扔在了路牙上,我下班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那么小小的一只,可怜极了,于是就把橙子带回了家细细的养着。

「你连猫生病了和怀孕了都分不清,果然是亲妈。」

我发誓,秦亦后一句嘲讽味道浓烈。

分明指责我是个后妈,一点都不关心猫,难怪他问我是不是捡来的。

一时之间,我都忘了辩驳,直接抱着橙子就去挂号了。

秦亦来的这医院,除了贵没别的缺点。

挂好号后,立马就过来了一个陪护。

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

我看着手里的报告,彻底傻眼了。

就连秦亦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都不知道,「啧,消化不良呀,你这得给你闺女乱吃多少才能让它成这样。」

妈的,好想打死他。

不过,橙子没有怀孕,那他的猫过度疲劳注意节制关我屁事。

赔钱?

做梦。

想到这儿,我嘴角再次扯起了一抹类似得意的弧度,「不好意思了,我家猫没有怀孕,一场误会,秦总,那我就先走了,好好照顾你的猫,别又……」

我没说完的话被秦亦举到我面前的手机打断,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里,橙子屁颠颠的迈着小短腿将罐头,零食,各种吃的乐此不疲的叼在嘴里,然后送到sugar面前,那副谄媚亲昵的模样,简直没眼看。

然后,下面就是马赛克了……

某人欠揍的声音恰时的飘了过来,「简秘书,不知道现在我有没有脸让你赔钱,嗯?」

啊!

渣猫误我!

直到最后,我抱着橙子上了秦亦的车回去商量索赔事宜的时候,我的脑子都是嗡嗡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偏偏又想不起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等视线里的景物越来越熟悉的时候,我恍然,秦亦怎么知道我住哪?橙子怎么会找得到秦亦的那只猫的?!

除非……我不敢想!

可现实又甩了我狠狠的一耳光。

秦亦和我一起进了楼,上了电梯,在我目瞪口呆下,秦亦嘴角勾着笑的走向了隔壁那套房,然后按下了秘密。

滴的一声。

门开了。

除非后面的猜想得到验证了。

秦亦这厮竟然就住在我家隔壁?!

「进来吧,有东西给你看。」秦亦语气格外的轻柔,甚至嘴角边的笑容都仿佛真挚了许多。

那模样,我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我啥也不想看,我想回家。

秦亦像是看穿了我心里的想法,没开口,只是弯腰将怀里抱着的sugar放在了地上,不过三秒,我怀里的橙子嗖的一下跳了下去,追着sugar进了屋。

呸!

渣猫!

像极了小时候人狗不分的我。

我咬着牙,在秦亦轻佻的眼神注视下,步伐沉重的进了屋。

一进屋,一股子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明就在一层,秦亦的这个房子显然的比我的大得多,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张很大的床,除了一个卫生间是隔开的,其他全部打通了,一眼就能望到底,这风格,和秦亦的人一样怪。

我心里暗暗腹诽一番,这时,秦亦站到了我的身侧,伸出手指了指阳台的方向。

我望过去,瞳孔微缩。

秦亦的阳台很大,与这空旷的室内完全不一样的是,秦亦的阳台倒是摆放了不少的绿植,花花草草的很是亮眼。

前提是那些花花草草没有倒了一片。

秦亦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了一叠账单,「除了sugar看医生的费用你需要赔偿之外,还有这些。」

我被碰瓷了吧?!

接过秦亦手里的单子,我看了一眼,特么的,秦亦阳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是从天宫搬下来的吗,就离谱。

而且,凭什么要我赔,又不是我把它们摔在地上的。

「喵!」

这声音,我心头一跳,看了过去。

橙子,我的大闺女,此刻正欢快地伸着小爪子轻轻一推,阳台上一瓶完好的水培植物就这么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阵清脆的玻璃坠地的声音。

橙子献宝似的拱了拱趴在那的sugar,让它看一看,结果sugar理都没理直接将头转向了另外一边,然后橙子依旧凑了上去……

妈的,这画面,没眼看。

「还需要看其他的东西吗?」

秦亦双手抱肩冷笑,一副「我证据多着呢」的样子。

我心梗了。

「那什么,秦亦,你还缺闺女吗,我看橙子和sugar挺般配的,要不,橙子给你抵债,孩子大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得自己学会承担。」

我试图卖惨激起秦亦的同情心。

秦亦好像动摇了,略微思索,再次开口,「简糖,你不会没钱赔吧?」

我脸都气红了。

没钱很丢脸吗,况且我是买了房给自己置了业,除去每个月的房贷我的生活还是挺滋润的,谁能想到我会遇上他这个克星。

「不过这样好像还不够还,会做饭吗?」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秦亦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那好,每天下班回来给我做一顿晚饭,宵夜另算,这样,应该很快就能清债了。」

好想用我的双拳捶死他。

回到家,橙子仿佛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好,瑟瑟的滚进我的怀里,用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不停的贴着我。

好他么狗血的一出替子还债的狗血大剧呀!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直到天肚翻白才缓缓睡去。

第二天,我顶着两黑眼圈去公司的时候,自然得到了一众同事的慰问。

不过幸好,秦亦今天依旧没来公司。

可即使不来,办公室里依旧处处充斥着关于秦亦的八卦和谈论,以茶水间和卫生间最甚。

「好可惜呀,秦总要是天天都能来公司该有多好呀。」

「是呀,秦总穿西装的样子可真勾人呀,哎,你们说秦总有没有女朋友呀,长成那样,女朋友肯定很美吧。」

「谁知道呢,反正也不可能是我们。」

一阵嬉笑声渐渐远去,我坐在马桶上呵呵呵。

看,眼瞎的不止我一个。

秦亦这样的男人要是有女朋友……简直是天理难容。

不过话说回来了,我还真没听说秦亦交过女朋友。

回到工位上,我就开始埋头工作。

最近分配到我手上的是和晟升基建一起开发的项目,前期的准备工作我都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就等着将资料发给对方,让他对方再次审核。

他说,盛总急要这份资料,希望我能亲自送过去,而地点却是一家餐厅。

男人。

战损yydsps.反转很大,系好安全带

我被亲哥哥杀了。

他杀了我三次。

第一次我9岁,他12岁。

第二次我18岁,他强暴未遂。

第三次,我被杀死了。

2021年1月21日,刹车失灵,我撞上旁边的护栏。

我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朦朦胧胧中看到,黑暗中浮现一个鬼魅般的身影。

那是哥哥。

一开始我是欣喜若狂的,直到看到他嘴角冰冷的笑意。

他举起了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朝我挥打下来,一下又一下。

剧痛之后,我看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8岁那年他说和我玩捉迷藏,却把我推下楼梯。

还有18岁那年改变我人生的噩梦。

心脏停止了跳动,我沉浸到无边的黑暗。

我如同沉在湖底,...

直到冥冥中听到一个声音。

“回来吧。

“小茉。”

然后我像猛地跃出水面一样,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

我的心脏恢复了跳动。

我观察四周,是在医院。

还没来得及庆幸劫后余生,我听到哥哥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回响在走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敲打在我心上。

眼前是他苍白的脸上残忍的笑意,朝我挥下致命一击的那一幕。

我闭着眼睛继续装昏迷,感知到他在我身边坐下,削起了苹果。

他突然站了起来,俯视着我,似乎想观察出我是不是已经醒了。

我屏住呼吸,心如擂鼓。

然后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我的脸,那是水果刀。

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划破我的肌肤。

刀移下来,抵到了我的脖子动脉处。

我恐惧至极,但不敢睁眼。

我昏迷前看到了他行凶时的脸,他不会放过我的。

可是他的刀刃上的力度越来越大,我甚至感觉到刺痛。

突然,他移开了刀。

护士进来了,笑着跟他打招呼。

“温总可真是好哥哥呀,天天过来,对妹妹太上心啦。”

在外人面前,他异常聪明但礼貌、谦逊、温和、正直。

他好看的纯良无害的脸太具有欺骗性。

再加上年纪轻轻就白手起家,事业蒸蒸日上。

谁会想到,这么一张天使般的脸庞,在黑暗里痛下杀手时,像魔鬼在收割灵魂。

我当时看到了他的脸,他随时会杀人灭口。

我正在苦恼要装昏迷到何时,突然手背上被浇上了滚烫热水。

我惊呼出声。

然后看见他拿着半杯热水,盯着我笑,仿佛在说,你不装了

我一脸懵地跟他对视良久。

“哥哥……”

我手心背上全是冷汗。

他戴着眼镜,但镜片后目光灼灼,仿佛在看猎物挣扎一样兴奋。

我咽了咽口水。

“你看见……

“我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了吗”

医生查看了我之后,说我的头受到撞击,可能记忆丢失,停留在了我17岁那年。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相信。

但我只有装失忆,才可能不让他那么快向我再次下手。

从那之后,温司年很少过来,换成了他的一个助手,几乎是24小时盯着我。

这个助手很阴沉,张口闭口就是温总说。

他对温司年有着绝对崇拜。

倘若温司年让他杀了我,他可能也会听从。

毕竟温司年最擅长操纵人心,迷惑他人。

就像18岁那年,那场噩梦。

那是个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夜晚。

他把我按到沙发上,让我不得动弹。

他一定是疯了,他是我亲哥哥啊。

可是他明明做着最疯狂的事,动作却冷静到有条不紊。

我拼命抵抗,衣服被一件件剥开。

他动作很慢,仿佛在拆一件礼物。

我已经不记得是如何把他推开的,只记得跑到门边,却发现门被反锁。

看着他一步步逼近,我决绝地从二楼窗户跳下。

可是过后这一切,没有人相信我经历了什么。

荒唐的只能是我这个妹妹,怎会是这么优秀的哥哥

我终于抓住机会,从病房逃出来。

然而刚走到大厅,广播突然响了:

“温如茉小姐在吗请迅速回到病房。”

再回头,看见温司年从大门走进来。

两边都被堵了,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一定会被发现。

我的心猛烈地跳着。

闭上眼祈祷着,救救我,救救我吧。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外面好像有个病人搭出租车跑了哎!”

所有人调转了方向,向外跑去。

我松了口气,突然身子被一拽,被拉进了一个角落。

是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男孩。

他一开口,我就知道刚刚帮我的是他。

“谢谢你,不过你为什么帮我”

“我这儿有封信,必须送达给你。”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信。

“温茹茉小姐对吧”

我点点头,觉得这个男孩不对劲。

而且谁又会寄信给我呢

这年头,有什么事,不是一个短信就行了吗

我拿到了信。

信封竟然泛着黄,仿佛上了年头。

当我看到寄信人姓名时,我震惊到差点把信丢掉。

温司年。

2014年1月21日。

这封信是7年前的温司年寄给我的

7年前,我17岁。

他还没有做出那件禽兽不如的事。

我拆开信,发现里面只有一把铜钥匙,和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

“来找我,

小茉。”

这把钥匙,我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

我来到了搬家前的老屋。

自从18岁那件事之后,我就搬了出去,而温司年事业自此腾飞,也搬到了豪宅区。

时隔多年,我回来了,要用这把钥匙,打开尘封多年的秘密。

这座房子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对我说,

你回来啦,我一直在等你。

我眼眶渐渐湿润。

血淋淋的伤疤被揭开的同时,我又看见了我和温司年在这儿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

房子一直无人居住。我走向阁楼。

我们住在这儿时,这个阁楼,温司年禁止我进入。

甚至吓唬我说,里面有一只狼外婆,会把小茉叼走的。

“可是哥哥会来救小茉的啊!哥哥是最勇敢的骑士!”

他笑容温暖,点点头:

“是的,哥哥会去救小茉。不管有多远,不管是多可怕的大妖怪,哥哥都会去救小茉!”

在18岁那一天之前,他真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啊,到底是为什么。

我心如擂鼓,用钥匙拧开了门。

门吱呀吱呀响着,尘土扑面而来。

我咳嗽了几声,阁楼里一片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我打开手机的电筒灯,向四周照去。

光扫到墙上,突然现出了一双眼睛。

我差点惊叫出声,然后反应过来,那好像是一幅画。

我照亮墙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墙上贴着满满的画,每幅画上都是一个女孩。

女孩的侧脸,回头笑的瞬间,奔跑的瞬间,哭泣的面庞……

而那个女孩,是我。

温司年为什么要画这么多的我。

我似乎触摸到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然后我又发现墙上似乎有字。

我撕下来一张画。

看到墙上密密麻麻写着:

“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她……”

我撕下来更多的画,满墙壁都写着那句话,仿佛写的人在拼命让自己记住:

“不要伤害她。”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照亮墙面,一行一行读着,然后在角落里发现还有着最后一句话:

“杀了她。”

字迹似乎在这儿产生了变化。

突然,我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如同魔鬼从地狱走来。

温司年来了。

我赶紧四处找有没有别的东西,然后摸到了一个本子,藏进了衣服里。

脚步越来越近。

我溜出阁楼,藏进了阁楼外面的柜子里。

然而温司年仿佛有所感知一样,没有走进阁楼,而是在柜子前停下。

我攥紧了衣摆。

吱的一声,柜子被打开。

我抬头,正好和温司年对视。

我一笑:

“哥哥你真厉害,找到我啦!”

“你在和哥哥玩捉迷藏”

“对呀。以前我可喜欢藏这儿啦,你忘啦”

他向我伸出手,

“出来吧。”

“去哪儿啊这儿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我还没忘维持自己只有高中记忆的假象。

他沉吟片刻,继续打量着我,仿佛想看穿我。

然后突然笑了,带着一丝嫌恶:

“不是,我们怎么会住这种地方。”

在车上,我望着窗外,想起了更多往事。

一开始,家里并不是只有我和温司年。

还有父亲。

那个捡破烂养我们,但时不时会勃然大怒,对我们拳打脚踢的男人。

那时我还很小,温司年也不过比我大了三岁而已。

可是他会把我护在身下,任由毒打和咒骂落在他身上,也一声不吭。

我身上时不时会一块青一块紫,而温司年情况比我糟得多。

有一次甚至被踢断了肋骨。

可他一声不吭,一滴泪也不流。

他会捂着我耳朵,挡住那些不堪入目的咒骂,说,

“小茉,不要听。”

他会把我藏进柜子里,一个人去迎接狂风暴雨,然后遍体鳞伤地打开柜子,抱住我,说:

“小茉,没事了。”

他那么幼小,挨了打,被其他小孩嘲笑,脸上却从来没有怨恨,跟我说:

“小茉,爸爸只是生病了而已。他也不想的,你不要怪他。”

直到有一天,雨下得特别大,雷声让这所摇摇欲坠的房子在震颤着。

我像往常一样,被他藏进柜子里。

那天我等了好久好久。

异于往常的久。

我很害怕,我呜咽着,他为什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直到柜子被打开,是湿漉漉的温司年。

他抱住了我,可他抖得非常厉害。

他的声音也在抖:

“没事了,小茉。

“都结束了。

“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警察来取证时,我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父亲追着温司年跑出家门,天黑地滑,从高处坠落,被发现时,已经救不回了。

“死者是间歇性精神病,亲属就这两个孩子。”

我听见一个警察说。

“家里穷成这样子,怎么还养得起两个孩子的”

“捡破烂呗,有口吃的就行了。你看那个男孩的衣服,破破烂烂,估计就是他爸捡回来的。”

“也是个可怜人。不发病时见谁都笑嘻嘻的,低声下气到处讨几个水瓶子,一发病,就打孩子。”

关于那段记忆我其实已经很模糊了。

后来温司年就勤工俭学,供我和他读书。

他很聪明,即使生活的重担压在他身上,他还是在学校名列前茅。

再加上他非常好看,又成了很多女生心中的白月光。

可是贫穷没让他自卑孤傲,他很开朗,人缘很好。

“吃饭吧。”

思绪被打断,眼前是一个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温司年。

明明一模一样的脸,却让我有种是两个人的错觉。

他端出一个盘子,上面盖着盖子。

当他揭开盖子时,我差点吐出来。

那是一盘血淋淋的肝脏。

他拿出刀叉,优雅地切下一片,送到口中。

他本就唇红齿白,在此刻,更显得脸苍白如吸血鬼,而咀嚼生肝脏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恐惧,停了下来。

然后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

“这……这是什么”

“人的肝脏。”

我干呕了起来。

噗嗤一声,他笑了:

“开玩笑的。生牛肝。很新鲜,尝尝”

晚餐我一丁点儿也没吃,借口自己不太舒服,回到了自己房间。

台灯下,我打开在阁楼里发现的笔记本。

上面是日记。

记录着一些琐碎小事。

“小茉今天不肯穿棉衣去学校,说像一头胖熊。我骑着单车悄悄跟着她一路。

果然开始飘雪花了。

她开始搓手跺脚,估计冷了,应该后悔没听我多穿点吧。

我突然出现,把棉衣给她,她一脸惊喜,又嘴硬着说不冷。

“小茉要交钢琴课的学费了,洗车店老板却拖着不给我发工资,明天我一定要逼他给我。

但是钱还是不够,周末还是去夜宵摊兼职吧。阿明说那里的客人很难伺候,不过,忍一忍,勤快一点就好了。

小茉的运动鞋穿了很久了,该换新的了。”

几乎每篇日记都会提到我,看着往日的一点一滴,我的视线渐渐模糊。

直到我翻到一页。

字迹有些潦草,仿佛写的时候手在颤抖。

“我又梦到那个晚上了。

父亲倒在大雨里,他望着我的眼神。

仿佛在质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如雷轰顶,我无法继续读下去。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不是父亲在追赶温司年的路上,不慎坠落

温司年说那晚他没找到父亲,便直接回家了,他说的是实话吗

为什么他在日记里如此写,难道说,那晚,温司年其实在父亲坠落后找到了他但是没有救他

他内心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不了解的黑暗

突然,我听见外面有异动。

是温司年吗我向外走去。

因而没有看到,日记下一页,写着:

“我害怕自己。

“我身体里有一个怪物。”

洗手间的门虚掩着,透着光亮。

我从门缝里看见,温司年在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划在自己的手臂上。

鲜血滴落在地面上,格外刺眼。

但他的漠然中带着一丝兴奋,仿佛在做一件有趣的小事。

突然,他的目光向我投来。

我赶紧后退几步。

但是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手里拿着带血的刀。

嘴角噙着诡异的笑,轻轻说着:

“被你看到了啊。”

他渐渐逼近,举起刀,仿佛下一秒就要砍向我。

我心里全是日记里记录的点点滴滴,那么好的哥哥,眼前却是自残又想杀了我的温司年。

到底哪个才是他!

心里突然一股愤怒,我迎向了他,在他的刀刃落在我身上之前,我扇了他一巴掌。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也愣住了。

这一巴掌并不重。

他反应过来,正要动怒时,又感觉到我的泪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落到他自己划的伤口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子,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我爱他。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伤害我,我会恨他。

可是他伤害自己,我还是会心疼。

“你在为我哭吗”

他的手抚上我脸上的泪水,竟然似乎有一丝动容。

“是为此刻的温司年,还是为从前的温司年呢”

他这话十分怪异,但提醒了我,他跟从前的温司年真是判若两人。

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一个我从来不敢想的猜想。

“你是谁

“你到底是不是温司年”

他凝视着我,然后笑了:

“我当然是。

“我就是温司年。”

“那你为什么要自残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因为……我感觉不到痛啊……”

“就像这样……”他又将自己划了一道口子,“我也不会痛……”

他低声笑了几声。

我赶紧捂住了他的伤口,找出医药箱。

然后默默地给他处理伤口,缠上绷带。

我知道他一直盯着我,但我什么都不想说。

“可是真奇怪……”他突然开口了,“刚才你的眼泪落在伤口上,居然有点疼了。”

我手一抖,想要缩回去,被他握住了。

他另一只握住我脖子,用拇指摩挲着,仿佛在感知血管的跳动。

他想掐死我吗

我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泄而空。

而他用欣赏艺术品的神情看着我的脆弱,说:

“你真美好。

“美好得让我想摧毁。”

“你又想杀了我吗”

我索性也不装失忆了,跟他摊了牌。

他笑了,似乎并不惊讶:

“本来是要的。

“但你居然能让我有痛觉。”

我想起他刚刚说,我的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让他有一丝痛感。

“如果你能让我感觉到疼痛是什么,我考虑让你活着。”

他松开了我。

我自18岁那件事之后,就搬了出去,跟他几乎没碰过面。

后面出国交换,再后来回国不久,就遇上了之前的车祸。

即使这么久分离,直觉告诉我,眼前的人不会是温司年。

我从小跟温司年一起长大。

他是一个温暖善良的人,是挨了打也会逗我笑的人,他怎么可能没有痛觉呢

可是他如果不是温司年,他是谁呢世界上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那温司年又去了哪里呢

他为什么七年前要给我寄信,留言说让我去找他呢

我回到房间,继续翻着温司年的日记。

上面的字触目惊心:

“怪物又出现了。

他最近出现得更频繁了。

他想伤害小茉,我感觉得到。

他伤害过她。他骗小茉玩捉迷藏,然后把她推下楼梯。

他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这篇日记写于我18岁那年,日期是在那场噩梦之前。

温司年说的怪物是谁

我9岁被推下楼梯是那个怪物干的

难道说,怪物就是此时此刻的温司年,也就是说,外面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温司年,不是我哥哥

可是他为什么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为什么温司年会害怕他,控制不了他,甚至不敢告诉我有他的存在

我思绪如一团乱麻,脑中飞快闪过一个个画面,在校门口撑伞等我的他,把我护在身下的他,为我拼命赚钱的他,推我下楼的他,要强暴我的他,车祸现场的他……

成千上百的温司年在对我说话,一声声唤着我。

小茉,小茉,不要怕。

小茉,小茉,快回来。

小茉,小茉,来找我。

我捂着头,真相在膨胀在鼓噪,我眼前却蒙着一层雾,怎么都拨不开。

所有的温司年都重叠在一起,温暖的他,冰冷的他。

我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惊叫出来。

“哥哥会去救小茉。不管有多远,不管是多可怕的大妖怪,哥哥都会去救小茉!”

一道闪电划过,我猛地睁眼。

我浑身都汗湿了,颤抖着拿出手机,输入一行字搜索。

谜底被揭开了。

人格分裂。

摆在我面前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人格分裂,二是夺舍。

经过现代科学教育的我,自然倾向了前者。

忽然外面传来教堂的钟声,回荡在夜色里。

四周寂静得只听见秒针在行走的声音。

忽然,外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怎么形容呢黏糊糊的、湿哒哒的,有点像是猫在舔舐着东西的动静。

可是家里没有猫啊

我寻了声音走过去,看到了地上的血迹,那是温司年刚刚自残滴落的,一路延伸到厕所。

舔舐的声音更清晰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往回走,但是不知为何,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脚。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把我向厕所拉去。

离厕所越来越近,我又闻到一丝恶臭,有点熟悉,是腐尸的味道。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推开门,我的脚向厕所里迈进。

舔舐的声音骤然消失了,腐臭味消失了,厕所空荡荡的,只是地面的血迹少了一些。

我呼了口气,安心了点,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自己神经紧张了吧。

正准备回去睡觉时,舔舐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了。

这一次无比清晰,好像贴着我一样。

我颤抖着转身,看到眼前景象时,我张大嘴巴,可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想往回跑,可是全身又动不了了。

我的脚下,趴伏着一个婴孩,一个在腐烂的婴儿。

在舔舐着地面上的血。

幽幽月光下,婴孩的肤色青白泛黑,在流脓化蛆,但一脸魇足,仿佛温司年的血迹是美味佳肴。

婴孩满足地舔完血后,抬起头,盯着我。

然后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嘿嘿嘿……

回荡良久。

然后婴孩嘴里咿呀咿呀地哼着,一边朝我爬过来,一边朝我伸出了手。

我恐惧到极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动不了。

婴孩嘴里流着恶臭的黑水,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小腿,另一只手指向我身后。

我转身,顺着婴孩的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厕所巨大的镜面,用血写成了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明亮之子啊,早晨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

血顺着镜面蔓延下来,越来越多。

婴孩突然尖叫起来,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尖细到仿佛要震破耳膜。

我惊叫一声。

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卧室床上。

原来是梦吗

我环顾四周,寂静安宁的清晨,我放下心来。

嘶,小腿为何有灼痛感。

我看向小腿,发现有一处泛着乌青,形状像一个小小的巴掌。

我冒出一身冷汗。

梦里那个婴孩握着我的小腿,好像就在这个位置。

今天是周一。

请假了很久,该去上班了。

我用遮瑕狠狠地把眼下的乌青遮住,涂上显气色的口红,出门了。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

太阳落在身上,暖洋洋的。照耀着大地万物,让人觉得一切充满了希望。

是新的一天了,心情渐渐轻松了许多。

就是觉得脖子有点凉凉的,僵硬酸痛,大概是睡得不太安稳,落枕了。

我也没放心上,但是迎面遇到的行人有些奇怪,都在朝我看。

我检查了全身,照了镜子,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上了公交,今天的人不多不少,但还是没座位,于是站了几站路。

公交上的人也朝我看着,窃窃私语着。

他们怎么回事我皱了皱眉。

突然一个老太太站了起来,走过来,说:

“小姑娘,你坐我的位子吧。”

我朝她笑了笑:

“不用啦,阿姨您坐,我不累。”

她一脸不信:

“哪能不累呢你带着个小孩儿,多不方便。”

我笑容凝固了。

“您说什么……哪来的孩子……”

“你这话说的。你脖子不就吊着个小婴儿吗”

“你让她这样吊着,可不安全啊,你得用手托着。哎,现在的小姑娘可真不会养小娃儿……”

我脖子上的凉意和疼痛骤然加重,耳边有一声婴儿的轻笑,仿佛贴着我的脸庞,模模糊糊喊了一声:

“妈妈。”

我尖叫起来,拼命拍打自己的脖子,嘶喊着:

“下来!你给我下来!下来!”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

“疯了!这是个疯子。”

公交猛地刹车。

所有人朝我围过来。他们看不到那带血的婴孩在狞笑着朝我爬过来。

我像疯子一样喊着:

“别过来!别过来!”

绝望中,我的手被握住,

听到一声:

“跟我来。”

有人拉住我往车外跑,等我再回过神来,我已经在一个公园里了。

是在医院帮了我,给我送信的高中男生。

他还是戴着鸭舌猫,穿连帽运动衫:

“你找到答案了吗”

我呆滞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我知道他在问温司年。

我握住了颤抖的手,点点头:

“他大概有多重人格。”

他往公园躺椅上一靠,手枕在后脑勺:

“用你们人类的理解,猜到多重人格,也没错。”

“……你们人类”

“明亮之子啊,早晨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你应该看到了这句话吧”

我点点头。

“那就是谜底。”

“什么意思”

“从天坠落,会是什么”

我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实在想不明白温司年跟高空坠物有什么关系。

“很久以前,光明之子路西法率众天使反抗上帝,被驱逐出天堂。

“他们坠落人间,洁白的羽翼变成了漆黑的骨翼,成为了堕天使。

“温司年,啊不,体内的那个他,就是……

“堕天使。”

他淡淡地望着我,“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恶魔。”

这一刻有些奇妙。

不远处有大妈在跳广场舞,大爷在打太极拳,还有人因打扑克牌输了在互相问候家人。

这个男生大概神经不正常。

我点点头,说:

“谢谢告知。我去上班了。”

“他在黑暗腐朽处蛰伏了上千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我停下脚步。

“恶魔善于诱惑脆弱的人类,你哥哥同他做了交易,将躯壳献给了他。”

“为什么”我眼中含泪,声音在颤抖。

他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说:

“那个孩子,真是一个纯洁的灵魂呢。”

“你……见过我哥哥”

“当然,不然我怎会拿到他的信呢”

“想知道你哥哥为何会同恶魔交易吗”他递给我一封信。

上面落款:

“温司年,

2014年1月11日。”

又是一封七年前的信。

我正准备拆时,男生说:

“别拆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疑惑地看着他。

“里面只有我提取的温司年的几段回忆。

“现在还不到拆开的时候。”

“那你到底是谁”

这个男孩见过七年前的哥哥,又能提取回忆,一张稚嫩的脸,说的话却不像人类。

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我是天使啊。”

他吐了一个口香糖泡泡。

旁边有人扔了一个矿泉水瓶,他熟练地扑过去,踩扁,扔进了随身带着的编织袋里。

沉默。

又是送快递,又是捡瓶子的。

“你们天使,都这么平易近人的吗”

“我算混得好的了,有的天使都穷到睡地下通道了。”他笑得很灿烂。

“在每个时代,恶魔都更容易混得好些。因为他们无情淡漠,会踩着他人的苦难得到自己想要的。”

“就像你哥哥身体的那个,都混成CEO了。”

“那……那个恶魔叫什么呢”

“我不知道。

“恶魔不会泄露自己的名字,这就是为什么他说自己是温司年。”

“当恶魔告诉你他的名字,就代表,”他盯着我,

“他爱上你了。

“当恶魔爱上一个人,他就离死亡不远了。

“温如茉,想要你哥哥回来,

“你要让他爱上你。”

让恶魔爱上我在他杀了我三次,并随时会杀我的情况下

离谱,太离谱了。

六点,夕阳从窗外落进来,我在客厅里,看着玻璃箱里,恶魔养的各种昆虫。

其中有几个蜗牛。

开始我以为是普通的蜗牛,后来发现了诡异之处。

我凑近仔细盯着它们看。

蜗牛的体内好像有什么青色的东西,还在蠕动。

没错,是在动。

是一种青色的寄生虫,在半透明的蜗牛体内,往它的触角处爬,慢慢地,慢慢地,爬到触角处,还不停下,它要生生钻出蜗牛的皮肉了。

大概寄生虫汲取了足够的养分,这只宿主蜗牛已失去价值了。

一阵恶寒,我想到了,寄生在温司年体内的那只恶魔,不就像这只寄生虫吗

恶魔回来了。

我压住心里的恶心,回头,笑着喊着:

“哥哥,你回来啦,我做好饭了,一起吃吧。”

我指着一道菜说:

“这是椿天。

“只有春天才会有。春天发芽,嫩绿嫩绿的,你尝尝”

我一脸灿烂地给他夹菜。

他一言不发,我自顾自讲着:

“食物还是时令的好。

“你看,一月的椿天,五月的樱桃,七月的西瓜,八月的小龙虾……

“每个月都有丰厚的馈赠啊,你不觉得,四季的变化,很奇妙吗”

他盯着我良久,仿佛想看穿我的内心。

我尽量让目光纯粹一些,内心忐忑着,希望能骗过魔鬼。

他低头,笑意晦暗不明。

“怎么会漫长呢每一秒都同上一秒不同,每一刻都是独一无二的。”

“其实呢,”我微笑,“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钟表呢。”

“哦”他扬眉,好像有了点兴致,“是吗”

我用力点头,

“你等一下!”

我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听诊器,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蹲下仰头。

他笼罩在月光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味,身穿领带西装,懒散随意地坐着。

眼神清冷,有种不容亵渎的尊贵。

嘴角又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

仿佛下一秒就能掐断我的脖子。

我咽了口水,镇定下来,把听诊器一端放在我的胸口,把另一端戴到他耳朵上。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我的心脏跳动着。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月光透进窗来,我们在幽蓝的夜色里,像沉浸在湖水里一样。

我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眼里浮现一丝茫然。

我望着他的眼睛,那一刻,我有种错觉,仿佛我望着的,不是一只活了几千年的恶魔,而是一个新生儿的眸子。

“你听到了吗

我忽然想到了,对视十秒的定律。

和某人对视十秒,便可能喜欢上她。

我笑了,

“你听,十、九、八、七、六、五……

“四、三、二……”

“一”还未出口,我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剧痛。

我捂住胸口,向后跌落。

他站了起来,身材本就高大,此刻向我逼近,更具压迫感。

他弯腰,又出现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

“很有意思。

“我喜欢上你这颗心脏了。

“它很诚实,不像它的主人。

“不如我把你的心脏掏出来,让它在我的掌心跳动。”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在手里,那只手在逐渐用力,仿佛要把我的心脏在胸膛捏爆。

“是漫长的折磨和痛苦的诅咒。”

我捂着胸口,痛得喘不过气来,汗流浃背。

“不管……

“多漫长……

“多痛苦……”

我艰难地一字一字说着。

“今后的人生里……

“我都会陪着你……”

他愣了一刻。

心脏的疼痛缓和了一些。

“陪着我”

他喃喃地念着。

他是动容了吗

突然我的身体被大力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墙面上,然后跌落下来。

我听见他说,“渺小可悲的你,能给我什么”

我趴在地上疼到抽气,心里却想着:

得到又失去,你会不会感到痛呢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

全身酸痛,但越来越困乏。

直到我听到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是谁

我想到天使跟我说,恶魔对于其他恶灵极具吸引力,尤其是他的血液。

所以昨天我会看到,那只恶婴趴伏在厕所里舔舐他的血。

他让我做好看到更多恶灵的准备。

我把头缩进被子里,眼睛透过被子的缝隙看向门那边。

忽然感到脚上凉凉的,原来我的脚还露在床外面。

害怕突然床底有只手搭上我的脚,我把脚也锁进了被子里。

我看到门又被打开了些,却看不到有什么东西进来。

只能听到有种声音,像某种动物四脚着地,在慢慢爬过来。

还有水滴声,滴答,滴答,在一片寂静中,非常刺耳。

水滴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我的床边。

一个白衣女子缓缓从床下站了起来。

她异常高大,穿着湿透的如同裹尸布般的白裙,头发长长地垂着,俯视着我。

她的头发在滴水。

一滴一滴落下来,有一滴甚至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她异常高大,看不到五官,也许并没有五官,只有满脸的头发。

我屏住呼吸,全身颤抖着,把身子全藏到被子里,希望把身子缩小,不要被那个东西发现。

忽然,我听到了她的哭声。

哀怨无比。

哭声消失了。

我将被子打开一道缝隙,看向外面,那个怨灵竟然消失了。

难道说鬼无法伤害躲在被子里的人

我又仔细看了周围,一片安静,她确实走了。

我松了口气。

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

我转头,正对上被子里,恶婴的脸。

他的脸几乎贴到了我,发出清脆的笑声,嘴角诡异地咧开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我一声尖叫,扔掉了被子,想把他从床上推出去。

但是婴孩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嘴里还吐着恶臭漆黑的黏液。

它压住我胸口,让我动弹不得。

它用手掰着我的嘴,似乎想把我的嘴掰开,然后往里面吐黏液。

我用力挣扎着,死死地闭着嘴。

然后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刀,狞笑着伸向我的脸,想把我的嘴角划开。

我绝望地闭上眼。

突然胸口的重量消失了。

我睁开眼,发现温司年斜靠在门边,一只手里拎着那只恶婴。

婴孩可怖的模样消失了,变成了跟普通婴儿差不多的样子。

它在挣扎着,好像在说着某种古老邪恶的语言,用嘶哑刺耳的声音哀求着。

温司年一只手松了松衬衫领口,瞟了眼床上呆坐的我,又看向婴孩,像看着一只蚂蚁。

“敢动我的东西”

恶婴消失了,化成了一团黑雾。

温司年对着黑雾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吸着上好的雪茄。

他走向我,手插在裤袋里,冷眼看着我的一片狼藉,然后转身离开。

我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全身还在抖,浑身发冷,声音也在打颤:

“我害怕……

“你可不可以陪在我身边”

凌晨三点,教堂的钟声响起了,一群白鸽振翅飞起。

天使在憩息,恶灵在游离的时刻,一个人类女孩拉住了一只恶魔的手。

“我不是在跟……温司年说话。

“我是在恳求你……”

“救救我,堕天使。”

恶魔不相信我,与其伪装得一无所知,不如我自己点破。

“你果然知道我是谁。

“谁告诉你的”

他低头靠近我,我本能地向后躲去,他却搂住了我的腰,不允许我畏缩。

“是那个低阶天使嗯

“你觉得他是我的对手

“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杀了他,折断他的翅膀……”

他离得更近了,在我耳边轻语,热息拂在我耳边,动作亲昵,语气似蛊惑似温柔,

“杀了你,做成人皮灯笼。”

他低声笑了起来,在夜色里俊美的脸显得异常危险。

“好。”

他的笑停止了。

我抬头望向他,如同一只自愿献祭的羔羊。

“好,你杀了我吧。

“现在的我,害怕的不是死亡。

“而是成为被寄居的行尸走肉。”

刚才那只恶婴,想掰开我的嘴,往里面吐那些黏液。我从前看过恐怖电影,知道这样做,是为了附身。

我想到了恶魔养的蜗牛体内的寄生虫,与其被寄生,还不如被恶魔杀了。

我坦然地看着他。

“而且,我还说过,我要一直陪着你。

“这句话,不是说给温司年的,

“是说给你的。”

他站起身,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凭什么相信你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

“凭我是唤醒你的人。”

「姐姐,别乱动!」

李程一搂着我的腰将我禁锢在他怀中,在我耳边低声呢喃,「我是你第几个男朋友?」

我被他专注地眼神看得一阵脸热,故意掰着手指逗他,「一、二、三...」

直到感觉到放在我腰间的手越来越近时,我才适可而止地坦白,「你是第一个。」

李程一原本阴沉的面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他脸凑近,吻过来,「也会是最后一个。」

我第一次遇到李程一,是在我一年前任教的幼儿园里。

我没有在意,以为是年轻爸爸,毕竟现在早育的不少。

第二天那个年轻爸爸就来了我的办公室,他约莫二十几岁上下的年纪,长着一张不太好惹却又很好看的一张脸,眉毛很浓,额头的头发撩了起来,露出标准的发际线,浅浅的双眼皮,挺直的鼻梁下,是肉桂色的薄唇。

我只在新生家长会的时候见过小姑娘的妈妈,是一个清丽优雅的美丽女人,只是相对来说,好像比这个男人的年龄要看上去大些。

难道是,姐弟恋?

我走上前去,拿出一个人民教师应该有的态度,主动和他握手:「小麦爸爸好,我是小麦的老师。」

听到这句话,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眼睛似乎抽搐了一下。

「树树老师,他不是我爸爸。」小麦奶声奶气地嘟着嘴,很不客气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他是我那个早婚早育的爹生下来的纨绔子弟。」

「......」

小麦不是普通的孩子,虽然只有五岁,但是说话的口气像极了大人,懂的也比其他孩子多,此话一出,我差点笑喷出来,余光却看见一旁的男人的脸色呈现猪肝色。

完蛋了,我差点在学生家长的面前失态。

我蹲下来,用手轻摸了一下小朋友婴儿一般柔嫩的脸颊,说道:「小麦,先去玩积木好不好,老师要和哥哥单独说话。」

「树树老师不喜欢小麦了,要告小麦的状吗?」小朋友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可怜。

我摇了摇头:「才不呢?树树老师会让哥哥多陪陪小麦。」

小麦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可怜巴巴的眼神变得瞬间明亮起来,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指:「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小小的办公室里,我泡了一壶茶递到男人面前,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眉头却还是蹙着,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小麦哥哥。」我打开了话匣,「对于小麦在学校的种种表现,我觉得......」

他终于开口,只是事情的发展远在我意料之外,我赶忙站起来解释:「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嗯?」他抬眸,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我。

「小麦在学校这样是有原因的,我看平时都是家政阿姨来接她回家,在学校里,她也总是一个人,我想,她应该是缺乏家人的陪伴,想在学校里引起老师和同学的注意,才会和其他小朋友有冲突。」

他不说话,我继续说下去:「小孩子出现异常行为,都是有原因的,不应该随意责怪,而应该了解事情的本质,不然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

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眼神聚焦到我身上,瞳仁黑得发亮:「我爸妈都在国外工作,小麦这孩子硬是要和我住,我还要工作,没有办法照顾好她,是我这个哥哥的失职。」

我看了看他年轻的脸,也觉得他挺不容易的,二十几岁出头的年纪就要在平衡工作之余带一个奶孩子,像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不由得对他们心生怜悯。

「那小麦回家吃饭呢?」我问了些题外话。

「要么就点外卖,要么就还是家政阿姨做,但是,那个家政阿姨做的菜实在不敢恭维,我又太忙,实在没办法再找一个,再加上小麦认生得很,家里没雇什么佣人。

难怪小麦平时在学校里吃饭狼吞虎咽的,像被饿了三天以上。

「那小麦平常做手工作业?」

「哦,她自己在家捣鼓的。」

难怪小姑娘平时的作业都惨不忍睹,我都说过要家长帮忙一起完成,毕竟小孩子拿剪刀是非常危险的。

「那要不然,我帮你带带孩子?」我就这么说出口了,随后又反应过来有点不妥,解释道,「我也有个弟弟,小时候都是我带的,如果你放心的话,我可以帮忙接送小麦,顺便给她做饭,陪她做完作业再回去,反正我下班后也没什么事。」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

其实事情可多了,幼儿园的事情一大堆,还要准备教案,每天照顾孩子累得精疲力尽,随便一天下来嗓子都快喊哑了,可是偏偏我又是个热心肠的老好人,我只恨自己这该死的善良。

可对方不知道我心里的小九九啊!

他一屁股从那与他190身高不相符的迷你小板凳上站了起来,非常激动地双手握着我的手,眼里全是真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太感激我们许老师了,我会按照市场价格付钱给你的。」

当天下午孩子们放学,那个男人果然没有过来,等孩子们都走光了,我牵着小麦的手走出去。

路上有同事向我打招呼:「歆舒,小麦今天怎么跟你走啊?」

「哦,她家里人有事,我顺路送她回去。」我随意编了个理由,不知道为什么,告诉她们真相我总感觉局促,好像是什么偷偷摸摸的事。

「小麦,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叫啥来着……」小姑娘竟然若有所思了一下,「对了,叫李程一。」

地址是……

红树湾富人区别墅!!!

我不由得瞥了瞥小麦,她正在流着口水盯着前面摆摊鲜红色诱人的冰糖葫芦,穿着姥姥款式红绿色大马甲,脸颊两侧两坨高原红,鼻子下面是一条鼻涕印。

这李程一是怎么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养成这样的……

小麦的家的确很豪华,她熟练地用指纹开了锁,我扫了扫四周,突然觉得我多事了,这样的家庭请个什么样的保姆不好,米其林厨师也给你请过来,还用我这个一个月拿三四千工资的社畜来掺和吗?

想我当时居然还可怜他……

小麦不太懂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硬是拉着我跟她做游戏,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拉布拉多摇头晃脑地跑过来,瞬间将我扑倒在地,用力地舔我的脸。

全部都是口水,弄得我身上黏腻,小麦却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合不拢嘴:「树树老师被阿布扑倒喽!树树老师被阿布扑倒喽!」

孩子的笑声在这空旷的家里回荡,甚至还有回响,只有一条狗陪着她,那她平时岂不是很孤单。

我突然来了动力,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今天晚上就做老师的拿手菜给你们吃。」

把孩子哄睡着,已经是晚上八点,这个别墅很大,风震得窗户来回晃动,颇有些阴森诡异,像是柯南里时常会发生案件的灰色古堡。

我悄悄走过去,应该就是李程一回来了吧,可就在我刚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幽魂一样地窜过去,吓得我两脚一跳,全身心地像个八爪鱼一样盘在了那个进来的人身上。

「许老师原来怕狗。」

李程一被我勾着脖子,白净的脸上是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而他的手,正端端地放在我的屁股上。

几乎是一瞬间,我的脸红得发烫,大脑不听使唤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脸,直到整整半分钟,我才意识到我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

虽然很明显被占了便宜,但好歹是我自己跳上去的,理亏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怔怔地狡辩:「我没有怕,就是突然有个黑影窜出来,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扬眉,倚在门边,一脸看好戏般地看着我,「以为是鬼啊。」

「鬼没看见,色鬼倒是有一个。」我还是过不去,直言要提这茬。

他不屑:「可我记得是许老师自己投怀送抱。」

我噎住了,佯装没听见,看了看手表,假装惊讶出声:「都这个点了呀!不好意思李先生,我要回家了。」

「你要怎么回去,骑上你心爱的小摩托吗?」他笑得甜甜的,我却只感觉到瘆人。

「对呀。」我不和他顶嘴,只觉得他和白天办公室彬彬有礼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心里骂骂咧咧,表面却毕恭毕敬,「小麦已经睡着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就在我掠过他准备开门的时候,这货的声音又响起来:「小麦睡着了,可我还没吃饭诶。」

于是,我又迫于资本主义的压迫之下,煮了一碗鸡蛋面给他,他吃得津津有味,连汤都喝光了,最后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尊贵的嘴:「味道不错,许老师手艺挺好。」

还用你夸。

「李先生,你家这么大又这么有钱,完全可以找好几个保姆照顾小麦啊!」我提出了心里的疑问,快点,快点说以后不用再麻烦我了。

可是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完全不上当,好欠揍地说了一句:「许老师是想言而无信吗?这可不是一个好老师应该做出的表率哦~而且其他保姆小麦都不喜欢,只喜欢树树老师。」

他完全堵住了我的后路,我真想啐他一脸。

「可是李先生,现在真的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的啊!」我哀求道。

他打开包里的笔记本电脑,一手打着字,另一只手随意指了指一个房间:「我们家以前家政阿姨就住那里,现在她搬走了,许老师方便的话可以住过来。」

什么!我没说我要住在这里啊!

「不用了吧,我自己骑车回去。」我摆手。

他倒没有拦我,只是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看,嘴里冷不丁蹦出来一句:「这里偏山区,听说附近还有野狼出没,蛇或者蜘蛛什么的更是数不胜数,许老师不害怕的话我也不勉强。」

你就不能送我回去?一点也不君子。

我心里骂道,却不敢表现出来,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恶魔!我好心帮他,他居然恩将仇报。

「我没带睡衣。」我缴械投降了。

他嘴角上扬,若有似无地一笑:「右边房间左边第一个抽屉,里面的睡衣随便拿一套。」

我点了点头,走进去打开那个抽屉,入眼的却是一件又一件的情趣睡衣,布料少得生怕多遮一点都费一笔钱,我瞳孔放大,几乎愣在那里。

「李先生,你是不是经常带女人回家?」我拎着那零碎的布条,举到他面前。

按理来说这种事我不该过问,只是小麦还在家,这样的行为对小孩子的影响似乎不太好。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看到有个不明物体在眼前晃动,颇无奈地扒下来,直到认清了面前的东西,震惊的表情像是第一次见。

呵,再装,再装纯情小男生。

「这什么啊!这不是我的。」他矢口否认。

我点头:「这确实不是你的,这布料给你也遮不住什么。」

「我艹,这真tm不是我的啊!」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在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家里住了一夜,也没什么特别的,第二天早上起来,李程一已经走了。

桌子上留了早饭,是三明治加上一瓶热牛奶。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风平浪静,我的生活除了多出来一个下班后的兼职,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倒是李程一回来的次数变多,小麦的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平时要是太晚,我就干脆住在别墅,房里也多出来了几套我的换洗衣物,李程一总是嫌弃我在外面晒的海绵宝宝睡衣,吐槽说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我才不理他,我就喜欢。

我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生平第一次和一个男孩子接触,偶尔也能从中看到他可爱的一面,譬如他很聪明,全是特殊标记的文件他都能看得懂,但是手工很差劲,唱摇篮曲还经常跑调,诸如此类等等……

每次他回家,会带两人份的蛋糕,我和小麦一人一个,我切了一半给他,他说自己不喜欢吃甜食,却还是吃掉了。

我认为他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他觉得我傻里傻气满头热情,虽然彼此看不顺眼,可是一天不见却又想得难受,搞得我差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抖M。

原本以为我们这样普通的合租关系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那一天。

我正在小麦床上给她读《白雪公主》,李程一突然走了进来,他没穿衣服,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腹肌,我除了爸爸以外没看见过男人没穿衣服,不由害羞地撇过眼睛。

「干嘛啊!」他不满。

我捂住眼:「辣眼睛。」

「这样的你还辣眼睛。」李程一似乎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材被侮辱了,不太高兴。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揉了揉一旁小麦的脑袋:「小麦说是不是,辣眼睛。」

「辣眼睛,辣眼睛。」小麦拍着手起哄。

「小没良心的,帮着她欺负我是吧,我才是你哥。」李程一咧着嘴笑,用手挠小麦的胳肢窝,小宝贝被他逗得咯咯大笑,我也觉得高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盯在李程一的脸上。

原本看得挺不顺眼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几分孩子稚气,连不太好惹的粗眉毛也柔和了几分。

孩子笑完,有些累了,闹着要李程一和我一人一边陪着她睡,迷迷糊糊地嘟囔:「哥哥是爸爸,树树老师是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小麦。」

「谁是她(他)老公(老婆)。」这次倒是默契,我俩几乎异口同声。

小姑娘急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大眼睛闪闪的:「树树老师不是小麦的嫂嫂吗?」继而又转到李程一那里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哥哥不喜欢树树老师吗?」

「喜欢喜欢,你快睡觉好不好。」我抢过话题哄她,只希望她早点睡。

好不容易将熊孩子哄睡着,我也有些累了,推开自己的房间门就准备休息,就在这时,一只手抵住了门板,我感受到后方传来一股热气。

那是一种男性荷尔蒙的味道,清冽却又炽热。

我回过身,李程一就站在我身后,他的样子有点奇怪,额头有细小的青筋微微凸起,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刚刚说的那个是不是真的?」

「哪个?」我不解。

「就是……你说你喜欢我。」

「那个啊!哄小孩儿的,要不然她怎么甘心睡觉。」我有些慌张,急着否认。

「呵,哄小孩的。只是这样而已?」

什么叫只是这样而已?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一向只是喜欢捉弄我,现在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看到他的目光黯淡下去,自嘲般地轻笑一声,我竟然在这个恶魔的眼里看到深情这种玩意儿,还有抑制不住「突突」的心跳声。

是他的,还是我的?

那天之后,李程一似乎主动避开我,我也没理由找他,乐得清闲,只是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些什么。

当然我也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李程一真的对我有意思,他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好,说不定游历花丛多了,偶尔也想吃些路边的小野菜换换口味。

我想起来那些抽屉里的情趣内衣,更笃定了心里的想法。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除夕,小麦前几个星期就被父母接到国外一起过年,整个别墅显得特别空旷冷清,而李程一因为工作原因,没能跟小麦一起走。

小麦走了,我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整理着东西准备回家,却撞上了从外面刚回来的他,他身上落了雪,眼里透露出疲态,他睨了我一眼,看了看我手上的行李,轻轻问了一句:「走了?」

没有往日的言语嘲讽,我才想起离我们互掐的日子已经过去很远了。

「嗯,快过年了嘛!我就先回去了,新年快乐!」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没说出口,最后硬生生憋出来一个字「好」。

打开别墅门走出去,外面的雪下得纷纷扬扬,新闻上说近来航班无法运行,彻底断了我回乡的念头,我回头望了一下那豪华却空旷的别墅。

成年人的世界,尽是孤独。

而李程一,也好像很孤独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冲动,想推开那扇门,将里面的人拉出来,就像他将我从孤独中解救出来那般。

其实很开心不是吗?

就像是在异乡有了家人,每天回家不用面对满屋子的失落与孤寂,有一盏为你亮起的灯,有一碗为你准备的饭菜,有一个在等你的人。

就在我要打开那扇门的瞬间,李程一也刚好从里面走出来,像是电影里心电感应那般,他也看见我,俊朗的脸上透露着秘密被撞破的不好意思:「雪天路滑,你一个人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去。」

「李程一。」

「嗯?」

「跟我一起过年吧。」

也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空调开了适宜的温度,窗外的六边形雪花晶莹剔透地落在前挡风玻璃上,慢慢融化成水珠,一滴滴淌下来,李程一开着车,手指纤细修长。

其实李程一除了脾气坏了点,其他方面算是无可挑剔,光是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就足以让万千女孩为之心动。

当然,这个想法在他一如既往的毒舌下悉数打破。

「你就住这?」他果然说了,很不耐烦地拖着行李目视着前方和他的豪华别墅比根本微不足道的小楼房,「这是危楼吧。」

「爱住不住。」我刚要反驳回去,他却已经如闪电般走到大门口:「快点啊!许老师,你家是哪一楼?」

握着手机的我,气得都要爆出青筋来了。

李程一太过高大,连进门的时候都鞠着躬,我让他不用行此大礼,在他给我白眼的同时,递给他一双小粉红兔子棉拖鞋。

哎呦,和他那张臭脸一配,还有点反差萌!

「我去,你家也太小了,我干嘛放着好好的别墅不住来这里?」

「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左手边可以请回啊!」

「哪有客人刚来就赶客人的道理。」

「可您不是不乐意住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个仅仅四十平米的家也变得颇为热闹起来,这种感觉熟悉到我近乎快要忘记那个夜晚,他压着门框,委屈巴巴地问我:「你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我洗完澡出来,李程一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看得很入神,目不转睛,我瞥见他的脚,很宽很大,骨节分明,像白玉一样,唉,长得好看的人脚也好看。

我坐在他身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问道:「第几个节目了?」

「不知道。」

可是你不是一直在看?

我没有跟他争辩,而是从厨房端了水果过来,自己尝了一个的同时也喂到了他的嘴里,他很自然地用嘴接过,随即像是感受到不对劲似的转头盯着我。

天哪!我在做什么!这不就是间接接吻了吗?我脑子昏掉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强调我吃水果嘴巴没有碰到叉子,之后又像是解释不出什么的在嘴里念叨:「真的没有。」

这时候的李程一,脸红得像要滴出血,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扫过,结结巴巴道,「你...你下次不准在男人面前穿成这个样子,不对,你就不应该跟陌生男人共处一室。」

我一脸疑惑,我穿个裙子难道就是不守女德了吗?我低头一看,脸瞬间涨红得如同碗里的小番茄。

我被人贩子卖给了一户人家,这家的女人都是买来。老大前阵子刚打死了老婆,正和人贩子讨价还价想用未满月的亲女儿多换一个老婆。当晚上我就被老二强暴了,完事了他走出家门还大肆炫耀自己买了个雏。婆婆对我说,乖,多吃点,你一定要逃出去!

——

我被人贩子丢在地上,红砖铺的地面凹凸不平硌得我脊背生疼。一双大脚,用力的踩在我胸上。

屈辱和疼痛让我后悔至极。当那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老大爷给钱都不要,非要我帮他去店里买碗面时,我就该意识到他有问题。

一味的善良害了我。

眼睛上的布条忽然一紧,有人大力扯掉了我眼睛上的布条,刺眼的灯光倾泻入眼。

我闭眼适应了好久,才能勉强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三...

我闭眼适应了好久,才能勉强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三个面色黧黑的男人站在我的正前方,对我上下打量。

领头是的头发花白的老汉,身后站着两个面露凶光的男人。

他们是什么人,是买家?还是要把我再倒手转卖的人贩子?

“人你们看完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十万块一分都不能少。”人贩子不耐烦的问。

白发老汉摩挲着手,抬眼试探着看向人贩子,“能不能少一点儿,这细皮嫩肉的不禁使唤,六万怎么样?”

“六万,六万你买个没牙老太太差不多,年轻女人那只要能生,就都值钱。你不要别人家抢着要,我没功夫和你浪费。”

老头打开桌上的饼干盒,饼干盒里放了半盒子零散钞票,还有一个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放着几把捆绑好的百元大钞。

老头把钱递给两个抓我过来的人贩子,人贩子见到红票子就两眼冒光,抢过老头手里的钱就在手上吐了唾沫,一张张数了起来。

老头的两个儿子看我的眼神各异,老大自打我和人贩子进屋就没有好脸色。

老二看我的眼神充满肉欲,像饿狼一样仿佛随时要把我扑倒,蚕食殆尽。

房间角落里站着一个抱着婴儿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应该是这家的女主人,她的眼神空洞又充满畏惧,额头、手臂都是发白的陈旧伤痕。

两个人贩子一口接一口唾沫,一张张数,钱很快就数完了,两个人贩子核对数目。

“四万八千九百。”

“五万零八百,五万零八百加四万八千九百,九万九千七百,他妈的你们坑我,少三百。”

一脸横肉的人贩子龇着一口红褐色的牙,对着买家破口大骂。刚才我被他背在背上我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槟榔和香烟的味道样。

听着他们像谈论猪猡一样谈论我,我害怕极了。忍不住呜呜的挣扎。虽然我不知道这里是哪,但一路上颠簸不停,轮胎轧过石头的声音不绝于耳,我猜这里一定是深山。

如果被卖到这里,以后怎么逃得掉!

横肉男不耐烦的用鞋跟狠狠捻了一下,皮肉被扯得生疼,疼得我眼泪直流。

我想向屋里的其他人求救,可入眼的不是买家,就是人贩子。

我绝望至极。

买家的大儿子看他们视线都在我身上,趁机从饼干盒里抓出一叠零散钞票。

却不想老头早就注意到了,一巴掌打在他的背上,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这点钱也从我这里掏。两个玩意一个比一个浑蛋,好不容易买回来的老婆你给打死了,害我亏了好几万。”

我心头猛地一颤,全身血液都仿佛停止流动,感觉每根汗毛的在炸起。

把老婆打死了!那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老大挭着脖子,冲着老头大叫,“你亏什么了,你不是卖给人家结阴婚去了吗?”

我全身战栗,头皮到脸都开始麻木,冷汗涔涔,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惊雷劈在我的心头。

“我怎么没亏!我亏了好几万,现在给你弟又买了一个,我又花了十来万。我给你弟买老婆,你还好意思跟我要,你拿钱出来我就给你买。”

“把那丫头片子卖了不就有钱了,多大点事。”

两个人贩子数好了钱,不耐烦地打断父子三人,“行了,多出来的十块钱给你,这女人归你了,以后要买媳妇找我就行,我给你优惠。”

老头一脸欢喜,“好好好,兄弟你一定要多优惠优惠。吃奶的女娃子要吗?我用我家丫头片子和你换一个媳妇。”

横肉脸人贩子一脸嫌弃,“这么点的赔钱货,买回去有什么用,你自己留着。”

人贩子们走出大门,老二蹲在我面前一把拽掉我嘴上塞的臭布,我差点被憋死,一松开嘴我就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眼前的男人色咪咪的眼神在我身上不断游移,眼神似乎能把我洞穿,他粗粝的手摸在我的脸上,我心里一阵恶寒。

“今晚我陈光宗也要有媳妇了,我还真是迫不及待想尝尝女人的滋味。”

我望着他黝黑、丑陋的面孔,细细的两只眼睛,鼻孔外翻,一张大嘴,胃里就翻江倒海,我干呕几声想要吐出来,可是几天没进半点油水我胃里空空,只吐出了点酸水。

这个叫陈光宗的男人,咒骂一声,“这该死的拐子该不会给我找了个怀孕的吧!不然她怎么吐能?”

男人的哥冷嗤一声,“还以为买了个什么呢?原来是个带肚子的。”

“你他妈胡说。”

老头打断兄弟两人,“吵什么吵,饿她个几天,等她老实了,没力气跑了,把她带到小诊所照个B超,不就知道了吗?”

陈光宗突然开悟,大夸他爸聪明,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扛在肩上,往房间里走。

我手脚被捆绑着动弹不得,只能嘴里不停地骂陈光宗拐卖人口犯法,要拉去枪毙。

陈光宗毫不理会,到了房间一把踢上房门,松开我脚上的绳子,就快速脱我的衣服。

我拳头捶打在陈光宗身上,就像锤面粉一样,伤不得陈光宗丝毫,三下两下我就被脱了衣服。

我绝望地大声痛哭,陈光宗却大笑出声。

我被陈光宗强暴了,完事了我身上只盖着一条旧棉被,陈光宗只穿着一条裤衩就大笑着走出房门。

他一出去门又被关上了,我被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留下一间狭小昏暗的房间里,现在的我就用残花败柳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陈光宗在门外和人大声说,“哥,我跟你说我这媳妇,还是个雏呢?她没有怀孕,哈哈哈……”

陈光宗的笑声实在太刺耳,我捂住耳朵不愿意听,陈光宗却越来越大声,告诉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躺在被子里一直哭到了晚上,眼皮怂拉的时候感觉眼前有东西晃过,我惊坐而起,刚才抱婴儿的中年妇女端着一碗白粥递到了我面前。

“姑娘,喝点粥吧!我看你应该饿了。”

我看着碗里稠稠的白粥,忍不住吞咽口水,感觉胃在叫嚣着让我快点吃饭。

想到连日来的一系列遭遇,我实在不敢接受这碗香甜的救命粥,我有些不甘地收回手,就算饿得咽口水我也不能吃。

中年妇女把粥朝我面前递了递,“姑娘,你被卖到这里,是逃不出去,这里是有名的拐卖村,村里的女人好多都是外地拐来的。全村人都是眼线,谁家媳妇逃了不出半天就被抓回来了。”

我一把打掉中年妇女手里的粥,粥碗掉到地上摔成了几瓣,白花花的米粥撒了一地,“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你们这些无耻刁民,你们要蹲大狱的。”

“姑娘,你……”

“活腻了你,敢摔碗。”

陈光宗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打得我眼冒金星,半天都清醒不过来。

中年妇女快速挡到了我面前,护住了我的头,“光宗,你怎么和你爸一样,就知道打媳妇,媳妇是用来疼的,打就不跑了吗?”

陈光宗指着他妈的鼻子骂,“让你不要给她饭吃,你非要给她吃饭,她有力气和我吵,和我斗,怎么会服我。”

中年妇女还要说什么,陈光宗直接把她推出了门,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我,盯得我全身战栗。

我抱着被子躲到墙角,陈光宗跳上床,死死地把我压在身下,逼着我和他一番云雨。

我哼唧两声,陈光宗就啪给我一巴掌,我被吓得躺在床上不敢动弹分毫,看着他在我身上起起伏伏,我就恶寒到了极点。

我哇一口吐了出来,吐在了他的枕头上,陈光宗恼怒,接连删了我好几巴掌。

我的脸登时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了血,嘴里一股血腥味。

我绝望地躺在被子里,头埋在枕头里失声痛哭,我远在他乡的爸妈知不知道他们的女儿被人贩子拐卖,被买家凌辱。

我在房里昏昏沉沉睡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我天天只有一顿白粥或是米饭,什么时候送来全随陈光宗他妈的意思。

有时候是一大早,有时候是两三点,每次陈光宗他妈都不做停留,送完就走。

饭一放在床头我就爬起来三两口解决,我要攒足力气,我要等待时机,我必须要逃跑。

第八天早上天一亮,我以为陈光宗他妈送饭进来,开门的却是陈光宗他爸,老头一脚踢开房门,骂得很难听,“我花了那么多钱,就买回来一个懒媳妇,天天就知道吃和睡。还睡什么起来跟你妈去干活。”

“我打完麻将回来,要是看到后山的竹笋没采完,晒好,就别想吃饭。老二,还睡,一天到晚就知道懒着不做事。”

陈光宗闭着眼睛,龇着一嘴黄牙,过了一夜嘴里臭得像茅坑,“有女人干了,我还干什么。”

陈光宗大力拍着我的胳膊,“跟我妈干活去,晚上活干不完别怪我揍你。”

我套好外套,连忙下床,我买家的婆婆背着背篓,手里拿着背篓挖铲正站在门口等我。

“姑娘,走吧!跟我去后山。”

我背上背篓,快步跟着婆婆去了后山,一路上我观察着地形,远处的山腰上都是羊肠小道,弯弯绕绕不知通向何地。

接连成片的大山,山势陡峭,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新民主主义的风好像刮不到这里,这里依旧是一个吃人的社会。

一路上我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才和婆婆走到后山,脚脖子都有些摔肿了。

后山好大一片竹林,我和婆婆戴着破手套拔了半天笋子,一筐接一筐倒成一堆。

摘得差不多了我和她坐在笋堆旁掰笋壳,我手生弄坏了不少嫩笋,婆婆也没有怪我,细心地教我如何剥笋。

从一开始她就对我很好,我竟然有一种错觉,她和他们不一样。

同时我也怕她是为了骗我,让我放下戒备,放弃逃跑,踏踏实实和她儿子过日子,一想到这种可能,我就对她喜欢不起来。

我试探地问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你家买来的媳妇。”

“能为什么?因为我们都是女人,我们都命苦。”

“怎么说?”

婆婆喟叹一声,“我也是拐来的,二十多年前我也被人贩子拐到了这里。”

我大吃一惊,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二十多年前她就被拐来了,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我想继续问什么,她却低头快速剥笋一句话也不愿意再说,只是不停地抹眼泪,任我怎么安慰她的眼泪都汹涌而出,她哭得压抑,几乎没有声音。

她虽然在哭,手里的活却一直不停,她剥地很快,握着笋轻轻一转就能把笋衣尽数带下。

她粗糙的双手布满老茧,手掌肥厚,指节粗壮,一看就是常年干活。

趁着她认真剥笋,我试探着问她,“那你没想过跑吗?”

“怎么没想过,这村里人都是眼线,跑步去没半天就被抓回来了,抓回来少不了挨几顿饿,受几回打。”

“等你生了孩子,他们就用孩子束缚你,让你一辈子跑不出大山。我走了孩子照样是他们的儿孙后代,不会过得太差。我留下来只会生不如死,二十多年了我每天都想逃,可我还是逃不掉。”

“为什么?”

“因为我的小孙女,她是无辜的,她妈被他爸打死了,都怪我没拦住老大。”

婆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快速剥笋,我也不敢懈怠,跟着卖力剥笋,我可不想晚上回家挨一顿毒打。

我要和我的婆婆搞好关系,她关系着我能不能逃出去!希望她不会为了她的禽兽儿子干出对我不利的事情。

晚上我和婆婆两人背着满满一筐的笋回家,一路上我不知道跌了多少回,虽然我干过农活,但是背上几十斤的笋依然压得我抬不起腰。

还没走进院里就听到屋里传来婴儿嘶哑的哭泣声,我和婆婆赶紧丢下筐子进屋查看。

进屋一看老大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宝宝被压在他的胳膊下面,脸已经有些青紫了。

婆婆连忙扔开老大的胳膊,把宝宝抱进怀里不断安慰,婆婆安慰了十几分钟,宝宝才慢慢哭得不那么凶。

给宝宝换了衣服洗了澡,包了一层干爽的尿布,宝宝还是哭不停。

婆婆走到水壶边一看,大骂一声,顿时哭出了声。

我过去一看,水壶里水满满的,旁边的奶瓶干干净净像是没用过,宝宝不会是饿了一天了吧?

我连忙给奶瓶里倒上温水,给宝宝泡了三勺奶粉,奶冷得差不多我递给婆婆,婆婆在手上滴了一滴试了下温度。

奶嘴一递到宝宝嘴边,宝宝就大口大口吃起来,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我觉得我真是圣母心,竟然和婆婆一样同情起了这个小丫头,看着她哭泣,我心里都不是滋味。

宝宝吃饱了很快就睡了,我从宝宝手里接过宝宝,抱了几分钟,把她放进厨房的簸箕里,给她掖好毯子。

婆婆锅里煮着粥炉灶里烧着火,手里依然不闲着,手里拿着剥好的笋一个个放进压笋的木头机器里压成笋片。

我在她旁边跟着她一块压笋片,厨房里机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宝宝却睡得很踏实香甜,还美滋滋地裹着小手指。

天黑透了老头和陈光宗才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回来,老头一回到家,心情美滋滋,见到陈光宗就说今天赢了一百多。

陈光宗脸搭拉着,看样子今天输了不少,和老头一句话也不说。

婆婆拌好了一道凉拌笋丝,炒了一道笋干炖鸡,烀了几个馒头。另外盛出了一些饭菜,不知道给谁备着。

老大靸着鞋懒洋洋地歪坐在桌上,我把粥端上桌,刚想坐下就被婆婆拉了起来,陈光宗嗤笑一声,咬了一口馒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老头喝着酒,看到我的举动也没有说什么,也不说人我坐下。

婆婆把我拉出饭堂,拉到了厨房,从筷笼里拿出两双筷子就示意我坐下吃。

我这才反应过来,陈光宗和老头那样看我是什么意思,原来女人是不配上桌的,不管她对这个家做多少贡献她都不配上桌吃饭。

我坐下来,对着手里的馒头疯狂咬去,好似这样就能宣发我的恨意。我一定要活得好好的,我一定要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出去。

我还要带着婆婆和宝宝一起逃出来,虽然我和她们毫无血缘关系,但是我们的遭遇是一样的。

我风卷残云干掉了一大半的饭菜,婆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把碗里的饭匀给我。我吃饱喝足,感念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遇到对我好的人,我舍不得她饿着。

晚上睡觉我有了救星,老大忍不住出去打牌,婆婆又被公公指挥去厨房里压笋子。

宝宝闹觉了一直哭闹,把陈光宗闹得心烦意乱,都没有行夫妻之事就睡了。

我抱着宝宝院里逛到院外,又跑到了厨房,趁着宝宝睡着我把她放进簸箕里,和婆婆一起压笋子。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和她有了很深的默契,我感觉我很懂的,我说的她应该会听。

我第一次开口叫她妈,我叫得很低,“妈,我想跑,你能帮我吗?我逃出去了一定报警让警察把你和宝宝救出去。妈,宝宝不出去这辈子就完了。”

终极反转悬疑推理

细思极恐系列~

他长得白白净净,很腼腆的一男生,曾八次偷拍我,十三次跟踪我,经常半夜十二点偷看我,我一米八的壮汉以为他喜欢上我了,却不想他另有图谋。

我的室友是个变态,他整天用那种黏糊糊的视线看着我,叫人觉得怪恶心的。

你看,现在就是这样。明明已经半夜两点半了,还躲在被子里面看我,眼睛一眨不眨的。

我一翻过身,他就会把脑袋缩在被子里面,装成睡熟的模样,一双眼睛映着从窗户外头反射过来的光芒,冰凉得像条蛇。

我的室友是个变态。

我今天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他从桌上拿我没喝完的饮料。被我发现之后,又急忙把瓶子放下了,吓得脸色...

我今天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他从桌上拿我没喝完的饮料。被我发现之后,又急忙把瓶子放下了,吓得脸色煞白。

他一双眼睛都瞪圆了,身体还微微发抖着,看上去好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我那舍友今年二十岁,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皮肤白得透明,再加上一双大眼,这会儿看上去跟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样。

纯良又无辜,看上去可怜极了。

“我以为这是我的水,不好意思,我拿错了。”他低声嘟囔着。

我觉得有些好笑,二十岁的人跟个七八十的老头一样,整天保温杯里泡枸杞。从来没有见过他喝过什么饮料,怎么可能犯错拿了我的饮料?

别看这人看上去跟个纯良小白兔一样,实际上却是个变态。

这是我第一次逮到他偷拿我的水,八次用手机偷拍我的行踪,两次偷偷摸摸的拿我的衣服未遂,第十三回跟踪我。

综上所述,我觉得我的室友喜欢我。

我叫顾梁,我室友叫秦惜羽,宿舍是四人寝,还有一个富二代叫汪晓,除了开学第一天,基本上就没有见过他出现在宿舍里面。

不是因为我自恋,实话实说,我长得还挺帅气的。最起码告白无往不利,大学三年也换了三个女朋友。不过,目前倒是没有换男友的想法。

从前我也没有觉得这小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是,自从刘济南回家,宿舍里面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之后,他就表现得越发肆无忌惮了。

没喝完的饮料,我丢进垃圾桶里面了,谁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在水里干什么变态的事情。

之后,我就出门买了一瓶新的饮料,回来之后,发现垃圾桶里面的垃圾都被清空了。

秦惜羽坐在电脑前埋头写什么东西,一边偷偷摸摸地看我的动静。

被我发现后,急忙垂下头,耳朵连着后颈子都红了一片。

说起来这个,我这个室友是有点奇怪的。他动不动就脸红,害羞会脸红,害怕也会脸红。也不知道看上去这么害羞的男孩,怎么会干出这么变态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就该有所警惕的,可是我没有。

毕竟我一个一米八的壮汉,遇上了这种柔弱的小白兔,就算他对我的肉体以及灵魂有所图谋,也是得不了手的。

可是,我低估了这个小白兔蛊惑人心的能力。

所谓锁住男人的心就要先锁住男人的胃,第二天,秦惜羽就开始的美食攻势,给我带了食堂八号窗口的锅贴,牛肉味儿充盈了整个宿舍,勾得人肠子胃还有心都蠢蠢欲动。

我一个饿狼扑食从上铺翻下来,踩到了一矿泉水瓶子,脚下一崴,直接连人带锅贴都扑在地上了。

我与秦惜羽沉默地对视了半晌,他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水,兴许是一路跑过来累的。

他拿来了扫把,小声说:“我来收拾。”

“我来我来。”我怎么好意思,急忙丢了那碍事的矿泉水瓶子,去抢他手里的扫帚,抢了两下,却发现没有抢动。

秦惜羽握着扫帚的手爆出了几根青筋,手劲儿极大。

我一抬头,对上了秦惜羽的眼睛,他眼睛红了一圈,视线有些冰凉。

经过了那次尴尬的早餐事件,我与室友的关系就越发尴尬了。

秦惜羽似乎在刻意躲着我,以前我还能够逮到他跟踪我,可是后来两个人偶然碰上,我却逮都逮不住他。

我们俩的身份一下子反过来了,之前是他偷窥我,现在成了我偷窥他。偶尔想要找点话说打破这阵尴尬,都找不到。

我现在有些怀疑,他是觉得是我故意打翻的早餐。想要解释,可是想到了室友或许暗恋我,解释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从一种尴尬到了另外一种尴尬,总觉得俩人越处就越尴尬。

抓耳挠腮百思不得道歉之法,最后我只能够拿起笤帚打扫起了寝室卫生,希望俩人能够一笑泯恩仇,回到从前那种尴尬情况。

秦惜羽有写日记的习惯,平时都放在了书架上面,用一本没有人会打开的“人际关系心理学”的书当做了封皮,贴在日记上面。

“十二月十七日,宿舍里面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现在是最合适的机会。”

“十二月二十二日,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了,那女孩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不想,也不能了。”

“十二月二十六日,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一定得做。”

“十二月二十七日,他没有喝那瓶水,也没有吃我买来的饭,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看了两眼,就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心想,这人真是喜欢上我了?越看越觉得这小子变态啊。

我打了个哆嗦,往下翻了一页。

“十二月二十九日,他找了新的女朋友,我要杀了他……”

“咔嚓!”

门把手被人拧动了。

我的反应能力这辈子没有如此出色过,直接合上了日记本,塞到了书架上面。拿着扫把胡乱扫了两下地面,装作十分淡定地抬起头:“你回来了。”

“嗯。”门就拉开了一条缝隙,秦惜羽在门口站着,露出半边身子看着我,那张脸白得吓人。

他的手背在身后,挤进来了半点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我:“你在我桌子前面干什么?”

我嗓子有些干,喉头滚动着咽下了口唾沫,晃了晃手里的扫把:“我还能干吗,我不是扫地呢吗?你瞅你这人看着挺干净的,怎么桌子底下这么脏……”

我不知道我表现得算不算正常,会不会被怀疑,反正那瞬间,我是感觉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小子总不能是因爱成恨?准备弄死我吧?刚才看日记里面的内容,好像还下过药?

看样子这回真得搬出去了,万一这小子一个失心疯,干出点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该怎么办?

“哦。”秦惜羽慢慢进了门,背过身去将门关上。

“对了,刘济南跟你联系了吗?怎么一回家就失踪了一样?他跟你说过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吗?”我企图用说话来平息自己的紧张,多嘴问了这个问题。

秦惜羽在门口站着,将门反锁后,忽然间开了口:“他回不来了。”

秦惜羽沉默了很久,灯光打在他的帽檐上,映得那张脸越发阴沉。

“是吗?那得给他发个信息安慰一下。”我点点头。

刘济南母亲去世了,这事儿我是知道的。据说是做手术时候遇上了意外,没抢救回来。

在二十年前,死在产床上。

我能够听见我心跳声跟擂鼓一样,紧张得脸都是发麻的。我握着扫把,木木的在寝室里面扫地,下意识离他远一点,生怕会被他听见了我杂乱的心跳,泄了底。

“你交了新的女朋友?”秦惜羽声音不紧不慢的。

我吓了一跳,从后背上窜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对……呃,对,怎么了?”

“我听说叫吴娇,长得还挺可爱的。”秦惜羽坐在桌前,视线跟着我的扫把移动,“黑长直,有点胖,眼睛又大又亮。跟你上任女朋友差不多,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我的紧张缓解了不少:“对,我比较喜欢这类型的。”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秦惜羽,他也有一双很大很亮的眼睛,头发蓬松发卷。这个时候把下巴搁在椅背上,看上去软绵绵的,也是挺可爱的。

我这人颜值至上,长得好看便能够解决大部分矛盾。看到了他这副乖巧模样,便在心里为他解释了一下。杀人之类的,也许不过是想想罢了,毕竟我也一天想要杀死教导主任八百回,没一次敢落实过。

“你为什么跟上一任女友分手啊?我怎么没有在学校里面见过那个小姑娘了?”

“她不是出国留学了吗?因为这个才会把我给甩了啊……”

聊着聊着,便放下了防备,我心情也舒缓了不少。拿着簸箕清扫垃圾的时候,一弯腰看到秦惜羽往枕头下面塞了什么东西,闪过了一丝寒光。

再回过头,秦惜羽乖巧地坐在了床上,端的一副纯良无辜的模样。

我跟秦惜羽说了不少关于我女友的事情,两个人的气氛也不如先前那么尴尬了。

我的女朋友叫吴娇,人如其名,是个十分娇柔的女孩。

吴娇个子小小的,微胖,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十分大,抱起来也软绵绵的,特别可爱。

她家里就在学校不远处,步行回家大约半个多小时,最近这附近又不太平,说是有绑架犯在附近流窜,我就每天晚上送她回家……

说着说着,秦惜羽似乎是有些困了,生硬地说了一句要睡了,之后就躺在床上,蒙上被子,好像是睡着了。

“听说你最近又交了一个女朋友啊?”今天在学校被一个同学个拦住了,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行啊,你这家伙都换了几个女朋友了?长得帅就是好,有优先配偶权啊。”

“别闹了。”我轻轻打了他一拳,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我最讨厌这种自来熟的男人,觉得见过两面就跟好朋友了似的。上来就是搂搂抱抱的,亲昵得不得了,实际上连你的名字都记不得:“有什么事情吗?”

那人的胳膊又缠到我的肩膀上面了,询问着我同寝室的舍友的事情:“哎,你们宿舍里面的老刘什么情况啊?还没回来呢?”

“说起这个,你们宿舍的秦惜羽好像是有点不对劲。”那人转过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确认了没有人偷听,才神秘兮兮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家伙有些怪怪的?”

“他怎么了?”说起了秦惜羽,我才稍微的提起了兴趣,“他在宿舍的时候非常安静,又没有什么事,我觉得挺好相处的。”

那人沉默了会儿,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了:“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前两天我看到他在超市里面买了一把刀。”

我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了:“你该不会是悬疑小说看多了吧?买把刀就成了变态了?要真是变态,还能够叫你看见啊?”

“我还没说完呢,我一开始就想要上前打声招呼,可是,我正好听见他说——

all简会咬人的简唯哦

割肉产物,让自己爽爽,参考开端

不做人警示,虐一虐煎包公主

大量双简警示,微邵简、李简he收!

感觉很清水啊图片咋不给我过……

完结了已经!分开发好麻烦!

本来上下两章,结果图片太长搞不成器,分成上中下也就算了。

现在好了,要切成小小章……我这强迫症又轻了不少

<上>

好吵,太吵了。

谁tm一大早叫魂呐!

简隋英起床气不算太严重,往年公司大大小小紧急事件被手机铃声...

简隋英起床气不算太严重,往年公司大大小小紧急事件被手机铃声吵习惯了。

现下却有些暴躁,可能是今天的身体莫名不大爽利,不仅头疼的厉害,好像浑身都酸疼不得劲。

迷糊着睁开肿胀的双眼,才发现双手被绑在床头!

哦是了!昨晚简隋林发疯了!

绑了一晚上,血液不大流通有些麻木,现下动一动,像万蚁咬噬似的十分不舒服。

恍恍惚惚的看着眼前一慕。李玉和简隋林好像已经打了很久了,目前局面已经完全是李玉单方面的碾压了。

说不上来的怪异,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太熟悉了。

可来不及多想,再不阻止简隋林怕是又要被打死了。

简隋英忍着腰部的抗议抻长着手,努力够着纸巾盒扔了过去。

“差不多得了,你特么又想让我们简家绝后啊!”

说完,简隋英突然被惊的一顿。

为什么……自己不自觉的说又?

总感觉这一幕幕像发生过似的,甚至还有些对预期将发生的模糊的画面。

是真实已经发生过一遍了吗?可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节点?还是其实是刚才梦到了未来要发生的事?

简隋英现在脑子有点混浊,越想越炸。

闭着眼耳边全是李玉的哭泣声,李玉紧紧抱着他埋在他脖颈,眼泪也顺着脖子流个没完。

就像是设定好的流程似的,简隋英操蛋且麻木的和他们对着台词走剧情,依然冷漠的推开了追来的李玉独自上了计程车。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虽然好像前不久才醒过来,此刻远离了两个让他糟心的人,绷紧的心总算有片刻松懈了,可发生过的事没法忽略,依旧堆在脑海里,稍一想,更觉闷的慌。

都tm的一起毁灭吧。简隋英阖着眼靠在后座,渐渐又沉睡了过去。

第9个小时

再次醒来,简隋英又是被吵醒的。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李玉好像还在门外敲着门!

简隋英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冷汗都要下来了!

简隋林和李玉跟之前一样,打的你死我活。

可他现在完全不想搭理那俩煞笔。

他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又回到这个让人恶心的床上!

指甲紧紧的抠进掌心,会疼!

这真他妈不是在做梦吗?太操蛋了!

他现在可以确认,这次应该是第三次回到这里了,第二次也不是有什么预知的梦,可能是第一次不知道触碰了啥玩意儿,稀里糊涂的被送回来了。

应该也不至于是被困在这屋里头了,他记得,前两次最后的记忆都停在出租车里……睡着后就没有意识了。然后……就又回到了这屋。

简隋英眼睛亮了亮,那如果……在出租车里不睡觉呢?

自认为找到了关键点的简隋英,兴奋的摸索着床头的纸巾盒又砸了过去。

动作一气呵成走完一顿流程。爬上了出租车,问司机借了根劣质烟,一边搁心里嫌弃一边砸吧嘴和司机畅聊人生,不让自己瞌睡。

下了车就直奔小朱的住处。敲门声渐渐大到扰民也没人开门,简隋英踹门艹了声。

慢慢冷静下来,他有点纳闷自己跑过来做啥。他想起前两次心情低落,想找个安静有人气的地儿休整下,潜意识引着来这。

可这次,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简隋英和李玉做的恶心事,他只想怎么脱离这个死循环。想清楚这点,他烦躁的转身回了自己的一处房产。

虽然简隋林帮他清洗过了,但他依然浑身不舒服,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从头到尾给自己仔仔细细清洗了几遍。

沐浴过后的身体又开始犯懒,毕竟昨晚确实没怎么睡好,简隋林折腾到天大亮,他今早是真没睡几个时辰。在简隋林身边,也完全没法卸下心防好好休息。

现下是真的有点撑不住了。他窝在沙发里,舒服的眼一闭就能睡过去。可是他不能睡,他不敢睡,他是真的害怕睡完一睁眼又特么看到简隋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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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朋友把狗放到我家寄养,猫咪一直挠它的耳朵,网友:爱情00:00/00:00 朋友把狗放到我家寄养,猫咪一直挠它的耳朵,网友:爱情 欢乐悟空发布于:山东省2023.06.19 10:23 分享到https://yule.sohu.com/a/687064752_121400494
3.家里的猫养了才一个周,后来朋友家的猫放在我家两天病情分析:你好,从你描述的情况上来看应该还是考虑过敏的可能性大和猫不一定有关系,所以你可以传个图片...https://m.120ask.com/askg/bd_detail/100904933
4.我朋友把猫寄养在我家,然后我不在家的时候我表妹抱猫,被猫抓了,去打...问题描述: 我朋友把猫寄养在我家,然后我不在家的时候我表妹抱猫,被猫抓了,去打疫苗花了3000元,这件事是谁的责任,3000元该谁还承诺:保障您的权益,解决您的疑惑,我们的律师为您提供专业服务,5分钟内响应 立即咨询 3位律师解答 未面谈及查看证据材料,律师回答仅供参考。 平台法律顾问团队官方 已帮助550163 人...https://www.findlaw.cn/wenda/q_42895162.html
1.就是我家猫寄养在朋友家里,现在想拿回来,但我朋友不肯归还,这算不...就是我家猫寄养在朋友家里,现在想拿回来,但我朋友不肯归还,这算不算涉嫌侵占罪 报告编号:No.20210611*** 【问题分析】您好,您所提出的是关于... 【解决方案】***【具体操作】*** 完整报告 关于就是我家猫寄养在朋友家里,现在想拿回来,但我朋友不肯归还,这算不算涉嫌侵占罪的律师回答 案件分析律师 已帮...https://m.66law.cn/question/36443495.aspx
2.我的猫朋友作文范文(通用45篇)在平平淡淡的学习、工作、生活中,说到作文,大家肯定都不陌生吧,通过作文可以把我们那些零零散散的思想,聚集在一块。那么你有了解过作文吗?以下是小编整理我的猫朋友作文,欢迎大家分享。 我的猫朋友作文 1 我家养了一只既可爱又淘气的小猫,名字叫“咪咪”。 https://www.fwsir.com/fanwen/html/fanwen_20200618191623_431424.html
3.讨论避雷!谨慎帮朋友寄养猫!!!血泪教训我觉得我被白嫖了半年,免费帮别人寄养猫咪,在家无聊就让我把猫送回去,有事出去玩就把猫丢给我,中间猫猫生病都是我带着看的,猫是长毛我每天都给梳毛,最后我朋友还嫌弃我照顾的不好,让毛打结了她把猫带走的时候我身上还有给猫梳毛被抓的印。 去年7月我朋友心情不好不想养猫了,出于对猫猫的喜爱...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210416679/
4.我家有三只猫,从不出门。我可以在换孕前把猫寄养吗?我想过两年生孩子,有朋友说家有猫对胎儿不好,但我又很舍不得,我想问问,在什么时间寄养对胎儿好一些。会不会又弓心虫的危险呢 温馨提示:因无法面诊,医生建议仅供参考 袁静 医师 妇产科 极速问诊 一级 大兴区长子营镇朱庄卫生院 问题分析:你好 那您可以先进行身体检查,如果没有感染,可以考虑避免直接接触即可...https://3g.club.xywy.com/static/108/4274298.htm
5.猫睡在床上xx内侧特别痒用什么药呢真实医生回答前天朋友的猫寄养在我家,猫睡在我的床上,但是我穿着内裤睡觉的,第二天下班回家xx内侧特别痒,洗了之后还是很痒,该用什么药呢?(女,22岁) 金娅医生 请问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吗 患者 没有过 患者 从来没有过这样痒,今天用杀菌皂洗完之后还有点疼 https://www.chunyuyisheng.com/pc/qa/t0iUAypmEoLMcbfaBEMmDg/
6.向猫狗投降的年轻人:猫和女朋友,我选猫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除猫狗外,中国宠物主还养有1.1亿只其它动物,其中包括8400万只水族类、900万只鸟类、700万只爬行类等。我们采访了一位养了十几年爬行动物的宠物主,累计花费数百万元。在他眼中,猫狗主人和他不是一个圈子,“有些人觉得猫狗养起来麻烦,在我看来简直就是笑话”。 https://www.huxiu.com/article/292868.html
7.精选我家的小猫作文集锦8篇在平时的学习、工作或生活中,许多人都有过写作文的经历,对作文都不陌生吧,作文可分为小学作文、中学作文、大学作文(论文)。那么,怎么去写作文呢?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我家的小猫作文8篇,仅供参考,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我家的小猫作文 篇1 “喵——喵——”爸爸从单位拿回来的小花猫又开始叫了,那声音真好听。https://www.ruiwen.com/zuowen/xiaomiao/6398469.html
8.我家的小猫三年级作文锦集8篇你们说,我家的小猫可爱吗? 我家的小猫三年级作文 篇5 它长得小小的,胖胖的,一身花色的皮毛。一张斑斓的脸上长着两个红宝石似的眼睛,一张贪吃的嘴巴,两个三角形形状耳朵紧贴在脸上,可爱极了!它就是我家的小猫。 它是一只尽职尽责的猫,有一次,我请朋友到家做客,朋友敲门时,小猫一看以为是陌生人就摆出一副“...https://www.yuwenmi.com/zuowen/sannianji/3028383.html
9.我家的小猫600字话题作文(推荐20篇)猫初中作文600字三:我家的猫 我家有一只可爱又调皮的小猫,它仅仅只有一岁,它是我和妹妹的好朋友。它的眼睛又大又圆,像两颗银灰色的宝石,三对又细又长的胡须,两只耳朵像三角形符号,淘气得像个小精灵。它忠于职守,工作非常认真,夜里总爱出去捉老鼠,夜里黑洞洞的,它怎麽能看得见老鼠呢?原来夜里它的眼睛就更明亮...https://www.hrrsj.com/zuowen/zuowendaquan/665835.html
10.我的猫朋友作文15篇在平日的学习、工作和生活里,大家总免不了要接触或使用作文吧,作文根据体裁的不同可以分为记叙文、说明文、应用文、议论文。那么一般作文是怎么写的呢?以下是小编精心整理的我的猫朋友作文,欢迎阅读与收藏。 我的猫朋友作文1 我家养了一只小猫,是哥哥送给我的,因为它白白的胖嘟嘟的,所以我给它起了名字叫“雪球...https://www.cnfla.com/zuowen/212942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