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2日，同一天内，天津九山顶和湖北恩施地心谷连续发生两起悬空吊桥游客坠落事故，且在两起事故中的救援中，游客都从安全绳中脱落。根据通报，天津九山顶游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恩施地心谷游客，因有山下树木缓冲，经过救治，无生命危险。
2016年以来，国内各景区的高空悬吊项目蜂拥而起，超过2000个。在这些项目的运营事故中，后期管理体系有疏漏，应急救援不专业，是造成伤亡的主要原因。
实习记者|申三陈银霞
接连发生的“步步惊心”事故
7月23日，多位网友在社交平台发布视频称，天津市蓟州区九山顶景区有游客从悬空玻璃吊桥坠落。网传视频显示，一名游客被吊在玻璃吊桥下方，身体悬在半空，之后有两名人员过来救援。
根据现场视频，出事游客被安全绳悬挂在吊桥下方时，已无自主动作，当三名身穿便服的男子站在桥上，往上拉安全绳施救，游客臀部到达桥面高度时，突然从安全绳中滑落，坠下地面。
事件曝光后，7月23日晚，天津市蓟州区文化和旅游局发布事故通报，“7月22日14时许，一名游客在游玩九山顶“步步惊心”项目时，突发身体不适，导致昏迷，在工作人员救助过程中坠落，后经抢救无效死亡。”通报称，已责令景区全面停业整顿。
整改通告中提到的所谓“步步惊心”游乐项目，指的正是如九山顶景区一样的悬空吊桥，吊桥一般架设在两山之间，踏板间隔（踏板材质多为玻璃），供游客行走。在九山顶的“步步惊心”项目中，整座桥长约300米，最高处离山谷地面200米，游客体验时需佩戴安全绳作为安全保障。
就在九山顶景区事发同一天，7月22日下午3点50分，湖北恩施4A级景区地心谷“步步惊心”项目中，10岁的上海籍游客潘某同样发生意外，坠落后从安全绳中滑落，掉落地面。根据一段目击者视频，掉落前，潘某意识清醒，但身上已没有安全绳的保护，只能双手抓住安全绳，维持平衡，并最终坠向地面。根据官方通报，坠落过程中，因有山下树木缓冲，潘某腰椎、胸椎骨折，头皮裂伤，经过救治，暂无生命危险。
接连发生的两起事故，都发生了救援行为，也都未完成救援。在观看视频后，广东某景区工作人员告诉本刊，能看出湖北恩施事故中的安全绳，只护住了游客的腰部，也就是只进行了上半身的绑缚。而正确的绑缚方法，应该是上半身与下半身双重绑缚，也就是除了绑腰，还要对双腿进行绑缚，否则游客突发昏厥等意外，全身肌肉放松，很容易从腰中的安全绳里滑落。
另外，该工作人员还告诉本刊，在九山顶事故中，可以看出安全绳的悬空长度已与游客身高相当。但一般情况下，这类悬空项目的安全绳在游客身外的长度，一般应为1米左右，保证游客无法下蹲，只能直立。如果为了刺激，延长安全绳悬空长度，游客虽然体验更好，即感受不到绳子的存在，但更容易抱着绳子悠着走，注意力分散，非常危险。并且，如果长度太长，游客掉落，就会出现上述两个事故中的悬吊半空情况。
根据公开报道，2020年5月24日，大连市棠梨乐游谷景区“步步惊心”项目中，一名女性游客不慎踩空后，也是安全绳脱落后，坠下地面。所幸经过救治，该游客无碍，景区中的这一项目被停止运营。
高空悬吊项目的走红
九山顶然风景区并不是一个新景区，得益于独特的海底沉积岩地貌和天津最高峰的海拔，2005年前后，这里就已开始了旅游开发，曾长期以“农家乐”和“观光旅游”为主要开发点，主要吸引周边游客。
在悬空玻璃吊桥“步步惊心”被开发前，这里更早运营的高空悬吊项目是2017年开放的玻璃栈道，长320米，宽2米，海拔垂直高1000多米，号称是天津首个高空玻璃栈道。
玻璃栈道之后，景区内建设开放了更多的高空悬吊类项目，比如此次出事的“步步惊心”，根据九山顶工作人员接受采访时的说法，刚开业一年半。另外，九山顶工作人员告诉本刊，今年景区还新增了“悬崖蹦极”“孔雀放飞”等项目，正在施工，预计明年开放。
和2A级景区九山顶比起来，作为自然风光优越的4A级，景区湖北省恩施地心谷有“小九寨”之称。当地导游告诉本刊，为了吸引游客，这几年里，地心谷每年都有新项目开放。这些一年一年冒出来的“新项目”就包括此次出事的“云之端”玻璃桥，桥长268米，宽3.2米，距离峡谷底部有200多米。此外，这里还有玻璃栈道，水上秋千、玻璃栈道和魔毯等众多项目，在暑假时，非常火爆。
张家界大峡谷玻璃桥云天渡是国内最早的超大型玻璃悬索桥，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管理局工作人员王建（化名）告诉本刊，2016年8月云天渡竣工运营后，一度十分火爆，120元一张的票，被黄牛炒到1200元。后来经过测算，景区将每天1.2万人次的限额调整到2.2万人次，同时采取购票实名制避免炒票行为。
王建说，云天渡项目正式运营后，这种热度大概持续了2年，最高一年接待量达到380万人次，到2018年中旬，热度才慢慢下降。就在云天渡爆火后，国内相继出现了2000多座玻璃桥、玻璃栈道、玻璃平台，光到张家界大峡谷取经的景区，就有100多个。
正因为新项目蜂拥而起，早在2017年，黑龙江、湖北、湖南、江西、广东、福建等地方文旅厅都开展了“玻璃栈道类”项目整治活动，对不规范的玻璃栈道项目进行停业处理。2018年3月后，河北省内25家景区的32处玻璃栈道类项目全部停运，旨在加强“玻璃栈道类”高风险项目的安全整治。
王建分析，整治行为出现，一方面，不少景区想蹭热点，没有经过职能部门检测，直接上线运营，存在安全隐患，因为玻璃是易碎品，和铁质、钢质材料放在一起，有炸裂风险；二是同质化产品，不但质量参差不齐，也没有创新性。
安全规范
玻璃悬吊项目的建设高潮后，直到2020年2月，《悬空地板、踏步、步道及栈道玻璃安全性能评价》的国家标准才正式实施，主要是对各类悬空地板、踏步、步道及栈道使用玻璃的耐老化性、静态载荷、动态载荷、抗冲击性能等，做了明确的安全指标要求。
不过，全国建筑用玻璃标准化技术委员会成员刘东阳告诉本刊，不管玻璃吊桥还是木质吊桥，材料的安全性一般都有保证，出事故的大都是设计和后期管理的问题，包括设计结构不稳固，如2021年5月7日，大风天气中，吉林省延边州龙井市琵岩山风景区内的高空玻璃栈道突发险情，栈道两围栏损坏，主体玻璃掉落，导致游客被困。另外，后期管理体系有疏漏，应急救援不专业，也是造成事故伤亡的重要原因。
王建告诉本刊，在张家界云天渡，他们不光配备了专业的维保队伍，每周检测，查看桥梁焊接点，对垃圾、蜘蛛网以及有腐蚀性的动物尸体，及时清理。在日常运营中，还配备了四到六个经过专业培训的巡逻人员，主要工作就是制止游客在桥面蹦跳，做出坐到栏杆上的危险动作等。
再比如救援用具的安全带和安全锁，一套的成本达到5000元左右，三至五年内必须更换。甚至，如果安全锁在50公分的高度掉落过，都不能再用了，以防内部出现裂痕，影响安全。这些都意味着，景区必须要投入高成本，才能配备出合格的救援团队，完成专业管理和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