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睡懒觉的推荐LOFTER(乐乎)

横线上泽禹名字的由来是我随便编的啦没有什么意义(*'▽'*)

你真好看,我想把天下最甜的橘子都剥给你吃。

...

——《春日宴》

00

他每天晚上十一点就会熄灯关上窗门。在每个无论空气燥热还是干冷的夜晚那三十分钟里,我数过从橘子树上被风吹落的叶子片数,数过抬头往远处望,市中心里依然还亮着的高楼大厦上亮方块数,数过手表在安静环境下因为没有完全静音,绕着表盘走而发出的声音数,数过楼下那个半坏的路灯闪烁的次数

我也会感受,然后数着来过了几阵风。那风是热是冷,是强是轻。每次风一吹过,我就会偷偷把今天与他讲了的几句平常话还有与他擦肩的每一个瞬间这种小事情告诉风,再让风略过他的窗口,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几近发呆地看着他写功课的影子的三十分钟里,我可以幻想出很多与他的对话和碰面的瞬间。可以用mp3循环很多遍我偶然知道的,他最喜欢的歌曲,我可以做很多很多没有实际意义,但又承载着我满满情愫的小事情。

他长的很好看,他也喜欢橘子,他也喜欢在春天橘树开花的时候站在橘子树下闻着橘子花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他也知道从家里出发,而且平常不太有学生会走,所以很安静的那条距离学校最近的近道,他也喜欢戴着有线耳机听歌。不过我猜...他也走那条近道,大概也是像我一样为了早晨多睡几分钟吧。

我是个不喜欢大众的人,不管是东西还是习惯或者爱好。但如果是他,我会很庆幸,庆幸跟他喜欢一样的事物,和他有一样的习惯。

这是只有我知道的小秘密,所以我毫无意外的,果然,喜欢上了他。

他的名字很好听,是我用过的每一根笔,偷偷会面的每一阵风,跟着他回家无数个巷子转角都知道的名字,他叫张泽禹。

泽兰芳草,雨润万物。

01

我很期待今天,期待了一整个暑假。因为开学就是高二生了,去年我因为和他考上了同一个学校开心了一整个假期。现在我依旧因为可以遇到一个假期没见了的他而感到开心。

早晨醒来的时候刚好窗外吹进来一阵一阵微凉的风,从我睡衣领口蹿进来,凉得我哆嗦了好几下。

我才发现昨晚我又忘记关窗户了。我记得我是因为太困了,一般十一点多他就会熄灯的,可昨天居然十一点半了灯还开着,我忍不住困意,却又恋恋不舍,最后还是选择去睡觉了。

也许是这个暑假放得太长了,以至于我收拾东西都拖拖拉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上学要迟到了。我抓起书包也没多想就跑出了门,也没听清我妈讲什么。

应该没有多久吧,我记得我刚蹲下来的时候,听见树上的叶子沙沙地响着,大概是有轻风拂过的。然后一阵我意想不到的声音夹在风里清晰地传进我耳朵:

“你在干什么?”

我蹲着抬头。清晨朝阳的光正好被他的脑袋遮住,余光包裹着他没整理好,还有些小翘毛的碎发。学校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真好看,他还是背着他用了两学期的黑色斜挎包。

他满脸疑惑,分明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样子,有点可爱呢。

我被吓到了。准确来说,我是没想到他会主动跟我说话。

“我...没、…”

我现在脸上一定满是惊慌,显然这么突然的相遇,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掩饰。

“捡叶子吗?”,他替我回答完了。

“嗯……想挑片漂亮的...”

“我也想。……但是我们快迟到了。”

我才反应过来!本来出门前就已经要迟到了。...

我窘迫得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这么走掉,不礼貌。而且我也不愿意就这么走掉。

“走吧,先去上学。今天王伯有事请假了,放学回来这堆叶子还会在的。”

这么听着他好像跟扫叶子的伯伯很熟。也对,谁跟他相处,都会喜欢他的。

“嗯……”

一路上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走前面,我走在他后面。只是以前不是这么近的距离,也不会时时踩到他的影子。

他也没再开口说话,我也没有说话。但我并不觉得尴尬,我很开心...能和他遇见,即使迟到也没事了。我甚至希望步伐再慢点……

果然我们迟到了。本来我们都要被记名字了,我已经提前做好了在全校面前被念出迟到名单的心理准备。结果张泽禹好像跟学长学姐说了两句话,然后我们就被放进去了。

一直到教室,我知道他在一班。所以经过这个楼梯转角,我今天就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他了,因为一班跟高二是一个楼层,而我在楼下。

但他叫住我了,在我遗憾满满地准备就这么一声不吭,不打招呼地走进教室的时候。

“放学一起去挑叶子吧?”

“我们不是同一个小区吗?”,他又说。

他的话像是橘子树重新在九月初的秋季开花一样,不可思议,又令人惊喜。

“你知道?”

“知道啊,中考最后一天,我好像在考场看见你了。”

他说的没头没尾的。但是我很高兴。他记得我,我们中考的时候被分到了一个考场。他坐在我斜前桌,有一两次我抬头去看他,被考场老师抓个正着,差点误会我作弊了。

我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被上课铃声打断,他听到了声音转身就上了楼梯。他腿长,连跨两三阶之后就消失在我视线里了。

我开心了一整天。

因为这是第一次我和他这么近距离地上学,第一次和他搭话那么多次,第一次他说记得我。

我开始喜欢这个学校,喜欢这个楼梯转角处,喜欢今早和他一起上学路上的每一帧画面。

我故意收拾得很慢,故意仔细检查书包的东西带没带齐,故意等到最后一个离开班级。我想等他。也许他说的只是玩笑话,管他呢,就算不是因为这句话,我想我也还是会偷偷等他的。

我的视线从下课铃声响起就没离开过后门,因为后门一望出去就是三楼的楼梯转角了,他会从那里下楼的,因为他们班靠近这个楼梯口。

在我第无数次转回头检查着检查了很多遍的书包时,

“你好了吗?”

是张泽禹的声音。

“啊?”,我猛的转过头,“好、好了。...”

我怎么结巴了...好尴尬。

我快速走去后门,他就在那里。这也是第一次,他的视线里有我,他在等我。那瞬间我就好像错觉上头,以为我们角色互换了。

“我以为你先走了呢。”

“我...想留下来写会儿作业……”,我扯了个谎...

“我们留课了。”

他的声音,就像在山涧自然流淌的小溪。清得透亮,但溪底有细沙,反而给小溪点缀着真实之感。是他变声期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因为他比我高出很多。

就当作是解释吧,让我把这句话藏进我今天的暗恋瓶里,然后又一如既往的幻想成美梦。

那棵橘子树下果然还堆满了叶子。只是此刻的景色完全不同,早上是天光大亮的,我可以清楚的瞧见他的背影和地上各种绿的叶子。而现在是傍晚,天边没有漂亮的晚霞,太阳都快落下。那盏坏了好久的路灯总是很早就开了,它又开始一灭一亮地闪着冷光。

“快来。”

他的影子在地上,穿梭在橘子树上的叶子影子之间,像探索迷幻森林的精灵。

我刚过去准备真的开始找树叶,他就挺直了腰转过身,往我面前递了一片。

我低头看,那片叶子长的很圆,不过脉络清晰,看起来有点黑黑的,可能是因为光线问题,我也没多想,因为是他挑的。

“这片好圆。”,他没有说送给我的话,但是已经递到我手边了。

我伸手接过,道了谢。没有像偶像剧里那样的指尖触碰。但我还是心脏像擂鼓轰鸣,流露出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到的心悸。

“我得,先回家了。”,我支撑不住心跳的狂烈跳动,甚至手此刻都是轻颤的。

那个傍晚,我无数次庆幸这是一个天色渐暗的傍晚,他不会看清的,我脸颊莫名泛起的微红和轻颤的指尖。

我的喜欢又一次很好地在他面前隐藏了起来。

我迟疑了一两秒,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我想其实我先回不回家应该和他没关系的,也不需要得到他的回应...

“好。”,他回答的很突然,像是思考过后的。

“明天还想捡叶子的话...得早点起床吧。”

他补充的话让我有种脑袋爆炸的感觉,又糗又高兴。我匆忙地噢了一声赶紧先逃走了,像落荒而逃的兔子。

02

于是“和张泽禹变熟”这个从我暗恋开始的那一刻就有的想法终于在这半个学期里实现。偶尔他会和我抱怨她们班教学进度很快,偶尔会吐槽接下来几个月就看不见橘子树满树繁茂的样子了,偶尔会约定好明早也一起去学校...

不过他总是问我,为什么我不讲话。我也总是回答,我更喜欢听着。其实我只想听他的声音,只想听他的滔滔不绝。

下午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又拖了十五分钟的课!我数了六次闹钟,转头看了九次门外,数学老师最后五分钟都在夸一班的张泽禹题做得多清晰易懂。这些我都要和他说!这样总不会再冷场了吧....

“今天一起回家吗?”,同桌喊了我的名字问我。我一如既往地回答我想写会儿作业再回去。

“啊...都拖了十五分钟了!校门都快关了,不写了吧。”

“没关系。就一会儿就好,你先回去吧,别担心我了。”

我还想等张泽禹...他们班也拖课了吗...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实际上每一次等他的傍晚我都没有办法真的好好写作业。

“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一点,最近听说有小混混经常蹲点找学生麻烦呢!”

同桌好心的提醒还是让我有些害怕了,我看了窗外那点可怜的晚霞色被黑幕一点点吞噬,太阳已经完全落下。连走廊里的灯都亮了起来。大概真的是很晚了吧,不过我还是想等等他...

忐忑地挣扎了几分钟后我想着要不上楼去看看吧,如果没人那我就立马回家。一刻也不停留。

于是我压抑着害怕的心情走上了转角的楼梯间,随之撞上了个坚硬的...墙吗?难道我眼花了?不对,那是有温度的,还有些若有若无的味道,很熟悉。在我抬头确认的时候声音也刚好响起,

“走路不看路啊。”,是张泽禹。我刚才真的以为他已经走了。

“不是...”,我不好意思地立马低头。

“你怎么还在?”,他很快地转移了话题。

“我、写了会儿作业...”,我又撒谎。我自己听起来都有点假

他笑了一声,明明很小声。但是此刻走廊是昏暗无人的,多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

“你笑。笑什么...刚写完我想着要不要上去看看你有没有回...家里。”

“我刚想下来看看你走了没有。”,他的话和我的话重叠,于是音量在走廊里显得更大声了些。

“谁还在教室里啊?”,是学校保安的声音。突然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得就往张泽禹的方向缩...

“走吧。”,他轻声地凑近我说话,热气若有若无地吐撒在我耳廓上。

真的好近。这是最近的一次,是心跳可以被查觉,脸上的晕色更红,空气里笼罩满了他味道的距离。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泽禹的手已经拉起我的书包带子,要我和他一起跑了。

“没事伯伯!我们老师留课太久,我们这就回家!”

他的声音在教学楼里放大,是很明媚,响亮的音色。比音乐节上热闹的旋律还要让人感到愉悦。但他的尾音明显是带着笑的,也许保安伯伯没有注意到,但我离他很近,却可以敏感地听出来。他好像很高兴,但我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不过我知道我很开心,因为曾经幻想过和他无数个交集里的事情,正在一件件实现。

等我们走到校门的时候,保安室里另一个保安探出头,看着我们,他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又很无奈地说,

“下次别腻歪到那么晚了,校门都要关了...你们这些小......”

我没等保安说完,双腿不自觉得加快了速度,就这样挣脱掉了张泽禹还拉着我书包带子的手。现在换我跑到了张泽禹前面,先一步出了校门。

我能感受到他追上来了,我还听见他跟那个保安很敷衍地应了声,“好。”

但也许他是出于礼貌呢。也许他才没有那个意思。我一边控制自己不许乱想,一边又止不住地雀跃。

“跑那么快干嘛,最近校门可不太安全。”

“你也知道吗?”

“班里男生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敢留那么晚啊?”

“我...”,我语塞。原来在这等着我。可他尾音的语气,调皮又痞气。是没有恶意的那种。就像...

像夏日里冲破瓶盖喷涌而出的橘子汽水,调皮,急促,舔一下的话还能尝出甜味。

“我知道了...”

就当是我品尝了这汽水的甜腻而沉浸其中了吧,我害羞又腼腆地应着。

真好,今天换我唠叨了一路,他听着。他时不时附和的几句听起来也很轻快的样子,好像还笑了。一直到小区楼下我们分别...

真好,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觉得我和他的关系又近了一步。走在他身边我总是能问道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有点像果香...是橘子!撞上他的时候,那股橘子味更明显...充斥了整个鼻腔。

我是这样又把心事告诉了路过的风的,我还是开着窗户,和他一起写着作业,直到十一点二十分。

今晚路过的风很轻,就两三阵。他好像是多写了二十分钟作业了的...

03

初冬很快就来了,橘子树现在变得有些秃。早就过了橘子成熟和丰收的季节。最近好像大家都有些感冒,我好像也有点小前兆了。所以今早妈妈嘱咐我穿了秋衣秋裤...特别保暖。

不知道张泽禹开始穿秋衣秋裤了吗...应该不会因为耍帅而不穿的吧....

下楼之后又看见张泽禹了。我今天穿得特别厚,总觉得胖了一圈,所以看到张泽禹的时候还有些犹豫...

果不其然他看到我就开始笑了。毫不掩饰的,但又不是嘲笑。

“你今天演小企鹅吗。”,这还是个肯定句。

“没有!”,我瞬间觉得热了起来,幸好因为冷,热感应该没那么快爬上脸颊,否则大清早又脸红...又要丢脸了。

“胖胖的,动作又超级慢!怎么不是。”,他说着从斜挎包里拿出了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还不忘记调侃我。

“给你。你太慢了,等你半天。今天我值日,得先走了。”

那个东西被他一股子莽撞地塞进我手里,我摊开一看,是颗圆溜溜的,泛着光泽的糖果,是橘黄色的,是橘子味。

再抬头的时候,他大概已经离我五米远了。看来他真的很急...都怪我太慢了!要不可以和他一起上学的...

连他渐渐变远的背影看起来都似冬日里的暖阳,是在凛冽的寒冬里唯一带着炽烈温度的事物。是在我几年无趣黯淡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期待和欣喜。

就仅仅是像这样,我都会更加喜欢他。像我从小喜欢橘子树,喜欢橘子那样。

他长的真好看,我想把天下最甜的橘子都剥给他吃。

但此时确实不是橘子成熟的季节,也不是我的喜欢昭告世界的时候。

数学老师真的特别爱考试,果不其然,今天又下发了卷子,他还特别强调这是年段阶段性考试,我们已经高二了,要我们重视起来...这些话他已经唠叨了几百次了,年段考试这个借口他也用了好多次。

我自然而然地认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班级考...

这次的题有些超乎我意料的难。大题我是毫无头绪,当我看到在数学卷子上难得出现的“爱”这个字眼的时候,本能地在旁边写了个“zyz”。

是张泽禹名字的字母缩写。他是我的秘密,就连名字都是秘密,所以我喜欢把y写到中间,再把第二个z反写。看着很对称,也不会让别人发觉,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放学路上我就开始跟张泽禹吐槽今天的数学题有多难...但他看起来好像兴致不高,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不想讲了,于是也安静了下来。

氛围沉寂了有一会儿,我觉得有点不太对,但又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是他先破的冰。

“今天是年段考试,是会难一些的。”

“真的是段考吗?!”,我有些惊讶,居然这次是真的。

“嗯。...”,他回答得有些冷漠,但又开口。

“有点难...你没有走神吗?”

他这个问题问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啊...”,我自然地又撒谎了...好像在他面前我总是扯一些显而易见的谎。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在考试的时候想起了他,在“爱”字旁边写了他的名字吧。

“...没有就好。”,说完他好像也没有开心的意思,语气还是冷冷的。但他话锋又转得特别快,

“你有想上的大学吗?...”

“我不知道...”,“你呢?”

“北京大学。”,他突然坚毅。“我想考出去,变得更好。

可他现在已经足够好了。他学习好,长得好看,体育也好,各方面都好,他一定会考上的,不会留在这个小县城里。

而我...很难说。我考不到那么好的学校去...和他的距离也始终是那么远,就像今天这样,我们的关系好像突然一朝回到了解放前,又好像一直没有亲近过。

我突然有些难过。是追逐了几年他的背影,突然追上了,又因为不同频慢慢赶不上了的那种失落感和自卑感。

“很好呀,你一定可以考上的。加油。”

毫无感情的,轻飘飘又很平常的鼓励从我嘴里说出来。是不自觉的,带着有些疏离的语气。

那天我不经意抬头看了天空,没有太阳,没有云朵。天空很阴,一点都不蓝,路边的树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我和张泽禹又开始没有并肩走了。

“我觉得数学题好难啊!”

“听说今年初雪会来得特别快。”

“降温很严重,你要多穿衣服...”

“谢谢你今天早上的橘子味糖果。”

“还有,不许嘲笑我是小企鹅!...”

我想这些话又要一次被装进我的心事小瓶子里,然后晚上再要说给风听了吧。

十二月临近期末考。这几天降温降得很厉害,像我和张泽禹的关系那样,冷又平常。身上穿的衣服也比初冬的时候厚了一圈。

初雪迟迟没有下,幸好那天没告诉他听说今年初雪来得快,否则又要白期待了。

那几天他说要值日,所以我们一起上下学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少。上一次还是在一星期之前的傍晚,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别感冒了。”

我默认是因为临近期末考,我们都有自己的目标,况且他的目标那么大,他应该是要更加努力才对的。

我的生活回到了之前那样,只能在装水和中午去食堂的路上才能遇到他,又像以前那样假装不经意地看他几眼,对视上时候又慌乱移开。只有在这些时候,那些平缓的血液和稳定起伏的心跳才会偶尔有所变化。

但我依旧感到失落。

最近大家口中相传的流感,好像开始泛滥了起来,班上已经有好多同学生病请假了。就连班主任都有些咳嗽。一天之内班级里人心惶惶的,大家都有些害怕。说这个流感传染得特别快,生病的人好像都还挺严重的.....

“我们都要期末考了...那些请假的人怎么复习呀...”

同桌拉着我抱怨。一边跟我灌输她听来的八卦,一边让我多喝水,千万不要生病。

我一边听着她说,写完了语文最后一句诗词。放下笔之后看像窗外,张泽禹刚好从外面经过,手上拿的好像是白色的单子,旁边还有老师。

“那是张泽禹吧,确实长的好看。”,同桌看到了也凑近我小声与我讨论。

“不过他手上那是请假条吗?他也得了流感?...”

我突然有些害怕,本来我认为自己做好防护措施就好。可一遇上张泽禹的事情,我的心情就像是被细绳牵引着绑在他身上一样。

我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的侧脸移着,直到他消失在楼梯转角。

“别看啦,都走了。”,同桌的提醒把我拉了回来。

“我知道他长的好看...你这看得也太痴迷了吧...眼神都......”

我心思完全没办法集中在谈话里。

班里的骚动一直到班主任咳着嗓子通知学校安排放假才安静下来。原来流感已经严重成这样了吗?...那张泽禹现在怎么样...

放学都是爸爸来接我回家的,还拿上了口罩让我戴着。他还说漏嘴了,说外婆最近有些生病,妈妈回家照顾她了...于是担心和害怕的坏情绪开始在我心里堆积。

04

平时这个时候是吃晚饭,下班,还有放学的时候。但现在家里变得很冷清,街上还有小区楼下散步的人也都各自回家。

路前橘子树上一点叶子都没有,更没有初雪做作为点缀来代替绿叶。

我坐在书桌前拿着笔对着卷子点来点去,半天了也写不出一个公式。寒风从半开着的窗台溜进来爬上我的脸颊,我冷得哆嗦了好几下。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就连笔刚才点着的点连起来都是张泽禹的拼音字母。

“喂爸。我好着呢,你别担心。”

“......”,那边没声音。

我以为是我爸信号不好。又喊了一句。

“我是张泽禹。...”

这句介绍,是两个星期没有听见的声音。是我刚才笔下,是每个和喜欢与情话挂钩的字眼旁都存在的名字的主人。

是我担心了几个小时,莽撞地闯进我脑海里,扎根在内心的定心丸。像今晚安静清冷又闪耀的月亮。

我压抑在内心的喜悦激动和诧异就像打开罐装气泡水那样,咔的一声,像烟花一样绽放。

“啊......”

他好听的名字,是诗歌和乐曲,曾经被我无数次偷偷地诵读。

我幻想他现在应该是弯着眉眼的,咧开的嘴角弧度刚刚好,明显的小尖牙也暴露在外。一定还是很好看的一张脸。

“我知道了...。”

“你在外面吗?”

“嗯。”

“你在哪?”

“你快下来楼下。”

他的意思是他在楼下。在等我。我随便套了件外套,三两步开门就要下楼梯。

看到他的时候,他背对着我,两首揣着风衣口袋,把半个头都埋进了围巾里。轻轻地快速地跺着脚,像小企鹅一样。...明明他才是企鹅!

我想此刻这个大雪的季节,橘树一定缀满了绿叶,花和果实一起开放。夜晚格外温暖,就像夜空中悬挂着太阳,这个世界上一切都变亮变热闹了一样。总之,我欣喜和祈祷还有不可思议的一切都好像在这瞬间实现了。

我开始矜持地放慢步伐,偷偷走近他,但他忽然转身,结果他自己被吓了一条。露出的头发,最头顶那几根呆毛随着微微的夜风跳起了舞,可爱得要命。

我不自觉笑了,应该是笑的很明显很开心又很傻的。

“你傻笑什么?”,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问我。

“没有...”,我吓得赶紧收起笑容。我这次大胆地盯着他的眼睛。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这站了很久。眼睛里看起来水汪汪的,里面点缀着星星点点。

他的眼睛是湖水,芦苇丛轻轻荡漾,白鹭在湖面一掠而过泛起的涟漪,是清澈到能映出黑夜里的碎星光,和静静的月亮。

是我假装巧合的,慌忙地对视了无数个瞬间之后,又忍不住在脑海里重新回味的秘密。

“不冷吗,怎么穿那么少啊?”

“不...”,我好像感觉不到冷了,因为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一套的毛睡衣加上件没有夹毛的外套,跟他简直像两个季节的人。

“好像...冷。”,于是我傻傻地改口。

“好像是什么。你傻吗,穿这么少不该冷呀?”

弄得我像个小朋友一样,傻傻的站着等他给我围围巾。

他刚解下来的围巾,内侧有明显的余度,连围巾上都是淡淡的橘子味。我都怀疑他的橘子做的,或者天天吃橘子!

我那几分钟是愣着的。就像没有知觉一样,也不会反抗。但也是温暖的,就好像清冷的月光意外的散发着暖光。

“谢谢...你不冷吗这样?...”

“比你不冷。”,好吧我没话说。

“你生病了是吗?吃药了吗?好点了吗?”,我想先问清楚这个,所以先开口。

“我没生病。”,他笑着回答我。

“那你下午...不是请假吗?”

“不是,下午是老师让我跟他去办公室改上次的年段考试卷。”

“哦...那就好。”,我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你看起来好担心我...”,他好像明明知道,又故意问我。

“应该...是要担心的。”,我诚实地开口,又不敢直白地告诉他。但是尾音很小,最好他是没听见。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沉默着,站了不知道几分钟,我的身高刚好到他胸部,他比我高出很多,我眼前此刻能看到的就是他黑色的风衣,还有上面的一颗嵌着花纹的纽扣。

突然黑色的风衣前方粘上一点白色,小小的,看起来绵绵的,在路灯下闪着亮光。

我伸手去碰,它就化成了水。我赶紧抬头,是一点点白色的雪正在慢悠悠地往下落,连路灯发出的白炽光都遮盖不住它。

那一簇小小的雪团,我看着它从不知来路的宇宙吧,在黑幕般的夜空里,一直下落,速度很慢,飘到别的地方去,最后又飘回来了,正正好地落在张泽禹发顶。

我惊喜地展开手掌,低头看着让雪花一滴滴落在手上,又抬头的时候,张泽禹头发上已经点上了好几滴雪团,看起来像开花了一样。

我说,“张泽禹,下雪了!”

“是初雪!今年的初雪终于来了诶!”

我很开心。因为关于暗恋的又一个愿望也实现了。

【:我站在远远的地方看他的背影,和他一起度过初雪的日子。】

“我知道。”

他的反应就像提前预告了这场初雪似的。

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眼睛弯起来,像月牙。耸着脑袋又露出白色的小尖牙,是一只活生生的大狗狗。

“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你站在这多久了呀,冷吗?”

我才反应过来好像还没开始进入正题。

“想看看你生病了没,不过现在知道啦。活蹦乱跳的...小企鹅。”

“你才是企鹅!”,又说我!

我才明白原来平常妈妈害着羞埋怨爸爸的不正经时的感受原来是这样的,像蜂蜜一样甜。

过了会儿我抬起头才发现他在看我。对视的几秒里,他还在看,我睁大眼睛,呆呆的从他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我。

“害怕吗?”,他突然问的很正经。

“什么?”

“今天这样...清冷的街道,慌乱的学校,还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和担心我...”

“......有点。”,我愣了一会儿才回答。

本来刚才发生的一切让我暂时把害怕和担心抛诸脑后,现在突然被问起来,情绪一下子冲上脑袋,泪腺开始挤出眼泪,盛在眼眶里,连看张泽禹的脸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不清楚是因为他的关心而开心还是为清冷又不适应的今天而难过。

下一个瞬间,他抬起手举过我的头顶,犹豫地停在半空,又轻而慢地落了下来,抚在我头顶,很轻很暖。

他慢慢地开口,好像有点坚定,我听得有些模糊。

“别怕,没事的。”

我没有低着头也没有抬起头,只是看着那颗有花纹的纽扣。

雪好像下大了,路面上开始覆盖上薄薄的一层白霜,我猜此刻天上的弦月一定被漫天的雪花遮得有些模糊,就像我被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遮得模糊的视线。

今夜的风好像每一阵都特别轻,此刻明明还有不断鸣笛的汽车声,原来不管夜晚多黑流感多危险,也还是有人为了心中的念想而坚持。

我房间那扇打开窗就能看到橘子树和月亮的窗户下的书桌上被我每天用笔描绘一遍的两个字,是我偶然在书上看到的,我很喜欢的词:

月震。它的意思是每年月球都会发生一千多次月震,但地球上的人类却浑然不知。

如果是现在,大概就是,我的内心已然对你狂跳不止,四分五裂,而你能看到的,仅仅是雪落橘子树梢,透过枯了叶的橘子树枝,看到月色高照。

“我还在呢...哎呀!”

他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挠挠头,忽然给自己找补,看起来很可爱呢。像笨拙地给出自己真挚的承诺那样。

“你冷吧...我可以抱抱你吗?”,我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

他把我揽进怀里的时候,还是那股熟悉的橘子味,我额头刚好抵上他的胸膛,我把头埋在他怀里,欣喜又珍藏般地感受着他身上暖呼呼的温度。

现在连我的暗恋心事里难度级别特别高的一项都完成了。

初雪来的慢悠悠的,但却持续了很久。

“张泽禹,我们一起考大学吧,去好的大学。我会努力赶上你的。”

“好啊。”,他忽然把我搂得紧了写,他又说

“我帮你,我们一起。”

后来我上楼之前,他又从口袋掏了东西出来,他叫我摊开手,然后往我手上塞了个塑料纸。

他说,

“我今天来本来是想问你个问题的,我想了很久...我好像太笨了...”

说完他又很快地返回去了。还让我快点回家,别淋雪。他在不好意思吗,他好像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现在,他才是一只落荒而逃的...小狗。

之后回到家我才发现是两颗橘子味的糖果,一颗是上次他给我的,一颗是刚才给我的,不过刚才那颗里面好像不是糖果。

我展开纸条看,上面有明显橡皮擦过的痕迹,最后应该是又用黑笔歪歪扭扭地描了一遍。

【我想问你,zyz是什么意思呢?...我好像太笨了...】

还空了一行才写正文,像写作文。

其实我也一直有橘子糖,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给他。

明天我要把我的橘子糖和我的回信一起给他,就一次。

内容是:

给zyz:

我也有橘子糖。我也喜欢橘子和橘子树,希望明年深秋我可以听你有线耳机里的歌,和你一起去捡漂亮的叶子。

但最后我还是用橡皮擦掉了那句我藏了很久的秘密:我喜欢zyz。

—End—

ps:有彩蛋呀,是泽禹mp3里的语音(^o^)

下面这个是我代替语音的手写,有点笨拙的字和我想真诚表达的东西,见谅。

我试写了好几张纸但是开头那排我就是一直连不直一条线T_T

还有这条秘密纸条和擦掉的话,我会替“我”好好保存的。

看到这里了的话,希望你观文愉快,谢谢。

整理不易,不要白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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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推文整理或粮单整理别来这找

prompt:大家的红心蓝手是我更新的动力

抓三人点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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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泽禹?不认识。

张泽禹?那是我老婆。

“对,在宿舍,旁边是舍友,帅,当然帅!你们要看看吗”

张极从小学到现在一直都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他没想到那次露脸会给他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直到现在,他都不后悔,甚至庆幸。

“这个美颜要怎么关?”张极眯着眼睛,一脸太不理解的点着手机按键,他第一次直播,各方面都不是很了解。

从天堂跌落到...

从天堂跌落到地狱是什么感觉,张极可真是彻彻底底地体验了一次,他一直觉得电视剧里无聊的破产情节多余且无脑,但真真实实发生在他身上,他才知道,原来钱是个这么重要的东西。

他需要钱,无比急切的需要,而现在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对新媒体行业了解并不深入,毕竟我们的小少爷是个从小励志要开飞机的男人,说不上是三好学生,也肯定是勤恳努力。

现在也在努力地接受新媒体行业,他是个聪明人,懂得利用如今自身热度来为自己赚取利益,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但肯定是曾经的张小少爷弃之不顾的事情。

张极厌恶这样的自己,却也无可奈何,他不会卖笑,但也不想让这些真心实意为他而来的人白来一趟。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

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

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决定了

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

我答应自己不再庸人自扰

因为我要的我自己知道

只要你的肩膀也让我靠”

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指轻轻勾起吉他弦,他尾音音调微微扬着,带着一点吊儿郎当的散漫,嗓音低低地缠上来,撩拨的人耳尖发麻。

(我去,哥哥别笑了,我心脏要跳出来了)

(怎么有长得帅会开飞机还会唱歌的男人啊)

(这样的男人我得不到,其他人也不要得到!)

(上面那个别太搞笑,不过我也支持!!)

(所以帅哥是gay吗!!!!)

(什么?!博主是gay?)

(我也觉得可能是!而且我感觉帅哥声音和张泽禹好和)

(我靠,真的!我也觉得,但是怕有人又逮住去骂我宝,真的,两人声音超和!)

(张泽禹不是专门学音乐的吗?他学校是不是就在帅哥学校对面)

(你们能不能别太荒缪了,人家两人认识吗,你们是幻想狂吗?这都能想到一块,哪有共同点啊)

(确实耶,能不能别随随便便就说别人是gay,某些人真的别太无语)

张极唱完,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他注意到弹幕区不太和谐的对话,他皱了皱眉,看着弹幕区上陌生的名字,他声线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张泽禹?”

弹幕区又因为他这一句话引起狂潮。

(帅哥你声音别太好听)

(可以念我名字吗,声音怎么能这么好听)

(call了名字是认识的关系吗?)

张极将吉他放在一旁,靠着椅背,摇了摇头轻笑道“不认识”

(啊啊啊啊啊啊,那可以认识一下哦,张泽禹小宝真的超级好)

(笑死了,帅哥装过头了吧,说不认识真是奇怪)

而此时同样正在直播的张泽禹也收到了些不一样的消息,真是碰巧了,他好像和某个人今天很有缘分的唱了同一首歌。

“张极?”张泽禹点了点头,展眸一笑,亮晶晶的眼睛明隽丽人“当然认识,他在我们学校都很有名,不过还没见过真人,他们说挺帅的”

(宝宝!你们可以连线认识一下呀,你们刚刚唱了同一首歌呢)

张泽禹微微吃惊“是吗,他现在也在直播吗?”

(对啊,笑死我了,刚有人问他认不认识你,他说不知道!)

(快去宝宝,大胆出击,他真的很帅!)

(对啊,宝宝,感觉他就是你之前描述过会喜欢的那种款)

(怎么给我搞激动了,我有种莫名的预感,感觉你俩可以搞成一对)

(对了,宝宝他还会开飞机!)

张泽禹一眼就瞄到那个弹幕,他挑挑眉,装怪怄气地逗起来“开飞机就很厉害吗?我能做的他还不一定能做到呢”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乖宝宝怎么这么可爱)

(宝宝,想看你俩连麦,看你当面怼他)

(他那种人被驾驭,会是什么样)

这种像模像样的弹幕张泽禹可真是太久不见了,他下意识地回复“那他是什么样子?”

(是你会喜欢的样子)

他怎么会没见过张极的样子,他这种冲浪满星选手,在张极爆火的那个晚上就刷到了,确实,就像他们说的,张极的长相太对他胃口了,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优质人选。

张泽禹对感情向来大胆热烈。

“那我连他咯”

(啊啊啊啊,连啊宝宝)

(我要见证历史了吗?!)

(现在就去建超话,希望你们马上亲嘴)

张泽禹没忍住笑,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低头看了看身上刚刚因为吃饭溅到的油点子,他抬眼看了看屏幕“我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还没等弹幕反应过来,张泽禹进了卧室,左翻翻又看看,换了件黑色老头背心又在外面套了件镂空毛衣,如果刚才是乖宝宝,现在就有种勾人的媚人样。

弹幕又翻了天。

(宝宝怎么能这么漂亮)

(怎么这么可爱啊,还换了件漂亮衣服哈哈哈哈哈)

张泽禹故作严厉“不许笑!”他抿抿唇“我要连了啊”

三秒后,两人出现在一张屏幕上,是强烈美学的撞击。

张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点了同意,手机屏幕忽然间变了样子,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人,礼貌的修养让他主动打起了招呼“你好”

张泽禹眼前一亮也点点头“你好”

(笑死了,你俩怎么有种尴尬的甜)

果然,张极真的从上到下的对他口味。

张极旁边的室友也探过身来,主动和张泽禹打起了招呼,张泽禹从高中就开始玩这个软件了,也算人们口中的初代网红,他的账号现在已经算是大V级别,这么连一下一定会增加热度。

但张极显然不太适应现在的场面,他本身就不是个话多的人,现在,他也只是简单并且礼貌地回复着张泽禹的问题,机械且不带有一丝感情。

张极回他“好啊”非常一般的场面话。

“对了,你们飞行员是不是对身体要求很高,纹身耳钉都不可以打吗”

张极又回他“对,但是这也是正常的规定,对生活影响不大”

“那你……”张泽禹这一刻仿佛十万个为什么,手机弹幕滑动速度突然变快,他垂下眼眸就看到

(宝宝,怎么感觉他拽拽的不太想理你的样子)

(让他主动给咱们找话题!)

有道理,很有道理,但明明也是他对张极有兴趣不是吗,他凭什么过分要求张极对他有多热情,何况人家已经非常有礼貌了。

张泽禹提起精神“要不我们打个pk怎么样?你输了答应我一件事,我输了也答应你一件事”

张极没觉得什么,眼前的人不像是会提出什么伤天害理过分要求的人,他也就应了下来。

”和我谈个恋爱怎么样”

他是真直接。

张极一怔,努力地消化张泽禹的话,谈恋爱?!和他?一个男人?线条分明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错愕,很快他调整好情绪,试探地问了句“你认真的吗”

张泽禹失笑,肩膀微微颤动,镂空的毛衣滑落至肩膀,青春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戏谑,他勾勾唇,手指撑着脸庞,十分轻松地和他调着情“所以,张帅哥是直男吗?”

张极没回答,笑了笑“可不可以换个惩罚”

“这算是拒绝吗”他乘胜追击,因为他知道,张极不会在这种地方和他耍脸子,说实话,有点卑鄙,但心里确实爽翻了天。

张极撩下眉峰扫他一眼,盯着张桀骜不驯的脸哼笑“你的新惩罚是问我问题吗?”

“当然不是”张泽禹摇摇头,手里拿着常吃的巧克力,弹幕上又开始搞笑了。

(宝宝谈恋爱确实重要,但小狗不能吃巧克力哦)

(拽哥能不能说下他,小狗吃巧克力会死翘翘的)

这样的弹幕同样来到张极的屏幕下,他眯着眼觉得好笑,直接念了出来“那你是小狗吗,为什么不能吃巧克力”

(我靠,你能不能说的时候别笑,张泽禹这个恋爱脑会爱死你的)

(完了,张泽禹最吃颜,他肯定栽了)

说的都好对,张极说出这句话时,他似乎自己给张极加了层滤镜,他感觉张极对他好像还是有点宠溺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没有,大家觉得我长的有点像小狗而已,在开玩笑”

(张泽禹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像别人解释这个问题,之前都怎么说的来着)

(回答上一位同学的疑问,张小宝说,对他就是只小狗,成精了的那种)

(某人为什么突然开始维护形象了)

能不能别点明啊,希望张极没有看见!

这次上天不如他所愿,他看得清清楚楚,然后说了句“那被你咬了是不是还要去打狂犬疫苗?”

张泽禹一顿。

弹幕上铺天盖地全是嘲笑,嘲笑张泽禹这只小笨狗对怼住的呆愣样子。

张泽禹微微扬起下巴,冷笑道“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试试!”他又说“还有不要扯开话题,我们在说惩罚!”

张极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要给我换一个”

他倒是有招,但张泽禹见招拆招“那你要我在这里说吗”他一脸无谓“我倒是没什么事,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咱们俩直播间加起来了快几百万的人了,你确定要我现在说?”

他讨厌威胁,而张泽禹现在明目张胆的威胁他,但他似乎没什么办法,他还挺想知道从张泽禹口中能说出什么惊天骇俗的话。

他满不在乎“说吧”

“那我们睡一觉”

是真的,张泽禹经过思考后才会说出的话,错过这样的人,人生要少活好几年,他不喜欢错过,那就要想尽办法牵连在一起。

辛亏这次张极早有打算,他并没有和上次一样太过惊讶。

他那一贯平和的神色间,似乎多了份古怪“这个我好像也不能答应你”

“那张同学有点没劲,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好难伺候”

(我真的要被笑死,我以为你是那种委婉挂的,怎么这么直接啊)

(同性恋吓死人啊,帅哥没掉线我已经很佩服了)

(两个要求都说在了我意想不到的点上,张小宝你是可以的)

张泽禹勾勾唇,看着低下的弹幕,清一色说他大胆的,其实他也是第一次这么直接,以往少有的几段恋情他都是被动的一方,苦头吃的不多,但也足够了。

张泽禹那边的直播并没有结束,不过张极断了线,他倒是觉得没了意思,简单了料理两句同样关了直播,当然也有公司方面的通知催促。

“少爷你能不能给我高兴高兴,你这一句话几乎把我这满腔的热情打散”

张泽禹叼着牙刷,拿腔拿调地说“那请问史金同志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吗”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似乎就把史金的兴致钓起来了,他都能想象到史金手舞足蹈的样子“你和那个张极上热搜了!!第四!!!这次热度比他当时露脸的那场直播可大多了”

张泽禹差点没拿住牙刷,他知道他那几句疯癫话会爆一爆没想到能这么爆,可很快,他眉头蹩了蹩“所以,公司那边是有什么想法吗?”

“就喜欢你这种聪明的,公司打算借着这个苗头让你们两个搞个情侣账号”

张泽禹没忍住笑出来,他又不是不能看出张极对他那爱答不理的样子,让张极过来跟他搞情侣直播,那恐怕不比登天难多少“张极会答应?”

而对方的答案太过让人出乎意料“对,他答应了”

这消息比张极答应和他睡觉还让人晴天霹雳,张泽禹漱了漱口,不理解地问道“他为什么会答应?”

张极穿的戴的都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为了钱答应,有些荒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这段以假而开始的关系,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张泽禹现在也有种预感。

张极,一定会喜欢上他。

2.

学期的小少爷考试不难有些吃力,但随着考试周的结束,迎接他的不止有炙热的夏天,还有一段令人期待的感情。

“签吧”

张极视线落在合同之上,纸质合同与电子合同并没有什么不同,非常优惠的条件,他不答应反倒是有些不知好歹。

一字一画,张极两个字华然落在合同上。

张极将合同递给史金,史金强忍着内心狂喜,装作平淡地接过合同,一分钟之后,他握上了张极的手“合作愉快”

张极也回他“合作愉快”

而这场戏的另一个主角,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目睹了一下,他本来不想来的,是史金强迫让他过来。

好矛盾啊,公司让他和张极假装情侣又要不断地提醒他,你们只是假装而已。

但是他们怎么忘了,小少爷叛逆的很。

“那我们是要住在一起吗”

“平台上很多同性情侣直播大多数形式都差不多,尤其是比较火的几对,你们也知道他们是怎么火的吧”

张泽禹轻轻靠着沙发,侧侧头,阳光落在侧脸,整个人被光笼罩,微风吹拂的金发在日影下泛着点点暖意,仿佛镶嵌着一层闪耀的金边,有点像天使。

张极也歪头看他。

史金摸摸下巴,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了,这一点是合同里没写到的,但一开始和你谈合约的时候,应该有人已经告诉你了,在这期间你要和小宝一起住”

他顿了顿“包括……”

张泽禹轻声开口,带着不正经地玩味感“包括和我接吻”

史金连忙开口“当然了,这也不需要经常做”他沉默片刻又续道“但戏剧效果还是必不可少的”

张极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脸云淡风轻“当然,我签了合同,自然会按规定去做”

“今晚就会开一场直播,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张泽禹挑挑眉,他其实不想说这个,他想说的是,张极,你准备好和我谈恋爱了吗,不过貌似这么纯情的话放在现在这个场合上,会显得有点蠢。

“我说了当然”

张泽禹开始收拾行李箱,他带的东西很多,衣服,日常用品,当然还有一些“很有用处的小玩意”,相比张泽禹的六个行李箱,张极真像个会转身就走的旅客,他那一个行李箱还没张泽禹的半个大。

两人再怎么说也是利益关系,所以这套房子也就是两个房间,张泽禹不喜欢别人去对他的想法指手画脚,所以这次假装情侣主要也是张泽禹自己去负责,张泽禹虽然爱玩,但没有一次会搞砸正经工作,所以这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与其说是公司策划,更不如说是张泽禹的安排,公司只是提出了一个意见。

安顿好两人后,史金并没有马上走,毕竟是第一次直播,万一发生什么突发意外,他在身边总会有些照应。

夏天的粘热张泽禹一向不喜欢,他收拾好东西就去洗了澡浑身舒服的要命,转眼一看,张极还穿着来时的衣服,他好像有些怕冷,张泽禹只好把温度调高了点,把睡裤换成了短裤。

“你也去洗个澡吧,睡衣好像是情侣的,样子不算难看”张泽禹把衣服递给张极,轻落落的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他长腿一盘,白白嫩嫩的皮肤不像个男孩,更像个娇嫩的女孩,不过就他那个性子,女孩也不一定能学的来。

张极洗澡洗的快,他没出多少汗,简单的冲了冲就出来了,睡衣确实不算难看,水墨画的黑白图案,简单高级。

张泽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丢人,他那两只眼睛像是钉在张极身上一般,怎么也移不开。

“吹风机呢”

张泽禹低了低头,站了起来,喉咙微动,说话都有些磕绊“我去给你拿”

就这,他真怕自己半夜一个没忍住,把张极的门锁撬开!!!

怎么能忍住不接吻!!

张泽禹从史金胳膊底下发现了吹风机,他踢了踢史金的小腿,可怜巴巴的靠在史金肩膀上“我要是真把他睡了怎么办”顺着把吹风机拿了出来。

史金瞥他一眼,抖了抖肩膀,转了个身继续玩手机“呵,我感觉你玩不过他”

“为什么?”

手机铃声响起,史金笑着看他一眼“等着看呗”

张泽禹一个人坐在原地,也笑起来,那样似乎也不错。

“找到了吗”张极靠着墙壁,手指拨动着打火机,他脸色算不上好看,也不太对,他好像就算笑,都给人一种生人勿扰的感觉。

“飞行员可以抽烟吗”张泽禹垂了垂眼,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打火机上。

“你很想了解飞行员这个职业?”

张泽禹站起来,向他走进“我想了解你”

他一脸懒散的眯着眼,越发觉得有趣“你入戏入的倒是快”

又要跟他不正经了,两人正常的氛围对话超不过两分钟。

可这样不才有点暧昧的感觉吗。

“张极,你谈过吗”

“我需要对你有必要的了解,毕竟一会我们是已经睡过觉的关系”他姿态慵懒,也学着张极的样子靠着墙,与张极的肆意来讲,他多的是一份媚态,一副张泽禹与生俱来的媚态,独属于张泽禹的氛围感。

可这次张极点燃了烟“要不要喝点酒”

张泽禹摇了摇头,他把吹风机放在原处,拍了拍张极的肩膀,又故意凑到张极耳边,压低了嗓音“知难而退不是我的风格,何况,你对我来说,怎么会是难”

3.

“在家啊”张泽禹边整理桌面的杂物边说着话,这展物架怎么这么高,他明明都有182了,都够的有些费劲。

“笨蛋”张极贴在他身侧,半个身子都与他紧靠,这剧本不对啊,张极不是要再等一会才会出来,张泽禹下意识地转过头,险些撞到张极的鼻尖,张极的眼睛怎么这么好看。

(我靠,张极为什么在这!!!)

(宝你不是说这半个月好好学习去了吗,怎么拐了个男人回来!!)

(你们在干嘛呀)

(我擦,张极的手为什么揽着你的腰!!!)

(这是什么鬼情况,你们住一起了?!)

(别太荒缪啊老铁!)

(半个月前你们不是刚认识吗?现在?睡到一起了?)

张泽禹自然也能感觉到腰间的手,张极应该去当演员,这入戏的本领他可做不到。

“宝宝~”

张泽禹强装着镇定去接受张极的称呼,这钱给的真值啊。

(张极叫的什么,我靠,所以这是官宣吗)

(我才发现是情侣睡衣啊)

张泽禹坐在椅子上,一脸玩味的看向张极,张极,比他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既然开始了,他怎么会错过。

张泽禹小手拽住张极的睡衣袋子,小手一勾,张极倾身而来,没有一丝犹豫的,张泽禹闭上眼睛闻了上去,他在就想接吻了,早就想了。

这个吻和想象有些不一样,张极刚吸了烟,漱了口又吃了个薄荷糖,张泽禹没忍住伸了伸舌头,好苦,他皱了皱眉推开了张极,假装嫌弃的擦了擦嘴“下次吃那个草莓的,薄荷很难吃”

皱皱巴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吃些什么。

(我要晕倒了,玩这么真,这号是真硬啊,我都看见舌头了)

(舌吻!你们在干什么啊!)

(真是亮瞎我的狗眼)

(笑死我了,小狗不喜欢薄荷实锤了)

(张极接吻不闭眼哎)

张泽禹又转头逗他“为什么不闭眼”

张极嗤笑“想看看我的漂亮老婆”

他故意的,绝对的,为什么啊,张极为什么入戏这么快!

身体是骗不了人的,张泽禹小脸瞬间红了一片,嘴角也无法控制的扬起。

(我靠,之前谁说张泽禹肯定能拿捏住张极,这明显相反啊)

(我也感觉,张小宝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还是那个问题,所以这是官宣吗!!)

张泽禹点点头,习惯性地把腿搭在张极身上,短裤露余大片肌肤,他倒是没在意,拿起旁边的薯片吃了一口“对,我们在一起了”

张极转头望了一眼看得呆住的史金,对着旁边的抱枕扬了扬下巴,史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张极蹩了蹩眉,他才回过神,把抱枕扔在张极脚边。

张极弯腰拿起抱枕,把抱枕放在张泽禹腿上,又颠了颠腿,把张泽禹搭在他腿上往上放了放,这样,终于不会走光了。

张泽禹没注意到张极这一贴心的举动,他和弹幕聊的热火朝天。

“他追的我”

“就这半个月啊”

“新家,刚搬过来”

“走光?”张泽禹凑近去看,他没戴隐形眼镜,眯着眼才能看清,这才注意到被张极塞进手里的抱枕。

他又去吻张极的脸侧,这次是香香甜甜的。

(怎么感觉张极有点奶啊,是我的错觉吗)

(我也感觉,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我的拽哥呢!谈了恋爱怎么性格都变了)

张泽禹双手抱在胸前,歪了歪头“变了吗”

他没等张极回答,自己又说了起来“没变,只不过在床上和地上有点不一样”

(我靠,在说什么啊,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好的,极禹你们是大胆的)

(cp超话没白建,这半个月你们是懂沉淀的)

张泽禹靠在张极肩膀上,他用手挡住嘴,轻声说着“要不要玩个大的”

张极挑挑眉,没答话。

彩蛋【某人的接吻后遗症~(你做春梦了吗~)】

sup:

谁不爱懂礼貌的拽哥!

这一篇会写这么长是我没想到的,所以只能分两篇写了,下一篇下星期发!

绝对说到做到!

喜欢的宝贝可以点点红心蓝手吗

先婚后爱/O装B/黑帮大佬*医生

威士忌*白开水

OOC勿上升

——

张泽禹离开的时候不到六点,天才蒙蒙亮,张极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动弹——他在装睡。

Omega似乎并没察觉到Alpha已经醒了,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将门关好。

张极知道张泽禹要做什么,他想阻止,也想挽留,但却不情愿如此这般纠缠又歇斯底里。

不知道是不是受情绪影响,张极听见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之后只觉得全身都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下来,这才敢慢慢睁开眼睛,却感觉像是...

不知道是不是受情绪影响,张极听见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之后只觉得全身都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下来,这才敢慢慢睁开眼睛,却感觉像是坠入云端,软绵无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困意袭来之时他便毫无防备地进入了梦里。

梦到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小狗玩偶,梦到妈妈在花园里陪他一起晒太阳。

他记得那个毛茸茸的小狗玩偶很软也很可爱,做工有些粗糙,浅棕色的毛发因为经常被张极抱在怀里睡觉而逐渐变得没有光泽,黑溜溜的眼珠子也有些缝歪了。

但是他很喜欢这只小狗,因为它很可爱,也因为它是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送他的生日礼物。

和妈妈一起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感觉是久违的惬意,张极看着花园里时不时飞过的蝴蝶想要伸手去抓。

“小极,不要去抓蝴蝶。”

他看见梦里的自己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子反问:“为什么不能抓?”

“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很快就飞走了,小极抓得住它吗?”

“好吧,那我不抓了。”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挠挠后脑勺很快又被不远处五颜六色的花儿吸引了注意力,翩翩飞舞的蝴蝶也很快就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之中。

蝴蝶飞走了。

而后来,妈妈也离开了,就连自己最珍爱的小狗玩偶,也被张父娶进门的那个女人嫌脏,皱着脸捂着鼻子吩咐保姆把那个破旧不堪的玩偶扔进了垃圾箱里。

张极觉得,好像不止蝴蝶有翅膀。妈妈有翅膀,小狗也有翅膀,它们都飞走了,抓不住。

……

不辞而别的事情做多了也就有了经验,磨磨蹭蹭到便利店吃了个早餐之后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张泽禹离开的这天并没有应景的小雨或是灰蒙蒙的雾,一眼望去天气反倒是晴朗得有些过于灿烂。

他拖着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在路边打了个车,太阳有些刺眼,只能伸手挡住眼睛。

“你一声不吭消失了这么久是几个意思?”

再次见面时徐然颇有想要“兴师问罪”的意思,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在前台揪着张泽禹的耳朵问他。

“我他妈差点以为你被拐到山沟沟里打黑工去了。”

酒吧的老板是个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实际上很热心肠的Alpha,之前张泽禹迫于生计四处碰壁的时候恰好徐然的酒吧刚开业没多久,缺人手缺得紧,就找了张泽禹每晚过来打零工。

“你再扯个谎试试?”

拙劣的谎言一秒就被戳穿,张泽禹低下头笑了笑,有些无奈。

“好吧,不是老家的事。但我是真出了点意外,不是故意失联的。”

徐然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和谈话的分寸感把握得恰到好处,见张泽禹并不想说,便也没再追问。

“我也不跟你计较无故旷工的罚款了,还是一个月三千,每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有问题没?”

张泽禹讪讪地笑,乖巧地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我今晚就来上班。”

诊所的工作和酒吧的兼职都在慢慢恢复原来的状态,只是张泽禹有时不经意看见空荡荡的手腕会有些出神——那块漂亮的镯子早已经被他放进盒子,离开的那天留在了张极家里。

诊所的工作依旧是每日平淡无奇,接待病人,整理档案,偶尔闲下来还能刷会儿手机找点乐子。

出租屋虽然破小,但好在距离诊所很近,相比起以前住在张极那栋小别墅里的日子,他现在每天可以多睡一会儿再慢悠悠地起床去上班,路过早餐摊还能不紧不慢地停下来买个煎饼果子。

而偶尔被他惦记起的Alpha,此时正在公司里疯狂压榨员工,动不动就开会、改方案,肖梓鹤苦不堪言,强行拉着自家老大去买醉消愁——

"一杯橙汁。"

张极把手上的酒水单翻得哗哗作响,最后黑着脸点了杯橙汁。

肖梓鹤紧紧盯着他,脸上的疑惑和不解不言而喻,Alpha皱了皱眉头将酒水单扔到一旁。

"看什么看,就爱喝橙汁,你有意见?"

肖梓鹤撇撇嘴:"随便你。"

很快一杯橙汁就被端了上来,张极看着它叹了口气,想起来张泽禹之前叮嘱过的——服药期间都不能喝酒,否则会影响药物效果。

想到这里,他气呼呼地拿起面前那杯橙汁一饮而尽,清甜的味道在口腔内迸发,舌苔上炸开一股浓醇的橙子味道。这些甜的发腻的东西确实没什么好喝的,咽进肚子里没有什么感觉,只有喉腔里还残留着些许挥之不去的黏腻感。

“喝这玩意儿有意思?”

肖梓鹤自然是不理解张极的做法,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白兰地抿了一口,扬着下巴得意道:“我跟你说,这是我女朋友表哥开的酒吧。”

“他家调酒师都是筛了好几波人选出来的,想喝什么就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张极完全听不进肖梓鹤的话,只觉得他在自己耳边嗡嗡嗡说个不停有点烦人。

“闭嘴,你好吵。”

“不是,我……”

虽说和自家老大的相处模式一向是这样,但肖梓鹤还是觉得张极今天有点太反常了,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酒吧里的灯光晦暗不明,忽明忽暗的光落在张极脸上,却给人平添了一丝距离感和清冷感。Alpha侧脸棱角分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面前的玻璃杯发呆,耳边的音乐声和说话声混在一起显得愈发嘈杂,耳膜鼓掌的瞬间他只觉得有些难受。

“走了,这里吵死了。”

肖梓鹤半杯酒刚下肚,被张极扯了一把。

“你急什么,哎,等我喝完这杯再走行不行。”

张极双手架在胸前,站起来比坐着的肖梓鹤高出不少,懒懒地垂下眼皮应了句:“当然不行。”

肖梓鹤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这个班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迟早找个机会跳槽,再也不要受张极的压迫了——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还是放下手里的杯子站了起来。

“行行行,走。”肖梓鹤不情愿地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朝着不远处的吧台看了眼,“你等等我先去跟老板打声招呼。”

张极点点头,顺着肖梓鹤走过去的方向随意瞥了一眼,却意外发现不远处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好几天没见到张泽禹,Alpha紧紧盯着那个身影,总觉得他又瘦了。

肩胛骨凸起,简单的白色短袖被漂亮的锁骨撑起,整个人薄得像张纸片,在人群中穿梭的时候张极总担心他被旁边的人碰倒。

Omega径直朝着吧台走去,和肖梓鹤碰上的时候似乎还愣了下。

紧接着,张极就看到,那个陌生Alpha的手搭在了张泽禹肩膀上,还拍了两下。而张泽禹不仅没退开,甚至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肖梓鹤似乎也加入了两人的谈话,此时笑得正欢,却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投来一道几乎难以忽视的目光。

“啊?”张泽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身后袭来一阵威士忌的味道,他几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在这上班?”

Alpha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信息素也裹挟着体温扑面而来,几乎是出于身体的本能,张泽禹很快就感觉双腿发软,暗暗扶住椅子把手才堪堪站稳。

“这地方正经吗?”说罢张极四周环视一番,作出一副极为嫌弃的神态。

“老大……!”肖梓鹤见情况不对劲,赶忙走过去拦住张极。

徐然斜倚在吧台上挑了挑眉——本来还以为是张泽禹铁树开花在哪儿招惹的桃花债,想着能看场好戏,却不料火下一秒烧到自己身上。

他听见肖梓鹤喊这个陌生男人“老大”,心底瞬间了然,勾了勾嘴角故意将张泽禹拉得离自己更近:“您又是何方神圣啊。”同时嘴上还不忘添把火,“道上混的人又能正经到哪儿去?”

“你在这一个月能挣多少?”张极这话表面上像是在问张泽禹,说话时却是赤裸裸地盯着徐然挑衅,还不由分说地又把张泽禹拽到自己身后挡着。

“人是兼职,给的不多不少,刚好三千。”

"三千块钱能干点啥啊,不够塞牙缝的,你这也太寒碜了吧老板?"

Alpha说完就立马转过身去问张泽禹,语气极为恳切:“我出三万怎么样,你明天就辞职。”

“三千块买他乐意来这上班,某些人怕是三十万都买不到人家乐意,您说是吧张总?”

眼看着画风越跑越偏,张泽禹有些头疼,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好了两位,再吵就要闹笑话了。”

酒吧里人流本就密集,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伸着脖子张望的、好奇四处询问的、眯着眼看戏就差喊两句“打起来”的,张泽禹不喜欢这种全身上下都被人扫视一遍的感觉。

下意识的,又往张极身后躲了躲。

察觉到Omega靠近的动作,张极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张泽禹冷冷地问他:“不是说了不能喝酒吗。”

掌机:老婆你听我解释啊你别不信啊我真的只喝了一杯橙汁!(我先笑

彩蛋

TBC

可是小乖你突然的一下哽咽让我真的很心疼

电竞丨OOC丨年龄差丨ABO丨双强丨空降丨斗嘴丨HE

清冷毒舌白切黑大神极×痞帅甜酷不服输队员禹

伏特加Alpha×青梅酒Omega

狙击手A×观察员O

——P9·

两人漫步在小区里,张极单手牵着狗绳,张泽禹不由自主的去看,此时的幺幺居然听话的跟在张极身侧,不乱跑不乱动,张极停在哪他就蹲在那。

这样和谐的画面不禁让张泽禹发恼,他皱起眉头,盯着幺幺出了神,直到张极的第二声询问打碎了他乱想的玻璃罩,张泽禹不服气的嘟囔一句:“它为什么就听你的话。”

“啊?”张极像是没听清似的,微侧过脑...

“啊?”张极像是没听清似的,微侧过脑袋让张泽禹重复一遍。

张极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张泽禹的脑袋,张泽禹轻闻了下,除了他熟悉的伏特加,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抹茶味,张泽禹微皱了下眉头,他向外撤一步,道:“没什么。”

俩人一前一后回了基地,左航手里端着一盆温水,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张峻豪痛的面部扭曲,却还是牵强得扯出一抹笑。

“怎么了,张峻豪?”张极把狗绳松开,单手把衬衫袖筒挽上去,他走过去蹲下来,轻握着张峻豪的脚腕,看着他红肿的地方,抬头看着他疼的激出一身冷汗,续道:“怎么搞的。”

“这兔崽子刚刚被隔壁爆破手喊着上线打训练赛,一激动把脚给扭了,”左航脸色很不好,一边把毛巾浸湿搭在张峻豪的脚腕处捂着,一边埋怨道:“又没有奖品,你他妈这么激动干什么,过一两个星期去打比赛,你还打算架着个拐杖?”

“哎呀,又不是什么重伤,过几天消肿就行了,本来心情就不好,别叨我了呗。”张峻豪脾气燥,自己受伤心情无非就两点,暴躁和郁闷,左航再这么一提,那根导火索立马就被点燃了。

左航一扬手把白毛巾重重砸在盆里,水花溅啦张峻豪喝张极一身,地板上也有不少,他站起身深吸口气,气的太阳穴直跳。

“都是你自己作的,也别埋怨谁,心情不好怪得了谁啊,”左航长叹一口气,冷声道:“我也真够贱的是吧,多余给你处理。”

左航狠狠瞪了张峻豪一眼,愤愤上了楼。

左航和张峻豪平时没少拌嘴,也经常吵架,俩人的性格也搁不到一块去,一个一点就着,一个逮着机会拼命损,他们就像两颗定时炸弹,等时机一到,立马炸出烫死人的火星子。

张峻豪也不干了,狠狠擦了把脸上的水渍,一瘸一拐上了楼,走到左航房间门口顿了一两秒,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走进余宇涵的房间。

“他们…”张泽禹抽出纸巾蹲下来擦了擦地板上的水,续道:“会和好吧。”

张极木愣的点点头,他不是没见过张峻豪和左航吵架,都知道他们两个什么德行,冷战一两天自己就会好,张极站起身用鞋尖蹭了蹭张泽禹的鞋尖,挑眉说道:“不去睡觉?”

“淮哥说让我没事直直播,我待会去睡。”张泽禹的手蹭了些水渍,在灯下显得更娇嫩细长。

可能每个职业选手的手都这样,但张泽禹的好像更有骨感,一张一合都牵动着手背上的青筋,指甲修的圆润干净,指尖还泛着粉,张极之前看过一则营销号的视频,说男生指尖粉嫩就代表雄性激素分泌旺盛,可张泽禹偏还就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还是个Omega,怎么都跟荷尔蒙爆棚,性张力强的人联想不到一块去。

张极只能感慨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那你播,我看着你播。”张极说罢就坐在旋转椅上,腿一伸坐在张泽禹身后,张泽禹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转过头去,又忽的发现张极弓着腰主动把摄像头调整到直播状态,张泽禹的脸蹭到张极的衣服布料上,布料随着张极的动作如丝绸一般在张泽禹鼻尖上乱晃,他又忍不住闻,许是靠的近的原由,伏特加的味道更加浓郁,刚才的抹茶味已经被遮盖住了。

“你不去睡觉?”张泽禹把椅子往后撤一步,又被张极拽着扶手给拉了回来,张极盯着他,忽然嗤笑出声,“快播,你脸红什么?”

张泽禹淡定的清了清嗓子,余光瞥见张极又一副认真的模样,他也学着张极,扬了扬脖子,理直气壮道:“AO有别。Alpha侵略性的信息素闻多了,就是会让Omega有这种状况,你不信在那个抹茶身边试试。”

“哪个抹茶?”张极顿了顿,才说:“什么抹茶?”

张泽禹被噎住了,他刚要开口说话,张极又站了起来,双手撑在左右两边的扶手上,狂妄的盯着张泽禹的瞳孔,沉声道:“你还知道AO有别?”

张泽禹不敢与张极对视,但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肌肉记忆强迫他不能移开视线,张极眼神里的轻佻太明显了,都快溢出来了,桃花眼的眼角微微下垂,睫毛长的为他铺上一层阴影,明明是公认的‘深情眼’,每次都做出一副不可一世又不好惹的样子。

他像是在向全世界宣言,我就是胜者,强者。

“鼻子还挺灵的,”张极俯身捏了下张泽禹的鼻梁,说道:“既然知道AO有别,随随便便就找一个Alpha给你做临时标记,是不是太冲动了些?”

又是这事,张泽禹本来以为碍于面子,张极不会再提起这件事,毕竟张泽禹经历过两次,张极这还是第一次,怎么说张极都亏。

“你说你抑制剂过敏,我托好几个人去给你弄来的药,你随手撒在地上,”张极又先他一步开口,听不出是什么语气,张极看着他的眼睛,“期间有几个Alpha摸你,你也是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不懂反抗,不知道拒绝,考虑过自己吗?”

张泽禹这次偏过头,不再去看张极。

张极像是跟他杠上了似的,生硬的掰过他的下巴,语气又重了三分,他说的一脸轻松,语气却冷到极点,他说:“你猜我为什么犹豫,换做别的,你不想吃药怕有副作用,我可以帮你我觉得这没什么,长痛不如短痛。那是因为你,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身上的信息素有多杂吗,合得来的合不来的全都在你身上,我当时就想咬深一点,让你长长记性,让你记住一个Omeg可以什么都不考虑,就是不能不考虑自己,张泽禹,你知道吗?”

张泽禹睫毛颤了两下,他被张极掰过脸也强硬的吹下眼眸,良末,他抬起头,语气认真又带着些无所谓,他说:“你嫌我脏?”

张极很明显的一怔,他不知道张泽禹是真的理解错了还是想扭转局面站到上风,他一时之间竟都忘了解释,张泽禹看他不说话,冷哼一声,拍开他的手,续道:“嫌我脏就直说,兜兜绕绕的没什么意思,其实你真的可以把我像成站在酒吧门口接客的那群人,像你说的,我身上味儿很杂,跟那些人有多少区别?”

“你说对吗,你是这个意思吗,张极。”张泽禹平静的看着张极,嬉笑着摸了下自己的腺体,说:“我或许,真能跟他们搭上边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极按住张泽禹即将站起来的大腿,他得语气强硬,有种不容反抗都错觉,张极的力气很大,指甲深深嵌在裤子里,磨得张泽禹生疼。

“我是要让你记住,你还小,要懂得爱己,你是个Omega,你也看了ABO生率图,十个里面仅仅只有一个Omega,你是我们的人,”张极看着张泽禹的眼眸,似要向他流露出情绪,张极续道:“张泽禹,你要是真出什么事,我会愧疚一辈子。”

我是真的,会愧疚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张泽禹呆愣的点点头,他其实没怎么生气,而且也知道张极想要告诉他什么,可他同时也想告诉张极,Omega发情期时,因为本能以及一些不可控因素,Alpha本身带有的侵略性和占有欲信息素都会把张泽禹撞的溃不成军。

“上去睡觉?”张极收起情绪,和张泽禹面对面,他不需要教张泽禹很多,这全靠他一个人慢慢摸索领悟,但在这期间张极会保证张泽禹成长路上一切都顺风顺水。

他在努力维护何感化他。

张泽禹点点头,把摄像头关了就上了楼,刚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他冷下脸来,走进浴室泡了个澡,拿着搓澡巾使劲往皮肤上面搓,又麻又疼,全身上下都肌肤都被照顾了一遍,他在下身围上了个浴巾,伸手抹掉镜子上的水蒸气,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是Omega没错,但他柔软的本性下野藏着一颗野心。

张泽禹穿了个上衣躺在床上,毛巾搭在头顶上,被热水浸泡的有些褶皱的手指在输入框上快速打着字。

YU:“志鑫哥,睡了吗?”

ZHI:“宝贝儿想哥哥了?”

YU:“……有事。”

ZHI:“你讲,哥在听。”

YU:“你那俱乐部三号楼层,呃,每个门外面是不是都站着几个长得不错的Omega?是...做接客工作的,有吗?”

对面沉默几分钟,朱志鑫叼着一根软中华,把自己泡在浴缸里,他一只手垂在边缘上,不时抖了抖烟灰,白皙的皮肤上还蹭了点小水珠,他微微蹙眉,吸了一口烟,最后打出“宝贝儿,你干嘛这么问。”

与此同时,朱志鑫留了个心眼,他蛮了解张泽禹这个人的,现在的他除了游戏,对其他任何都提不起兴趣,他截了张图发给张极,在他打字的时候又撤回。

ZHI:“咱家的小朋友有些问题哦,NAVI教育观呢,树立起来呀!!!”

K:“我嘴皮子都他妈快磨破了,他还是一知半解,可能他真只有理科脑子,得给他出道数学题让他解出来并且理解里面的含义才能真正理解了?”

ZHI:“喂,你知道我不喜欢看长信息,你今晚话可不少啊大少爷。”

“行了,忙你的别回他,”张极按下语音键,顿了下,轻声道:“别再给带坏了。”

张极手背搭在眼睛上,深沉的叹了口气,这几天任务,安排挤得很满,三个星期后就是他们得第一次比赛了,很重要,在这期间还要拍宣传照,队里这几个卧龙凤雏也没个安稳时候,又要补直播时长,又要照看张泽禹,他此刻真的想分身做事。

青春期的小朋友都爱这么胡思乱想。

TBC.

晚上好,讨论讨论剧情~

可以猜一下则雨拍宣传照穿什么衣服,我只能说,你们想象得到的或者看了照片的一定很满意!

宝贵人:臣妾要告发极贵妃私通秽乱后宫。

极贵妃:是的,臣妾与宝贵人早就情投意合了。

私设如山,ooc严重

打个预防针,不是甜文

这篇可以听下苏打绿的《我好想你》,适配很高

我好像在下坠

在无边的深海里

张泽禹他站在岸边看我,我向他伸出手去,喊张泽禹救救我,他只是看着我,看着我下坠

“张极,学会一个人”我朦朦胧胧听见他这样说

然后他走了

“张泽禹!留下!救救我张泽禹!救救我!”

他没再回头

救救我吧张泽禹,或带我一起走,我没办法一个人

今天是张泽禹走后的第二天,我坐在门口等了他一晚上,和啵啵,也就是我们的狗一起

我想我一时半会儿适应...

我想我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没有他的生活,我一直是个极度念旧的人

就比如现在,我被锅里溅起来的热油烫到了手心,然后我哭了,是因为烫到手真的很疼,也是因为心真的很空

就像本来被塞得满满的那么块地方,属于张泽禹的那么块地方,忽然就被搬空了,所有他的痕迹荡然无存,也再放不进什么东西去了,就那么一直空着,那是种什么感觉呢?

怅然若失

好像天都要塌了

我几乎是在听到张泽禹查出胃癌时的瞬间确定了对他的感情

在此之前,一直介于不清不楚暧昧模糊的“好兄弟”之下

我们都是从外省转来这山城,难免因为文化差异被排斥在外,也难免会玩到一起去

所以我们熟起来,熟到下意识的拥抱牵手成为常态,熟到一起租了小出租屋,天天晚上依偎着入睡

班主任说我们心理出了问题,要外地的父母来带我们去检查

心理没有问题,可张泽禹的胃出了问题

医生说是胃癌,要留院观察

我心急问出一句会死吗,被旁边的我妈打了一下,面前医生的眸子从厚重镜片后望过来,不知道藏了些什么情绪“虽然这个结果很残忍,但是如果严重且扩散快的话,会”

可是张泽禹,你怎么就那么平静

你怎么就那么坦然的要去死呢?

这是一个毫无波折的故事,除了妄图逃离世界般的那几次疯狂,没有情节,没有奇迹,更没有出人意料

我那一年的生活全部都围绕着张泽禹进行,每天家,医院,学校,三点一线,被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麻痹嗅觉,每天听着不同的哭声,看不同的人一脚跨进死亡的门槛

张泽禹家里条件不好,他爸妈已经快要支撑不住高昂的化疗费用了

于是我的生活中又不知不觉多了几份兼职

但是,好满足,好充实

我走进病房时张泽禹眼睛里的光,还有他每天都要抱怨的,做化疗又让他掉了几根头发

他说他无聊到给掉下来的头发取名字,最长的那根他还收藏了,取名叫格里芬

然后他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离开他了,他变得瘦骨嶙峋,变得苍白没有神采,每天戴着一顶绒帽,听我给他补课时也心不在焉

慢慢的,他开始嗜睡,摆在小药盒里周一到周日的药片和胶囊多得要把盖子撑开

药盒有七种不同的颜色,每一个上面我都细心画了笑脸,但在一次手术后他把它摔碎了

他说他哪里都很空,脑袋很空,心里也很空,他说因为化疗指甲里面烂了,流脓,很臭很臭

他说他想死

“呸呸呸”我将兼职的钱塞进口袋里“今年生日,我再给你买一顶毛线帽,想要吗?”

张泽禹愣了一下,笑了“不要,我要光着脑袋出门,你就给我买副手套吧,买菜的时候从市场上买那种最便宜的,我的指甲太臭了”

最后我的钱买了只熬药的锅,砂制的,我开始每天跟中药打交道

张泽禹这小孩远比我胆大的多,我是个懦夫,我的灵魂比肉体大胆,只敢想象着拔了他身上的仪器,偷辆轮椅带他逃,但他敢,他偷偷摸摸计算出医生护士都离病房距离不近的时候,拔了一身管子,踢翻冒着热气的药锅,拉起我的手,一路横冲直撞,跑上了天台

值班医生和保安拿着手电追上来,我们在天台只一起待了几秒钟,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咳嗽,撕心裂肺地咳出一口鲜血

“张泽禹别笑了”心很疼,我看着他被架走,自己在天台吹着冷风站了好久好久

后面的故事就稍显平淡了

他做了第五次手术,第六次手术,检测出来肿瘤已经转移扩散至全身,然后是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

他被下了最后的通牒

医生说没有希望了,也就两三天的活头

那天是灰色的,我守了他一下午,一直守到深夜,我看着他怎么也撑不开沉重的眼皮,只是手将我攥得紧了些,艰难地吸进一口气,便再也呼不出来了

心率归零的声音刺得我耳鸣

他死了

没有奇迹

可是还不够,全红汤的火锅还没有一起吃过,没有再去嘉陵江边吹吹风,没有试过一起喝酒喝到酩酊大醉,没有考到同一所大学,没有出国去玩,甚至没能把他带回江苏,带他去看看江南的杏花微雨

那晚的吻,我还想要第二个

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一起去做,但我的往后就再也没有张泽禹这个人了

你怎么离开得这么轻飘飘的啊张泽禹

张泽禹走了三月有余,我好像适应了一个人,却又好像没有

上学放学,遛狗,写作业,睡前读会儿书,再例行公事悄悄跟张泽禹说晚安,我想他到了天上也是需要听着我的晚安再睡觉的,他还没有住院时,常常睡前将被子拉至鼻尖处,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我,听到我的晚安后才轻轻合上眼睛睡觉

好像在医院里也是这样的,我们两个人挤着依偎在小小的病床上,他一边嚷嚷着睡不着一边往我怀里钻,我小心翼翼搂住他以防碰到他胳膊上的针管,我说睡吧,他就眨巴着眼睛看我

“张极,你还没跟我说晚安呢”

“晚安”

“你也是”

我曾无数次想在这样的瞬间俯下身去吻他,给他一个裹挟着浓浓爱意的,湿漉漉的吻

我终于是鼓起勇气向父母出了柜,我说我是喜欢张泽禹,喜欢了好几年,现在也喜欢

我大概一辈子忘不了那天晚上她说的话

“你爸看不出来,但我总是能看出来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喜欢张泽禹,妈妈不想逼你去喜欢不喜欢的人,逼你去忘掉他”

“但张泽禹总归是走了,宝贝答应妈妈,咱们迈开步子大步向前走,不求忘记他,只求还能再去爱别人,性取向这件事,我们尽量不去左右你,好不好?”

我回了一个好,但万没有那么容易的

角落里的塑料袋发出一点声响,我全当是啵啵在耍坏了

可张泽禹,我好想你

张泽禹离开的第376天,没有人知道,我想他想得快要发疯了

过了第一个只有自己的年,弟弟在年前出生了,取名叫张亦宇,没人知道这其实是忆禹的意思,他赶了个腊月的生日,我也考上了不错的大学

想当初张泽禹去世后一个月,我要爸妈再要一个孩子,他们权当我是没了朋友之后怕孤单,可我遗书已经修修改改写了几封,就放在衣柜上的木盒子里,弟弟是留给爸爸妈妈的希望,如果我熬不下去了的话

小出租屋终于是要拆了,我带着啵啵去住了新房子,离大学不远,我每次下了晚自习回来,都会看到蹲在门口摇尾巴的啵啵

我换了鞋去做饭吃,小柯基却还蹲在那里

“他不回来了”

我将眼睫耷拉下来,不嫌烦的每晚都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小狗狗都有人不厌其烦地去跟他解释,可我也还不信张泽禹真的就那么死了,没人来跟我解释,也没人来告诉我他再也不回家了

我还在等他呢

我看着摆在客厅正中央的旧沙发,幻想张泽禹躺在上面抱怨我下课这么晚的样子,我想如果他还在的话,这是不难实现的

如果他还在的话,我兀自想着,坐在又空又大的卧室里,我们可以一起去买早点,我送他去他的学校,他会早早下晚自习等我回家,我们在周末买点酒喝个微醺,再看部电影,没日没夜黏在一起

还有好多个一起,还有好多个没有,还有好多好多遗憾

约好的一辈子,只三年未免太过残忍

好像也是时候,把张泽禹慢慢剔出我的生活了

哪怕那皮制的小钱包里,亘古不变地夹着他的照片

张泽禹的妹妹出生了,彼时我在墓地给他换干掉的小雏菊,顺便擦一擦落了灰的墓碑,陪他晒晒太阳

火急火燎赶去医院的时候我顺了一朵小雏菊,摇篮里粉嫩嫩的小婴儿半眯着眼睛,我把白色的小花举到她面前“这是你哥要我带来给你的”

小姑娘微微睁开了眼,眸子跟他的一样清澈,我捏紧那朵小雏菊“是出生礼物,你哥是不是很爱你?”

她晃动肉肉的小胳膊指向产房空旷的一角,咯咯笑着,我看过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小婴儿笑得越来越灿烂,我呆愣着看那个角落,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但我莫名地感觉那里站着一个正在努力逗她笑的人

那个人一定很爱她很爱她

张泽禹,不是你吗?我垂下头去

错觉吧

是第三年的初秋

我想我已经释怀了,把张泽禹忘得差不多了

他们说的都对,我该大步向前走,悄悄把他埋在心底,去做更多事,爱更多人

于是我的世界不再拘泥于小小一个他,有很多人争相挤了进来,我能在有自修课的早上睡到很晚,会有兄弟帮我答到,他们会帮我买早饭,会在我情绪不高时慢慢听我和张泽禹的故事,我们还会为了答辩和无休止的论文抓耳挠腮一晚上,最后选择出来痛痛快快打场球,收获一众女生的尖叫

北方习惯人死后过三年的生日,往后就只有忌日和清明节了,张泽禹的蛋糕是我给他订的,最后一个生日,我给小小的墓碑挂上了生日帽

那一年的忌日我没有去,而是一个人打篮球到凌晨,兄弟们都回寝了,打到路灯都关了,满身都是又臭又黏腻的汗液

我想大概张泽禹还在的话,肯定要把我一顿数落然后扔去浴室说不洗干净不让出来的

我后知后觉,好像又将思绪引到他身上了

真奇怪,没办法不想他

若无其事下的想念堆积成山,遗憾的是我溃不成军,于是它们在某一个晚上分崩离析,排山倒海,我被埋在最深处,喘不过气,动弹不得

“张极,还没放下呢?”朋友抓着报纸问我

“没,我想登校报加学分而已”我眸子耷拉下来,睫毛打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我撒了谎

“你小子可真够有文采的,今晚酒吧去不去?带你放松放松”

“好”我仰起脸冲他笑

酒吧的气氛还是不适合我,张泽禹和我都是喜欢安静的人

哪怕他一度是高中班里的开心果

只有我知道他笑脸下的沉静缄默,也只有我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慢热的孩子,如果没人来找他的话,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待在角落里

那个女生的出现并不突然,按理说我应该庆幸的,她端着鸡尾酒,微醺的样子,向我身上靠过来

他们说我运气好,第一次来就有这么好看的妹子投怀送抱

可她身上的香水味让我有些不舒服

他们说我总归要找对象的,不如试试

所以我答应了送她回家的请求

酒吧着急赶去厕所的DJ切错了歌,是张泽禹生病时喜欢的一首歌,他说自己死后也就这样了,留封遗书离开,我问他那我怎么办,他想了有一会儿

“张极,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留下来看你好好活着”

“那你积极配合医生嘛,咱们治好不就行了”我眼眶有些发酸,垂头拿起一个香蕉来剥给他吃

“活着太难受了张极,我死后当个阿飘,不化疗,不生病,不会吃什么吐什么,也不用每天带着胳膊上这根破管子,洗澡都得套塑料袋,我就那么健健康康的等着你活过一百岁后再来找我嘛”

我看他说的轻松,想反驳,却也没什么合适的说辞,只是将手中的香蕉塞给他“我活不到一百岁,等到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情需要我后,我就去找你”

“哎呀张极,终于不再絮叨我说话不吉利啦?”张泽禹眨巴着狗狗眼看我,我则是伸出手狠狠揉了一把他的脸蛋,什么也没说

正欲掏车钥匙的手停在口袋前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你不进来坐会儿吗?”女孩羞红的脸蛋像樱桃

我拒绝了她,她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摔门将我留在了漆黑楼道里

我胃里翻江倒海,于是急忙赶回了家,手紧紧扒住门框奔进家门

吐得眼前都是模糊的,也或许是眼泪

张泽禹,我真的好想你啊

那之后算是放弃了吧,觉得这辈子守好我的小朋友就好,所以全校师生都知道我有一个男朋友叫张泽禹,高中文凭,会弹电吉他,很可爱,我们养了一条小柯基

他们不明所以但仍旧祝福我

只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才知道,我是在无意义的守着一个已经死去三年的人

第二次面对死亡时,我依旧没能做到坦然

我爸爸出了车祸,很严重

我妈妈抱着弟弟,坐在地上,她的眼神暗淡无光

天总是不遂人愿,我顶着大学本科的学历去找了份工资不算高的工作,家里的天塌了,我就是高个子的,需要将母亲和弟弟保护好

好像活得一天比一天没有动力

我想大概也快到时候了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个完全围绕着我的家了

妈妈找了继父结婚,继父带着两个妹妹,愿意养着小小的张亦宇

“小极已经是成年人了,得早点步入社会”

“那就麻烦叔叔照顾妈妈和弟弟了”我向那男人鞠个躬,放下一张存了两年的信用卡

看来我只剩啵啵了啊

我看着叼着朵小雏菊的啵啵,扯出来一个难看的笑

“要送给他吗?咱们再去买束大波斯菊吧”

兜兜转转不少年了,他的墓碑上总是小雏菊,在医院时,他抓住我的手,说他死后不要小雏菊,要大波斯菊,但我就说要给他小雏菊,他总会生气

我想如果一直给他送小雏菊,他哪天要是生气了,说不定就来梦里双手叉着腰骂我了

那时候我一定紧紧抱住他,哪怕他骂我傻逼

这几年过得很快,上班下班,熬夜到凌晨再睡过去,白天困了就跑出去抽根烟,双休日在家睡上整整两天

啵啵也跟着我颓靡,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好动了,每天就是迷迷糊糊待在狗窝里晒太阳,妈妈每次来看,都说这狗老了,“大限将至”了

张亦宇小学学得不错,继父把他教育的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觉得他长得同我小时候很像,但却顶着一双狗狗眼

像张泽禹一样人畜无害的狗狗眼

啵啵被狗肉贩子偷了,我报警找了它两天

找到它时它正被关在大铁笼里,一只狼狗咬断了它的右腿,它喘气喘得艰难

“啵啵没事了啊,咱们回家”我抱出满身是血的小柯基,它舔掉我的泪珠,拿脑袋蹭我的脸,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

在告别

是十年前吧,我站在张泽禹的病床前,眼泪一颗比一颗砸得急

他脸上是不健康的蜡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他伸出手,旁边的人示意我赶紧握住

我紧紧攥住了那只还有温度的小手

“极宝……哭得好丑啊,我不要你在告别会上也这么丑,让我都…都走得不踏实”我看到他在笑

但我却怎么也回不给他一个同样的微笑

两双手一直牵到心率机归零,张泽禹的手趋于冰凉

我看着怀里的啵啵,他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安安静静地躺着,靠着我的胸口,好像还能看出那么些释然来

我懂,它也要走了

啵啵的葬礼并不隆重,我也只是找个还算安静的地方,将它小小的躯体埋了进去

在泥土把那小小棺木彻底埋起来之前,我对它说了最后一句晚安

“晚安啵啵”

“晚安张泽禹”

“晚安”我关上灯

世界漆黑一片

好像全世界就剩我一个人了,四周好安静好安静

我想自己带着油漆罐去隧道里喷些难看的图案,躺在废弃的铁轨上等一辆并不存在的车子碾过来,想坐在天台的护栏边上,像树梢的蝴蝶一样摇摇欲坠

还想,还想什么呢

还想张泽禹

想去找他

我给他过了第十个生日,我剪了头发,买了新衣服和戒指

我说我要跟他结婚

我把攒下来的钱都给了妈妈和张亦宇

我跑到天台喝了个酩酊大醉

老照片飘下去,像只白色纸鸢,我想我跳下去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轻飘飘的

于是我翻过护栏

手机里好像还在不断被发送着祝福结婚的消息,我把它留在了天台上

世界便开出一朵血色的花,浪漫而盛大

落地时我面朝天空,看到天台上有个小小的影子

他探出半个身子来看我,嘴里喊着我的名字

是张泽禹

高空坠落的巨痛好像也不甚重要了

“小宝,我在呢”

再次挣开眼是在病房,妈妈哭得狠,继父在一边安慰她

“我知道小极这孩子一直不幸福,我知道他一直都是在为了我撑着的”妈妈让张亦宇在病床前跪下

我茫然看着病床上已然没了呼吸的我自己,再看看我的双手

我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自我睁开眼来便一直打在我身上

准确来说是两道

我转过头,看到了张泽禹

十七岁的张泽禹

还有旁边穿着黑袍的神

感性永远先理智一步,我冲上去抱住他

“好久不见,我等到你了”

我浮上海面,赶上还没有走远的张泽禹

我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一个人”

“下辈子也是,以后都会是”

他死后的第十年,他的爱人抱住了他

故事还长,他们会用往后几辈子慢慢讲

感谢阅读

希望你们爱的人都能常伴左右

晚安

|校园含抑郁症设定

|私设勿上升

|全文1w+预警感谢阅读

你只是玻璃易碎,而我是森林难摧。

“先生,游泳健身了解一下吗?”

七月的天,地面被太阳烘烤得蒸发腾腾热气。张泽禹刚从商场走出来,身上余留的冷气瞬间消散,体感温度直线上升。

发传单的小伙子从见到他时就一直尾随在后面念叨,过完马路也不见放弃。

这大热天,路上的车都减半,更何况行人。难得见到一个与宣传对象相符合年龄层的人,推销员必然不能放过。...

这大热天,路上的车都减半,更何况行人。难得见到一个与宣传对象相符合年龄层的人,推销员必然不能放过。

“新店开业,优惠很大的。”

张泽禹微微停下,本能的接过传单,看着上面举着哑铃肌肉发达的猛男,微涩眉头。

眼前人身上背着黑色书包,肩带拽着肩膀下沉。刘海已经贴在额上,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明显发红。

他很累吧。这是张泽禹心里第一反应。

那我就,帮帮他。

他点开“扫一扫”,对准对方手机上的二维码,发送好友申请。

“嘿嘿谢谢您!”

这样就可以满足快乐吗?

张泽禹看着那人露出的双眼,对方也刚好抬眼看向他。猝不及防的对视,倒是令张泽禹有些尴尬,急忙躲闪目光,索性戴上耳机匆匆逃走。

不过方才对视的一瞬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拉扯着回忆碎片,像是好不容易要拼完整张图,却丢失了关键一角。

他在汪洋大海里手足无措,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引着,他总觉得,探寻下去,就可以找到那一角,令拼图变得完整。

再回头,身后已是空无一人。

罢了,许是多想。他循着阴凉地走向回家的路。

拐角处,躲在墙后的人摘下口罩,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手里的几页传单是从地上捡的,拍拍灰跟新的一样,此时利用完,将它们丢入垃圾桶。看着手机里的好友申请,嘴角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笑。

张泽禹刚进家门,手机就传来新消息提醒。

【对方已同意您的好友申请,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那人的头像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橘猫。图里只截有小橘猫,看不出人具体是谁,仅有一双手安抚着怀里的猫。小猫蔫蔫地躺在它的避风港里,望向外界的眼神充满胆怯。

张泽禹记得,这是学校里的一只流浪猫,生的可爱,又有一双怜人的眼睛,委屈望着路过的人群,谁见了都忍不住上前摸一摸,投喂食物。

“你是T大的?”

张泽禹忍不住好奇。

“是的。”

看见回复,张泽禹想到了什么,走进卧室翻出一本相册,一页页翻找着,手机上依然不停传来消息。

“另外,我觉得传单上的肌肉男,有些过分了。”

张泽禹看着这句话竟不自觉的弯起嘴角,刚点开键盘,对方又发来一条

“你还是别去那里的好。”

这算反向营销吗?

“你叫什么?”

张泽禹望着对话框发呆,久久也没看见回复。他将手机随意放在一旁,继续翻看相册。

在最后的那几页里,他看见了一张照片。穿着白T的他坐在草地上,怀里抱着一只小橘猫,这正是那人头像的完整版。

他记得,小猫招人喜欢,总会有不少学生特地赶来喂食,那天因为食物有些多,学生们赶着上课,匆匆准备了盒子,等它自己吃。结果没一会,大野猫一哄而上,将食物抢走,小橘猫缩在树后面抖个不停。路过的张泽禹看见,跺几下脚,扮作凶狠模样赶走大野猫,抱起小橘猫放在怀里,如同哄睡婴儿般轻声哼着。

张泽禹抽出照片,翻看背面,上面有一行字

【阳光正好,有猫,还有你】

右下方有署名

【——张极】

与此同时,手机有了动静。

“我叫张极。”

寻找丢失拼图的过程也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此时头痛缠上了张泽禹,脑袋像是被好几根针同时往里扎。一些模糊的画面和声音被按下闪回,却不给他按暂停的机会,多重幻影在眼前徘徊不定,有个声音却格外清晰

“MECT是重度抑郁症的电休克治疗,副作用主要有短暂的记忆缺失、轻度的意识障碍、头疼、头晕等,还有患者可能会出现恶心、意识混乱等表现……”

医生的话浮现在脑海,他从抽屉里翻出药片吞下,不适感稍微减轻,可还是难受的紧。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还好吗?”

手机在震动。

张泽禹坐在床边,没来由的感到些心悸。

“我们是不是认识?”

“对不起,我前两天做了MECT,我好像、忘记你是谁了……”

泪水滴落在屏幕上,逐渐染湿整个面部,张泽禹总是会莫名流泪,他控制不住。当初选择做MECT是为了解脱,可是很多不愿提及的事情他依然会断断续续想起。他知道无法选择删除哪些记忆,却也不知究竟是什么被删除。

直到他看见张极的名字。

潜意识告诉他,这不是他想要忘记的片段,可是他再怎么费力也想不起来。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泪水并没有受影响的肆意纵横。这种状态他早已麻木。

但现在看着对话框,竟然会泛起淡淡难过。

“没关系,刚好我欠你的钱也不用还啦!”

随后又发来很正式的一句话。

“你好,我叫张极,T大美术系,开学大二,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嗯……我叫张泽禹,也是T大的,不过现在在休学……”

“那我不就是你学长啦?快叫哥!”

看着对方话语里就能感知的热情,张泽禹倒是有些接不上话

“你……真的欠我钱吗?”

这是他思考出来,应该不会冷场的一句话。

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甩出了一个支支吾吾表情包。

“出来玩吗?”

张极自以为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可你不是正在打暑假工?”

这是张极活了二十年来第一次有搬起石头自砸脚的感觉。

反应再迟缓,张泽禹也能感觉出不对劲,看了一眼旁边的相册,深呼吸了口气

“我有点想,重新认识你。”

风吹过春季的树梢,带走一片绿叶,落入夏季的湖中;又在秋意绵绵时,随泥土归根,眠于皑皑白雪之下,待新春伊始,涅槃重生。

“说来好笑,我们俩当初是在办公室认识的。”

张极和张泽禹高中就是同校,不过一个在文科班,一个在理科班。两人都有严重的偏科。

多严重呢?

张极英语近乎满分,但数学最多只能拿个零头;张泽禹数学竞赛频频拿奖,英语按老师的话说就是,答题卡放地上,用脚踩一下都比考得高。

那天两人因为作业问题,分别被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叫入办公室。巧的是两个老师都是班主任,最终造就了两人相遇的缘分。

“重新订正,写不完就别回去!”

两个老师气急败坏地说了同样的话。

直到窗外天逐渐暗下,校园里喧闹声淡去,两人才后知后觉都高估了对方。整整三个小时,愣是在老师虎视眈眈的眼皮子底下,对着卷子发呆。

“诶诶,咱两换换。”

“?”

趁着老师有所松动,张极示意让张泽禹把卷子给他,他把自己的给了张泽禹。

这下得心应手了。

虽然短暂的当了战友,但都不妨碍在看见对方卷子时,皱眉嫌弃。

自打有了作战经验,往后就越发猖狂。好在两人互补,经常凑一块学习,久而久之,偏科的天平稍微稳定了那么一些。

张泽禹有个习惯,题目思考不出来时会不自觉地咬笔。他看着张极放在自己面前的短文改错,笔都快咬裂了,愣是找不出最后两个错。张极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心里直犯痒痒

“你动点脑子啊!”

张泽禹被吵得闹心,拿起旁边的数学题集,扔到张极面前

“这个大题你算出来了吗?”

效果显著,空气瞬间悄然无声。

相遇总是所有美好回忆的初始代言词,也因为相遇,故事才有了开端。

两人因着风度翩翩,清新俊逸的外在形象,在学校里小有名气。起初文科班的姑娘爱跑去理科班看张泽禹;理科班的姑娘爱以借阅读笔记的理由,有意无意歪着身子找寻张极的身影。后来任课老师语重心长提到各科要一碗水端平不能有偏科的问题时,最爱拿这两人举例。事情发展到最后,不知怎的,竟演变成文理科的相互歧视。

“你们文科生除了死读书,大脑跟捋电路一样捋不通!”

“哎呦你们理科生多能耐,作文蹦不出几个字就开始胡言乱语,AI都比你们有感情!”

“我们文科有张极这样的温润美男,高双商,人见人爱!”

“切,我们理科还有张泽禹这样的冷酷学霸,外冷内热,你们羡慕不来的反差萌!”

从此,文科班的姑娘精心守着自家的花,逢人就一顿天花乱坠的夸;理科班的姑娘怎会善罢甘休,只让张泽禹比张极能享受到的待遇更甚。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火一直持续到运动会

三千米长跑项目迟迟没有人愿意报名。也不知是谁挑起的事端,说文科班的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谁忍得住,代表团“啪”地一拍桌子,单手叉腰,底气虽不足但气势要够

“呵,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文武全才!去,把张极名字填上。”

正坐在位置上吃瓜看戏的张极冷不丁被点名,还没来得及反抗,报名表已经被送上去。

这朵花不当也罢!

张极气狠狠地翻开张泽禹留下的数学题。

那边张泽禹也没好到哪去,理科班最不能忍受被挑衅,不带犹豫的把张泽禹的名字写在表格上。

等张泽禹本人知情的时候,已经是被卡上号码牌,同张极一起站在红色塑胶跑道上。

枪声一响,他下意识的要冲出去,却被张极提溜住衣领子

“三千米呢,慢慢来。”

三千米是个细想想都会腿软的程度。两人莫名其妙成了战火里的兵器,可他们从未想过与对方交战。漫漫长途,因着身边人的陪伴,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

汗水濡湿衣衫,浸满发梢。心率频频加快,他们偏过头看向对方的时候,正被太阳衬得荣光熠熠。无所顾虑地向前奔跑,这正是少年们最意气风发的样子。

05

“我……嗯……谢谢你。”

张泽禹捧着相册靠坐在床头处,张极的声音很温暖,仿佛真的带着他走过一遍生龙活虎的校园时光。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张极顿了顿,语调更是轻柔。

张泽禹关上了相册,屈膝将自己缩成一团,听着张极的声音莫名感到委屈。抱住双膝,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下。

那是他理想中的校园时光,可终究只是个被编造的故事。

没有情感的泪,是无声息的默剧。碎片随着提示被慢慢找回,那段日子他是记得的,暗淡无光。即使是张极编出的故事,也给了他挣扎在黑暗里的一丝喘息。

故事并不完全是假的,只是那时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张极。

张泽禹很早就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总会下意识避免和同性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毕竟少年正处于对爱情懵懂好奇的阶段,认为随口的关心与无意的亲昵就是恋爱的滋味。他糊里糊涂的开始了自己的初恋,期待被爱意滋润,拥有一个独特的青春回忆。

可他想不到,这份糊涂,亲手将自己送入深渊。

那天他是和初恋一起被叫入办公室,但没有张极说的那么美好。

张泽禹趁老师离开办公桌的功夫,帮人把卷子订正完,没想到对方随手撂下笔,满是嘚瑟地离开办公室,剩下自己一人对着卷子发呆整整三个小时。再一转头,那个人正追着一个女生如同哈巴狗一样摇尾巴。

“你到底是怎么学的!这么简单的语法都不会!”

“今天我们就在这耗着,看你能跟我耗到什么时候!”

三个小时里,挨骂、嘲讽、不屑,一点点如连绵不断的雨滴砸向张泽禹。

他看着眼前被字母填满的试卷,一道道红叉叉更像是对自己的否定。

明明是人先来招惹的自己,可当他心里终于有了松动,准备接受时,对方态度大转弯,甚至对张泽禹说

“你真令我感到恶心。”

原来,爱意是假的,不过是赌约时的玩笑,而他就是被玩弄于众人手中的笑柄。

只是因为取向不同,他被恶意P上裸露图,贴在公告栏;抽屉里总会出现莫名粘稠物,散发着令人干呕的腥味,他被老师勒令将桌椅搬出教室。

更有人在课间时,将他堵在厕所隔间。

张泽禹心里已没有太大波动,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不过是被泼水,或是一些电视剧里用惯的小伎俩

自己还能害怕什么呢?反抗有用吗?喊叫有用吗?不被在意的挣扎和求救,会换取路人一个可怜的目光吗?

张泽禹狠狠掐着自己的胳膊,直至出血也面色木然,好像与他无关。

身体上的痛,总是有助于缓解精神上的。他已经是一条奄奄一息的鱼,不在乎河水是否将要干涸。

“咔哒”,门锁被打开了。

“听说你喜欢男人?”来人一把扯过张泽禹的头发,揪出隔间,推向拐角。

大门已被反锁,张泽禹酿跄摔在地上,掐破的皮肤被墙上的钉子划上更深的一道口子。

“那不然,先伺候好我们”

面前人张泽禹认得,是和他所谓初恋玩的好的一帮兄弟,此时一脸讥笑,张泽禹不屑的朝那人脸上吐了口痰。

“妈的敢吐我?”

那人一巴掌呼向张泽禹面上,几个人蜂拥而上。

他晕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也不想知道。再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房间。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周,不愿见人,不愿说话。每次妈妈开门进来他都在睡觉。最后妈妈担心这样下去身体会出问题,哭求着,让他吃点东西。

妈妈肉眼可见的憔悴,几缕显而易见的白发攀附在头上,可满眼在乎的都是他。

他接过妈妈递来的汤,声音有些沙哑

“妈妈,我喜欢男人,是错的吗?”

他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气。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妈妈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才忍住眼里的泪水。

“这就像小时候让你选择兴趣班,器乐也好,舞蹈也好,或是其他种种,不过都是一种选择。这个选择是没有对错之分的,最后能有一项一技之长在身,就是不负选择。性取向也是,你不能说喜欢同性有错,也不能说异性不好,只要最后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待你真诚,全心爱你,那就是正确的。”

“妈妈只希望,你一直被爱,保持善良。不论你最后选择和谁走入教堂,只要他真心待你,妈妈都会祝福你。”

06

张泽禹感觉胸口憋着一股闷气,喘不上来,呼不出去,四肢逐渐有一种刺痛感。

好难受阿。

他习惯性地掐着胳膊,这种办法已经逐渐免疫,没有效果。他从抽屉里拿出小刀,刀锋像是画画一般,利落干脆,熟练的在肌肤上滑行。

“张泽禹!开门!张泽禹!”

是张极。

可是张泽禹现在没有力气动作,更不想让张极看见现在的自己。

“张泽禹!你不开门我就一直敲!我知道你在里面!”

快走吧,现在的我太不堪了。

张泽禹蜷缩在床上,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疼,准确的说,是没有哪处不疼。

敲门声渐渐淡去。

终于走了吗?

明明应该松口气,可是心却揪在一起,更加难以呼吸。

睡觉吧,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用想。

他努力让自己沉入睡眠,可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很多双手伸向他,他在黑暗里向着未知的方向逃,每转过身就多一双手,他感觉到喉咙被捏住,那些手在他身上随意乱摸。他惊恐瞪大双眼,远处又飘来几张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又像是兴奋于他的胆怯。

他被惊醒,浑身冷汗。

他想到了那只小橘猫。

那天,被野猫吓到的其实是他。

在他惊慌躲在树后时,是张极出现赶走了野猫,将他揽入怀中轻声安抚。张极见张泽禹的视线一直在旁边的小橘猫身上,便抱来试探地问他要不要抱一抱。张泽禹小心翼翼接过小橘猫,它在自己怀里微微有些发抖,这让张泽禹不知所措,无助地抬头看向张极。

“你就把手放在它身上,轻轻抚摸就好。”

张泽禹照做,很快小猫就安定下来,不知不觉竟舒服地在张泽禹怀里睡着了。

张极。

张泽禹默念着这个名字。

就好像他的安神药,抚平心里的恐惧。

“张泽禹,你以为你不开门我就没办法了吗?”

张泽禹转过头,看见的是奔向他而来的光。

现在看着床单上一大片被染红的血迹,担心变成了气愤。可又在那人满眼茫然看着自己时,只剩下心疼。

他找来药箱,先用碘伏给张泽禹消毒,然后小心涂上药,用布将整个胳膊都包住。

除了因为伤口分布广,更是为了防止张泽禹对自己的二次伤害。

“你果然,把我忘的很彻底。”

张极眼底难掩的落寞。

比他更要难过的是张泽禹

“对不起……”

“没关系,我接受你的道歉。”

张泽禹闻言抬头,眼神看不出情绪

“你看,我这不是来了。”

07

张泽禹又病了。

他又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眼睛干涩,已经没有多余的泪可以流出来。他抱着张极给他买的“晚安小羊”玩偶,坐在飘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直到天色渐明,月亮落下,他才缓缓回神。走到客厅,张极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还皱着眉。

张泽禹动作很轻,可是张极还是敏锐扑捉到,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

“你怎么起这么早?”

张泽禹动了动唇,看着张极面上还未褪去的困倦,跳过了问题,指向屋内

“你……去房间睡吧。”

张极愣了愣,随后笑着起身,刚走到门口,看见床上毫无动过的痕迹,叠好的被子上,多一个重力压面都没有。笑意褪去,转身捞回准备坐在沙发上的张泽禹,带进房间。

“我要你陪我一起睡。”

不等张泽禹反应,张极将人按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半个身,而后自己也钻进被窝,伸出手让张泽禹枕在胳膊上,另一只手轻抚太阳穴,抱在怀里,耐心给人按摩

微微低头,就可以闻到张泽禹发上好闻的香味,这是他惯用的洗发水,舒缓清香,令人安心。这回,睡着的张极没再皱着眉。

张泽禹小心动了动脑袋,看向张极。

怎么能把张极忘了呢?

这是张泽禹整夜都在想的问题,可是越想头越痛。

他陷入自责,对着月亮不停念着张极的名字。或许,月亮带着疑惑去宇宙寻找答案了。

现在就算对方已经意识模糊地睡去,依然不停手上的动作,感受到张泽禹的动静,甚至还哄小孩一样拍着背部。

张泽禹不敢再有动作,怕张极又会睡不安稳,静静地发呆,没想到的是,自己竟也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下午。旁边只剩下小羊躺在张极睡过的位置,并且也被贴心盖上被子。

张泽禹忽然心里一空。

客厅、浴室、厨房,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没有张极的身影。

真的走了吗

自己果然,不会被喜欢。

看着阳台上独剩一件的衣服,孤零零挂在架子上,仿佛看见了自己。

他抱着小羊靠在墙角蹲下,忍不住咬胳膊。他的两只胳膊,一只上是深浅不一的划痕,另一只是紫红的牙印,看着触目惊心,可是他未能动容。

张极打开门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他赶忙放下手里的购物袋,跑到张泽禹身边。

“别咬了,我在这儿呢!”

他害怕大声说话会吓到张泽禹,可是又很焦急,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张泽禹抬起头,像个被丢在路边的小猫,见人就将自己缩成一团,全身发抖。

待张泽禹情绪稳定下来,剩下的一只胳膊也被缠满纱布。

张极收起家里所有尖锐利器。张泽禹不愿说话,他就在一旁安静陪着;失眠的夜里,给他披上外套,陪着一起数星星。

心理医生说,一个可以让他信任,依赖的人陪在身边,对病情好转会有很大帮助。为此,即使张泽禹时常情绪失控,对着自己大发脾气,他也毫无怨言。

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三四天。张泽禹又一次失控。

“正好说完了,你是需要什么东西吗?”

“没有,你别多想。”

张泽禹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对着张极大吼大叫,手止不住发抖,大脑神经不受控制往外膨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花瓶、摆件碎了一地,到处都是玻璃渣。

张极一直杵在原地没有动。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张泽禹,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没有办法,不能跟他吵,也阻止不了,只能沉默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张泽禹本是个需要保护的瓷娃娃,上帝为何要如此不公,将他狠狠摔下。

张极低头揉着太阳穴,眼前人终于停下动作。他听见玻璃碎片碰撞的声音,仔细一看,地面上竟然是血

张泽禹没穿鞋!

张极快步上前,将人横抱进卧室,擦去血迹后,仔细检查脚底还有没有玻璃渣。

还好伤口不深,张泽禹一直看着张极,想要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

“乖,你先好好休息,我把外面收拾一下,下次要记得穿鞋。”

他在张泽禹额上落下安抚一吻。

08

张极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张泽禹入睡。

张泽禹即使是失眠,也会任由张极抱着,一动不动。他知道,张极是害怕自己会在他睡着时有意外。

白天的情绪失控,张泽禹自己也很愧疚。他多想张极真的一走了之,这样就不会因他受到伤害。

他可以独自待在混沌迷宫里受折磨,乌云压下,世间尽是冷漠。他会站在楼顶的天台,俯瞰失色的城市,等能量耗尽,再无惦念,就将那一刻定格为永恒。

那个时候,不会再有人说他的选择是错的,不会有人将小众当作疾病,再以千方百计的折磨作娱乐活动,享受着众势所趋的优势,逼迫掌中玩物低头顺从,实现可悲的掌控欲。

他们不过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因为没感受过艳阳高照的幸福,便生生折断向阳的鲜花。

可是张极没走,并且带着清晨取得的最纯净的甘露风尘仆仆赶回来,精心呵护着即将枯萎的花。

他也很累吧。

张泽禹心想着。

要是能快点好起来,张极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他知道,自己不是孤独一人。

背对着张极的他,往张极怀里挪动了一点,闭上眼睛,这次没有吓人的妖魔鬼怪。

张泽禹慢慢进入梦乡后,张极缓缓睁开双眼。

他有被问过,这样看不见尽头的日子,不会受不了吗?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张泽禹才是自己的光。

张极刚出生时患有唇腭裂,当时家里条件不好,没有足够的费用去给张极治病。父母想着要不丢了,或者送去福利院,只有爷爷执意要留下,并且将板凳一摔对着张极父母吼道

“要是敢丢了你们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从小到大,张极身边少不了嘲笑声和议论声,即使是烈日炎炎的夏天,他也严实戴着口罩。他以为习惯了这些就好,直到荡秋千时被人恶意用力一推,手没抓牢,身子甩了出去。

夏天衣薄,膝盖、胳膊到额头,全部都有伤口,不但没人来扶起他,还被围满一圈,指着大笑。

他好恨

恨为什么自己是唇腭裂,为什么现在如此狼狈的时候,只是别人眼里的笑话。

正当他绝望的时候,有个小男孩驱散了人群,把他扶起来,见他伤的严重,也不管自己力气是否足够,背着人就往诊所走。他走的沉重而缓慢,但每一步都是坚定。

张极趴在人背上,一时忘记了疼痛。

原来,人间真的有隐去翅膀的天使。

这是七八岁小男孩能找到的,最好的形容。

诊所里的阿姨给自己消毒时,忍不住疼痛,但又碍于面子不愿叫出来,表情极为别扭。

小男孩见状伸出手

“要是疼你就捏着我的手吧”

张极试探地伸出手,贴向掌心,轻轻握住,没敢用力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牵手是什么感觉。

回去的路上,小男孩让他把口罩摘了,闷着多难受。

张极有些犹豫,“我有唇腭裂……很难看的。”

小男孩笑了,张极条件反射的低着头,缩了缩脖子。

“怕什么,一定是你的唇太好看,被上帝羡慕,先借去用用,还会还给你的。”

“真的吗?”

张极抬起头,小男孩帮他把口罩拿掉,佯装大人样子,安慰地拍了拍脑袋

“哪有那么可怕,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

后来,家里凑齐了手术费,张极终于不用隐藏在口罩下,可他再也没见到过那个小男孩。

直到上了高中,学校里莫名有了文理纷争,他比较好奇理科的高岭之花到底多神奇,送作业到办公室时,看见窗边垂头苦涩的男生。他一眼认出来,就是当年的小男孩。

原来他就是张泽禹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不快乐。

张极有意靠近,看见桌子上满是红叉的英语试卷

果然,传闻都是真的。

趁着老师出去开会,张极把张泽禹试卷拿过来,很快就被全部订正完。但是自始至终那人好像都没发现试卷被拿走过。

张极打着互补学习的旗号,终于和张泽禹有了交流。张泽禹时常笑脸相迎,做什么事都会先想着别人,全然不顾自己是不是吃亏。

张极觉得,好像自己并没有和他走近,总有个东西挡在他们中间。

在文理纷争战火将要熄尽时,最后一个传闻是,张泽禹喜欢男生。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原来理科也并不都是直男啊……”

“还好,我们有张极,还有机会。”

“不过……你们不觉得,他俩其实还蛮配的吗……”

“是诶!听说他俩总一起学习,你看现在偏科都不严重了!”

仅一念之差

文理纷争变成了文理和亲。

并且张极乐意去和亲。

还没等张极展开追爱之旅,就匆匆赶去集训。

有天回校办理手续,正想去厕所,却发现门被锁了。

大概正在维修?

张极正转身要走,听见里面动静不太对,假装喊来老师,里面的人才纷纷跑了出来。

他走进去,看见地上躺着的张泽禹瞬间怒火冲天

将人送回家后,张极在集训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舒展筋骨。

张极本想在高考之后跟张泽禹表白,可是一整个暑假都没有联系到张泽禹。

他找到以前的同学,了解到他不在学校时,张泽禹都经历了些什么。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张泽禹一直患有重度抑郁。

得知张泽禹报了T大的志愿后,张极毫不犹豫跟了过去。

以前没保护好你,以后不会让你再受伤。

09

“张极,我们出去走走吧。”

整整一个礼拜,张泽禹第一次提到要出门。

张极还是有点担心张泽禹的状态,害怕出门会受到刺激。可是张泽禹坚持自己没事。

既然决定了要变好,首先就要迈出第一步。

他当然是害怕的,可是有张极在他身边。

他们选了个离家近的公园,这个时候人还不是很多。

公园里有个画画的爷爷,张极上前去不知跟爷爷说了什么,哄的人满脸笑意的让了位。张极坐在爷爷画画的小板凳上,招呼张泽禹过来。

“来,你坐着,我给你画一张。”

张泽禹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顺从地坐在张极对面。

“你给我画?”

“你这句质疑是对一个美术生的不尊重知道吗。”

张泽禹笑颜逐开,这是这么多天,第一次见他笑,连张极都有一瞬间恍惚。

张极很快就投入画画,其实不用看人,他也能把张泽禹每一处细节都画下来,那是他刻在记忆里,面对困苦的支撑,永远无法抹灭的晨曦。

可是张泽禹就不是那么自在,两个面相就容易令人驻足的小伙子此刻坐在这里画画,很难不引人围观,眼见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张泽禹紧张得双腿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他不安地低着头,紧紧攥着双手。

“别害怕,你就专心看着我。”

张泽禹照做。他看着专注画画的张极,紧张的心悸逐渐得到放松,渐渐的,他可以忽视周围的人群,耳朵里飘进的是笔尖与画纸沙沙的摩擦声,像一把扫帚,扫走了脑海里许多琐碎的嘈杂。

于他而言,张极就是西瓜中心那一口,甜而珍贵;也是冰柜里拿出来的柠檬汽水,开盖的那一刻携着满身活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干净又纯粹,是人间最值得惦念的美好。

画笔利落一放,看着画像上的人,围观群众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张极拉着张泽禹冲出人群之外,找一个人流较少的地方才松开手。

两人漫步在湖边,忽然察觉到湖里有动静。探身一看,全是小鱼。

张泽禹拿着树枝逗湖里的鱼,张极拿出手机给他拍照。

“因为我镜头下的你,是个你自己都忘记的最真实的你。温柔似春日暖阳,满是朝气与希望,你从来都不会外露负面情绪,至真至善。也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张泽禹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我哪有那么好……”

张极走近,正视着张泽禹

“你还记得,你救下过一个唇腭裂男孩吗?”

张泽禹望着湖里的鱼逐渐游走,侧过头打量了张极一会儿,恍然大悟。

“不会是你吧?”

“嗯,是我。”

张泽禹凑近观察张极的唇,不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是个唇腭裂。另外,他也没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

“上帝终于把好看的唇还给你啦。”

“好看不管用,还得好亲。”

张极对这个距离实在忍不住,凑上去将人搂在怀里吻住惦记已久的甘甜。

张泽禹被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推开,下意识看向四周。

“这还有人呢!”

面上的绯红一直蔓延至耳根,故作生气的跑走。

张极看着好笑,越发觉得人可爱,追上去扣住那人的左手。张泽禹下意识要躲,这次被张极牢牢牵住

“我不会再让你跑掉的。”

世人的眼光我不在乎,只要我的少年永远被爱,永远肆无忌惮地奔跑在阳光下。

/

接受MECT治疗前,张泽禹曾对张极说过

“我不知道醒来后会忘记什么,也许会忘记你,那你就去重新过你该有的生活,不要让我成为你的负担。拥有过你,是我最幸运也是最快乐的事情,只是和我在一起,太辛苦了,我不想让你辛苦。”

张极淡淡笑道

“你若是忘记了我,我还会找到你,重新和你认识。张泽禹,从八岁那年,牵住你的手的时候,我就认定你了。”

后来,张泽禹真的忘记了张极,没关系,张极说到做到。他知道张泽禹心软,别人乞求帮忙一定不会拒绝

——“先生,游泳健身了解一下吗?”

张泽禹是一块易碎玻璃,张极愿意当那片常驻森林,在森林里迷路也没关系,因为那里是他屹立不倒的家,永远为他而存在。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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