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编:Q头是4r!,主页简介可以直接加!
张涛有两部手机,一部在尖子班的时候用,一部休闲娱乐用,上面全是各类视频,小说,笔记。一般放假在家张涛很少用尖子班的那部,被问起来就是放假在家不想继续受知识的污染。但是也不会彻底消失,比如现在,薛珅说有个十万火急的事情要他救场。
等他到了约定地点的时候,就看到薛珅不耐烦的敲着手指,对面坐着一个漂亮但是强势的女生,两个人不知道在说...
等他到了约定地点的时候,就看到薛珅不耐烦的敲着手指,对面坐着一个漂亮但是强势的女生,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电光火石之间,张涛明白薛珅找他来干嘛了。于是张涛当机立断的行动,一个滑跪滑到薛珅身边,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爸爸!你不能不要我和弟弟啊!就算我三个弟弟一个一头红毛不学好天天逃课,一个情商低天天怼你,一个每天除了睡觉无所事事。但是,但是我们还是需要你的爸爸!”
对面的妹子很明显被这一出整的不知所措了起来,秀气的眉毛皱起,开口问薛珅。
“这是……”
“我是他儿子,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保养的好,其实已经有四个娃了,小姐姐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你们当不成夫妻,也可以当父女啊!”
……
万籁俱寂,对面的小姐姐神色复杂极了,许久后缓缓开口。
“原来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我明白了。”
说完小姐姐礼貌的告别后拿着那带着一串字母的包包离开,背景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解决了问题后的涛涛擦擦嘴,干脆利落的起身坐在薛珅旁边,眼里写满了八卦两个字。
薛珅长叹一口气,虽然确实是喊来救场的,但是这个方式今晚回去会被家族的人骂吧,不过看着小狗湿漉漉的眼神还是开口解释了一下。
“她是我父亲那边朋友的女儿,她说我和她结婚以后就不要上学了,每天在家给她洗衣服做饭带孩子就好了,她养我。”
“以后要生三个孩子,生不出来男孩就继续生,因为他们要传宗接代要继承香火。”
“一个月十万,让我马上退学,男孩子上学没用,早点回家结婚生子才是正事。”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张涛突然打断了他,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呃,早点回家结婚生子?”
“不不不,不是这个。”
“男孩子上学没用?”
“不是在往前!”
“一个月十万?”
“多少?”
“十万。”
虽然被人一直靠近逼问,但是薛珅还是好脾气的回答了张涛,然后他就看到了仿佛饿了几天的小狗看到肉骨头一样的眼神,盯着他发毛。
十万唉!以后就算读了研究生出来一个月工资也不一定上的了十万万,比起吃人生的苦,他愿意少走几十年弯路。
“别说孩子和她姓了,我和她姓都可以。”
“以后她和她其他老公出去蜜月,我跟过去照顾孩子!”
“她走她的独木桥,我在下面撑着桥啊。姐姐呜呜呜呜。”
“什么大姐姐小姐姐的,那都是我的小宝贝啊!”
薛珅头疼的,感觉二十年脑血栓都要被张涛吵懵逼了,只能开口打断。
看着面前期待的看着他的小狗,薛珅不由得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一手揽住张涛的肩膀,一边慢慢的靠近小狗,让他无法逃脱只能直视他。
“这个啊,因为平时都是我求助你还有姜凡他们,如果你们来求助我,那一定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只是你需要帮助,我就过来啦!”
很多父母为了防止自己的孩子被拐卖,都会和他们说一个理论:成年人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只会求助成年人,如果一个成年人选择求助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孩子,那么只能说明……他的目标是你。
听到回到薛珅低头浅浅一笑,突然用食指勾住小涛的衣领直接把人的头硬生生勾下来,他的手劲很大,张涛根本挣脱不开。
“那如果,我需要你在这里和我接吻呢?”
薛珅笑的缱绻,一边观察张涛的反应慢慢的靠近了他。俩人的距离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热空气缠绕交错着,在空无一人的咖啡馆里面显得格外胶着。
“嘭——”
疼疼疼,疼死了,张涛明明学习不好脑子也不好使,怎么头这么硬!没错,就在刚刚差一点亲上的时候,张涛头微微后仰直接撞到薛珅额头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头槌。
“所以说了,母爱变质不可取啊薛珅,再说了我也不喜欢你这类型的。”
张涛往后一靠无所谓的笑笑,虽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是刚刚的撞击好像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倒是薛珅饶有兴趣的发问。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对象。”
好像没有想到薛珅会问这种问题,张涛愣了一下随后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了一下。
“最起码得有36D吧,还要长得漂亮,性格温柔一点的。”
“那,林玲那样的呢?”
在薛珅状似无意的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张涛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解的歪头问。
“林玲?那是谁啊。”
“我们班曾经转进来的一个学生,不过现在已经离开了。”
“那她有36D吗?”
不等薛珅继续说话,张涛直接一伸手摸上了薛珅的胸,还和登徒子似的捏了捏。
“不会还没你的大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我换个问题,你所期待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比之前那个还要难回答,张涛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好像才找到问题的答案回答薛珅。
“我妹妹之前给我说过一部小说,虽然不记得具体说什么了,但是我对其中一段的描述印象深刻:我要他在塔里就爱我。我要他明知道我是一个拿着刀在塔下等着杀他的怪物,依旧愿意斩断束缚在自己身上的丝线,从高塔之上为我跳下来,我要他为了我,从神变成人。”
咖啡馆的空气一瞬间寂静下来,薛珅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拍着桌子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我是没想到啊,小涛你还挺有童真的喜欢这种类似童话的故事。”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只要这么多吗?”
“不,除了这些全都要,而且全部打包。”
???
薛珅举着双手投降。
“喂喂喂,你好歹心疼一下我的钱包吧,你点这么多咱俩吃的完吗?”
听到薛珅说的话,张涛回头对他露出八颗白牙的微笑。
“当然吃不完,所以这些全是我的,全部打包,你没得吃。”
“哎???”
不管薛珅的抗议和不满,张涛硬是打包了所有的糕点甚至连桌子上的砂糖餐巾全部装走,愣是一根筷子都没给薛珅留着。
目送着大包小包提着离开的张涛,薛珅坐在原地,从包里抽出一份包养协议,一点点撕成碎片他现在开始有兴趣了,比起用金钱和权利捆绑来的感情。他现在更想看看,神是怎么为了他变成人的,他终究是放纵了自己的情感,让小小的种子生根发芽。
回到家的张涛放下东西,马不停蹄的走到厨房,抽出一把刀,摊开手掌,掌心是被指甲掐住的血印。用刀在上面找了一下位置,用力划上去,反正,他本来也不会做饭,不是吗?殷红的鲜血低落在厨房的案板上,张涛抬起头,对着炤台上的大理石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天真的笑。
Ps:张涛说的小说是《在惊悚游戏里封神》,男主白柳说的,有兴趣可以看看,群像还是蛮感动的。我觉得放在这里也算合适。
●原作:《当我转入尖子班》
●含张涛死亡情节,一切设定和情节均为剧情服务
●私设众多,ooc预警
●一发完,全文3.1w+,节奏较慢,含姜凡/陈希/薛珅x张涛
你所以要更加地,更加地幸福下去。
——太宰治
张涛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最开始没办法接受,或者说任哪一个正活的好好的、人生正茁壮地走向未来的人都没办法在一个大雾弥漫的凌晨平静坦然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残酷预言,且这个预言还有百分之二百的真实性。
他躲在床上试图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团子,裹着被子靠在墙上,试图让墙壁的凉意降低自己身体内翻涌的情绪。他从三点坐到六点,脑子里一片空白地看着窗外的茫然雾气被霞光染成紫红色,再看着绚烂的颜色和大雾一同散去,街道上逐渐出现人影。整座城市都在慢慢的清醒过来。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到,大脑像个运转了多年后突然出现了问题的分析机,吃进去的信息被原封不动地吐出来,空荡荡地令人作呕。
《星际穿越》里的机器人塔斯说,在和智能生物交往时只需要保持90%的真诚度。是的,人的交往中需要适当的谎言来调节平衡,不是所有的真话都能得到应有的真诚回复,他总不能对班主任直说自己得知了不久后会死掉的消息,或者说是事实,所以一时难以接受无法上学吧。那样的话不是被人当成是厌学的借口就是会被抓进精神病院隔离观察的。
他也没有妈妈,在他七岁生日的前夕妈妈就因车祸去世了,他的爸爸像世界上的那些沉默寡言的父亲一样,自从妈妈下葬后就很少回过家。张涛小时候很害怕爸爸有一天突然领回家一个阿姨,指着她说“这是你的新妈妈”,他每次想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就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鼻子。但后来他慢慢地发现,受到妈妈去世影响最大的人是爸爸,挚爱之人的离世带走了他爱人和被爱的能力,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没办法生出疼爱之情。
他和爸爸一直过着互不干扰的生活,除了必要节日里他们俩会坐在一个桌子上沉默地吃完一顿饭外几乎毫无交集,他做着他的普通高中生,他爸爸在世界各地做着他的单身成功企业家,他们两人之间的纽带就是一张薄薄的银行卡。
没人照顾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从七岁开始他就学会了辨认各种药物,知道去哪儿买饭、走哪条路回来会更快一点,知道怎么在考卷上模仿爸爸的笔迹蒙混过关。他被推着长大,每次下晚自习回家后面对的都是一片漆黑毫无温情的房子,他对着空荡荡黑漆漆的房子说“我回来了”,没人回应他,黑洞般的死寂大口吞噬着他仅剩不多的活力。
这样长大的孩子一般会养成两个极端的性格,要么过分沉默,要么过分积极,显而易见的张涛属于后者。上帝在创造他的时候估摸着是把装满积极乐观的瓶子打翻了,里面的积极因子全装进了他的身体里,从有记忆开始到七岁前的那段家庭美满的幸福时光被他珍藏在心脏最深处,揉碎了再重组,每当他遇到不可抗拒的困难时都会给他坚持下去的勇气。
张涛想,不知道哪位先人说的很对,爱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它能给人直面困难的勇气。
后来他养了只猫。
宠物店的人最初听到他一个人住时给他推荐的是大型犬,金毛、萨摩耶、杜宾犬,那个人说这些大型犬能给主人提供安慰。但他最后选了一只猫,一只和他一样没人照顾的猫,不是品种猫,品相不好,性格也不讨喜,在一群蹭他的手冲他喵喵叫撒娇的猫里显得格格不入,窘迫得让人心疼。
宠物店的人说那只是个弃猫,他们捡到它时它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宠物店门口。因为被丢弃过,这只猫也不亲人,宠物店的员工也是在连着喂了它一星期之后才能摸到它的。
张涛把它带了回去,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小奈,你叫小奈好不好?”
黑白混色的小猫乖巧地待在他的掌心,琉璃色的大眼睛受惊地盯着他,张涛继续和这只和他语言不通的生灵做着无用的解释,“我喜欢的歌手叫別野加奈,那我可以叫你小奈吗?小奈,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叫一声,不同意的话就叫两声。”
小猫还是沉默地盯着他。
张涛挠挠头,“好吧,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小奈,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小奈最开始和宠物店的人说的一样不亲人,张涛给它添饭的时候从来不见它的身影,后来张涛躲在墙角里等了十分钟,才发现这个小家伙左看右看地跑到了猫粮盆前大口吃起来,小小的嘴张的很大,像个铲子一样铲着猫粮,不过掉出去的比吃进嘴里的多。
大约一个月之后小奈愿意和他一起睡觉了,虽然还是不亲人,但张涛每次起夜的时候都会发现这只不喜欢被摸的小猫乖巧地趴在枕头上睡觉,轻声打着小呼噜。如果张涛回卧室太晚的话它还会跑出来,在房子各处寻找张涛的身影。
张涛也试图给它改变这个吃一口漏半口的吃法,各种网上能搜到的方式都搜到了,但对它没有半点效果。小奈继续着它的铲子吃法,张涛只能任劳任怨地在旁边捡起被它弄掉的猫粮放进盆里。
他晚上出门的时候都会带上小奈,这只在逐渐长大长胖的奶牛猫不喜欢走路,每次都是走上两步就绕着张涛的脚喵喵叫,直到张涛把它抱在怀里才停止。张涛抱着猫遛弯的时候经常能撞见同小区的几对年轻父母带着孩子散步,大人握着孩子的手,小孩蹦着跳着向大人说着一些奇思妙想的东西,大人带着一副珍爱的笑脸认真倾听,认真回应。
张涛以前会羡慕,想象着被牵着的孩子是他,过分的难过压垮了他一向高抬的头颅。但后来他怀里有了个沉甸甸的重量,打着呼噜的呼吸声轻响,让他生出价廉又温馨的幸福感来。后来,他想,后来可真是个好词,所有好的坏的存在的虚无的可能性都蕴藏在这两个字里。
张涛又想到了死亡。
死亡,和后来相对立的一个词,它斩断了所有的可能性,像个法官一样给他窄窄的一生判处了最终宣言。
他对死亡没有多少了解,他不喜欢哲学,也不喜欢在生活中做过多的思考,死亡对他来说是一个随处都能听到的、却离他很远很远的事实。
他用搜索引擎搜索了“死亡”,浏览器里跳出了无数条新闻,国家高层人物的去世、古代人物的祭日、社会新闻上的绑架案、抑郁症患者的自死、诗、文学……他找不到答案。
他对死亡的最初了解是七岁时亲眼目睹了妈妈的死亡。他拿着棉花糖,纤细而杂乱的各色糖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空气里都融化着甜甜的味道,头顶的树叶绿的发亮。他站在路的这边,盛夏时分过曝的阳光透过树缝洒在他脸上,他被这过分刺目的光照的晃了一下眼,再睁眼时就看到了猩红一片的柏油路,血肉和鲜血在棉花糖上染出一道虹桥。
他想,死亡,就是丢下一个人在世界上拥有的一切吗?
张涛想,他没有什么不可以丢下的,但又没有什么可以丢下的。他最放心不过的还是小奈。小奈是只又懒又不亲人的猫,不喜欢走路,吃饭的时候总是漏一半。他想,如果他死了,小奈该怎么办。
他抱起比起最开始已经胖了快两圈的奶牛猫,在它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注视下碰了碰它的鼻子,“小奈,我快要死了。”
奶牛猫没听懂他的话,只是睁着大眼睛注视着他。
他难过地把脸埋进小奈柔软的肚皮,声音闷闷的,“你听到了吗,我要丢下你了,小奈。”
他摸着小奈的头,语重心长地教诲,“小奈,冷漠的人要回来了,晚上你别被吓得不敢吃饭。”
他把几本借来的书装进书包,给小奈的食盆里装满猫粮,摸了摸跑到门口送他离开的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夏天刺目耀眼的阳光慷慨地洒在这片满是幸福和苦难的大地上,温情又残酷。
图书管理员对他微笑,声音像是被高温烤化了一样流进耳朵无法捕捉。他在路上遇见了一只流浪猫,脏脏小小的,拱起的脊背上能够看见凸起的脊柱,它乖巧地蹭着张涛的手指,乖巧地让人心疼。
张涛跑着去超市给它买了盒猫罐头,蹲在它身边看它兴高采烈地吃着,吃相比他家里的那只奶牛猫好看多了。直到流浪猫吃完他才站起身准备离开,如果他不在这里看着,其他流浪猫会抢走的。流浪猫绕着他的脚冲他喵喵叫个不停,跟在他脚后不肯离开,张涛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小奈在撒娇。
他甩不开它,只能再次蹲下来摸着它的头和它讲道理,“我没办法收养你,我快死了,小猫,我如果收养了你再丢下你的话,你会变得更可怜的。”
张涛只是笑笑没做评价。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有这样的结局已经很不错了。他说的是这只流浪猫。
他说了流浪猫所在的地方,抱着猫坐在路边的一条木椅上等待宠物店的人。流浪猫安静地趴在他的腿上,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抚摸着它的手,路过的人总是会转头看向这对神奇的组合一眼,然后又步履匆匆地从一人一猫的世界里路过。
夏天的风轻柔地吹过,带来阳光的味道,蝉趴在树上孜孜不倦地鸣叫着,唱出他们在泥土下蛰伏三年后生命的绝唱。
他想起自己没读完的一本书——太宰治的《斜阳》里女主和子与妈妈的一段对话:
“都说喜欢夏花的人会死在夏天,是真的吗”
“我喜欢玫瑰,不过,它四季都开放,所以,喜欢玫瑰的人,春天死,夏天死,秋天死,冬天死,一年要死四次,是吗?”
两人都笑了。
他不是很喜欢太宰治,太宰治身上的颓废和孤独他这样的人没办法理解,但他很喜欢《斜阳》这本书。《斜阳》里女主的妈妈总是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妈妈,或许世界上的母亲大多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温柔细心,在遇到困难时他第一个想起的总会是妈妈的笑。
他有点后悔没看完《斜阳》了。
他又想,他不喜欢夏天,也不喜欢夏花,为什么会死在夏天呢。他讨厌夏天的阳光,讨厌柏油马路,讨厌腐烂的水果,讨厌蝉鸣,讨厌闪着光的棉花糖。但他偏偏死在了讨厌的夏天。
他想不通,小时候妈妈经常会摸着他的脑袋,温柔地对他说,“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再想啦,就算糊涂地过完一生,只要小涛开心就好了。”
张涛不再去想了,死亡这回事他一直没想通过。
“妈妈,我最近每天晚上都有喝一大杯牛奶。”
“妈妈,我考了年纪第一,老师给我发了礼物!是支钢笔哦!”
“妈妈,我最近看了《哈利·波特》,我很喜欢里面的小天狼星,可是他死了,我哭了好久。我是不是太不男子汉了啊?”
“妈妈,我考进了重点高中,邻居阿姨给了我一个杯子做礼物。”
“妈妈,小奈吃饭的样子好好笑哦。”
十七岁的张涛重拾了七岁的自己没想明白的问题。他想,人的生命能有多轻,又能有多重。它轻到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场车祸就能结束。它又很重,重到张涛到现在都无法接受死亡的事实。
宠物店的人来接走了流浪猫,临走前它舔了舔他的指尖,像是在告别。张涛笑着朝它和宠物店店员挥挥手,为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挠着头问,“你们有樱桃吗?”
店主遗憾地摇摇头,“樱桃前几天还有的。小伙子,樱桃期短易坏,夏天搁不了多久,你运气不好。要不看看苹果和香蕉?苹果和香蕉一年四季都有。”
张涛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樱桃汁水蒙上了一层,眼泪倒灌进鼻腔,让他想猛烈地咳嗽,“那就来点苹果吧,家里没有苹果了。”
他又去超市买了盒樱桃蛋糕。樱桃会有季节,但樱桃蛋糕一直都在,像就算他讨厌至极也依旧会如期而至的夏天一样永恒。
如果死亡是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他想,那是不是应该像庆祝节日一样庆祝死亡?
陈希的红发出现在小小的屏幕里,他还没找好视角,张涛只能看见铺满阳光的天花板和他的红发,像半露的太阳。
“小涛,听说你生病了,现在还好吗?”
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张涛这次回答的很应心顺手,“烧已经退了,现在好很多了。”
“那就好。”陈希露出那副招牌笑容。像太阳,张涛想。
张涛一直都知道学校里有很多女生喜欢陈希,他们一起打篮球的时候也有很多女生围在篮球场边上看他们,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在看陈希而已。或许每个女生在中学时都曾经暗恋过这样一个成绩好又开朗的男生,他站在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到的领奖台上,和校领导轻松地说笑,面对颁奖也不在乎,自由地像桀骜不驯的烈马,像永不熄灭的火焰,像飞扬跋扈的狂风,像流动沸腾的铁与血,肆意地奔跑在别人痛苦又缄默的中学岁月里。
陈希走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张涛没问他怎么发现自己的,只是遗憾地感慨又一个女生失恋了。陈希个子比他高小半头,揉他头发的手法像是给狗顺毛,“我不喜欢她,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是这么解释的。
张涛震惊地睁大眼睛,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但陈希显然没想给他解释这句话里的那个人是谁,他拉着张涛嚷嚷着要逃课出去买奶茶喝。张涛还是不死心地问他那个人他们俩都认识吗。陈希瞥了他两眼,张涛没看懂那双浅褐色瞳眸里的复杂。
“认识,但不告诉你。”这是陈希的回答,说完他就捂上了张涛的嘴不让他再问。
说起来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陈希喜欢的人是谁呢,说不定以后也没机会知道了。他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他没想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生命的意义、死亡的过程,他统统都没想明白过。他短短一生的阅历局限了他的思考,他狭隘的思考又局限了他的一生。
陈希看到了视频左下角出现的小块蛋糕,“小涛,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怎么突然买蛋糕了。”
张涛毫无头绪的思考被他打断,嘴巴快于大脑先一步编造出了谎言,“啊……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实际上不是,他的生日还有半个月才到来。不过转念一想这十年里他都没给自己过过生日,和自己相隔不知道多远的爸爸显然也不会记得他出生在哪天,但他们都能记住妈妈的祭日——在他生日的前一天。但如果他的生日真的是今天,他抱着点庆幸的心思想,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七岁生日也是和妈妈一起过的了?
听筒里传来了另一道声音,“我记得你的生日还没到吧?我之前帮班主任整理学生资料的时候看的日期不是今天。”
是姜凡,他从陈希身后露出一个侧影。
张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还能有人记住他的生日,这个他自己都认为很糟糕的日子。他在心里给姜凡的细心道了个歉,“可能是我填资料的时候不小心填错了吧,你也知道我对数字不敏感。”广泛说起来这句话也没错,他的资料里有不少信息是虚假的,虽然出生日期是难得的真实。
“……6。”
张涛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
“小涛,生日快乐。”薛珅从陈希的另一边探出头来,阳光公平地铺洒在他们三个人身上,张涛看着他们三个人挤在一个小小方方的屏幕里的景象觉得有点好笑。
张涛拆开了樱桃蛋糕,圆滚滚的殷红樱桃嵌在柔软蓬松的雪白奶油上,让人看起来食欲大增。他插上了蜡烛,一共插了七根,蜡烛是从角落里现扒出来的,颜色大小都不一样,歪歪扭扭地像一排乱栽的树种。火红的烛火从打火机口冒出,摇摇曳曳,舞动的火光照亮了张涛漆黑的眼睛,宛如宇宙中的灿烂繁星。
陈希拉着其他两个人给他唱生日歌,薛珅答应的很快,他学过音乐,唱起歌来也是温柔动听的,温润笑着的眉眼隔着屏幕注视着张涛,好似能够温柔地包容着他的一切。姜凡也不情不愿地开口,张涛音乐课也和他坐在一起,因此知道他这么不情愿的原因是什么。姜凡有点五音不全,虽然他本人不这么觉得,但被音乐老师指出来的次数多了还是会对唱歌这件事有种本能的厌恶。
生日是假的,但这歌声是真的。最好的朋友在为他唱歌。真真假假,都是一种幸福。
陈希又催着他许愿。张涛有些好笑地在他的指挥下闭上了眼睛,虔诚地双手合十,脑袋里却空空荡荡的。他不知道能许什么愿,先不提已经被厄运选中的他许下的愿望会不会被神听到然后让他得偿所愿,现在的他已经觉得很幸福了,他没什么想奢求的了。
他怀着空荡荡的脑袋吹灭了蜡烛,没有许下任何愿望,他只希望现在的美好能再长一点。
陈希在屏幕那边为他欢呼,掌声和不知道哪儿来的彩炮声一同响起,张涛为这难得的吵闹笑了。姜凡不合时宜地问他许了什么愿望,语气很理所当然,被打断的时候还不虞地看了眼薛珅。
薛珅无奈的叹了口气,给这个情商低还无自觉的多年同学解释原因,“愿望是不能被说出口的,否则就不灵了。”
姜凡又把目光转到了张涛身上,张涛意外地在他这位一向觉得一切都很理所当然的同桌眼里看到了不解和恼羞成怒,他急忙安慰道,“没关系的,就算说出来也没关系。我许的愿望是……呃……”
三个人又都好奇地看着他,目光专注而认真。
张涛叹了口气,为自己不得不再编造一个谎言,“我的愿望是,希望我周围的人都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祝福了。
“俗套的愿望。”姜凡唱完歌还是不太乐意,脸色不太好看,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比'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万事顺遂'还俗套。”
“长命百岁挺好的,人只有活着才能做其他事,死掉的话就没办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陈希笑着把话揽过去,他又兴奋地招呼张涛吃蛋糕。
张涛先用勺子把那颗樱桃放到碟子里,殷红到发黑的颜色让人食欲大增。他一口吃下了樱桃,咀嚼的动作却一顿,随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接着去吃蛋糕的其他部分。樱桃的汁水很足,果肉饱满,但被虫蛀了芯,苦涩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到泪腺,他在那颗坏掉的樱桃里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他往嘴里塞着甜腻的奶油和噎人的蛋糕胚,薛珅劝他喝点水,他又往嘴里灌可乐,但都是没有味道的,苦味占据了上风,无论如何也压不下那股苦涩到令人作呕的味道。他又想起了水果店老板的话,“樱桃期短易坏,你运气不好。”他听不见手机里三个人说的话,他的噩运像蚕蛹般严丝合缝地包裹了他,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这个蚕蛹里只有他和一只虫。
夏天,腐烂的夏天,刺眼的夏天,被虫蛀了的夏天。春华秋实,而他偏偏会死在这个夏天。
晚上的时候张涛点了外卖,在他刚开始吃的时候门锁突然响了一下,在一片死寂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张涛一时没想起来上午的时候父亲说他要回家的话,从早上起他的记性就不大好了,他用那昏昏沉沉的脑袋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入室抢劫加杀人的怎么办。他无用地思考了一瞬,转而就安心地想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没多大差别。
“老人和预测中一样死去,但至少,他的子女还是认得他的。”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个被预测包围的女孩,迟早会跳出预测,死在预测之前。
遗憾的是他没有死成,他的猜测从根本上就没成立。穿着西装三件套、外披了一件西装披风的男人挟着一身冷气走进屋里来,他一副刚从商业晚会上下来的清冷模样和这个暖黄色调的小屋格格不入,像是士兵闯进了少女的闺房一般矛盾。小奈“唰”地一下窜进阳台,张涛庆幸地想还好自从上次他被关在阳台上之后就把阳台上的那个坏了的门把手给换了,否则小奈可能一整夜都要睡在四面通风的阳台了。
他爸爸一脸漠然地去厨房洗了个手拿了双筷子,然后坐在了张涛的对面,慢条斯理地吃起和他一起外卖。张涛把原本伸直的腿收了回去,在伸手拿远处的菜和只吃面前的菜之间犹豫了半秒,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对不起。”
张涛猛然抬起头,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注视着仍是一脸淡然表情的爸爸,没忽略掉他眼底隐藏着的痛苦。在他的印象里,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代表人物,能让他心甘情愿道歉的人只有妈妈而已。现在这份特殊的待遇一下子落到的他身上,像是给他本就过载的信息分析机构来了个信息炸弹,他在这句出乎意料的话里嘭地一声炸开,留下满地的肢体残骸。
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舌头像打了结一样难以发声。这份沉默时常发生在他们父子间,他常常以各种沉默作为应答,今天不是世界末日,世界也不会因为他的沉默而在宇宙中爆炸,被选定的死亡之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
张涛专心地盯着面前的酸菜鱼,似乎它是他九生九世轮回不止的爱人。爸爸见他一副不想听的样子,也从胸腔里探出一口浊气,继续进行着自己以前从未做过的演说家进程。
“你的妈妈,”他说话时的声音也是平淡清冷的,咬字断句都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浓郁的夜色透过玻璃流进来,灌满了这张不大的饭桌,“她在车祸的前几天也告诉过我,她快死了。”
“啪嗒。”
张涛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他垂下眼帘,直照的灯光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他说着抱歉去厨房又拿了一双筷子,步履匆忙,像逃一般走的慌张。男人像是没看见他明显的情绪外露,或许也只是因为不在乎,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吃着菜,说着足以将张涛狠狠闷死的预言。
“我劝她干脆不要出门了,但她说什么也不答应,她说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她不想对着一座空落落的房子燃烧自己,我和她甚至为此吵了一架。她在某些时候和你一样犟。”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声音像是被沉重的石头猛击了一下一样发出闷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她带你去了游乐园,在你生日的前一天,然后为了救一个小孩,她被一个精神病开车撞了,在救护车赶过来之前就断了气。”
张涛一直努力做着一个温柔的包容的人,一个像记忆里的妈妈一样温柔的人,但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是他的身体在发出拒绝的信号,多年以来一直这样。每当他直面妈妈死亡的事实、酷暑将近的事实、无法拒绝的残酷事实时,他总是只能浑身颤抖着抱住自己,这客观公平的身体本能把他从自我构建的美好象牙塔里拽出来,直面洪流和风雪。
他保持着百分之九十的真诚,剩下的百分之十都隐藏在这身躯体的颤抖之中。
他努力平稳着呼吸,从颤抖中挣扎出来,问出了那个午夜梦回之间如梦魇般纠缠着他不愿放开的疑问,“你恨妈妈吗……或者说,你恨我吗?”
你恨妈妈为了救一个不知名的小孩而抛弃你吗。
你恨她不得不死去吗。
你恨最后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吗。
你恨因为我才间接导致了妈妈的车祸吗。
你恨我要向妈妈一样把你也抛下了吗。
你恨我们吗。
张涛看不清爸爸的神色,只知道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周遭的空气都开始有些不流通起来,张涛这只活在这片空气中的动物艰难地呼吸着,试图从闷热的空气中找出一丝活的生息。
“就算我恨你们,那又有什么用。”他的声音像是从相隔两个季节的寒冬里传来的一样僵硬,“如果我恨你们,你们就会为了我活下去吗。”
张涛没办法回答这个注定无解的问题。这或许要牵扯上哲学,需要牵扯上什么爱的哲学啦什么艺术和美啦,但张涛最不擅长的就是哲学了。
这顿饭在来自寒冬的沉默里度过。
父亲放下筷子,穿上了西装外套的他又从那个沉溺于亡妻和儿子死亡中的父亲变成了那个不近人情的商业精英,他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张涛,语气很公事公办,“需要帮你办退学吗?”
张涛早就熟悉了和他对话的这种风格,“不用,我想最后几天再到学校里看看。……不过明天可以再帮我请个假吗,我想去看看妈妈。”
“……嗯。”
门关了,在暖气包裹住他时,冷气已经先扑了他一身。
他们家一直都是这样,爸爸从来不在家里睡,下午从外地坐飞机赶回来,晚上的时候和他沉默地吃完一顿饭后再找家酒店度过一个晚上,这套比客人还要客套的流程每年都要上演至少一次,在他们俩之间形成一种缄默的成约。
张涛草草地扒了几口饭,就把碗筷都收拾放进洗碗机了。他把自己甩到床上,脸下枕着柔软的枕头。卧室里没有开灯,小奈从门缝里挤进来,矜持地跳上床,在枕头边慢悠悠转了几圈,最后在张涛的头边围成一个团子安睡起来。
张涛把脸又埋进奶牛猫松软的皮毛里,小奈拿爪子扒了一下他的头,没扒动,于是也半推半就地任着张涛发泄自己的情绪。张涛就着这个姿势打开手机,在对着默认页面愣了五分钟神以后他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去网上发布小奈的有关消息的。爸爸世界各地飞,小奈又怕他,所以绝对没办法以后和他一起生活,他又舍不得让小奈再次被抛弃,只能尽早给小奈找到下一个领养人。
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从前也没想过要这么做,他以前还以为小奈会比他先一步离开,甚至半开玩笑地和小奈商量要不要给它的小棺材上画满猫粮和罐头。他又故作轻松地想,给自己的骨灰盒上画满猫粮和罐头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他埋在柔软的猫肚子上闷声地笑,小奈闭着眼蹭了蹭他的头发,像是安慰,也像是在撒娇。
第二天一大早,张涛就起床了。他把还在酣然睡着的小奈喊起来,手指指着它的小脑袋问,“小奈,你醒了吗?”
小奈抗议地叫了两声,张涛相信如果它会说人话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在骂骂咧咧地骂他有病了。
张涛视若无睹,把它抱到已经装满了猫粮的食盆那里,对还昏昏欲睡的奶牛猫嘱咐道,“我要出去一趟,中午就不回来了,你别把猫粮一个早上就全吃完了。”
小奈对他叫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答应了。他无奈的笑了笑,又把奶牛猫小心翼翼地放回卧室里的枕头上,小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喵喵叫了两声当做告别,接着把脑袋再次埋在了枕头上。
张涛轻声锁了门,一路上一直和同小区的大爷大妈挥手打着招呼,他们笑眯眯地回应,有几个大妈还硬要塞给张涛几个苹果,张涛连连摆手拒绝却被强硬制住,“自己家里种的,你拿两个吃着就行,跟我客气什么”。这群热心的人总是拿这个做借口,张涛早就不是七岁小孩了,将近十年里这群大爷大妈连换都不换地拿这套话来给他塞东西,他都快能背出来这套话术了。
张涛把几个苹果装进空落落的背包里,边看风景边慢悠悠地朝公交站牌走去。他戴着蓝牙耳机,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宇多田光的《BeautifulWorld》,在他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等公交的时候,几个初中生打打闹闹地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站定。
他们在聊着最近新出的电影、学校里的八卦、喜欢的歌手、讨厌的老师和学校,情绪激动时还会手舞足蹈地描述,其他几个人会发出善意且欢乐的笑声以鼓励他的卖力表演。青春的活力也感染了他,他情不自禁地也跟着透过耳机传过来的只言片语笑了起来,笑的很轻,没有出声。
一辆公交车慢慢悠悠地从街角处出现,像是在为这逐渐鲜活起来的街道伴奏助兴。一个男孩拿手肘怼了一下其他几个人,“快别说了,车来了!今天要是再迟到的话老妖婆肯定不放过我们!”
公交车缓缓地停下,几个初中生活力四射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公交,张涛在车下都能听见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车又缓缓地启动,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下一个街角,再次留下张涛一个人在原地等待。
属于他的公交车在十分钟之后到了。
他选了个后排有阳光的位置坐下。早班车上的人很少,除了他还有一个坐在前排的头发花白的大爷。他戴着耳机闭上眼睛专心晒着太阳,哪怕是夏天,早晨的阳光也是柔和的,让他升起一种被温暖包容着的感觉。前排的大爷在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的嗓门有点大,至少比刚才那几个初中生大,张涛在后排戴着耳机都能清楚地听到他在说什么。
“老大哥,您这是去哪儿的啊。”
“去医院。”大爷笑着回答,声音也暖洋洋的,“前几天查出了肺癌,晚期了没得治,这次去医院也就是去拍个片拿点药的。”
司机沉默了,他有些抱歉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对不起啊大哥,我没想到是这样的。”
“这有什么。医院说可以住院做化疗,这样能多活至少半年,但我没答应,让我天天对着消毒水和白花花的墙壁,哎哟我可受不了。再说了我一把年纪也活够了,也没什么死了也要带到地下的遗憾,这辈子就算够幸福的了。”
张涛把脑袋靠在玻璃窗子上,感受着公交车经过细小石子时不断放大后发出的震动,失律的心跳逐渐和车窗的震动达成共振。他最近总是会想很多事情,这或许是大脑在报复性地补偿着他前十几年不爱动脑筋的坏习惯,但同样的,这些想法也都是无厘头的、无意义的,你总不能指望一个临近报废的机器做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分析来。
他在一处花店附近下了车。卖花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穿着一身白裙子绿围裙,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低马尾,低头修剪花叶的时候像是和花卉盆栽都融为了一体。
挂在门上的风铃轻响,叮叮咚咚的声音真切地纪录了风的经过。女生抬起头对他笑着说欢迎光临,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声音是温柔的,却不过分殷切,恰到好处地满足了张涛此时的需求。
“我想包一束花,送给妈妈的。”
女生了然地点点头,“现在是夏天,我给您包点夏花吧,刚好应季,花还能放在家里多养几天。”她似乎先入为主地认为他的妈妈还活着了,等张涛终于反应过来想要说清楚地时候,他已经点完头付完钱了。
女生从店面后的小院子里抱出来几束鲜花,一边插着花一边给张涛介绍花的品种,“这种花叫洋甘菊,一般店里包花都会用上几朵,洋甘菊清新又淡雅,很招女生喜欢。这种花盘很小的叫油画小菊,这种是多头玫瑰繁星,名字和花朵一样漂亮……”
张涛努力集中精力听着,虽然他也不知道听了这些用不到的知识有什么好处,但他现在只把要求一降再降到了能听懂就好了。
女生又在花束外套了几层装饰纸,最后在花茎处绑了一个米白色的丝带,她笑着把花束递给张涛,“祝您的母亲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这四个字可能有什么奇妙的魔力,张涛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这四个字烘烤地融化开来,一滴一滴地渗透进身体的各个器官。他也认真地回了句“祝您身体健康,事业顺利”。女生被他这句道谢有点吓到了,然后宽容地笑笑,她不知道这句道谢里包含的沉重含义。
不过还好她不懂。
墓园依旧沉睡,张涛抱着一捧夏花在墓园的长明灯前深深鞠了个躬。墓园里比墓碑还多的是葱葱郁郁的灌木和矮树,光影被隔断,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只有星点的光斑在随着风移动着。台阶两边的石狮子面色各异地注视着闯入者,或凶狠或温柔,都是对墓碑下沉睡之人的最后守护。
张涛拨去墓碑上的浮灰和杂草,然后才把那捧夏花放到台子上。他无声地和墓碑上的照片对视着,照片上的女人五官清秀,正温柔灿烂地笑着,是连灰暗的黑白色调都没办法减去她脸上半分的喜悦。张涛在家里的相册里翻到过这张照片,车祸来的突然,妈妈没来得及拍遗照,只能从以前的照片里截下一张做遗像,被裁下的这张出自妈妈抱着刚满一周岁的他过生日的合照。
“妈妈,我快十七岁了。”他说完这句话却顿住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他有很多很多得话想要倾诉,关于他突如其来遭到的噩运,关于他的猫,关于他新交的朋友们,关于爸爸的冷漠,但这些情感却都只能在胸腔里发酵,没办法汇成具体的语言词句。
妈妈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墓碑上的那张笑颜上,他沉默地行了一会儿注目礼,最终只是从嘴里跑出来一句轻到几乎微不可见的低语,“妈妈,再见,我下次再来看您。”
再见。但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再见。
他逃也似的离开墓园,步履匆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避,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他只是向前走,直到前面有一堵无法跨越的逾墙为止。有人叫住了他,他急忙停住脚步,像急刹车一样差点扑倒在地。他抬头环顾四周,最终在一颗大树下找到了戴着墨镜的出声者。
张涛见过他几次,是个在墓园门口算命的,每次见到他都会招呼他,但张涛那时对宿命论很不信任,所以每次都是装聋作哑能躲就躲。不过实话实说,张涛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跑到墓园门口这个明显没有客源的地方来算命。但他的不理解也不会给那个神棍带去一丝改变,他依然在墓园门口帮人算命,年复一年。
反正也许是最后一次见了,招呼招呼他的生意也没什么不好的。张涛乖巧地走过去,坐在神棍拿给他的小马扎上。
“见过你这么多次,你还是第一次答应我。”神棍戴着墨镜,张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理应是笑着的。
张涛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给他转去一百块钱,“不用打折了,我只算一次,剩下的钱就当做前几次我装作看不见您的补偿吧。”
神棍惊奇地叫了一声,“哟,大手笔吧,小伙子还挺上道。”
神棍摘下了墨镜,张涛惊奇地发现他的一只眼睛是深黑色,黑到几乎看不见瞳孔,另一只眼睛则是浅淡的钴蓝色,像只褪了色的布偶猫的眼睛。这是美瞳吗?张涛颇为好奇地盯着那只不同寻常的眼睛,神棍也满不在乎地任他打量。
“小同志,你这面相啊……”神棍又重新戴上了墨镜,后仰靠到了粗壮的树干上,那张不正经的玩世不恭的笑容被他尽数收了起来,声音低沉,“看你这面相,最近有血光之灾啊。”
如果放在以前,张涛肯定会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算命的都喜欢搞这一套,逮着人就会说对方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但现在的张涛被命运下达了通知书,他不得不相信命运。他吐出一口闷在胸口的浊气,“是的,我最近就要死了。”
神棍随意地嗯了两声,毫不惊讶的态度让张涛忍不住朝他看去,“你不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吗?”
神棍指了指墓园的铁栏门,笑的坦然,“我整天待在墓园门口,最不惊讶的就是死亡,最相信的也是死亡。人命天定,否则你觉得我们这行靠什么吃饭?”
张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墓园的大门,铁门上的油漆斑驳了几块,像是一块上好的黑色丝绒被虫蛀了几个丑陋的口子。他问,“那我能改变命运吗?”
“还是那句话,人命天定,否则你觉得我们这行靠什么吃饭。没人会修仙炼丹,逆天改命这种事在小说里看看就得了,当不得真。”
“是吗。”张涛的语气平淡,这个答案意外地在他的意料之中,让他有种逃不掉躲不开的宿命感,他选择问出来不是想求个答案,而是求个心安罢了。
神棍乐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悲观啊小同志,虽然你有血光之灾,但我看你最近红鸾星动的厉害,招了好几朵桃花呢。”
张涛勉强扯出一个笑出来,“这也是个坏消息吧,在临死前被好几个人喜欢上什么的,太可悲了。”
神棍无奈地摊摊手,表示这不是他能控制的,“看在你是我的大客户的份上,我再给你透露个消息。你一会儿会在回家的路上会路过一家殡仪馆,在你进门之后左手的第二个房间里,从左数第三行第十列会是你死后骨灰盒放置的地方。”
谈论自己死亡之后的处置无论如何听起来都会有一种怪异荒谬的感觉,但张涛莫名其妙地被这荒唐逗笑了,“这不应该是天机吗,天机不可泄露,电视剧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天机是不可泄露,”神棍摸着自己的下巴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冲他扬起一个无所谓的笑,“但我也说了,你可是我的大客户,这是大客户专享特权。”
他的指尖搭在他未来会待着的小方格子,不知道该做什么感想,这或许是种诅咒,也或许是种宿命。这是独属于他的归所,一年四季不变的寒冷或许会让他跳出夏天的诅咒,在死后能稍微心安点。
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看着寥寥无几的人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他们有的早已麻木,面色僵硬冰冷,有的眼眶通红,仍旧无法从挚爱之人的死亡中恢复过来。他坐在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亲眼目睹着别人的死亡。
等到几天后,他的爸爸和朋友也会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他们可能会为他的死而悲痛不已,潸然泪下,也可能会静默地送他离开,为他献上一束花。如果可以,他不想要夏花,不想要什么洋甘菊和多头玫瑰繁星,随便什么花都好,只要不是夏花。
殡仪馆外的柏油路的两旁栽着两排高大挺拔的枫树,宽大的树叶层层叠叠地铺在一起,在树下抬起头,就能看到莫奈画中的绿色。再过几个月,这些葱郁的树叶就会全部变红变枯,只需一场不算大的秋风它们就会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独属于秋天的雪。人们会踩着枫叶的尸体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他们会为落叶难过,因为落叶会使他们想起亲人朋友的死去。枫叶替死者背了罪。
张涛闭着眼走在树下,稀疏的光影投到他的身上,他想象自己正踩在枯黄的枫叶上,耳边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噼里啪啦。
晚自习的时候语文老师特批他们看电影,班上的同学欢呼雀跃着,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一会儿看什么。陈希凑过来贴在他的耳边问他想看什么,张涛迟钝地反问原来这也是能黑箱吗。
陈希随意地笑了,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骄傲,“我可是语文课代表,你要相信语文课代表还是有这点特权的。况且就这一次而已,我又不是什么专政的暴君,你也不是苏妲己,别担心。”
陈希也赞成地点点头,那模样不是暴政的商纣王也高低是个为取褒姒一笑点烽火的周幽王。
也不知道陈希是怎么说服其他人的,总之最后定下的电影就是《遗愿清单》。班上的同学拉窗帘的拉窗帘,关灯的关灯,还有偷偷换座位吃零食的,陈希趁着这份不大的混乱光明正大地搬着板凳坐到了张涛的桌子旁边。
姜凡不乐意地皱眉看着大摇大摆正在试图和张涛说话地陈希,他原本就对陈希之前偷偷和张涛咬耳朵的行为不满了。后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挑衅一笑,语气却像是带着委屈,“我可是帮你黑箱了你想看的电影了,张涛,难不成我还不配坐你旁边和你一起看电影吗?”
张涛一向吃软不吃硬,装委屈这招对他来说可谓是屡试不爽,这件事陈希和姜凡都心知肚明,但和姜凡拉不下脸去装委屈不同的是,陈希已经熟练地能把张涛的这个弱点拿捏在手里了。
“当然可以了,如果同桌你怕我们打扰到你的话,我可以去陈希座位上的。”
看着张涛一副认真的表情,姜凡如鲠在喉,半天了只是说了一句“6”。陈希带着胜利的笑容瞥了他一眼,姜凡用力到把手中的自动铅笔捏出吱吱的响声。
张涛捧着脸看电影,实际上思绪早已游离到千里之外去了。但好在这部电影的节奏不算快,哪怕他偶尔走神,回神后也能大差不差地把剧情看个完整。他走神后的警惕性太差,因此完全没有察觉到身旁的两束目光在他身上隐晦打量的事实。
电影里的主角老卡特在知道了自己的死亡日期后说,“以前有过一项调查,调查者询问一千名被试者,是否想知道自己确切的死亡日期,96%的回答是否定的。我本以为自己是剩下的4%,知道自己的生命还剩余多少,我本以为这将是一种解脱。其实我错了,我们没得选择。”
张涛想,他不是那96%也不是那4%,没有调查者询问他是否想知道自己的死亡日期,他是最后的那个“我们没得选择”。他从凌晨开始呆坐到太阳升起、城市苏醒、花朵开放,只是为了接受他是“我们没得选择”的事实。
但他又转念一想,如果真的存在那个调查者,问他你想知道自己的死亡日期吗,他会怎么选择?这是个难以抉择的两条死路。选择那4%,会让他提前丧失对生的希望,无情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变成凌迟他的一把刀子,把他的血肉和灵魂不断地折磨切割。但倘若他选择了那96%,他又会失去能够和每一个人告别、珍惜剩下的每一天的机会。
这是两条无法回头的死路。
他自我安慰地想,或许那个调查者不存在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么说起来他或许也算是得到了一份幸运。
姜凡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神游天外的侧颜,他的目光放的很轻。姜凡向来喜欢直视别人,他自己是没办法理解别人为什么会感觉有巨大的心理压力的,但在张涛吐槽过几次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别人的话姜凡一向是不愿意接受的,他不赞成的逻辑体系在他那里只会是废纸一堆,但张涛是特殊的,特殊就特殊在姜凡对他格外的宽容。姜凡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虽然当时没有预料到,但到了后来他再次做同样的事情时总是会想起张涛皱着眉头的样子,想象清晰地让他自己都震惊。
叔公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书架上拿了本书递给他,是一个远房表妹过年时忘在他家的恋爱小说。姜凡疑惑地看向叔公,恋爱小说封面上画着的红色爱心让他觉得这本小说都变得烫手起来。
“小凡,你爸妈一直说你情商低,你还不信,你看这不就表现出来了嘛。你喜欢小涛那孩子,就这么简单而已。”姜凡睁大眼睛想要反驳,叔公赶在他开口之前接着说,“别不信哈,你摸摸自己的心,问它是不是喜欢小涛,我从第一次去学校见他的时候就看出来你喜欢他了。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封建家庭,支持自由恋爱,你爸妈那边我去说,你就放心大胆地追小涛吧。”
姜凡一下子被“我喜欢张涛”这个含义巨大的信息措手不及地打地愣住了,他一向性能优良的大脑这次卡在了这个信息点上,循环播放着“我喜欢张涛”这句话。
叔公去而复返,“你要是觉得一本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帮你找你表妹借几本。”
“……不用了。”姜凡红着耳朵同手同脚地回到卧室,忘记了手里还拿着那本恋爱小说。
那本恋爱小说到现在了还在他房间的书架上摆着,粉嫩的封面和他书架上的其他精装的外国文献或是严肃文学显得格格不入。
他凝视着张涛清澈的眼睛。
他很喜欢张涛的这双眼睛,清澈又明亮,在想起有关他的面容时最先被构建出来的总会是那双眼睛。有次他说漏了嘴,张涛满怀期待地用那双眼睛看着他,问他为什么喜欢自己的眼睛,姜凡抿着嘴,大脑飞快地转动,最后随便从之前读过的哪本讲了关于殖民地和侵略的书籍上摘了一句话,“因为你的眼睛有一种没被文明浸染的美。”
鬼知道当他看着张涛失落的神情时是多么痛恨自己几秒前说的话。
张涛的目光落在多媒体屏幕上,但没有聚焦,或许可以说他看向的只是一片虚无,姜凡记得这是他走神的表现。以往每当这时候姜凡都会故意不提醒他,只等着张涛回神后一脸慌张地看着老师已经讲到了他不知道的知识点,只好小心翼翼地用那双眼睛可怜地望着自己。
不过今天有点不同,或者说从张涛请假返校后就变得不同了。他开始更频繁地走神,也不会在回神后小心翼翼地拽着姜凡的袖子求他给自己讲没听到错过的知识点。姜凡冷着脸问他为什么老是走神,张涛只会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解释说最近天太燥了,他的心安静不下来。姜凡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电影里的爱德华·科尔和老卡特已经经历了跳伞、飙车、在长城上开摩托、去了印度、在非洲草原上开越野的奇妙冒险,班上其他同学时不时发出的笑声会把张涛的注意力短暂地拉回来一会儿。在爱德华·科尔和老卡特一起登上喜马拉雅山的山脚上的一座佛庙时,陈希用小指勾了下张涛的小指。张涛疑惑地看向他,陈希笑着比了个口型:“我们出去聊。”
张涛点点头,拍了拍正在认真看电影的同桌的肩膀一下,示意他和陈希出去一趟,姜凡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目光却晦暗地追随着两人并肩从后门离开的背影。薛珅听到后座传来的声响,转过头来看时也刚好撞见了张涛和陈希的背影。他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木质桌面,试图靠回想今天中午看到的数学公式来缓解几乎无法压抑的烦躁感。
夏天最美好的东西有三种,冰激凌、绚烂的晚霞和晚风。文艺墨客爱好写夏夜和晚风,和他们喜欢写春天万物复苏的频率几乎相等。张涛和陈希并肩站在走廊上,晚风轻柔地抚走白日的清凉,两个人把胳膊放在台子上,晚风也毫不吝啬地给予他们拥抱。
“今晚真凉快。”张涛看着对面教学楼的灯光和远处的在家灯火,没由来地感叹了一句。
“死亡是个凉爽的夜晚。”他突然谈起了死亡,张涛的心咯噔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想起这几天已经被他努力淡化的死亡预言,陈希看不到他的神情,他把头埋的太低。陈希笑了笑,仍然是那副肆意的笑容,“这是海涅的诗句,小涛你读过吗?”
“没有。”张涛的声音很弱,像是被风裹携着吹过一整个星球再卷回来一样,“我没读过海涅的诗。”
陈希不会像别人一样追问他为什么不读海涅,再给他花一两个小时讲解海涅这个人和他的作品,他大大咧咧但又很包容,很会给别人台阶下,比起薛珅那样密不透风的保护,张涛更习惯陈希这种性子。
“小涛,你要给你的猫再找个主人吗?”
张涛愣了一下,他再三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实没有向同班同学透露过自己想给小奈找个新家的消息,他想不明白也就不折磨自己了,直白地问陈希,“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吗。”张涛露出了个真诚的笑来,他端出了那套自从发帖后就一直在脑中反复删减修改练习的话,尽管他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不得不抛弃小奈,他也不想让小奈的下一任主人认为它是只弃猫。小奈不能做两次弃猫。“我爸妈以前一直在外地,我一个人在家和小奈——啊,就是我的猫——一起住。但现在他们回来了,我爸爸又对猫毛过敏,我就只能给小奈再找个领养家庭了。”
说是爸爸对猫毛过敏,实际上是小奈对爸爸过敏才对。
陈希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领养小奈。我家里人都很喜欢小动物。上一只待在我家的猫刚刚老死,我妈妈还在考虑要不要再去宠物店买一只猫呢。小涛,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而且你还可以经常来我家里看小奈呢。一举两得。”
张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但他突然想起来小奈最开始的样子,有些不确定地说,“陈希,谢谢你。但小奈它有点特殊,它以前被丢弃过,所以不亲人,不过它不伤人的!还有,它吃饭的样子真的很丑,像个铲子坏掉的挖掘机……”
“没关系,它是你养的猫,肯定会招人喜欢的。”
张涛剩下没说完的话在陈希的一句话里被再次咽下去,他觉得陈希说的有点微妙,但给小奈找到主人的高兴眨眼间就把这点微妙盖过去了。
“那要不明天或者后天的午休你和我一起去把小奈带走?我怕没有我在场它会不乐意,它藏起来的时候谁也找不到它。”
陈希略带苦恼地开口,“明天开始的后四天我都没空啊,我和薛珅要去邻市参加物理竞赛的,老师在课上说过了,小涛你不会忘记了吧。”
“啊,是吗。”张涛真情实感地感叹了一句,他不是忘记了,而是根本就没有听见,他想老师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肯定在走神发呆。但四天,他可能等不了四天了,每天晚上入眠前他都会猜测今晚会不会一觉长眠不醒,但上天可能是担心小奈再次被抛弃后会变得更可怜,所以给他的生命多续了几天的费。
他纠结后还是决定开口,“那你能不能今晚去我家把小奈带走,就当先寄养在你家了。我有没办法说的原因,但是很急,我想让小奈快点被收养。不耽误你明天去邻市的,只需要一会儿就好了。”
这下轮到陈希露出惊讶的表情了,但他随后也安然地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没关系,不耽误,我今晚去你家带走小奈,明天早上照样去机场,还能在飞机上补个觉。”
张涛的笑里带着不舍和安心,混杂着的情绪让他的脸在朦胧的夜色里显得更艳丽几分,“谢谢你,陈希。”
等他们俩回来之后电影已经到片尾了,黑底的荧幕上不断浮现出制作组的姓名,班上的其他人打开了灯拉开了窗帘,张涛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恍的睁不开眼,他戳了戳姜凡的手肘,“同桌,电影后面讲了什么。”
姜凡原本正低头做着物理题,闻言抬起头看向他,那股不对劲的目光一时让张涛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姜凡只看了两秒就移开了目光,“电影的后面爱德华和老卡特没有……”
薛珅从前面转过来,刻意弄出的声响打断了姜凡的话,他不动声色地给姜凡递了个眼神,极其自然地接过话柄,“后面爱德华和老卡特经历了千难万险,最终两个人爬上了珠穆朗玛峰,回去后爱德华和女儿解开了多年的矛盾,老卡特也回归了家庭。他们两个人一起完成了遗愿清单上的所有内容。”
张涛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笑起来,“那还真是个好结局啊。”
其实这部电影他之前看过,因此也知道在后面因为暴风雨的原因爱德华和老卡特没能登上珠穆朗玛峰,然后因为老卡特的病情加重,两人被迫回国。爱德华因为老卡特想让他和女儿解开矛盾而和他发生了剧烈的争吵,两人恢复了在入住同一间病房前的毫无交叉的关系。但老卡特再次病发,在手术前两人解开了矛盾。再然后老卡特在手术中离世,独留爱德华一人完成他们两人的遗愿清单。
最后的最后,爱德华的助理登上了珠穆朗玛峰,把用猫屎咖啡盒装着的两人的骨灰并排放在山顶。
这个结局或许也不算个悲剧,但张涛更喜欢薛珅为他编造的那个结局,幸福美满,像是每一个童话故事的终章一样美好。
薛珅为他构建的世界里没有疾病和死亡,也没有不想见和离别。
薛珅趁他不注意往他嘴里塞了瓣橘子,张涛被这强烈的酸味刺激的几乎要落泪,“现在……现在还有橘子吗?”
薛珅坏心眼地笑眯眯地看着他吃下酸橘子,“从澳洲空运来的,不算反季节水果,也没有催生农药。”
张涛好不容易把那瓣酸橘子咽了下去,皱着脸抱怨道,“空运来的还这么酸,这不是坑人吗。”
薛珅赞同地点点头,“毕竟也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啊,比如说让橘子都不酸之类的。”
张涛小鸡啄米般点头。
薛珅突然凑近了他,小指像毒蛇一般暧昧地缠上他的指尖,他觉得薛珅的缠法和刚才陈希绕上他手指的方法很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薛珅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他,“小涛,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逃课?反正下节课是自习,上不上都没什么差别的。”
张涛惊奇地哎了一声,尾调上扬,似乎没料到薛珅这样的标准三好学生也会有逃课的一天。但他还没来得及给出回答就感觉自己左边的袖子被拽了一下,他又转头看向身侧冷着脸的姜凡。姜凡没看他,只是面色不虞地和薛珅对视着,“你逃课不要带上张涛,他的成绩不好,再逃课就得回到普通班了。”
姜凡最后这句话太过于刻薄强硬了,他的话一向伤人。他的妈妈教育过他很多次要说话委婉,每次他都答应的好好的,后来却屡次再犯,这么多年来他妈妈早就不得不接受自己儿子的情商全都加到智商上的事实了。
张涛没有被他话里的锋芒伤到,他早就习惯了姜凡时不时的残酷发言,性格的包容也让他无意识地化解姜凡话里的尖锐。但他这次缓慢且坚定地摇了摇头,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是无法改变的执着,这是他第一次完全站到姜凡的对立面,“无论会不会成绩下降,我这节课都不想上了。同桌你也知道的吧,我最近上课老是走神,自习课的时候也经常只对着一道题发呆,这节晚自习上不上对我来说也没差的。”
姜凡还是抿着唇不语,周身的气压低到几乎要化作实体,张涛在说完那些坚决的话后态度又软了下来,“同桌,明天我给你带早饭,就麻烦你帮我和薛珅掩护一下吧。”
“是啊姜凡,就拜托你了。”薛珅也跟着帮腔,但显而易见地姜凡很不喜欢他的声音。
最终薛珅和张涛还是成功逃课了,这是张涛从幼儿园开始到现在第一次逃课,感觉新奇的很。他们俩大摇大摆地走在空旷的校园街道里,老师和学生都在上课,他们俩从小小四方的水泥盒子里一起逃了出来,拉着手跑在一片宁静的校园里。校园的林荫路下只有两个出逃的人和几只歪头瞅着他们的鸟雀,树叶窸窸窣窣地轻响,伴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演奏出一首夏之歌。
张涛被拉着向前跑,有些气喘不匀地问薛珅,“薛珅,我们……我们要去哪儿啊?”
薛珅回头看了一眼他,然后牵着他到一处台阶那儿坐下,歪头看向他背着光的身影,“不知道,你想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张涛这话说的真情实感。他一向是个没多大主见的人,一个人孤独地成长给他带来的最多的就是“我们没得选择”,很少有人会问他去哪儿,他也很少会反问自己“你想去哪儿”,他只需要向前走就好了,东南西北上下左右,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都是向前走。因此他总是形单影只,哪怕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上两三个小时也不会有人在乎。
“那就先看看星星吧。”薛珅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台阶,张涛了然地坐过去,和薛珅一起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星星。”
“是啊,环境污染在日益严重,这样的星空夜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看到了。”
“我们还真是幸运。”张涛笑了,他指着天上随便的哪颗星星,“我小时候会唱的第一首歌就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我妈妈还教过我英文唱法,但我小时候很笨,没学会。”
“唔,那我们去音乐教室吧。”薛珅转头看他,视觉留影效果使得张涛在薛珅的眼眸里看到了无数颗星星,“我给你弹小星星,去吗?”
张涛愣了下,然后顺从地点点头,薛珅把手伸到他面前,他就把手搭上去,让两个人潮湿的掌心紧贴在一起。夏夜,晚风,紧握的手掌,奔跑的少年。张涛看着薛珅在前方的背影,没由来地觉得他很像一只鸽子,一只懂得方向和目的地的鸽子,让张涛这个漫无目的的人只需要牵着他的手跟紧他就好了。
薛珅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了音乐教室的钥匙,张涛看着满教室的音乐器材和满室明亮的灯光,觉得在那只鸽子的设定里还得再加个“拥有哆啦A梦的魔法口袋”。薛珅钢琴前坐定,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细长白皙,看他弹钢琴只会是一种享受。
以前音乐课上老师最喜欢喊薛珅起来唱歌,其次就是让他表演乐器,薛珅会的乐器很多,绝大多时候也都很乐意展示,唯独在公众表演弹钢琴这事上屡次坚定地拒绝,他给出的原因是“我弹得不好,就不献丑了”。张涛不懂音乐,但他觉得薛珅弹的很好,哪怕是小星星这样简单的乐曲都被他表演的更加悦耳动听,极富渲染力。
他轻巧地敲击着琴键,仿佛置身于人声鼎沸的大剧院,但他所有的精心表演都只是为了在场的唯一一个听众。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
HowIwonderwhatyouare
Upabovetheworldsohigh
Likeadiamondinthesky.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
Whentheblazingsunisgone,
Whenhenothingshinesupon
Thenyoushowyourlittlelight
Twinkle,twinkle,allthenight.
Thenthetravellerinthedark,
Thanksyouforyourtinyspark,
Couldheseewhichwaytogo,
Ifyoudidnottwinkleso.
Inthedarkblueskyyoukeep,
Oftenthroughmycurtainspeep,
Foryounevershutyoureye,
Tillthesunisinthesky.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
HowIwonderwhatyouare.”
薛珅轻声哼唱着,他没用多少让人眼花缭乱的技巧,朴素又真挚的歌声却让张涛的心跳乱了一个节拍。一曲毕了,薛珅笑眯眯地看向他,“你学会了吗?”
张涛尴尬地挠挠头,“我又不是和你一样过目不忘,所以没记下来。”
薛珅好脾气地纵容他,“没关系,人得到些什么就会失去什么,所以哪怕从最开始就没记住也无妨。”他随手翻了几页乐谱,最终停在一页上,转头询问张涛,“接下来弹《MerryChristmas,Mr.Lawrence》可以吗?”
张涛有些惊讶,“音乐教室里居然会有这首歌的乐谱吗?”
“原本是没有的,我自己复印了乐谱,偷偷替换了教室原来的乐谱。”薛珅一脸的“我认错,但我下次还犯”的理所当然,让张涛透过这张温润面庞看到了些许内在的傲气和叛逆,带着少年气的肆意妄为,“我很喜欢这首曲子,所以就这么做了。”
“你弹得这么好,为什么音乐课上却说自己弹得不好啊?”
薛珅用一种温柔缱绻的眼神看着黑白琴键,像是能从这一堆黑色色块看到什么人一样,“最开始学钢琴的时候,我的钢琴老师告诉我,他能和爱人走到一起多半是多亏了钢琴,因此他说钢琴最好在一个人的时候对着喜欢的人弹,这样告白成功的几率会更大点。我不想让我的告白混在一群人里,我只想让喜欢的人听我弹琴。”
张涛一开始被这话里巨大的信息量冲的一愣,等反应过来之后才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翻涌,他好像神魔入体一般愣在原地,艰难且僵硬地消化着“薛珅喜欢他”这个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残忍至极的事实。
那边薛珅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演奏,张涛的纷繁思绪混在琴声里艰难地试图理清一点头绪。他没想到不被他放在心上的“红鸾星动”的预言会真的上演,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有人说喜欢他,说想只为了他弹琴,这个证据确凿的事实在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死亡面前显得多么荒谬可笑。喜欢上一个将死之人会多么可怜。海水涨潮,海水落潮,他的生命混杂在海水里泡沫里被浪打翻,随即永远消散无踪,钢琴声隐没在风里,像世界上任意一条被遗忘的枯竭的河。
张涛抑制住身体发抖的冲动,哑着声音出声打断了未完的演奏,他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张口询问着和这场蓄谋已久的告白格格不入的问题,“薛珅,如果明天我就死了,你会做什么。”
张涛在他的话里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滚落眼眶,仿佛他从预知死亡那天起被刻意埋藏起来的所有委屈都如水堤崩溃一般奔涌泄出。隔着一层泪雾他看不清薛珅的脸,灯光在泪水的折射下泛出七彩的光辉,他只能含着泪水道歉,“对不起,薛珅,我没办法答应你。”说到这儿他哽咽了一下,“我要死了,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我没办法答应你,对不起。”
有一双手轻轻地擦去他的眼泪。
张涛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了,那段满是泥泞和泪水的记忆被彻底从记忆储存库里清除,形成一段虚无苍白的真空地带,爱和死亡在那段真空地带里都不复存在,他只能在那里保留的零星火光上感受到剧烈到灼人的情感,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他的负罪感。
等他跑出学校,看到校门口里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等待他的陈希时才再次恢复记忆的储存功能。路灯昏暗,陈希看不太清他的面容,但隐约也能看到他眼角的泪痕,他问怎么了。张涛打着哈哈说刚才脚尖撞墙了,被疼哭了。陈希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书包放到自己肩膀上,安慰地揉了把他的头发。
张涛从防盗门门外的地毯下拿出钥匙开了门,打开灯后暖黄色的灯光一下子照亮了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房子。
陈希不赞成地皱皱眉,“小涛,把钥匙放到门口不安全,小偷会很容易摸到的。”
张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因为我老是忘记随身带钥匙,所以会在地毯下面放一把钥匙做备用。之前有个冬天到半夜了我出去丢垃圾,结果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只能在门口抱着腿睡了一晚上。”
陈希的动作一顿,“你爸爸妈妈当时都不在家吗?”
“他们经常出差,很少回家的。”
“没带手机吗?”
“没啊,门禁卡也没带,所以也没办法下楼找物业,只能等到第二天天亮借别人的门禁卡出楼。”
“邻居呢?如果大声喊邻居的话他们会听到的,就算找不到物业也能暂时先去他们家睡一晚上。”
“他们当时全家都出去旅游了,楼上楼下也都在装修。”
“……”
张涛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了,连忙转移话题,笑着对他说,“没事的,一个人住也没什么,至少我特别独立。你看那个书柜,就是我一个人装的,我还会打蟑螂捉老鼠,阳台门上的那个门把手还是我自己换的呢,家里的医药箱也一直都是满的。至少我一个人活下去没有问题。”
他说的都是真话,但其中也有很多难以言说的隐情。
装书柜的时候拧螺丝拧到手破皮,等快装完了才发现装错了,就只能再拿着锤子撬开重新钉,书柜很高,超过一米八的地方他只能踩着板凳小心翼翼地装,就算这样也还是从凳子上摔下来好几次。他还是怕老鼠和蟑螂,有次看到一个没怎么用过的柜子里遍地都是老鼠生活过的痕迹,他抱着马桶吐了半天,连着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换阳台门把手的时候还不小心把玻璃打碎了,那个不是钢化玻璃,玻璃碎渣在他掌心划了一条横穿整个手掌的血痕,那道血痕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愈合,每到冷天里就会隐隐发疼。有个冬天的凌晨他因为肠胃炎被疼醒,结果发现医药箱空空如也,想着这里离医院只有几百米的距离走着去也行,但在半路上疼的走不动路,只能叫了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还好心地扶着他去拿了药。
他被丢下的太早,只能被迫学会这些生存的技能。
陈希沉默着,客厅的灯光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霾,“我相信,我相信小涛是个独立的人。但……但这得多艰难,很疼吧。”
“已经过去了。”张涛朝他露出一个笑,他没有对其他人说过自己成长历程中的那些痛苦和眼泪,那些苦难一丝一毫地构成了现在的他。他不会歌颂苦难的意义,但也不会仇视它们,该放下的就应该坦然放下,没人会在他哭泣的时候安慰他。
陈希无言地把他揉进怀里,力道大到让张涛觉得自己的肋骨在隐隐发疼,但他没有阻止,有人会心疼他,这是他之前想也不敢想的美梦。他拍了拍陈希的后背,“走吧,我们去看看小奈。”
一般来说看到陌生的人小奈会飞快地跳下床躲起来,或者在原地炸毛,嘴里发出“嘶嘶”的低吼,但看到陈希时它只是稍微睁了个眼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又安详地换了个姿势躺下接着打起小呼噜。
张涛原本还在担心如果小奈讨厌陈希怎么办,这下那点担心彻底烟消云散,之后浮现的却是针扎般细密的不舍和刺痛。他拿指尖碰着小奈的鼻尖,语气故作难过,“小奈,你真是个负心汉,看见帅哥哥就不跑了,最开始我把你带回家可是整整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你的影子呢。你真偏心。”
陈希在旁边善意地笑了几声,也试图抚摸这只乖巧的奶牛猫,结果小奈蓦然睁开了眼睛,张着嘴向他露出尖牙。见状陈希也没生气,只是转头对张涛说,“你看吧小涛,你是特殊的,他都不让我摸,他只喜欢你。”
理智告诉张涛他不该庆幸,小奈不亲近陈希会让它以后的生活难办很多。但感性又在无时无刻地告诉他,这是你和小奈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和它在一起了这么久,会难过也是很正常的,你希望自己是它的唯一它的特殊也是正常的。
这份复杂的思绪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强撑着张笑脸去挠小奈的下巴,小奈躲了一下,片刻后又主动凑过来,闭着眼用毛茸茸的脸蹭着张涛的指尖。张涛故技重施,把脸埋在小奈后辈的绒毛上蹭了蹭,声音沉闷而不舍,“小奈,你要去新家了,你会有对你很好的新的家人的。恭喜你啊,小奈。”
“不用!”张涛尖锐地叫了一声,小奈睁开眼睛看他,反应过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亡羊补牢般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有不得不尽早送走小奈的理由,虽然舍不得,但没办法。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陈希从背后搭上他的肩膀,双臂缚住他,把脑袋搭在他的颈窝处,脸颊紧贴着他侧颈裸露的皮肤。张涛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在自己耳边轻轻抚过,他的呼吸黏腻地和张涛的混在一起,暧昧地像一对恋恋不舍的情人,“我知道,我会给小奈一个新家的,你别担心。”
张涛闭上眼睛,企图对这场荒唐到极点的闹剧视而不见,他有直面死亡的勇气,孤身一人走向死亡没什么可怕的,但他不敢触碰别人鲜活炙热的一颗真心。
小奈走后的家显得更冷清了,明明只是恢复到了没有收养小奈前的生活而已明明是同一个房子。张涛半夜起来喝水,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他条件反射地赶紧拿走脚,“小奈,别离我这么近,小心踢到你!”
但没有那声总是喜欢和他唱反调的猫叫。他在一阵死寂中逐渐清醒地认识到,小奈已经离开他了。
他几乎要被这个事实击垮。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目光环顾四周,把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老房子尽数收进眼底。这个房子是爸爸妈妈刚结婚时买的婚房,哪怕后来爸爸白手起家有了钱也因为妈妈的念旧没有搬家。妈妈车祸后爸爸曾为此事特意找过他,问他想不想换个房子。张涛坚定地摇了摇头。爸爸的眼里没有意外,只是评价道,“你和你妈妈一样念旧。”
他站在阳台上吹风,现在整个世界都还没清醒过来,人们还没有戴上那些表情各异的面具,现在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时候。楼下有几个年轻人喝醉了酒,嬉嬉闹闹地唱着歌扰民。远处还有在放烟花的,张涛仰着头注视着天边的不断消逝然后又理解不断补充的烟火,似有万千星星藏于其间,彩色的光直洒到地上,光线不会因为他的消失发生任何偏转。
张涛想到了遗书,他看过的那些煽情电影里主角总会在死前写好遗书,然后等死后会有人把遗书交给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则会在遗书里找到人生的意义。张涛自认没办法告诉其他人生命有什么价值意义,但有些东西有总好过没有。
他打开小夜灯,从床头柜里抽出几页信纸。
第一封被否定,太煽情了,显得很矫情。
第二封被否定,这也太没感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个仿生人呢。
第三封被否定,写的太废话了,没人想看死者把小时候跑步摔倒的事情也写上去。
最后涂涂改改,那封遗书上只剩下了简短的三句话:
“死者张涛,非自愿死亡,惟愿身边的人都能长命百岁。”
教室里也是空无一人,但他一进教室就看到了他的桌子上摆放着的醒目的东西——一捧鲜红的玫瑰花和一个精致的黑丝绒盒子。
他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挪到座位旁,走近了才发现玫瑰花旁边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用清逸的字体写着“长命百岁”四个字。他认得这个字迹,再者说哪怕不认得也能猜出是谁送的。
这算什么?离别礼吗?张涛苦笑着打开丝绒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块银制的长命锁。
长命百岁。
他一时竟不知道是被送了一个长命锁更好笑还是假如盒子里装的是个钻戒更好笑。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才发现是姜凡,他颇为惊讶地问道:“同桌?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姜凡推了下眼镜,从他身边的空跨过走到自己座位上,目光晦暗地在几乎占满他桌面的一大捧玫瑰花上扫了一眼,“早上醒的早就来了,一来就看到你在发呆。这些是什么东西,哪个女生要和你表白?这么大手笔。”
张涛也不解地回视过去,颇为无奈地摊摊手,“不是哪个女生,是薛珅送的,我一来就看到玫瑰花和长命锁放在这儿了。”
“……呵呵,6。”
张涛敏锐地发觉到他同桌今天的心情不太好,眼底略微发青的黑眼圈也表明他不像他说的那样“早上醒的早”,有可能和他一样几乎一整宿都没睡。他抱起玫瑰花,犹豫了一下怎么处置它们,最终还是把花束放到了最后面的置物架上,这毕竟是薛珅送的,他没有丢掉它们的权力。至于长命锁……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到了书包里。这份礼物太贵重,虽然他能送出同等价位的礼物,但这个长命锁里蕴藏着的浓烈的感情却是他没办法偿还的。只能以后找个机会托人还给薛珅了。
但姜凡只是板着脸看了一眼他,语气冷淡又坚决,“不给。”
“啊?为什么啊?!”
姜凡呼出一口闷气,在心底反复默念“不要生气”,他同桌是个迟钝的,昨晚已经生了一整夜的气了,今早还和他打谜语犯冲,用不着,没必要。他敲敲张涛的桌面,骨节和木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想想你有什么事情答应我了又忘记的。”
“呃……”张涛费劲地动脑想了一下,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实在没办法从一片混乱的脑袋里揪出一句或许只是他随口提及的承诺。他苦恼地皱着眉,最终决定坦白从宽,诚实地承认自己的罪行,“我想不起来了。”
姜凡猜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没料到张涛会这么诚实且快速地认错,他被噎的顿了一下,最终决定不再为难他们两个人了,“你昨天让我帮你和薛珅打掩护,代价是今早给我带早餐。掩护我打了,早餐呢?”
张涛艰难地从记忆储存库里扒出有关这段的记忆,发现确有此事。他悲催地想,如果当时听姜凡的就好了,至少不会和薛珅闹成现在这幅样子。但人生只有向前走一个单视角,只能回忆,无法回头,哪怕他再想改变当初的选择也是无能为力。
他真诚地道了歉,说明天绝对不会忘的。
姜凡抿了下嘴,提醒他明天是周六不用来学校,没办法送早餐。张涛这才反应过来,迷茫地反问他那怎么办。
“作为补偿,明天你陪我去图书馆看一天书好了。”
张涛有些纠结,他不是不想和姜凡一起学习,只是担心他今晚就一睡不起的话会无法赴约。但姜凡一副“如果你敢拒绝我就把你从天台上扔下去”的冷脸表情让他没办法拒绝,最终他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
姜凡这才稍稍满意,把自己早就写完的作业拿给他,“明天上午九点钟,市图书馆,别迟到了。”
张涛发现,除了被死亡提前选定这点除外,他的幸运值还是蛮高的,至少他活到了给小奈找个新家,也没有负了姜凡的约。
姜凡和他约定的图书馆就是他几天前送还过书的图书馆是同一家。张涛很早就出了门,他不想坐车,因此决定走过去,反正图书馆离他家不远,二十分钟左右的脚程就能到。
或许是周末的原因,街上的人明显地比上次他出门时多了很多,穿着校服急匆匆向前跑的初高中生都消失了,大人、小孩、老人、宠物都一股脑地涌到街道上,欢声笑语点亮了盛夏的太阳。
张涛路过了两个牵着博美十指相扣散步的女生,走了有一段路了才发现那两个女生里有一位是给他包过花的花店里的女生。等他回头再想找寻她时,两个女生相靠的身影已经像水滴入大海一样融进了人群中。
人和人的相遇有时候奇妙的让人浮想联翩。
姜凡在五分钟前就发消息和他说自己已经到了,张涛在阅读区找了一圈没看到姜凡,就在他打算再找一圈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
同桌:【回头】
张涛转头看去,姜凡正坐在靠窗的两人桌上拿着手机,镜片后的目光和他撞在一起。夏日明媚的阳光尽数洒在他身上,让他冰冷的气质也变得温暖几分。
张涛兴冲冲地跑过去,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并不刺眼的阳光晒得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姜凡煞风景地给他发了条消息,【你迟到了两分钟。】
姜凡看到消息后挑挑眉,然后把手机屏幕锁死倒扣在桌面上,摆的是一副“就算我看到了也不回你”的架子。张涛气馁,深感挫败地从书包里掏出卷子写试卷。
张涛把手掌贴在玻璃上,和玻璃上的阳光隔空握手。这个世界以一种新奇又美丽的方式展现平铺在他面前,他积极地和这个世界打着招呼,把每一次相遇都当做最后一次来献祭自己。
他看着窗外,姜凡就这么看着他,看他在阳光下闪着光的眼睛,看他剪短了的发尾,看他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拿起手机给张涛发了个消息,【想去游乐园吗?】
张涛回了个问号。
【我看你一直在盯着外面那个打滚要去游乐园的男孩,以为你也想去。】
【我哪有!……不对,你怎么知道那个小男孩说他想去游乐园的,难不成你那个座位能听到声音?】
【6,我只是会唇语而已。】
【我不想去游乐园,但也不想待在这儿了。同桌,好同桌,我们出去玩吧!】
【去哪儿。】
【不知道。呃,要不,我们去轧马路?】
【……6。】
【去不去吗!】
【……走。】
张涛奔天喜庆地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姜凡走在他后面,看着他活力四射向前跑着的背影有些想发笑,张涛总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快乐。
两个人在图书馆门口的一处绿荫下站定,张涛一只手扇着风问他,“我们往哪儿走啊。”
张涛也苦恼地皱眉,“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这周围我都走过,往哪个地方去的都有,只要不是一直向西走就行,一路向西的话只会走到郊外的农田去,我那次差点没找到回去的路。”
姜凡叹了口气,任命地点开导航软件查看周围的路段,张涛则蹲在旁边,和一只流浪狗玩握爪子给狗粮的游戏。两道截然不同的风景微妙又和谐地融进同一副画面中,惹得路过的女生总会多看他们两人几眼。
“我们可以先向北走,到了华天大厦再转弯,向左走的话能路过一个公园……”
姜凡还没解说完他们接下来的安排,就被张涛拉住了裤脚,姜凡低头看他,张涛和小黄狗摆出同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同桌,我想吃棉花糖,刚才我看有个小男孩拿着,他应该是在另一条街上买的。我也想吃。”
姜凡和他对视着,不自觉摆出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和他商量,“为什么不自己去买?”
张涛不答,只是和小黄狗一起摆出那副无辜的表情看着他。他最终败下阵来,无奈地啧了一声,感觉自己像是在遛狗,“你在这别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涛满意地笑着点头,这时候看起来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姜凡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张涛收起了那副献媚的表情,他艰难地从胸腔里吐出一口长气,手掌温柔地揉了揉流浪狗的脑袋,“谢谢小狗你刚才陪我把姜凡骗走,我要去找妈妈了。小狗,再见。”
今天起床后他就一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刚才那股预感直接到达了顶峰,他的每一片灵魂都在怒吼地警醒着他——“你马上就要死了!”他没想到死亡会来的这么措不及防,哪怕他早已做了多天的准备,这死亡也仍然差点把他击倒。
他想,幸好他没有违约,这样已经足够了。
流浪狗舍不得离开,张涛赶了几次无果后也就让它躺在自己的脚边了,他在树荫下再次环视了四周的世界,每一缕阳光都被他刻在脑海里,他闭上眼睛,脑袋放空,什么也想不到,空荡荡的全是一片苍白。
他听到了刹车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再睁眼时就看到了一辆飞奔的轿车和站在马路中央的男孩。那副场景在他的眼里扭曲又重组,鲜红的血、棉花糖的甜气、警笛和耳鸣声一下子击穿了他的大脑。童年的创伤后遗症让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心脏如鼓般不断地敲击着耳膜。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等他回过神时,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试图活动指尖,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感觉有东西沾在了他的睫毛上,黏糊糊地让他很不舒服。比起视觉最先恢复的是听觉,耳鸣渐渐褪去,他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男孩的哭声、男人们的低语、警笛尖锐刺耳的鸣叫,以及似乎离他很远很远的蝉鸣声。
然后是视觉。
他透过一层层重重叠叠的黑色屏障,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红色,血液的鲜红。他努力地眨了几下眼,黑色褪去了更多,他透过血色看到了姜凡。那或许不是姜凡,因为他只能看清一个个模糊的色块,但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是姜凡。
姜凡的身影和十年前的那个手拿棉花糖的小孩逐渐重叠在了一起,张涛的视觉又再次被血液染红,他猜自己的头一定流血了。
他闭上了眼睛,想,死亡真是个残忍的轮回。
骨头的破碎通过痛觉清晰地传递给他,他轻吸着被阳光烤化的空气,感受着生命在躯体内的流逝。人在死亡是最后失去的是听觉。一切喧杂的闹声都渐渐离他而去,这些声音抽丝剥茧后留下的只剩下了离他很远很远的蝉鸣。
他讨厌夏天。
●
张涛以前抱怨说,前人都说夏天在开始和结束时都该有一场雨,但今年还没下雨就这么热了,太讨厌。
他死在了那个令他讨厌的夏天,而在他下葬这天,天空下起了雨。
前来吊唁的人很少,除了几个平时不大交往的亲戚外就是几个张涛的朋友,张涛的爸爸——那个看起来和张涛毫无相似之处的男人冷漠地组织着这场葬礼,理智且有条不紊,但处处都显得格格不入。
陈希咬着牙,把薛珅抵在墓地外的一棵树下,两把黑伞相继掉在地上。他看起来和前几天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相差巨大,雨水顺着被打湿的红发滴进赤红的眼眶,让人分不清他落下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的声音像是从喉管里挤出来的一样晦涩,“你早就知道了他会死,是不是,那你他妈的怎么不告诉我。”
薛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宛如看一头丧失了理智的野兽,“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你能让他为了你活下来吗。”
“但至少,至少我能……”
“你什么也做不了。”薛珅用了巧劲,把陈希拽着自己衣领的手甩出去,他的声音冷漠而隐含难过,“陈希,别给你自己加码,也别给自己立悲苦人设。真正被他伤害的人,只有亲眼目睹了他死亡的姜凡而已。”
说完他也不管陈希的反应,推开他后蹲下捡起刚才在争执中掉落的长命锁,正是之前他送给张涛的那个,刚才被他爸爸原封不动送还回来。
今天下了这个夏天的第一场雨,大雨接连不断地下了七天,七天后的夏天再次灿烂明媚。
有人的夏天在这场暴雨中开始,有人的夏天在这场暴雨中结束。
———————全文完———————
重编的一些题外话:
我的成长和「野蛮生长」与「死亡」挂钩,随着年龄的升高,性格的缺陷让我向往那些温柔宽容的人,于是我拼命学习她们。这也造就了我看似温柔实际上尖锐的性格。后来我意识到,成长痛不等同于死亡,生活中的每一处创伤都是成长痛,我讨厌他们,我希望它们都消失不见,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构成了现在的我。
小奈是我家的猫,別野加奈也是我喜欢的歌手(虽然我平时都是叫小奈咪咕酱啦)。小奈最开始是只流浪猫,瘦骨嶙峋的,身上只剩皮包骨了,我在路上遇到了她,给了她一点面包,她就跟着我回家了。她最开始特别乖巧,给摸给抱给亲的,但现在她已经变成了一头猪咪(我爱人天天喊着把她下火锅),还搞欲擒故纵那一套,真的是太坏了。
其次是因为我在北方,寒冬里写酷暑是件很折磨人的事,是很想穿越到过去狠狠揍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一顿的程度。
下一篇文不出意料的话就是新春企划文了,我打算搞点我喜欢的狗血滚滚的白月光文学来吃(嘿嘿)。彩蛋讲的是张涛死后十年后的同学聚会,照例的粮票就能解锁,之前没看过的小可爱可以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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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编:
2024年7月5日小奈回喵星了
●ooc预警,轻松无脑小甜饼向
●含原创人物,私设如山
●是跨年礼物,讲的是一个关于「爱和离别」的故事
●全文2w+,一发完,含陈希/姜凡/薛珅x张涛
总有一个人在爱,而另一个被爱。
——阿加莎·克里斯蒂《尼罗河上的惨案》
张涛在进入尖子班的一个月里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天才,过度学习是可耻的,被唾弃的,因为对这群怪物来说完全没必要。多才多艺...
张涛在进入尖子班的一个月里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天才,过度学习是可耻的,被唾弃的,因为对这群怪物来说完全没必要。多才多艺是入门条件,要有各式各样的叛逆是被打进骨头刻在肺上的至理名言。
不过他性子好,哪怕成绩一直倒数也没气馁过,不管对谁都一副开朗的笑脸,至少他的同桌姜凡就没见他和谁生过气。他有时候也热心地过头,只要别人有难事就愿意主动伸手帮个忙,也不管别人到底需不需要他帮。
总之,用姜凡的话来说,他这位同桌就是个「和其他人不一样,一眼就能看穿」,或许后面还要再加上一句国民homo说过的话,“值得我对你有好感”。
张涛最开始和班上的男生玩的很开,后来和班上仅有的几位女生也在不知不觉中聊开了。
能在一班的女生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其中最怪也和张涛聊的最来的是个叫季长青的女生。季长青人如其名,是个给人温润感觉的漂亮女生。黑长直的头发一直到腰,说话声音又粘又软,吐字总是带着点黏腻的暧昧感,很好说话,笑起来很漂亮,看的书很多,从《痴人之爱》到《地下室手记》均有涉猎。总结一下,简直就是张涛理想型的现实复刻。
张涛不好意思说的是他对季长青一见钟情过,当时他刚转进尖子班不久,对班上的人都不太熟悉,季长青作为英语课代表站在讲台上说要收作业。张涛当时还没弄清楚班上这群人根本不写作业的真实状况,屁颠屁颠地交了英语作业,得到的交换是季长青惊喜地捂着嘴的夸奖。
张涛被她夸的不好意思,红着耳根回了座位,少男怀春地戳了戳自己的同桌。姜凡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回座位看书的季长青,又看了眼刚刚经历了一见钟情戏码的张涛,最终只是说了句“她叫季长青,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
张涛沉溺于自己的小世界里,没看到姜凡眼里的同情和叹气。
这份感情张涛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也不知道有谁能告诉,他没谈过恋爱,但有些基础的东西还是懂的,比如说他和季长青之间的差距太大,季长青生竞化竞都拿过金奖,而他连一张完整的竞赛卷子都做不出来。
就像张涛曾经预测过的,这份感情在沉默中萌芽,最终也在沉默中被狠狠地扼杀了。
起因是陈希又在英语课上看言情小说。好巧不巧,他借的小说就是季长青的,下课之后季长青来问陈希看完了吗,陈希挠着头说没呢,才刚看到一半。季长青就顺势在陈希前面的座位上坐下来了,张涛的眼睛一瞬间不知道看向哪里,只能把自己再次埋进物理的题海。
偏偏姜凡的毒舌技能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触发了,指着张涛的最后一道大题,“第一步开始就错了。”
薛珅也从前面转过来,自动铅笔在他手里被转出残影,探着头也凑过来看张涛的英勇战绩,看完也笑着点头说确实从第一步开始就错了。
张涛此时此地真的感觉自己像是作文里写的“不见天日的土拨鼠”,恨不得现在就钻出个地洞钻进去。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发生了,季长青也凑过来看那道题,女生洗发露的香味令他恍了一下神,直到姜凡嫌弃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再次勾回来。张涛甚至认真地想了想自己一天不搭理姜凡的可能性,最后判定为-2,多出来的两点是用来训斥他的不切实际的。
季长青也抿嘴笑了,嘴角两旁的梨涡浅浅的,“这道题的题型确实很难,简便方法只能用大学的知识点。不过我爱人给我讲过一道不算麻烦的笨方法,我可以给你讲讲。”
张涛先是为季长青给自己讲物理题的事实高兴了一瞬,然后才注意到她话里的“爱人”。
季长青正用一根细皮筋把头发扎起来,闻言笑盈盈地答道,“是我的女朋友,正在国外念大学,她在学物理。我最讨厌物理了,最开始的时候物理竞赛只考过五分呢。”
“那是因为你刚做完一道选择题就交卷出去买奶茶了。”姜凡在旁边补充道。
季长青腼腆一笑,“没办法,谁让那天奶茶店上新品呢。”
张涛也勉强地跟着笑了笑,觉得自己的脑袋随便晃晃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心碎的声音,他颇有些心不在焉地听完了季长青的方法,在季长青询问他听懂了吗的时候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薛珅把练习册转到他那里,“还是我换个方法来讲吧,你刚才说的方法可能不适合张涛。”
季长青也没坚持,反倒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我的方法不适合所有人,其他人的很多方法我也用不了。这种东西和感情一样真是奇怪。”
张涛没办法插嘴这种他没涉及过的领域,只是感慨了一句,“原来尖子生也会谈恋爱啊。”
“当然会了,尖子班又不是什么怪物聚集地。”季长青坐回陈希前面,黑色的漆皮皮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地板,“你原来的班上没有谈恋爱的吗,张涛?”
“有是有,不过他们都很怕被逮到,所以不太明显。”再说了,尖子班不就是一群怪物的聚集地吗。张涛在心里诽谤到。
季长青又笑了,是张涛很熟悉的那种甜腻的笑意,梨涡浅浅地像是融化着冰糖,“听上去真有趣,我还没试过那样谈恋爱呢。”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秀恩爱最主动的也是你。”薛珅插了句话。
张涛意外发现薛珅和季长青有点像,不是长相,而是他们的笑容里都带着让人心生好感的甜腻,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太过。
张涛的一见钟情彻底死在了那个枫糖色的午后,但他向来心大,这份无疾而终的感情也和以往考试失利后的难过一起被扔之脑后。他最后弄清楚了,他没那么喜欢季长青,最多只是多巴胺恰好在那时分泌得多了点而已。好感是好感,他没有把这份好感说给任何人,所以倒没必要为多巴胺负责。与此同时,他和季长青的友情却迅速升温,季长青有时候还会笑着对别人介绍张涛说“这是我的好闺蜜”。
张涛每次都只能尴尬地笑着应下这个称号。
一班人很少,高一刚开学的时候班上一共二十个人,整个教室空空荡荡的,和其他班后门口男生堆在一起塞满教室的情况好了不知道多少。一年多过去了不少人早就走自招或者竞赛被提前录取了,加上普通班的人来来去去了几次,最后人数基本稳定在十五个人左右。
人少的好处是地方大空闲多,坏处是老师能清楚地记得你的名字和长相,摸鱼和逃课完全是想都不要想。
但就算只有这十几个人,班里也常常闹翻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和想法,谁都不愿意听其他人的,讨论问题时讨论着讨论着就容易吵起来,男生之间还有可能火气上来就揪领子动手。
季长青这天下课又来找张涛聊天,薛珅和陈希都出去打球了,姜凡的羽毛球拍前两天被班上的一个男生不小心弄坏了,因此现在正在座位上看《人类简史》。张涛凑过去看了几眼,满页的专业术语,完全看不懂。
季长青刚和一个女生吵完,现在脸颊都是红的,张涛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会吵架。他是真的挺好奇的,毕竟在他看来季长青性格相当随和,并且那份随和里多少带着点和薛珅如出一辙的对人类的不在意。当然,后面的这点张涛完全没看出来就是了。
季长青拢了拢长发,“因为她居然不认可陀思的观点。她批判陀思在作品里大肆宣扬信奉我主观念,还贬低唯物主义论。我反驳说那是因为他受到的苦刑劳役,才导致他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了虔诚的基督信徒,西伯利亚本来就是苦寒的,如果太宰治跑到西伯利亚那种地方也会改变的。我没想和她吵的,结果后面发现她只是单纯地信仰所谓的'美与崇高'罢了。简直太无趣了。”
张涛听的一愣一愣的,一知半解地附和着点点头,姜凡转头看了眼他那清澈的眼神,心知他完全没听懂什么美与崇高,甚至有可能都不认识陀思是谁。
好在季长青也不为难他,并没有追求他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叹气一般看着张涛,“所以我经常会想,怎么会有你这么好脾气的人。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和别人吵架,别人和你观点不同的时候你也不会去争论,在这个浮躁肤浅的时代你这种人可不常见。”
季长青说话时常没有距离感,也从来不会吝啬夸奖,张涛就时不时会被她的一发直球打的措手不及。慢慢的张涛也就习惯了她的发言风格,只是习惯了不代表不会害羞。
为了掩饰自己被直白夸奖的羞涩,张涛添了句“我同桌的脾气也很好啊。”
这句话是张涛真心说的,姜凡是他在这个班上认识的第一个人。人的本性里多少都带着点雏鸟情结,姜凡就是他在这个班上的锚点,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位同桌虽然嘴巴毒舌了点,性格里却带着几分温柔和耐心来。
但季长青闻言却笑了,很不给面子的那种嘲笑,姜凡从书里抬头,面色不虞地看了眼还在笑着的黑发女生,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略显手足无措的张涛身上。
“张涛,你真的很让我惊喜。”季长青的笑意还挂在眼睛里,“夸姜凡脾气好的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我和他初中就认识了,你知道初中的那群人是怎么评价姜凡的吗,有说他高冷看不起人的,有说他是高岭之花的,还有人猜他是不是面瘫。上了高中也就是他和其他人的接触少了点,否则对他的负面评价可能得更多。”
“不会吧……姜凡他挺乐于助人的……”
“不一样的,张涛你未免也太甜了吧。你这种才叫乐于助人,像姜凡这样的,只是单纯地遵循法律和道德条律罢了,即使心里没有任何尊敬感,但为了融入人类社会才会做那些事情。你知道他怎么对待之前的同桌的吗……”
“够了吧。”姜凡皱着眉打断季长青的话。
季长青也没有生气,只是手指骨节轻轻敲着木质桌面,颇为好笑地看着面前一副不可置信表情的张涛和被戳穿了所以恼羞成怒的姜凡。
张涛还是不死心,试图挣扎一下,“陈希性格也很好。我们迟到被罚站以及去网吧被逮到的时候都是他陪我做检讨罚站的。”
“但你迟到和去网吧都是陈希害的吧,他只是在补罪而已。”
“薛珅人也很好的,他经常教我题,还在我没考好的时候安慰我。”
“薛珅更别说了。我和他做了十几年邻居,他是什么样的人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说起性格恶劣,他可是比姜凡还要高上一等的,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愉悦犯,如果有天他发现炸学校会很有趣,说不定第二天他就会开始自学制作炸弹了。张涛,别那么不可置信嘛,你身边确实是这样的一群疯子而已。”
像是想到了什么,季长青捂着嘴看向张涛,她的眼睛也是全黑的,黑葡萄一样的澄澈,“你不会觉得我脾气很好吧。”
“……”张涛没办法反驳,因为他刚才确实是打算说季长青的脾气也很好的。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发疯。”季长青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说自己的缺点,更像是在讨论哪家的甜点更好吃,张涛被她的话堵的一滞。
姜凡出言打断了这两个人无厘头的聊天,语气里带着张涛没见过的不耐烦,当然,不耐烦是对着季长青的,“够了吧,别把你的那套想法随便传给其他人,不是谁都能接受你那套理论。”
“这不一样,张涛很愿意听我说自己的理论呢,是吧?”
被两个人同时注视着,张涛的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在此刻说出什么一碗水端平的圆滑的话来,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我确实愿意听,因为大家都是朋友嘛。”
被姜凡瞪了一眼,张涛连忙又补上一句,“但季长青的想法确实有点……呃……太尖锐了?”
“我确实很尖锐,这点你说的没错,在很多时候我没有距离感,也没办法和其他人共情。”
“不是你的错……”
看着张涛手忙脚乱想要安慰自己的模样,季长青被逗笑了,顶着姜凡不善的表情揉了下张涛的头发,不算软的短发,像摸小狗一样的感觉。
离上课还有七八分钟,陈希和薛珅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三个人之间不对劲的氛围。陈希对人们之间的尴尬向来没什么实感,因此先一步走到张涛桌子旁打破这份令张涛难熬的尴尬,薛珅不紧不慢地把自己和陈希的乒乓球拍放到后面收好,才又慢悠悠地走到他们旁边。
“你们在聊什么呢?”陈希好奇地问。
“在说你们的坏话。”季长青捋捋头发站起来,完全不在乎自己说出了什么让人愣住的话,她敲敲张涛面前的桌面,清脆的声音让其他人的视线再次聚集到了张涛身上。
“周末来我家玩吗,我家里有个放映室,可以用来看电影。”
小市民张涛听到放映室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当上帝给你打开一扇窗的时候,也会给你打开一道门”。
“可以的,我周末没事。”
姜凡闻言皱了皱眉,“你周末不去图书馆学习了?”
“本来就是因为周末没事干才会去图书馆的。”张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为自己的不热爱学习。
“……我可以……”
姜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长青打断了,她用那副姜凡看不顺眼的甜腻笑容看着张涛,“既然不放心的话,那姜凡你周末也来好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最后姜凡在沉默中同意了。
“那我也去吧,人多才好玩,不是吗?”薛珅也笑着加入了对话。
“你周末没有钢琴课?”季长青瞥了眼他虚假的笑容,很理解为什么张涛说他们俩的笑很像,毕竟都是一样的假笑,能不像吗。
“没有,钢琴私教请假了。”薛珅面不改色地撒谎。
季长青也没兴趣去探究这是不是真话,她只觉得现在的场景有趣的很,一群疯子被爱恋冲昏了头脑,抢着去接触一个什么状况都没搞懂、完全避开了爱恋的火花的人,这种飞蛾扑火向光自焚的景象简直是罕见,因此她也不介意让这场火烧得更大一点。
她笑盈盈地看向陈希,“陈希,你也来吗?人多才好玩嘛。”
看着薛珅强撑着笑的表情,季长青只觉得开心,难得能看这家伙破防的样子,还是被自己的借口破防,想想就让人开心。
“我就不去了,我周末还要看三本言情小说呢。”陈希状似遗憾地拒绝了。
季长青本来也就不是真的想邀请他,所以也不介意他借口敷衍的拒绝,只是装作遗憾地摆摆手,“那周天上午十点见,地址我会发到你们的手机上的。张涛,别迟到了哦。”
张涛原本还在想明明才是周二,为什么要说“周天见”,直到一连几天都没在学校里见到季长青的身影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是周天再见。
但张涛给季长青发过去的消息也都是“已读不回”,他有点担心季长青一个女生独自在家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于是还特意去问了和季长青是邻居的薛珅。
薛珅被问的时候完全没有惊讶的情绪,像是早就料到张涛会来问他一样。不过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又不和张涛明说,把单线条的张涛绕的一愣一愣的,直到姜凡来解救他才结束了宛如猫和老鼠翻版的剧情。
“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张涛还是不放心。
虽然从早到晚本来就一直都亮着就对了。
张涛还想再问几句,话还没从嘴里滚出来就被姜凡拽着袖子打断,姜凡把手机屏幕摆在他脸前,“最近外面不太太平,你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小心点。”
手机页面上显示的是几条近日来高中生频繁失踪的社会新闻,夸大的标题和半真半假的文字配图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他刚想开口问问姜凡家在哪儿,是不是和他家近点,最好两个人还能顺一段路,陈希就从旁边凑了过来,“张涛,要不晚自习下课我和你一起走吧,我家和你家顺路。姜凡他家在城的另一边,薛珅家和你家也不顺路。”
姜凡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一眼,被提到的薛珅也从书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努力为自己争取和拖姜凡下水两个选项中犹豫了零点一秒,然后果断选择了后者。
“是啊,陈希还练过跆拳道,这样再好不过了。”
张涛看上去完全不相信这个“练过”真的只是简单地练过,“……不会是黑带吧。”
“你怎么知道的。”陈希傻笑着挠头。
他就知道!
由于得到了晚自习下课后能和张涛一起回家的身份,陈希难得没有在晚自习上玩手机,认真听课的样子把新来的代课老师都吓了一跳,下课后还小心翼翼地来问陈希是不是他讲错了。陈希顶着个藏都藏不住的明媚笑容胡乱夸了代课老师的讲课方式一顿,把代课老师吓得够呛,落荒而逃。
张涛却难得有些走神,手指在季长青的朋友圈划来划去。季长青两个小时前刚在朋友圈发了几张图片,里面有花有草有猫,聊天界面却还孤零零地没有回复,只有张涛最后发的那句绿框的“你还好吗”。
好在今天已经是星期五,看在明天就要放假的份上老师也放松了晚自习的课程,就连物理老师也稍微放慢了讲题的速度,再加上自己同桌虽然臭着脸但还是保证他会给自己讲题,张涛走神也走神的心安理得了点。
北方的冬夜很冷,高二下晚自习已经接近十点了,整座城市像是总会到来的太阳一般一半正在步入沉睡,一半正在缓缓苏醒,张涛告别了一个又一个以前班上的同学,和陈希一起并肩走在不甚明亮的一排排路灯下。
“你真受欢迎。”陈希比张涛高上小半头,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看到他的侧脸。暖黄色的灯光下张涛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陈希的视力很好,他也能清楚地看见张涛暴露在冷空气里泛红的鼻尖和藏在围巾下的耳朵,随着呼吸在轻微地起伏着,像是一片片有生命的乳白色山丘。
张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往手心哈了一口气,以此来缓解手指的僵硬,白气缕缕升起,蒙住了他在夜色下变得模糊的面容,“你也很受人欢迎啊,班上的人都很喜欢你。”
“那你呢?”陈希垂下眸子,浅色的眼眸藏在阴影里不可见,他看着张涛的样子,心血来潮地问了句注定得不到想要回答的问题。
“啊?”张涛疑惑地反问,没理解陈希想问的是什么。
“我问,那你喜欢我吗?”
张涛愣了一下,认真地皱起眉头思考起来。即使知道张涛对他并没有任何超越友情的想法,陈希的内脏也在这一瞬被狠狠揪起,等待着面前之人不久后的残酷宣判,清醒且沉沦。
“你会带着我一起去网吧玩,还会陪我一起罚站。我不会打篮球,是你一点点教我怎么打的。我的语文不好,也是你教我怎么写作文怎么做阅读理解的,否则我的语文肯定还是班上的倒数第一。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是啊,怎么可能不喜欢。有这样一个好朋友,怎么可能不喜欢。
应该知足的,朋友比情侣更长久,网上不总是这么说吗。该知足的。
但为什么内脏像是被填满了冰渣一样僵硬,今天晚上怎么能这么冷,胸口为什么在痛。为什么而不甘心。
陈希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热气,像是垂死之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般漫长而清醒,他的声音像是刚从南极的冻土里扒出来一样沉默,随声附和道,“那太棒了。”
漆黑的天幕上炸开了一道绚烂的火光。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张涛看向那处的绚烂,陈希在张涛的眼睛里看到了那束烟花。
暖橙色的焰火划破漆黑的夜幕,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深不可测的穹顶,随即在最高处绽放出一朵巨大的橙色焰束,在那一瞬间照亮了一方的天空,流光乍现,美丽的宛如假象。
张涛兴奋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拽着陈希的袖子,脸上还带着还未褪去的激动,陈希恍惚间觉得那束烟花没有消失,它只是跑到了张涛的眼睛里,“你看到刚才的那个烟花了吗!是橙红的!和你的头发好像!”
陈希闻言一愣,他倒是没在意那束焰火是不是他头发的颜色,但无所谓是不是,张涛说是那就是了。
“没想到还有人在城区放烟花。”
“反正就一束,应该没事吧。”张涛真情实感地为放烟花的那个人担忧了一会儿,转念又想到了别的事,“陈希,你要不要许个愿,我看网上的烟花视频上都有很多人在许愿,听说很灵的。”
陈希忍俊不禁地看着张涛认真的模样,“这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只是人们的希望而已。去爱永远不会看到第二次的东西,在火焰与狂喊中去爱,随即毁灭自己。人们就在这一瞬间活着,所以他们才会珍爱转瞬即逝的东西,像是流星,像是烟花,并且把自己的祈愿寄托在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张涛被他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我还以为只有姜凡会说这种哲学的东西呢。”
“他啊,大概只会给你介绍焰色反应的原理。”
张涛被逗笑了,也赞成地点点头。
陈希就这么看着他笑,冬季,每年的冬天都是这样,每个夜晚都是这样,连续十几年相同的这个节候,路旁常青树的叶子在窸窸窣窣地摇曳,他可以生动地感受到自己肺里迅速地交换着刺骨的寒意,寒意在他的肺里萦绕,汲取着所有热量。前年、去年,他都如此孤挺在这般的冬夜之中,仿佛造物里萎色的一点黄斑。如今,这黄斑因张涛的一抹笑点醒,晕开使他全枯。
“张涛。”
“嗯?”张涛抬头和他对视,那双眼睛里的焰火盈然不灭,一两颗火星不小心溅到陈希的身体里,顺着肋骨在身体里跳动。
“我说,■■■■。”
烟花在这时候升起来了,橙红色的焰火划破天际,噼里啪啦的声音遮住了陈希的声音,但它的两位观众都没来得及欣赏它。
“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天边再次归于平淡寂静后,张涛抱歉地拽着陈希的袖子说。
陈希自然地把他冰冷的手连同自己的一起塞进棉服口袋,露出一个温顺的笑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说,烟花真漂亮。”
冬季,寒冷的刺骨的冬,陈希趁机握着张涛的手,感受着焰火在肋骨间的跳跃,这个冬天或许会很不一样。他出门邂逅了烟花,撞见了结伴的两只流浪猫在奔跑,一片常青树的叶子落到了他的肩膀上。这个冬天或许会很不一样,他有些说服自己不要在乎结果了,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伟大的生命和美好的爱可以见证和体验,无论结局是否如意,他都见过张涛眼里的橙红色烟花,感受过焰火在胸口炙热的跳动。
他想,他大概是没救了。他居然觉得就算张涛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张涛不像他生命前期出现的那些简单易懂的东西,真即是真,假即是假。这个人以一种不怕头破血流的方式横冲直撞地一脚踏进了他的冬天,带来了火种。
这样就够了。
陈希握着张涛的手,慢悠悠地在他身旁并肩走着,浅色眸子里倒映出张涛的侧脸。
约定像不可抗拒的冬天一样如期而至。
“小伙子,不能因为年轻就穿这么少啊,小心年纪大了得老寒腿。”
张涛一边道谢一边拔腿往里跑,虽然已经迟到了,但能快点还是得快。
开门的是姜凡,他同桌今天穿了件灰色羊绒大衣,配上黑框眼镜显得他比在学校里更加冷漠和不近人情。扑面而来的暖气扑了张涛满身,张涛带着不好意思和心虚跟姜凡打了声招呼,后者看着他衣着单薄地站在门口皱了皱眉,伸手他一把拉进别墅,木质雕花大门在他的身后嘭然关闭。
姜凡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灰色的棉拖鞋递给张涛,和他脚上的那双一样的颜色款式,只不过张涛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
张涛放包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个被摔烂了的小提琴,显然是被人砸烂的。他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抬头对上姜凡的目光,后者朝他摇摇头,示意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低头再次看向那个小提琴,沉默着,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沉默中脱了轨,绿皮火车从老化的轨道上离开了,火车尾气蒙了他满脸,他只能无措地沉默地看着脱轨的绿皮火车驶向望不见边际的白桦林。
他摇摇头,试图把小提琴和绿皮火车从脑海里甩出去,小心翼翼地从小提琴上跨过去,跟着姜凡一起进了客厅。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从客厅里能看见厨房的全部模样,季长青不在客厅也不在厨房,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的薛珅正在厨房里泡水果茶,他看到张涛来了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房子里开着地暖,电视机里放着当下流行的综艺,嘻嘻哈哈的声音把冷清的别墅装扮地热闹了几分。
“季长青呢?”张涛几步走到薛珅身边,帮他把几杯果茶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在楼上,说是一会儿就下来。”薛珅颇为无奈地耸耸肩,“是路上堵车了吗?”
“没有,我坐公交来的,结果公交车一直没来,我就晚了半个小时,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张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目光心虚地放到果茶上。
“6。”姜凡端了杯果茶到侧边的沙发上坐下,以一种老干部的姿态慢悠悠地喝着茶。
薛珅递给张涛一个安慰的眼神,给他递了杯果茶,“外面温度很低,你穿的也少,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姜凡喝茶的动作一顿,面色不虞地和心满意足地笑着的薛珅对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炫耀之意。
讨人厌的伪君子。
这就是他对薛珅和季长青两个人没好感的原因。
季长青在三个人聊天的时候轻悄悄地下来了,动作很轻,走路像猫一样没有声音,把正在喝茶的张涛吓了一跳,差点把茶喝进气管。季长青也被他的大动静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张涛一边咳着一边连连摆手说没关系。
张涛平静下来后才看清了季长青现在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感觉季长青瘦了点,黑眼圈也很重,所以哪怕化了精致的妆容也挡不住浓重的黑眼圈。她穿了条卡其色长裙,外面只搭了件薄款的乳白色羊毛开衫,看起来和这个寒冷的冬天完全不相搭。张涛原本以为因为害怕迟到所以急急忙忙地套了件外套出门的自己已经穿的很薄了,直到和另外三个人相比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是最怕冷的。
他把保安大爷塞给自己的暖宝宝转塞给季长青,季长青收到暖宝宝的时候一愣,然后笑着收下了,“这多不好意思,来做客还带礼物。”
张涛不好意思地笑笑,端着玻璃杯小口喝着果茶,结果被姜凡的一句话说的差点呛死,“你喝的那杯是我的。”
张涛深觉今天时运不济,早知道今天出门之前就看看黄历了,上面说不定写着“忌出门”几个大字。
薛珅重新泡了杯果茶递给张涛,状似无意地替他解围,“你们是同桌,而且大家都是男生,用一个杯子也没什么。”
“是啊,没什么,姜凡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吧。”季长青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帮腔。
“……”姜凡沉默着。
“没事没事,我和姜凡可是好哥们,怎么可能在意这个。”张涛连忙赞同。
姜凡瞥了眼幸灾乐祸的两个人和完全没有察觉的张涛,心里的烦躁几乎要涌上喉咙。
张涛一梗,想到了进门时看到的那把几乎成了两半的小提琴,想问的话在舌尖上滚了两圈最终却被咽进喉咙。他不是心理医生,没立场去过多地探究别人的悲痛,人类需要假装和逃避,就像需要食物和酣睡一样理所当然,他只能装作视而不见。薛珅和姜凡也没有异议,或者说他们俩都不是很在意在哪儿看电影,看什么电影,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和谁一起看电影才是首要问题。
季长青挑了几部电影,问其他三个人得到的回答也只是“都行”“随便”,她为他们毫不掩饰的敷衍翻了个白眼,最终挑了一部她没看过的日本电影,《还会与你相见三次》。
季长青自己坐在单人沙发上,张涛坐在姜凡和薛珅中间,两个人一人抱着一个抱枕,看到煽情处落泪的也是他们俩,姜凡和薛珅像是被Ti糊了脑,Fe完全缺失一样神色平静地看完了整部电影。
男主能够看见和别人一起相见的次数,女主被他感染后也拥有了这个能力。哪怕从最开始就知道了注定要分开的结局,男主也义无反顾地想和女主拥有羁绊。在仅剩最后一次相见次数后,男主给女主留下了纸条,纸条上说他想珍藏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但下一次见面时,女主已经结婚成家,两人只是在各自的车上相视了一眼。
张涛却不赞成,“我还以为会有奇迹发生,男女主最后能在一起的。”
“张涛,虽然以前就说过,但我还是想再说一遍,你总是在某些方面拥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单纯。”季长青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她却是笑着的,“奇迹,听上去真美好。两个人还能再相见就已经是美好结局了,现实中有很多人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和心爱的人见完了最后一面,以至于没有来得及好好告别。”
“你太悲观了。”张涛反驳道。
“但事实是,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季长青似乎哽咽了一下,但她是笑着的,加上客厅确实昏暗,因此张涛也没法确认那是不是他的幻觉。
“张涛,如果你和一个人相遇的时候就知道终有一天会和他不再相见,你会选择和他交往吗?”
张涛听到问题后愣了愣,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不知道,我没想过关于离别的问题,在看这部电影之前我一直以为离别这种事情离我很远,或者可以说是没有太大的实感。分开就分开了,终究会再次相遇的,我是一直抱着这种积极的心态面对分别的。但要是因为害怕分别就拒绝相遇的话,不就和顾城说的一样吗。'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那样未免也太可惜了吧。”
“缺乏逻辑,完全是感情用事。”姜凡评价道。
“但我很欣赏哦,张涛说的话很有哲理性呢。”薛珅笑着说出和姜凡相反的评价。
哲学家张涛不好意思地笑笑,季长青就这么在黑暗中默默旁观着他们三个人略微有点幼稚的互动。
“我之前听过一种说法,任何一种环境或者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爱上了他。那么像张涛你这样乐观的人,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爱上了一个人啊。”
“哎?”张涛被季长青的话说的一愣,薛珅和姜凡也从互相拌嘴的状态转回安静,目光或明或暗地注视着张涛。
“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之前的朋友也说过我对感情很迟钝来着。”
“看来你那位朋友说的很准嘛。”
季长青拿纸巾小心地避开眼妆给自己擦干了眼泪,动作带着点笨拙的不熟练,她起身拉开窗帘,昏暗的客厅顿时大亮,大把大把泛白的光晕透过冰冷的玻璃前仆后继地钻进客厅,“我们出去吃饭吧,去吃火锅。”
薛珅无奈地朝张涛耸耸肩,“我和她认识这么久,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张涛点头表示理解,他抬头看向姜凡,可是是刚才看电影的时候他们离得很近的原因,张涛觉得他同桌的这身冷酷精英穿搭此时也变得温暖了不少,“同桌,你也去吗?”
“去。”姜凡推了下眼镜,黑色瞳眸里染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你们随便逛逛,这个房子里有不少有趣的东西呢,我上去换身衣服,外面太冷了。”
“随便翻东西不太好吧。”张涛犹豫地开口。
季长青无所谓地耸肩,“没关系,我爸妈常年出差,有时候过年都不回来,整个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也经常会请同学回家玩,除了卧室没有哪儿是看不了的。”
一个人住啊……张涛环顾了下偌大的别墅,冰冷的雕花的墙,冷色调的家具,无人时吃人般的死寂,都在昭示着“孤独”两个字。
他只在客厅周围转了转,姜凡和薛珅以前来过季长青家里,因此只是跟在张涛身边陪着他四处看看。
张涛在一个角落的书架上发现了一整个书架的《小王子》,各种语言各种包装的,光是立体书就有将近二十本,足足有一整个书架。
“季长青喜欢《小王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脑残粉,她还有一个柜子专门用来放《小王子》有关的周边的。”薛珅的声音里带着不易被察觉的起伏,他顿了一下,“不过都是她女朋友给她买的。她当时一听季长青喜欢就一次性买齐了,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季长青。她一直这样,季长青说喜欢星星她就去买陨石,季长青说喜欢玫瑰花她就请人在后花园里种了一院子的玫瑰,什么颜色的都有。她完全把季长青的幸福当做自己的幸福了,没出息。”
“你很羡慕吗?”姜凡从书架里抽出一本立体书,随手翻开了一页,玫瑰花在两人的注视中缓缓升起,鲜艳的花瓣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我和太阳一起升起”,玫瑰花的下方有这么一句摘编。
“是有点,”张涛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我周围谈恋爱的人都没有这么上心的,他们好像只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一样。但季长青不一样,她是被爱着的。人只有在感觉'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就可以自由尽情地展现自我'的时候,才能真正地感受到爱,我是这么理解的。”
“干嘛,说我坏话呢?”季长青依旧没有脚步声地走过来,看到他们在看《小王子》,就着张涛手里的那本翻到一页,指着一句话念道,“我喜欢这句话,'我当然是爱你的,没能让你感觉到,是我的不对。请原谅我。'”
张涛没听懂她话里的揶揄,但薛珅和姜凡却听懂了,纷纷脸色一沉。
季长青对他们的吃瘪很满意,转头问张涛,“你看过《小王子》吗?”
“看过,不过只看过中文译本。”张涛如实回答。
“没关系,那就够了,要是没看过《小王子》会留下遗憾的。”季长青从书架里挑出一本书,塞到张涛怀里,“送你了,我最喜欢这本立体书了,中文译本,插图也很漂亮。”
“哎?为什么给我,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季长青只是朝他笑笑,没有直面回答,笑的不舍又洒脱,转而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拉住张涛的衣袖,“你还没见过我家后花园的玫瑰花吧,姜凡和薛珅他们都看过,你也来看看。”
“这么冷的天,玫瑰花也会开吗?”
“一直有人照顾着,而且这种玫瑰很抗寒,冬天在室外也能活。”
季长青带着张涛去后花园看玫瑰花,姜凡跟了两步,最后又停下了脚步,选择留在客厅里等他们回来。和姜凡的犹豫不同,薛珅端着果茶一直站在原地,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白花花的窗外,浓重的云朵层层叠叠,低水位地压过天空,走过半个冬天,空气干燥。快下雪了。
玫瑰花很漂亮。
张涛从匮乏的语文词汇量里勉强找出几个形容词,最后却都觉得不合适,只有“漂亮”两个字才能形容他此刻的震撼。
“我很喜欢在后花园晒太阳,最好是带着一本诗集,看着困了就小睡一会儿,这是我觉得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所有的诗里我最喜欢的是玛莉·伊莉莎白·弗莱的《化为千风》,你读过吗?”
“没有。”
“你会喜欢的。”季长青笑着注视着院子里的玫瑰花,声音轻轻的,像是下一秒就会被轻风吹走一样温柔。
Donotstandatmygraveandweep
Iamnotthere,Idonotsleep
Iamathousandwindsthatblow
Iamthediamondglintsonsnow
Iamthesunlightonripenedgrain
Iamthegentleautumn'srain
Whenyouawakeninthemorninghush
Iamtheswiftupliftghtrush
Ofquietbirdsincircledflight
Iamthesoftstarsthatshineatnight
Donotstandatmygraveandcry
Iamnotthere,Ididnotdie
或许是冬天的原因,火锅店里人很多,但正因为火锅所拥有的特殊含义,这股热闹的氛围也多少增加了热闹和喜庆,让人的幸福感也提升了不少。
季长青在来的路上就定好了单独的一个包间,此时正在挑饮料,拿着张饮料单子头也不抬地问其他三个人,“你们喝酒吗?先说好,我不喝酒,我发起酒疯来没人能哄的了我。”
张涛有些震惊,“玩的这么大的吗,我们都还没成年吧。”
季长青闻言笑了,“这怎么了,之前薛珅逃课去玩老虎机,还赢了不少呢。”
薛珅喝着白开水,谦虚地说,“没什么。”那姿态像极了做竞赛题时被夸奖后的表情,完全如出一辙。
张涛更加震惊了,他再次体会到了他身边到底是怎样的一群怪胎,他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正在悠闲地调蘸料盘的姜凡,“同桌,别告诉我你也会玩老虎机。”
姜凡瞥了他一眼,张涛敢保证他正在心底嘲笑自己是个弱智,“我不会玩,也没喝过酒。”
“果然我们俩才是正常高中生!”
薛珅挑挑眉,对此不予置评。
季长青还在挑饮料,随口说道,“谁家正常高中生高一就保送啊。”
张涛顿时颓废地瘫在椅子上,“果然这个屋里只有我一个正常高中生了吗。”
“那就不要酒了。”季长青把选好的饮料单交给服务员,转头问向张涛,“你吃冰激凌吗,我给你带一个。”
“……冬天吃冰激凌吗?”
季长青面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冰激凌不就是该冬天吃吗。夏天吃冰激凌会化掉,黏腻腻地会滴到手上,春天和秋天又没有那个氛围,况且冰激凌,这个名字一看就属于冬天啊。”
“不健康。”老干部姜凡如此评价道。
“……”张涛觉得他有点被季长青说服了。
“去吃吧,难得放纵一次。”薛珅笑着说道。
姜凡不赞成地看了明显兴奋起来的张涛。
季长青觉得现在的场面很有趣,很像慈父严母外加一个单纯的儿子,而她就是那个宠着孩子的小姨。不过这种话不能说,否则互为情敌的两个人怕是得用眼刀把对方杀死。
看别人被说教的样子很好玩,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平时学校里有人吵架她都会在第一线吃瓜。以前被说教的人都是她,现在没人能说教她了……
对哦,没人能说教她了。那个总是很纵容她,但遇到原则性问题却会坚持,哪怕她撒娇也不为所动,能一直说教她两个小时的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那个人总是对她说,“我不会离开的”,但最后食言的人还是她,当然,这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她想,一切都是因为她太贪心了。她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父母一年到底回不了家两次,整栋别墅里只有她和保姆。后来照顾她长大的保姆也辞职了,除了定期做饭打扫的钟点工外,她没见过其他人主动走进这栋别墅。她不该奢求太多的爱,尽管那个人一遍遍地对她说,“你可以多要求一点,因为我爱你”,她还是不敢。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因为那个人还是消失了,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她觉得连接心脏的血管被堵塞了,否则胸口怎么可能会这么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急于从身体里破洞而出一样,哪里都尖锐地疼着。有噪音不断地鼓动着耳膜,电流声噼里啪啦地打乱了心跳的节奏,她手抖着从口袋里摸出几粒早就从锡箔板上拆下的胶囊药片,想趁没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吃掉,但没能拿住杯子。玻璃杯摔碎在地上,打破了几个人勉强维持着的平静场面。
张涛坐的离她近,第一个听到玻璃杯被打翻的声音时就转头看向了她。
他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季长青明显不对劲的状态令他手足无措,“你没事吧?”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这是废话,求助地看向坐在他们对面的姜凡和薛珅。
两个人也被吓了一跳,但明显比他更镇定点,薛珅给她倒了杯水,让张涛混着药片给她喂下去。
季长青吃完了药就开始咳嗽,泪水从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咳嗽得椎心泣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眼泪沾湿了衣领。张涛再次看见了那辆轰隆隆驶过的绿皮火车,白色的尾气喷了他满脸,他在绿皮火车上看到了车上唯一的旅客在咳嗽着哭泣,大滴大滴的眼泪抛洒在尾气中。
他不知道这辆火车最终要驶向何方,或许就连火车自己都不知道它将去向哪里。它只是向前走,无所谓目的地,直到前方是一片悬崖,把它连同旅客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季长青慢慢地停止了咳嗽,她闭上了眼睛,张涛看不见她黑色的瞳眸,看不懂她的神情,只觉得她仿佛被悲伤压倒,连声音都虚弱地像是从刺骨的西伯利亚传来,“抱歉,我扰了大家的兴。”
“怎么会呢,你健康才是我们希望的。”张涛急忙安慰道。
季长青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轻轻地看向他,蓦然笑了,很艰难的笑容,“谢谢你,张涛。”
她说完之后又闭上了眼睛,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抱怨道,“我以前一直听别人说,'都会好起来的……'陈词滥调惹的祸。怎么可能好的起来。痛苦会停止,新的人会出现,但缺口永远不会消失。那份特殊性不会被抹消,任何人都无法填补。”
薛珅从沉默中开口了,张涛从来没见过一向对一切都随心所欲的薛珅露出过这种悲痛与埋怨交织纠结的表情,“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去旅游。”季长青说着说着好像把自己逗笑了,只是那份笑意里也带着脆弱,像玻璃一样纤细的脆弱,“去哪儿都好,我一直没怎么出去过。没有什么计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末了她又添上了一句,“别担心。”
虽然她没有明说,张涛却隐约明白那句别担心是说给他听的,他想上去调解两句,却被姜凡拉住手。姜凡冲他摇摇头,神情一如他进门时踩到那个坏掉的小提琴之时。
薛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不发一言,最后摔门而出。张涛心急地给姜凡递了个眼神,然后对季长青打着哈哈说,“我出去买瓶水,一会儿就回来”,就跑出去追薛珅了,总要有个人陪在情绪崩溃的人身边。
张涛是在街角的一个无人的角落找到薛珅的,他跑到的时候薛珅正在抽烟。街道空旷无人,只有浓厚的云朵压着低水位飘过,风从左耳灌进右耳,张涛气冲冲地夺下薛珅嘴里的烟,恶狠狠地用脚踩灭,为这乱成一团的局面和什么都不清楚的他而生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是未成年?抽烟?薛珅你真是厉害,平时看不出来你还会抽烟……”
薛珅不发一言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张涛抬眼撞进他满是难过的眼睛里,动作一滞,宛如溺死在平静无波的大海里。
薛珅朝他张开了双臂,看起来像是在拥抱着满怀的冷风,“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张涛没有任何犹豫的撞进了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细微颤抖着的身体。
薛珅在他耳边轻叹,“拥抱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动作。用双臂碰触另一个人,包围另一人,与他相连,顷刻之间,在没有神灵的苍天之下,两个人就能在生命的洪流中合二为一。”
张涛更用力地抱紧了他,薛珅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这下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他的声音闷闷的。
薛珅沉默了一瞬,“季长青的女朋友坐的飞机失事了,飞机在美国的一个海湾坠毁,一飞机的人都没有幸存的。我也是今天上午刚知道的,你和姜凡来之前我还和季长青吵了一架,她不想活了,她觉得那个人会死全是因为她的任性,否则那个人就不会坐上那架飞机。”
张涛沉默着,他没办法以旁观者的立场去若无其事地安慰,安慰是最廉价最无需投入的,他只能把自己身体的热量多分给这个苦难的旁观者一点。
“我和季长青从小就认识,我们的父母都很忙,他们的爱只在给予我们大额的生活费上稍有体现。我和季长青从小无恶不作,整个小区的孩子都被我们捉弄过,后来上学我们也一直是一个班。一个童年缺失父母的人会活的很悲惨,张涛,这样的人是不完整的,年幼的阴影是一剂隐形的催长药,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和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了。我过早地看清了很多残忍的事实,也看清了家人和自己的全貌,季长青比我懂的更早,她告诉我,这是一个隐秘而残忍的轮回。”
“然后她遇见了那个人,就像内在腐烂的玫瑰花遇见了它的小王子一样,她遇见了自己的爱情。她说世界上没有奇迹,但这件事本就是个奇迹,那个人几乎填满了她童年的所有缺口。这是个很难做到的事情,一个童年缺失的人一般来说都不够幸运,否则他们的童年也不会这么难过,季长青算是走了大运。她家别墅里几乎到处都是那个人存在的痕迹,就像她的灵魂也是被那个人补全的一样。”
“张涛,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待着,是会把人逼疯的。一个小孩坐在窗台上,身边尽是乱扔一气的玩具、被推倒的积木高塔、眼珠凸出来的洋娃娃。屋里很黑,房间里的空气慢慢冷下来,暗下来。这里没别人;他们都走了,不见了,但你仍可以听到他们的言语声渐渐消失,踢踢踏踏的脚步的回音,几声遥远的笑声。窗外的庭院里空无一人。黑暗从天而降,轻柔地弥漫开来,像黑色露水般落在一切物事上。那种寂静是最让人难受的,稠密,几乎肉眼可见——阴寒的暮光、钠蒸气灯的昏暗灯光都已沉入黑暗,灯光只能照出几英尺远。没有任何事发生——黑暗的蔓延止于家门,所有的喧嚣渐息,归于静默,就像热牛奶冷掉后凝成的那层厚厚的膜。房屋映衬在天空的背景里,渐渐失去了鲜明的边缘、分明的棱角,那种轮廓似乎能弥漫到无限远。”
“张涛,孤独是能杀死人的。”
张涛拍着他的后背,动作很轻,像是在安抚一只随时有可能逃走的胆小的动物,“你还有我,还有姜凡,还有陈希,季长青也还在。薛珅,没事的,你不会再孤独了。”
薛珅笑了,“张涛,季长青说的没错,你的脾气真的好过头了。但陪伴这种誓言,可是不能随便许下的。”
“我会努力做到的。”他的眼里满是认真和坚定。
薛珅的呼吸一滞,“加缪在《加缪笔记》里说,这个世界的悲惨和伟大就在于,不给我们任何真相,但有许多爱。荒谬当道,爱拯救之。张涛,谢谢你的爱。”
“我没有爱你,”张涛认真地摇摇头,“爱你的应该是你自己,薛珅,你应该先爱你自己,别人才能爱你。”
薛珅能感受到张涛平稳的呼吸和身体接触时传来的热量,冬天的空气里没有水汽。张涛站在干燥的空气里,对他说“你要爱自己”,他把薛珅从那个漆黑一片的房子里拉出来,擦干他满身的孤独,摇晃着他的肩膀,“走啊,我们一起向前走”。
他是该向前走了。就像七岁生日那天,季长青翻过他家的墙头,穿过后花园敲开他家的窗子,把他从一片漆黑的别墅里拉出来,“一个人过生日有什么好玩的,姐姐我带你去游戏厅玩。”
“……谢谢我的大哲学家,我知道了。”
那场火锅还是没能吃成,薛珅也还是不愿意和季长青说话,张涛和姜凡把季长青送进出租车,黑发女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他们挥手,她的眼眶还是红的,“张涛,我会给你寄明信片的,别忘了经常和我联系。”
“应该是你先回我的消息。”张涛也朝她挥手。
“知道了——张涛,再见——”她的声音融进风里,泪水是咸的,夹着窸窸窣窣的风声穿进张涛的耳朵,模糊的声音听不甚清。
她一说再见,张涛就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刺痛了一瞬。
他恍惚间想起今天上午在季长青家看的那部电影,电影里男主面对一次次的离别也会是这种心情吗,哪怕知道终究会分离,还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相遇。女主看着男主离别的背影时也会是这种心情吗?期待着相遇,却又害怕用掉最后一次相遇的机会。
他有点理解为什么季长青说电影有个“美好的结局”了,不知是否会再次相遇的故人,无法制止的离别,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离别的事实。真正的离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昨天了。他意识到,他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季长青了。这个意识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
张涛第一次清楚地弄懂离别的真正含义,在他正和无数人相遇的年纪。
他疲惫地吐出了口气,缥缈的白气在空中飘荡,他和薛珅在路口道别,然后和姜凡一起并肩走在路边。
他慢腾腾地向前走。眼神盯着脚尖,低声问道,“你也知道吗?”
姜凡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能猜出来。”
张涛抬起头来,让风吹过他略微有些干涩的眼角,他不解地问,“为什么相爱的人总要被迫分离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爱首先不是同一个特定的人的关系;它是一种态度,一种性格倾向。这种态度、性格倾向决定了一个人同整个世界的关系,而不是同一个“爱的对象”的关系。如果一个人只爱一个人,而对其他人漠不关心,他的爱就不是爱,而是一种共生性依恋或者是一种放大的自我主义。只要两个人在交往,那就会有分离的风险。《小王子》里也说了,和人建立起羁绊的时候,同时也要承担着流泪的风险。”
“是啊,但为什么没有奇迹呢。”张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哭了,“姜凡,不是有神吗,为什么奇迹没有发生呢。”
“神是不存在的。”姜凡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光线下投出一片阴影,“有神无神并不值得争论,但在命运的混沌之点,人自然就会忽略着科学,向虚暝之中寄托一份虔敬的祈盼。迄今人类最美好的向往也都没有实际的验证,但那向往并不因此消灭。”
张涛抬头看他,泛着泪光的眼睛和他对视,“你说的话和陈希一样,'去爱永远不会看到第二次的东西,在火焰与狂喊中去爱,随即毁灭自己。人们就在这一瞬间活着。'陈希是这么说的。”
“……”姜凡的回答是沉默。
张涛又笑了,他的笑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是啊,没有神,只有我这样的傻子才会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不是的,”姜凡的语气里带上了着急,他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与思维方式总是让他在遇到问题时先想解决方法,而不是安慰一个情绪低落的人。
但张涛是个例外,所谓例外的意思就是,他的一切选择都可以为了张涛打破再重组。
姜凡从小学到现在有过很多同桌,无一例外地他都很讨厌他们。当然,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他,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自从他的那个尖子班的同桌转走之后,他的同桌就变成了那些普通班转来的学生。不同的人来来去去,有的只待了一天,有的待个十天半个月,最长的也不超过半个学期。他和他们的交集一直少的可怜。
但季长青说的没错,他和薛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会为了融入社会人群而做一些符合道德和法律的事情。所以他会在那些同桌问题的时候出于人道主义给他们讲题,也会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对他们智商和能力的鄙夷,毕竟那些人不会也不敢去找老师告状。
最开始他也以为张涛会是这群随时可以被替代的人群中的一员。笨拙,没必要的努力,有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普通地扔进人群里也不出众,这是姜凡对张涛的初印象。
但这个同桌出乎意料地给他带来了惊喜。无论是他真的在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一点点努力进步,还是每次被他的刻薄发言评价却笑嘻嘻地应下,姜凡都会觉得他这个同桌不似常人。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最好也不过是一对相交线,在短暂地接触后变会逐渐分离。但他却在这短暂地相交里动了心。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教科书上没有教他什么才是心动,人为什么会心动,从古至今人们一直在谈论爱,却始终没有给爱一个标准的定义。他只知道一件事,他喜欢张涛。
哪怕知道他们有永不相见的概率,姜凡还是想为这心动负责。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是宿命。不管爱得多狂烈,不管曾经共享多少時刻平静宁和的“接近”,事情的本质就是这样。每次任由自己贪婪地需要对方,任由自己享受对方所供应而正能满足自己需要的爱,就觉得自己像自杀飞机,快速俯冲的快感与浪漫热情之后,就是爆破的灰飞烟灭。
他说过的话一般不会收回,但这次他心甘情愿地打破惯例,“奇迹,也是可以存在的。”
雪,纷纷扬扬地下了。
明明一分钟前还干燥的天空,现在却飘着鹅毛大雪,张涛把自己的围巾缠到只穿了件羊绒大衣的同桌身上,此时也没心情管奇迹到底会不会发生了,只想着先找家店躲一下雪,否则姜凡绝对会感冒。
一向冷静的姜凡此刻却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固执地站在原地,他握着张涛瘦削的手腕,目光炯炯地撞进他疑惑的目光里,“张涛,奇迹是存在的。下雪了。”
下雪了。
“初雪时许愿,会被神听见的。”
张涛想张嘴笑他,但一张嘴就有一团雪塞进嘴里,让他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他的眼睛在雪里显得格外清澈,“愿望……可以说出来吗……”
姜凡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张涛陪他在鹅毛大雪里站着,街上的其他人在匆匆忙忙地离开,或是忙着回家,或是忙着和他们擦肩而过。这两个见证了奇迹的人忙着在初雪里郑重其事地许愿,向不存在的神明诉说着人类的祈求。
“我希望……”张涛艰难地吸了一大口气,“我希望季长青能够幸福,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心想事成。我祝所有人都能美梦成真。”
雪下的更大了。
张涛拉着姜凡的手,两人一同穿过无数的奇迹。瞎子睁眼聋子复聪白骨复生,他们一同走过只属于他们的奇迹。
张涛最后在一本外文诗集上读到了那首《化为千风》,此时距离季长青和他失联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从最开始的慌张失措到现在已经能平静地拿出季长青以前从世界各地寄给他的明信片来翻看了。
他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有人问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写日记了,他笑了笑,只是回答想留个纪念。
纪念什么?张涛自己也不知道。
最后他也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了,那种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如同卡在胸口的鱼骨,不致命,但就是卡着,而且会越卡越深,卡得越深,胸口越疼。后来别人问起他写日记是为了纪念什么,他只会笑着回答,“纪念离别”。
“听上去像是村上春树一样的回答。”对方这么评价道。
陈希某天看见他又拿出《化为千风》在看,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诗。
“因为喜欢,所以喜欢。”张涛正色道。
陈希气的要挠他痒痒,张涛怕痒,笑着把他推开了,“因为我喜欢这首诗的意境,这首诗同时写了死亡,爱和离别,我觉得很神奇,所以才会多看了几遍。”
陈希不信,但张涛看快上课了就把他推回了座位上,也没打算再多和他解释。
坐在窗边的同学躁动起来了,他们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下雪的声音。
“又下雪了,今年的雪好多啊。”
“下雪不好吗?我最喜欢玩雪了!”
“好神奇,像是奇迹一样。”
张涛看着窗外纷纷扬扬飘下的雪花,耳边响起女生轻轻地低语声。
请不要站在我的墓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我并没有睡去
我是激扬起的风,千丝万缕
我是雪地里的钻石,熠熠生辉
我是温暖的阳光,亲近着稻谷
我是秋季里的细雨,轻轻柔柔
当你清醒于早晨的安宁
我奔放着飞升的激情
在鸟儿幽静的盘旋中
我有是释放温柔的朗朗群星
请不要在我的墓前悲泣,
我不在那里,我并没有离去,
我不在那里,我并没有离去。
最开始只是想写点“张涛意外发现班上有谈恋爱很沉迷的人,结果发现他周围的人都想和他谈恋爱”的俗套故事,结果写着写着就牵扯上了死亡和离别。立意是不是更深了我不知道,但我很心疼季长青和薛珅就对了。
在写这篇文最大的感触就是“我的文风真的变了啊,变得好怪”。文风这东西一向是令我搞不懂的,前两年我写文极其多样化,今年写的少看的多,结果自己上手写正文的时候就变成这幅既不搞笑也没有很正经的文风,很怪,但也挺有趣的。
这篇写的很长,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在想究竟能不能写完,写出来的东西也和最开始构思的剧情相差很多(虽然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构思的是什么了),不过现在的剧情我也很喜欢,就当给自己的新年礼物了,希望新的一年也能有奇迹发生。
新增了一个彩蛋,在回礼里,粮票就能解锁,是季长青在旅行期间寄给张涛的一封信。因为觉得回礼的格式很适合写信所以特意现写了一个彩蛋,没看过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
观前提示:内含提瓦特众人(不全)
私设有。主角是你。
ooc会有。能接受请看。
你早就听说原神这款游戏很火,但此前你并不怎么玩游戏,所以一直没有入坑。
你的朋友最近对原神这款游戏失去了兴趣,你正好又想入坑这款游戏,你便将她的账号以一个中规中矩的价格买了下来。
你的朋友是个氪佬,角色满命武器满精那种。
你激动的一夜没睡好觉,一直在查看角色详情和各种攻略,势必要把这个账号经营好。虽然你还不是很懂这个游戏,但是你会慢慢摸索的!
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好激动啊!要进行新的旅行故事了呢!这样,自己的身边也算有人陪伴了吧。
这样想着,你伴着...
这样想着,你伴着激动的情绪入了眠。
你点开了游戏。
在你上线的一瞬间,所有角色都有所感应。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事,开始在群里畅聊起来。
“旅行者回来啦!”
“她还知道回来……”
你看着这里标着蒙德城的字样。
还没等你研究清楚,就感觉到一阵风吹到你面前。
“远道而来的旅行者……诶,居然不是本人吗?”一个戴着绿色帽子的人满脸欢喜的过来,却在半路停住了脚步。
你看了看他的资料,“温迪,你好,我是新来的旅行者。”
“你好呀。”温迪向你打着招呼,表情却有点失落,“新来的旅行者?冒昧问一下,之前的旅行者去哪里了?”
“她有事情,估计不会再回来了。”你深知你朋友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她既然把账号毫无负担的丢给你,就已经不会再回到这个游戏了。
晚了温迪一步的凯亚和迪卢克刚来就听到你这句话,两人沉默了一瞬,还是凯亚打破了这个寂静,“那之前那位旅行者有没有说什么?”
“有的,她让我好好待你们。”你拍了拍胸膛,“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其实你的朋友在卖号的时候根本没说让你照顾他们,她只说了不想玩了,要早日摆脱这个游戏,可看着在场三人期待的目光,你还是编造了这个谎言。
迪卢克表情本就冷漠,今天好不容易听到旅行者回来的消息,在来之前的路上已经笑了一路,为此还被凯亚嘲笑了一顿,可是现在的表情直接低沉到脸黑。
你有些不敢看迪卢克,于是就看向相对好说话的凯亚,可是你刚要开口,凯亚就打着哈哈说自己太忙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溜走了。
再一转头,刚才迪卢克站着的位置也不见了人影。
你想问问温迪,可却发现温迪已经随着迪卢克走了。
你有点失落,但你认为,这是你还没有熟悉游戏流程的原因,所以你打起气来,看了些新手入门视频,开始做今天的委托任务。
而这个时候,群里已经吵开了。
“所以说,这个旅行者已经不是之前的旅行者了。”温迪留下这么一句话,给不少人心头浇了冷水。
群里唉声叹气。
“之前的旅行者姐姐不会再来吗?”可莉在群里问道。
所有人都诡异的沉默了。
只有一个人发了消息,“不行,她怎么可以一直霸占着伙伴的身体!”达达利亚誓死要维护之前的旅行者。
你朋友将日常委托设在了稻妻,于是你前往稻妻开始做任务。
她的默认队伍是四神队,当你叫人的时候却发现只来了纳西妲和钟离。
温迪说他还有事,不能陪你一起去很抱歉;雷电将军则声称她公务繁多,恐不能同行。
于是你又拉了两个人。
魈和芭芭拉。
其实魈很想拒绝你,但是他看着你的脸说不出来那样的话,他真的很想问之前的旅行者为什么要抛下他,是他做的不够好吗?还是说他的行为惹她厌烦?
芭芭拉也有些不情愿,但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来。毕竟她是之前旅行者的朋友,可是另一方面,她也很难迈过心中的坎,况且巴巴托斯大人都已经拒绝了……
纳西妲见场面有点尴尬,便主动和你搭起话来,钟离也在一边耐心教导你。你初来的紧张和担忧在二人悉心的教导下消失了大半。
可是你对游戏的操作并不熟悉。不会拿钟离开盾,用魈开元素爆发的时候跳起来却找不着敌人,用纳西妲的时候只会开元素爆发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唯一明白的是芭芭拉的技能可以回血。
唯一庆幸的是,这个号练度很高,你还是把野怪戳死了,可是你也不小心把魈的血量搞没了,你拿着芭芭拉也没救回来。
魈本就严肃,现在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更生气了。
钟离说,“下次……罢了。”他本想提醒你用他开盾,但是看你的表情,却怕再一次打击到你,只能暗暗感叹,之前的旅行者果然是武艺高强,万里挑一。
钟离带着魈一起回去了。
你有些尴尬,钟离未说完的话就是扎在你心里的一根刺。你知道钟离可能是顾及着你的感受,可是,你却还是感觉到了委屈。
纳西妲叹了口气,“没关系的,下次加油就可以了,记得配队也要选好,还有技能,多打几次就好了。”于是纳西妲向你告了别,就匆匆返回了须弥。
世界树还没有写过出现这种问题该怎么办,纳西妲想着,她是时候回去找人商讨一下了,看看是否……
你本就对纳西妲更亲近一些,可是眼下看她去意已决,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芭芭拉也向你告别,她心里的情绪很复杂,却也知道并不完全是你的错,倒也说不出风神保佑你之类的话,只说着让你小心些。
你失落的待在原地,像是深陷在沼泽里无法动弹。
虽然还有委托没做完,但是你还是按下了退出键。
达达利亚一来就发现你已经下线了,于是他便在原地等你,争取你一上线就实施他的计划。
你将今天的一切告诉了朋友,朋友发了三个问号,“怎么可能,大家不是那样的人啊!况且自动离队这种事情……”之前都没有发生过得。
你的朋友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就只能说,“可能是大家比较腼腆,相处些时日就好了。”
你失落了一下午,想着不再去玩原神了,但还是忍不住上了线。
一上线你就发现了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邀请你战斗。
虽然你还不熟悉,但是达达利亚是第一个等着你的,你有些感动便答应了与他的对决。
可想而知,这场“切磋”以你的打败作为结尾,你倒在地上一时半会起不来身。
“你还真是……弱小啊!”达达利亚看着你说,“你根本不会战斗,真是令我大失所望,你比起之前的旅行者……差远了。”
说完,达达利亚就离开了,他本想再说几句刻薄的话,但是看着你快要哭了的表情,他选择了直接离开。
夜里的风很冷,冷的刺骨,冷的你心脏痛。
“旅行者?”你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原来是神里绫华,她身后还跟着托马。
绫华很想问问之前旅行者的情况,但是看你伤成这副摸样,堵在嘴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被他们带回了社奉行,你在这里养了一夜的伤。毕竟是在游戏里,那么严重的伤,你吃了几个甜甜花酿鸡就好了,但是你的心灵创伤却没有这么容易的好起来。
不过你给自己鼓气,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他们总会接受你的。
第二天你依旧去冒险家协会接取了任务。这次和你一起打任务的是绫华、托马、一斗和五郎。
你小心翼翼操纵着角色,心里想着不要有半点错误。你昨晚熬夜看了视频,已经把步骤谨记于心,虽然还有些磕磕绊绊,但好在还是顺利过了。
你发现绫华的滑行和其他人很是不一样,这让你体会到了游戏的乐趣。
结果善游者溺,你操纵着绫华直接溺在水里。
本篇后续在隐藏结局里。
这是上篇,下篇写完了后发。
抽两个小月卡,1月21日晚八点自动开。抽奖要求可以看互动抓人。
别名《尖子班众人的自我攻略全程》
别人都干起来了,张涛依然觉得都是朋友
修罗场,大型修罗场,我爱修罗场
人物ooc预警,真的很ooc
一
陈希最近坠入了爱河。
第一个得知这件事的是薛珅。
因为他发现陈希最近上课就算顶着双快和连着一周上课不睡觉的沈杰有的一拼的黑眼圈,还要坚持拿出手机给人发消息。
敬业死了。
除此之外,他还把自己平时比物竞成绩还自豪的红毛揉成个马蜂窝后还一无所知。
薛珅看了好久才确定这不是陈希换的新发型。
这么明显的反常怎能逃过薛珅的眼睛。...
这么明显的反常怎能逃过薛珅的眼睛。
本着关(八)心(卦)同学的态度,薛珅凑到了陈希的面前。
陈希的暗恋过程很简单。
在一众女生,和女生反串男生的群友中,对方一条明显男生声线的语音炸出了所有人。
毕竟喜欢言情,还肯自爆身份的男生无异于凤毛麟角,出于对同类的昔昔相惜以及常年伪装女生混迹于各大群忍辱负重的经历,陈希选择单独加了这位勇士的好友。
勇士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估计和他差不多大。
据他说自己是被自家的妹妹拉入这个坑的。
两人一见如故,今天惺惺相惜,明天介绍家庭背景,后天就能歃血为盟,当场桃园二结义。
共同混迹小说群的革命友情热烈如火,言情主义在此时闪烁起了极其耀眼的光芒。
如果故事这么发展那就是普普通通的社会主义兄弟情。但是问题就出现在看似平常实则意外的一天。
在这之前,他已经和对方谈天说地了好久,他们之间的话题早就不局限于言情小说,两人对彼此越来越放得开。
看言情的男生毕竟比较稀奇,所以陈希也和对方聊起过自己曾经的一些故事。对方因为是由自己的妹妹拉入坑的,和陈希不同,基本没受过什么挫折,性子也温和,平常都像个大熊猫似的被天天围观。
属于一直被人宠着的那一挂。
单纯到连陈希都无意识地在惯他。
没接触过什么黑暗的人听了陈希的经历后非常打抱不平。
陈希偶然有次心情不好,不知怎的被对方联想到之前的聊天记录,以为他看言情被别人嘲笑受委屈了。
对面的人看上去比陈希这个正主还委屈,瞬间发来一大段一大段的话安慰他。
陈希看着对方不断发来的消息,这种明明没什么大事,但对方依然对此十分重视的态度弄得陈希又是慌张又是开心。
等他把义愤填膺的人哄平静了,放下手机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早已乱了节奏。
等到后来某天陈希正和对方聊的热火朝天时,对方发来了一条消息:“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可以轮到我啊!”
陈希手比大脑快:“考虑考虑我怎么样”
然后在发出的前一秒冷静下来又默默的删除了编辑框里的文字。
但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根本不纯洁的心思。
对于自己如此轻易就弯掉的现实,陈希不过三秒钟就接受了。
尽管他对这人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但是陈希依然要坚定地说出那一句至理名言:“我爱的是他的灵魂!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
呵,对此,听完全程的薛坤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翻这碗狗都不吃的粮,表示他也有对象,是个男的,在游戏里处的。
二
游戏里处的自然是在游戏里认识的,薛珅不仅学习成绩第一,游戏也玩的飞起,常年在战力排行榜上排名第一。
大神常年站在巅峰也是会疲惫的。
于是薛珅开了个小号准备从头做起。
结果某次匹配时就理所应当地遇上了一只小菜鸡。
薛珅场场大神操作,把小菜鸡看得全程星星眼。
有输不起的人过来骂薛珅有外挂,全被小菜鸡给怼了回去。
薛珅戴着耳机看着刚当完自己腿部挂件的小菜鸡把自己护在身后炸了毛似的对对面疯狂输出。
打游戏的时候被自己欺负的不敢还手,这会倒是能打得很。
薛珅摸了摸下巴思绪不知道跑到了哪去。
小菜鸡金句频出地怼完对方,回来继续在被薛珅带飞的每一局里为自己的幼稚失误道歉。
“行了,你别道歉了,你道歉的词汇那么多说明你语文学的不错吧。”
“我语文成绩可好了!130呢!”
连他们班平均分都没到。
薛珅忍住自己的笑意,也知道这个分在普通学生中已经算是优秀。于是继续逗小菜鸡。
“那你想些词汇来夸我吧。”
“shift,你这人好不要脸!”
“夸开心了我可以带你上段位哦。”
“……我现在去网上搜夸人的话可以吗,大佬你别放弃我……”
可怜兮兮的语音就像是贴着他的耳朵在说话,撒娇的声音通过手机直往他脑子钻,搅得薛珅晕晕乎乎的,哦,他带着耳机呢。
于是薛珅摘下耳机,对面依然在孜孜不倦地夸他,认认真真一板一眼的。
为什么摘了耳机,他的脑子还是晕的啊!
薛珅拍了拍自己莫名其妙变得通红的脸,觉得自己偶遇的这个小菜鸡还是蛮可爱的。
可爱到对方要是一直当他的腿部挂件薛珅都很乐意。
于是当晚行动派薛珅硬拽着对方打到了凌晨三点,那边的人也似乎觉得找到一个大腿不容易,最后实在困得受不了了才说要下。
这时薛珅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趁着对方一门心思要去睡觉,加完好友后又补了一句:“我们再组个CP吧。”
对方困得要死,对自己的大腿自然什么都说好,等到第二天醒来一看羞的差点没退游。
全程盯着游戏里对方动静的薛珅自然有了预感,把人说迷糊了好几次,打着开玩笑的幌子,让对方觉得自己要是“离婚”也太不近人情了,总算让对方乖乖认下了这个CP称号。
后来等他好不容易再登上大号,别人见消失许久的大神重新归来还没来得及欢呼就看见他们的大神发了条消息——勿cue,在忙着追老婆,有这方面经验的可以和我私聊,可带飞。
说好的冷酷不近爱情的大神呢?!
众人纷纷幻视心目中大神的人设崩塌,然后老老实实去找度娘求助。
别问,问就是被大神带飞的诱惑力太大。
三
姜凡觉得自己最近栽了。
因为一个男生。
男生是他去参加某场物理竞赛认识的。
校长说对方是第一次参加,让他带带这人,顺便鼓励鼓励。
姜凡表面上答应的很好,实则一见了人就控制不住自己的低情商输出。
这怪不了姜凡,只能说校长失策了。
姜凡知道自己的性格在同龄人眼中不讨喜,他天生似乎情商就比别人低了一截,平时也不怎么爱和人交流,再加上成绩好的标签,很容易就会给别人留下这人很不好相处的感觉,也只有天真的校长还会让他来鼓励别人。
姜凡来参加这个竞赛并不是出于自愿,再加上一堆平时在尖子班遇不到的低级问题通通都涌了过来,时不时就把校长的叮嘱抛到了脑后。
只是男生性子很好,次次被他打击后(虽然姜凡觉得自己只是说了事实),依然笑嘻嘻地照样找他问题,问完题后还缠着和他一起去吃饭,带他找其他人一同商量接下来的赛程以及可能会面对的问题,时不时还会当着其他人的面不重样地夸他,把功劳都推在他身上。
偶尔私下里实在被欺负的狠了,最多小声骂一句shift。
以往的竞赛姜凡都是习惯独来独往的。
不过这次有男生在其中打破僵局,等到竞赛即将结束时,姜凡发现自己竟然和其他人相处的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甚至有几位曾经一同参加过竞赛的同学对他大为改观,认为他之前只是单纯不怎么喜欢和人交流。
等到颁奖的那一天,姜凡不出所料是第一名。
在他领奖时,台下由男生带头一同为他欢呼。
在姜凡眼里拿到这个奖项很简单,根本没什么难度,但他第一次在获奖后有好几位同龄人冲上来,拍着他的肩膀庆祝他得奖,感受到如此直白的对他的欣赏和赞叹。
尤其是男生,他甚至还抱了他一下。
姜凡被人抱在怀里,周围欢呼雀跃,而他只听见了男生喷洒在他耳边激动的呼吸声。
结束后,他们举行了一场告别晚会。
本来姜凡是想着男生去才参加的,但是等到了地方才得知男生有事没参加,提前回去了。
趁此机会,有人聊起来他和那个男生的关系不错,平时怎么相处的。
姜凡挑了点他们平时私下里的对话一说,场面登时冷的一批,所有人尴尬的要死。
其实倒不是姜凡说的话有多么过分,而是姜凡的态度和他们想得大不相同。
有人干巴巴地总结:兄弟你情商是真低啊。
姜凡这才明白男生对他容忍到了何种地步,也确实是男生脾气好没和他计较。
其实找到对方的手段有很多,不管是姜凡自己去通过网站查名单,还是找校长以及当时的带队老师询问都可以。
但是姜凡每次想起自己对对方的所作所为,不清楚还好,一旦清楚,姜凡登时没了勇气。
只是整天看着他们之前一起解过,实则是他单方面教人的题,盘算着下次见面怎么朝人说上话,道个歉。
没错,他只是想道个歉而已。
四
最近尖子班里的气氛很诡异,诡异的安静。
“哦!最近我的宝贝疙瘩们看上去心情很郁闷,你去多多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全力解决,最迟下个月,不,下个周,不明……”
偶然一次路过尖子班就敏锐地发现端倪的校长慷慨陈词的间隙看见尖子班的班主任眼中透出一种即将撂挑子不干的暗示时,瞬间以一种极其痛心的表情改了口。
“后天!最晚后天,我要看见我心爱的学生恢复他们原本像小鸟一样快乐的笑颜!”
对此,无语到家的班主任的评价是,如果像姜凡那样的人还能露出像小鸟一样快乐的笑颜,怕是连校长都要怀疑对方换了个芯子。
但是无奈,谁叫自己的工资还拿捏在校长手里,天大地大校长最大。
向金钱屈服的班主任老老实实走到班里那几位校长的宝贝疙瘩面前询问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这是陈希听见他的问题后说的第一句话,语气极为惆怅,仿佛言情小说里爱而不得的霸总,班主任怀疑他的下一句话会不会就是“有一个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当年那是一门心思在学习,当然……”班主任以赌上他职业生涯的素养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瞬间改口,“谈过。”
“老师,那你教我们谈恋爱吧。”
薛珅眨了眨眼,表情分外诚恳。
????!!!!!
薛珅你就不能尊重一下老师的职业吗?!
老师义正言辞的指责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其余几人纷纷抬头以一种发亮的眼神盯着他,甚至连刚才对他凑过来不屑一顾的姜凡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所以你们是一起恋爱了?!
桃花运这玩意还能扎堆的?
班主任呼吸一滞,头一次觉得自己优秀的头脑实在匹配不上他亲爱的学生遇到的问题。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给普通班的同事发消息——我们班有学生恋爱了你知道怎么办吗?
“叮”
他的同事们在此刻爆发出了少见的手速,一看就是平时没少解决这种问题。
——班主任如何处理学生早恋问题
——如何拆散班里谈恋爱的学生
——语言的艺术,三句话让学生乖乖分手
拆散他尖子班的情侣?万一有个心态不好的因为自己失恋分手而导致成绩一落千丈,校长不气得嘎过去都算他身体健康。
比起让人分手,校长自己亲自上门提亲的概率都比这大。
尖子班的班主任失去了刚刚因为同事难得的靠谱而露出的笑容,有气无力地打字道——我是问如何教他们谈恋爱。
普通一班班主任:??????
普通二班班主任:??????
普通三班班主任:??????
普通四班班主任:??????
普通五班班主任:??????
普通六班班主任:??????
普通三班班主任:不愧是尖子班啊。
普通一班班主任:+1
普通二班班主任:+1
普通三班班主任:+1
普通四班班主任:+10086
普通五班班主任:+手机号
普通六班班主任:+身份证号
尖子班班主任:别加了!我是问解决办法!
班主任木着张脸看着这群上面打问号打的整整齐齐像个假号的同事,决心还是靠自己再试试。
班主任收回手机,语气和蔼:“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
陈希:“不知道,我是网恋。”
网恋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薛珅:“我是游戏里认识的。”
现在的年轻人玩的都这么花吗?
那……姜凡呢?
班主任怀抱着最后的期待看向了他唯一仅存的硕果,以姜凡的严谨,总该在现实中认识的人,最起码知道长什么样吧?
“我……”
“老师你别问了,姜凡比我们还惨,他现在还在追夫火葬场呢。”
什么玩意?
班主任知道陈希喜欢言情小说,所以有时候的用词也比较奇怪,为此他甚至专门了解过关于言情小说的一些专有名词,但他现在依然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火葬场。姜凡。
这两个在班主任心中八竿子打不着的词让他盯着姜凡面无表情但没反驳的脸色看了好一会才勉强接纳,但依然有另一个严肃的问题。
“等一下,追……夫?”
“哦,老师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几个喜欢的对象都是男生。”
薛珅撑着下巴看着瞬间瞳孔地震的班主任笑眯眯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刚才说了多么刺激人的话。
“老师,刚才薛珅他们说的有一点不太对。”
世界观即将重塑的班主任把握到最后的稻草,眼含期待地望向了姜凡。
姜凡,还是你好!
虽然姜凡还没有开口说是哪一点,但对于一直在遭受暴击的班主任来说有总比没有好。
“确切来说你要先教我们如何告白。”
原来这个世界还真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尖子班班主任认命地再一次拿出了手机,不怎么情愿地地点进了他和那群不靠谱同事的教学群:求助,怎么和暗恋的人告白
一回生二回熟,再一次看见熟悉排列的问号,班主任已经习惯了。
普通三班班主任:等着,我去找我班学生问问
这回发问号的成了尖子班班主任:?????
过了一会三班班主任回来了:
“十大情话,说完就让对方爱上你。”
“脱单必备仪式感,如何计划一个让对方百分百同意的告白现场。”
“告白词,告白语录,精准把握对方的心。”
尖子班班主任看着自己这群不靠谱的同事发来的不靠谱东西只觉得唯一靠谱的自己再也不会给他们讲题了。
以后就让他们面对学生去自生自灭吧!
班主任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定下念头,然后手下诚实地打开了三班班主任发来的深度好文。
死马当活马医。
班主任相信以他站在顶峰的大脑,自己一小时速成恋爱大神,情感大师完全有可能。
五
事实证明没可能。
当班主任看完了手机里的内容,咳了两声,让自己很有威严,充满信服力地开口。
考虑到尖子班的天才都有自己的傲气,班主任决定一针见血,尤其针对还在火葬场的姜凡。“其实我们可以先试一下欲擒故……”
“他上线了,他来约我游戏了!”
“他给我来消息了,说自己刚才在上课才没回我的消息!”
唯一一位没有对方好友的姜凡默默攥紧了手里的手机:“……”
班主任震惊地看着他的宝贝学生们脸上刚才还在郁闷,收到消息后瞬间荡漾起来的笑容。
他怎么不知道他的这些天才学生都是挖野菜的预备选手!
“哦对了老师,我忘记给你说了,既然我们喜欢的都是男生,刚才其他班老师给你发的那些语录我们用不上的。”
“怎么会用不到呢?!”班主任很是愤慨,毕竟他刚才努力学习了半天。
“因为这些东西我们早就看过了,压根不符合实际,根本没有办法直击痛点。”
姜凡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酷无情。
但你们为什么会去看这些东西啊!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看完的班主任在心中发出了咆哮。
“还有,老师我们知道你根本没有谈过恋爱,”薛珅从手机的游戏里勉强分出一个眼神给老师,“别装了。”
受到五百点暴击的班主任捂住了自己脆弱的小心脏。
“不,薛珅你怎么能这么说老师呢!”
姜凡!还是你关心老师!
姜凡转头看着班主任,语气分外平静:“老师可以帮助我们思考如何夸人,因为对方实在是太会夸了,不知不觉就被撩住了啊。”
你最后那个荡漾的尾音是什么啊!
班主任收回了捂着心脏的手,死鱼眼瞪着姜凡,然后听话地开始搜肠刮肚从各个角度组织词汇,穷尽毕生文学素养来夸人。
聊了半天,班主任觉得自己已经把自己下半辈子,下下辈子夸奖的话说完了。
看着三人依然还意犹未尽的表情,班主任麻木了。
这件事情就是在为难他这个理科生。
校长呢?他记得校长是文科生对吧,哪怕校长不是文科生,以校长平时画饼的口才也够把这群不省心的学生给糊弄过去了!
六
就在班主任咬牙切齿要拉校长下水时。
陈希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欢呼:“我约他见面了!就在咱们学校的东门!”
“他同意了?”
“同意了!”
“咔嚓”还在火葬场的姜凡手里的一支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折断了。
班主任内心已经掀不起波澜了,不愧是他尖子班的学生,速度真快!
“你们说我该怎么做!上来壁咚会不会太过刺激!”
“你产的油都可以吸引某国了,人不被你吓跑都说不过去。”
“你不懂,这是言情小说忠实读者的浪漫!”
“那你咋不直接来场英雄救美,保准让人瞬间爱上你。”
“!这个办法好!”
“……你来真的啊?!”
七
我们不清楚当时陈希说出自己已经成功约上对方是出于什么心理。
但是他现在绝对后悔的要死。
陈希看着一堆跟过来的人,向来公认看上去脾气不好实则是小天使的人难得真发了火,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但是所有人都以需要观摩而对未来他们面基有准备的理由压制了陈希的抗议。
班主任看着几位穿着打扮不按常理出牌的学生,在经历过他们之前的挖野菜宣言后接受良好,只可惜了放心不下,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于是偷偷跟来的校长简直快要被吓出心肌梗塞。
他的宝贝们是快疯了吗?
尤其是陈希,顶着头红到耀眼的头发,身上却是一身笔直的黑西装,还撒了香水,隔着姜凡和薛珅两人都能闻见,而班主任简直幻视自己当年毕业答辩的模样。
陈希打扮一下情有可原,但是薛珅和姜凡一副小混混打扮是要干什么啊!
对此陈希表示既然他们要来取经那必须付出代价,比如帮他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所以你还真把言情小说当现实了啊!
薛珅:老师别担心,他没选择嘴里叼朵玫瑰花上来就壁咚对方已经是我们努力过后的成果了。
班主任觉得自己快无语到成为哑巴了。
而一旁的校长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奖状以及其他学校校长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在离他而去。
爱情果然是让人疯狂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主人公陈希看着特意头发没整,衣服没熨,和衣冠楚楚的自己形成天壤之别的两位同学分外满意。
玫瑰再香也要绿叶的衬托啊。
八
张涛趁着周末前一天疯狂写完了周末的所有作业,这是他第一次见网友自然要准备充足一点。
“你好,我是张涛,你是陈希对吧。”
“没错没错!”
张涛笑了笑,眼睛弯弯的:“你打扮的真显眼。”
陈希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一头耀眼的红毛:“这不是为了能让你方便找到嘛。”
“我最爱学习?”
扮成小混混,其实也就是穿的邋遢一点的薛珅原本是准备对兄弟两肋插刀的,但是他一听见陈希那个小网友的声音后毫不犹豫地决定插兄弟两刀。
陈希回头一看,原本说好隐藏在一边的薛珅不知道什么带着姜凡冒了出来,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反观张涛却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唉你是?”
“我就是学神!你CP!!!!”
“!!!!!大神!!!”
什么情况,我的暗恋对象怎么变成了你CP?
在陈希震惊于薛珅居然背叛了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时,同样震惊的还有一旁的姜凡:“张涛?怎么会是你!”
“欸!好久不见啊,姜凡,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我出来见网友啊。”张涛来回看了看三个人:“你们……是朋友?”
“不,我怎么——”
“是的!我们都是朋友,非常好的朋友!”
陈希一把拖住姜凡在他耳边叮嘱道:“朋友之妻不可欺知道吗!”
姜凡的眼睛里快要冒出火,张涛怎么就成了你的妻了!还有我和你什么时候是朋友了!!!
然后两人难扯难分之际,一抬头就看见薛珅已经凑到前面去了。
“你叫小涛是吧,没想到我们能在这见面。”
张涛瞅了瞅已经抱到四肢都缠在一起分不清楚是谁的两人,语气充满担忧:“他们没事吗?”
薛珅笑的一脸温柔:“没事,他们经常这么亲密,我们都知道。小涛可以和我也抱一下的,温柔地抱一下就好,不用像他们那么傻的。”
然后两人就看向了薛珅身上有点邋遢的衣服。
“这……我是急着出来见你。”
薛珅默默在心里给陈希记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努力扯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好在张涛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
“没事没事,大神都是不拘小节的。”
张涛忍着笑,张开双臂抱住了薛珅。
于是手和腿还缠在一起解不开的两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张涛给了薛珅一个极其温柔的拥抱。
姜凡and陈希:md,拳头硬了。
自觉失策的姜凡用眼神示意:人都快被拐走了,你还拦着我!
陈希同样眼神示意:联盟不?
姜凡眼神坚定:联!
于是决定先共同淘汰薛珅的陈希松开了姜凡,别问,问就是嫉妒。
在两人短暂达成的结盟下,没搞懂真实情况的张涛就莫名其妙地看着刚松开自己,也算是被人强制拉开的薛珅被陈希和姜凡联手拖了下去。
在两人即将痛下杀手的前一刻。
终于意识到尖子班三人之间暗流涌动气氛的张涛望着这几位尖子生莫名开始的凶残操作更迷茫了,他毫无预感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我跟大家不都是朋友吗?友好一些啊!”
其他人:嗯?朋友?只是朋友?……不!我不同意!!!
九
见到如此修罗场,职业生涯遭遇了前所未有挑战的班主任此刻总算活了过来,嗅到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的火药味,立马拖着年事已高的校长跑路了。
果然,这个世界只有他是最关心校长的,校长不给他涨工资根本说不过去!
END.
拖了好几天,2022最后一天发上来,就当是元旦贺文了
提前祝各位元旦快乐啊!
1.穿越女是傻逼,被古代贵族女主吊打。
最重要的是,这种文传达的理念不就是古代的尊卑有别吗?穷人永远穷,富人永远富,贵族永远是贵族。
如果你用这个观念去压古代那些不老实的刁民,就是古代帝王凶残无比,虚伪歹毒,“慈不掌兵,义不经商,仁不当政,善不为官。”所谓:
“一个人、组织、民族、乃至国家,若是想要永远保持领先,一种方法是不断自我提升,另一种方法是...
“一个人、组织、民族、乃至国家,若是想要永远保持领先,一种方法是不断自我提升,另一种方法是打压别人的进步,很多情况下,这两种方法会双管齐下。”
“百姓越弱、越愚昧,国家反而就越强、越稳定。”——商鞅
“阶级固化,贵者恒贵,贱者恒贱。”……
这样的封建地主统治思想。那还是可以的,毕竟屁股决定脑袋嘛。
一个女人,从民女到嫔妃再到皇后,甚至到女帝。如果她叫武则天,那她就是对的,叫大女主,叫逆袭。
一个女人,从民女到嫔妃再到皇后,甚至到女帝。如果她是哪个犄角旮哪冒出来的德不配位的穿越女,那她就是白日做梦,底层没有逆袭资格,她不配。
毕竟把“我”代入哪一方,哪一方才是正义,这才是爽文的套路,没毛病!
但贵族富人真善美,底层平民丑坏穷,没有理由的蠢……
总之看多了这种文就觉得很不舒服,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仔细想想,可能主要还是很多作者文笔不好,没有把控好度,写过头了吧。
2.女主是女强人,但儿子恋爱脑找了个绿茶女,于是女主就快刀斩乱麻,和儿子断绝关系了。
我寻思这种坑货儿子,在如此果断女强人手里,那还能活到作死的这一天吗?就不被教育过哪怕一次?就比如挨打挨骂停信用卡,直接二话不说断绝关系,不留一点后路?女主之前就不关心一下这个儿子吗?这么牛逼一女强人女主,给自己留个这么大的弱点在身边,不打任何预防针的?
那你是厉害还是不厉害啊?大佬这么自信啊?儿子就算捅破天你都能独善其身,甚至兜着?
当然,这种BUG很多作者用穿越或者重生来解释。
但这好像也不妨碍女主似乎从来没教育这个坑货儿子啊?开局就一犟种恋爱脑,属实是让人堵得慌。
或者说,这儿子是平时闷声不响,装得老实巴交,一作死就作个大的?
甚至有些还附带个凤凰男的儿子他爹,委实是叠BUFF了,欲扬先抑,给女主的打脸铺路。
3.女主有钱有势或者是学霸,却被同学认为是普通人,嘲讽她穷,嘲讽她笨,然后被打脸。
有什么事情,你要是看不惯我,那咱们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啊!读个书而已,就你屁事多。聪明还是笨,有钱还是穷,咱们社会主义国家,你跟我玩儿自由美利坚那一套?
果然还是作业少了的原因!一套五三下去,我看还有谁有那闲工夫整这些无效社交。
4.男主在商场上怎么怎么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但是却连身边的绿茶都看不出来……
我只请问这位霸总一件事:您的钱是怎么赚的?
5.男主揪着医生的领子说:“如果她醒不来,我要你们所有人偿命。”
……这不就是医闹吗?
换古代还有点合理性,但是古代的医生其实地位也不低,除非你是王侯将相。
6.双标
男二坚持不懈追求女主多年,在男主不在的时候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女主怎么拒绝都不放弃。
读者:啊!心疼哥哥啊!暖男耶,呜呜呜~抱走男二!女主什么时候开窍啊?
女二坚持不懈追求男主多年,在女主不在的时候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男主怎么拒绝都不放弃。
读者:啊!好恶心啊!这女的死缠烂打!好贱!不要脸!绿茶婊!赶紧下线!
男二跟女主青梅竹马,女主有很多人喜欢收到很多情书,他出于嫉妒,不想女主被抢走,就私自处理扔掉,面上以好朋友身份表达占有欲。
读者:啊!好甜啊!病娇哥哥耶,呜呜呜~抱走男二!女主什么时候开窍啊!
女二跟男主青梅竹马,男主有很多人喜欢收到很多情书,她出于嫉妒,不想男主被抢走,就私自处理扔掉,面上以好朋友身份表达占有欲。
读者:啊!好恶心啊!这女的死缠烂打!好贱啊!好不要脸啊!绿茶婊啊!什么时候下线啊!
我:“……”
妙~啊
7.末日囤货文的计量单位。
几百吨,几十吨,几吨,几万斤,几千斤,几百斤……
用卡车装,用集装箱堆……
(点明地标是东北的除外,因为我发现那边真是这么买东西的……但有些数据写出来还是过分了。)
他喵的,作者你帮你妈打过酱油吗?买过菜吗?买过大米吗?
二十斤大米,我一家三口差不多能吃一个月。每人每天的盐摄入量不超过6克,三口之家一个月也只能吃满一格调味盒,也就是市面上一包标准食用盐容量的三分之一。
因为盐是必需品,所以直接一吨一吨买的那种,你是重口味还是怎么的?囤米囤盐囤到孙辈吗?
(当然,如果是要做泡菜,做腌肉,那我不予置评,毕竟我也不清楚用量,各地做法也不一样。只要有理有据,我就接受。)
人的极限负重是体重的两倍,但普通人的负重差不多也就五十斤,女人三十斤左右。我算你身体素质好,能背六十斤吧。但要知道一箱牛奶就六斤,你能背几箱啊?
动不动就一百斤一百斤地买,重庆的棒棒(挑夫)都被你包场了是吧?
还有具体数据的问题,咱们简单点,也不点计算器,就直接问度娘。
散装大米的容重是1立方米0.8吨,那么散装1000吨大米需要1250立方米的容积。但是包装大米的容积是散装大米大约1.3倍,1000吨包装大米就需要625立方米。
一吨大米占地差不多一立方米,除非你换大别墅,否则超过三十吨我当你放屁,囤这么多你开粮仓啊?你从小到大,活到90岁,一辈子也就吃19吨大米。即使是一家三口,四口,六口……这么多大米也过分了了。
毕竟米是有保质期的!即使是真空压缩包装的大米,过了三年也可能要霉变。
还有买的问题,就跟花木兰似的。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借个救灾慰问发年终奖的名头仓库调货,填假地址混淆视听……甚至还要见缝插针,改装一下窗户换成防弹的,加固一下大门换成银行同款的,一通操作下来,一天就能收拾妥当。
有够想当然的了,来我家修空调的什么时候能有这效率啊?夏天加个氟他都要排两天。
有钱能使鬼推磨是吧?但加钱了三天的卡车还是得开三天啊,不还是这个道理吗?过于夸张了,看多了就觉得麻木了,一点也不真实就算了,还会很反感这种疯了一样,没有意义的过度囤物行为。
不觉得爽,反而会觉得主角穷or饿疯了。
追更:
关于双标
一个很有趣的事情是:人们对待双标行为本身的态度也是很双标的。
首先,最广为人知的双标就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但这种双标不会有人骂,因为一般这都是圣贤才能做到的事,普通人即使做到了,大家也是巴不得你这样“双标”。
被骂的双标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即:对自己没什么要求,对别人一堆要求。
我们所提倡的待人方式是“一视同仁”,但事实上,这也是只有圣贤才能够达到的境界。
普通人都会根据自己的好恶,对不同人有不同的标准。
喜欢XX时就对XX宽容,不喜欢XX时就对XX苛刻;
喜欢A就对A宽容,不喜欢B就对B苛刻。
或者爱屋及乌,恨屋及屋。
这个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过分,一般也不会有人骂。
想想自己,谁没换过几个男神?对男神做到始终如一了吗?
恐怕大部分人都经历过爱到无法自拔,满心满眼都是他,觉得他干什么都可爱,迫切想找到更多关于他的信息——热情消退——找到新男神。
当你再看到他,心里已毫无波澜,顶多想一下,哦,他曾经是我男神。
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
甚至,即使用:因为你是XX,所以我讨厌/喜欢你,你干什么我都歧视/稀罕你。
代替了:因为你做了XX事情,所以我讨厌/喜欢你,你干什么我都歧视/稀罕你。
没有到非常严重,肉眼可见的歧视排挤/拍马屁吹捧的地步,那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人的好恶就是在这些事情上体现出来的。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那就是反过来:喜欢A就对A苛刻,不喜欢B就对B宽容。
这种情况其实就是女拳或者病娇,是对喜欢的人苛刻,对不喜欢的人亲和有礼,实际只是摆烂,不想管你。
或者就是青春期男生的手足无措,标准的欲盖弥彰,反向刷存在方式。
很多小说里,男主对除女主以外的其他女性态度恶劣。这种写法一般是为了用“双标”衬托男主对女主的好,强调男女主之间的感情。
就是那种:对别人都不好,但只对你一个人好。
这种写法一旦写好了,那还是挺磕的,甚至还有反过来:对所有人都好,唯独对你一个人拽。
这种傲娇型的男主给人的感觉也很萌,但记住,我的用词是“拽”。只包括扯你马尾,拿笔戳你,这样类似的小学生行为。
敢动手打人/QJ/霸凌/挖心挖肺/,回过头来却冠冕堂皇地说爱,那我就祝男主下辈子开除人籍,去做生鱼片好了。
通常的双标套路一般会出现以下桥段:
男主很帅,经常有女生主动上去贴贴,但男主皆冷漠以待或者避之不及。唯独女主能和男主谈笑风生,让男主笑脸相迎,引起所有女性的嫉妒。
挺玛丽苏的,但也没什么,小说嘛。即使看多了这种套路,那也就是脚趾抠出个小房子的程度,抠不出三室一厅。
现实中,如果你美名其曰对所有妹子都好的是中央空调,就得对外人冷若冰霜,对女主一人笑脸相迎。那这种人真不是精分吗?婚后不家暴我倒立洗头。
但有的小说他还要夸张化,比如说下面这个:
标准的玛丽苏,但还是勉强能忍受。毕竟你都给男主加了“女性过敏症”这种BUFF了,那女主不特殊一点这故事还怎么发展啊?
最普遍的,也是最让人迷惑的,是这种双标套路,比如:
女主各种宫斗宅斗,恶毒女配每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女主坑了之后就虐待下人,用鞭子抽,用针扎。甚至有一次暴怒,用鞭子把丫鬟活活抽死。
读者:“变态啊,女主加油,赶紧绝杀她!”
然后女主的朋友,给女主介绍男主的过去:
因为男主很帅,有个官员家的女儿喝醉了,多看了男主几眼,男主就让人把她眼珠子挖了出来。或者谁谁谁追求他,结果追求不成,反而被他砍手砍脚/烧家填房/拿鞭子抽死。
女主听了之后: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读者:“嗯……还行……吧?”
但你确定挖人眼睛/鞭子抽死/放火烧家/这样的行为叫:不给人面子?
这他妈的已经能被称为草菅人命的变态了。
就算把女主也写成心狠手辣,快意恩仇的大女主。把男女主描写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嚣张肆意的人间理想。但过火了之后还是让人觉得很反感,尤其是在对比恶毒女配的待遇之后。
惹我我就弄死你/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以杀止杀……
总之,不反感男女主黑化,反感过度美化。
心狠手辣就是心狠手辣,特意强调什么种族立场身不由己,拉踩对方就不必了。践踏一切除了女主之外的生物,这个错那个错就是自己没有错,杀这个杀那个不知道最该死的就他自己。
杀人不过头点地,人都被你霍霍了,还要被拉踩鞭尸。
甚至女主你就不怕你也沦为那些被男主收拾的女人的其中之一吗?这么有自信?
但很多小说中的女主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别人做不得的事情,她却能做。很多不合理的事情,她做了却很合理。
而且,这样的男主就不怕官员造反吗?有这样欺负人的?
男主仗着皇帝偏心or官员家不得宠,就可以随意残杀大臣的家属?其他大臣没有兔死狐悲?没人提意见?
那你们这破王朝有没有人揭竿而起啊?有的话你带我一个,我不仅知道狐狸该怎么叫,甚至我还知道鱼该吃什么。
8.令人无语的情话系列
个人觉得最恐怖一句就是:“亲一下,把命给你。”
……油得能炸酥肉了。
9.闹矛盾死活不解释系列
长着嘴但就是不解释,有问题死活不问,就互相猜来猜去,然后矛盾越来越深……
这种看到我就想掐人中。
还有太夸张的马甲文系列/重生就增智系列……等等等等
最后,吐槽了这么多,我好像得罪了不少人,甚至还把自己也怼进去了。(狗头保命,别打我。)
那就也写一点正能量的吧,大家出去了之后千万别愤世嫉俗。
要写遗憾,就不能只写遗憾。
要写虽驻足,却难顾。
写情愫生,克制住。
写懵懂意,戛然止。
写未识破,已错过。
写辗转侧,心怯懦。
写热忱深,意隐晦。
要写一切自我怀疑,也要写一切举棋不定。
要写一切人间美好,也要写一切与你无关。
你要写爱情,就不能只写爱情。
你要写隐入灯海的孔明灯
也要写蹒跚匍匐的哀嚎声
写数万年殚精竭虑,机关算尽却不敢妄意利用你
写千年等待无穷尽,却依旧热忱与痴情的心头火
要写抽筋拔骨也要赴的约,粉身碎骨迎的雷
写隐姓埋名买下的同心锁,送不出的平安符
写沧海变桑田,百年如刹那
写比翼与连枝,此生不负你
你要写悲伤,就不能只写悲伤
你要写兜兜转转不团圆
也要写辗转反侧难入眠
写擦肩而过却再不停留
写明目张胆却自作多情
写一人撑伞一人行
写落了灰尘迷了眼
写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也要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轻罗小扇
将进酒
我一直都知道季青临不喜欢我。
不喜欢到什么地步呢?大概就是未成亲的时候被我逼的离家出走,成亲了又天天想着让我离家出走吧。
所以在那年上元佳节,季青临一改往日的懒散,身着绯红长衫在我耳边悄声说:“何欢欢,我好喜欢你啊”的时候,我很惊讶以至于在皇宫夜宴上,我失手摔碎了手中的酒杯。
第二天,全长安城都流传着我殿前失仪的事迹,我长安第一贵女形象不保,我觉得季青临肯定是故意的!
金台瓜瓜
1.
我叫何欢,当今丞相唯一的女儿,自幼在宫中长大,圣上曾赞我温婉有礼,当为京中贵女的典范。但现在我很气,我想杀夫。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正是个赏花的好季节。
当我来到自家小花园的时候,我...
当我来到自家小花园的时候,我发现我酷爱的虎刺梅花朵瘫在地上,奄奄一息,而那个罪魁祸首还言笑晏晏的说:“我知道你爱花,所以就想着给你的花浇浇水,好让它们开的更加明艳动人,如娘子你一样。”
虎刺梅,全年开花,花色艳丽,需光照,忌水。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晕,以至于我看着季青临的面容感觉在看一朵盛世白莲花。
京中很多人都知道我爱花,但很少有人知道我还喜欢种花。这些花其实都是我自己种的,还时常来照料。季青临的水浇在花上,痛在我心。
我努力的平复心情,维持自己平日里的温婉有礼:“相公辛苦了,不过这些活过于粗重,以后还是让花匠来做吧,不要辛苦了自己”。
季青临哈哈一笑:“没事,挺轻松的啊,”说着伸手一指“你看,那边的花我也都浇了”。
我的视线迎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三角梅、沙漠玫瑰、蟹爪兰、马蹄莲…全都瘫了一地。
我:……怎么都是不能浇水的花
一定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所以我晕了,被季青临气的。
过后,我给季青临送了一把伞,并附言:你若不举,便是晴天。
这句话是我在话本上看到的,我认为送给季青临非常合适。
听白芷说,季青临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好似要打人的样子。反正我每天派去季府门外蹲守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些东西被扔出来
季青临不好,我就挺开心的,大不了我以后离家出走种花去。
2.
如果能提前知道婚后生活,我还会和季青临成亲吗?
我想应该是会的,毕竟我当时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他。
我与季青临自幼相识,但交际不多。他父亲是武将,我父亲是文官,我父亲嫌他们家粗鲁,他父亲嫌我们家清高。所以我和季青临虽然从小就认识,但说的话确实不多。
我第一次注意到季青临是在他随父出征凯旋而归的时候。
金秋八月,长安街两旁虽有官兵把手,但仍抵不住百姓们看凯旋归来的将军的热情。
客仙居二楼,窗口正对着长安街,我是被白樱姐姐拉着过来看热闹的,此时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刚拿到手的九连环。忽然听到了烈马嘶吼的声音,我正好从窗口一看,季青临的面容就映入了我的脑海。
黑甲玄袍,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小时候的那个胖子突然间变得好帅!!!
有些人的一见钟情就这么简单,比如我。
白樱姐姐和我说,女追男隔层纱,我信了。
我一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在我知道自己看上了季青临之后,我就开始了自己的漫漫追夫路。
我每天安排白芷去给季青临送花,并在花上写一句鼓励他的话。有时还会亲自做一些吃的给季青临送去,效果怎样我也不知道,。
据说男人都喜欢这样的方式,他们收到礼物之后会找人,一旦找不到就会心急,进而越来越想找到,从而成为他心中的白月光。
这是我在一个话本《茶的三部曲》里学会的,我感觉应该很有效果,毕竟白樱姐姐就成功的依靠这本书追到了礼部侍郎家的公子。
但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骨感。
我知道季青临是个不一般的男子,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么不一般。
在我连送了一个月的礼物之后,季青临离家出走了。
他觉得送他礼物的人应该是个极有耐心的采花贼,天天送礼物,肯定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女人,这是个很危险的行为,所以他就向京兆伊申明,希望能够彻查此事。
拜季青临所赐,全长安人都知道有个歹人天天骚扰他。
我:别人追男人隔层纱,我莫不是隔了座山…
白樱姐姐知道这件事之后,连续好几天都带着一种莫名的眼神看我,那时候我才懂的话本中的,女主眼睛会说话不是骗人的。
因为白樱姐姐满眼都写的是:你怎么看上这么个蠢玩意儿
我发誓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丢人,丢了一次人,往往还会有下一次。
我追季青临没成功反倒被当成采花贼的事,被我爹知道了。
我爹一向是看不得我受委屈的,所以当我爹准备出门去季家为我算账的时候,我死命的拦住了他。
开玩笑,我爹一去,那我不就坐实了我倒追不成反被告的污名了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在我的极力劝解下,我爹是没去季府,但是我爹进宫了。至于我爹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爹回来后带了张圣旨,陛下给我和季青临赐婚了。
3.
凭心而论,我和季青临的婚后生活其实还不错。
季青临在平时只要不去“照料”我的花,就规规矩矩地做自己的事,那还是个翩翩美少年的。
就比如现在,我站在长安城大街上,看到季青临拿了一支簪花轻柔的插在了他对面的那个女子头上,微风徐来,女子恰好羞红了脸。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个女子的确十分好看,身段优美,巧笑倩兮,连我看着都要心动了,可是这是他季青临一个有妇之夫能做的事吗?
这都准备在我头顶种草了,我能忍吗?于是我带着白芷捉奸去了。
我气冲冲地向那对狗男女走去,准备了一大堆谴责季青临的话,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季青临就先看见了我,拉着那姑娘向我走过来了。
好样的,这不会是来求我让我给他纳妾吧,做梦。
面前有片阴影向我袭来,头顶响起了季青临清冷而又带了点欢快的声音:“娘子,我正想和你说呢,这是我妹妹,刚从北疆回来,你俩一定会很投缘的。”说完就用着他那双细长的桃花眼看着我。
我心神一震,惊呼:“妹妹这是你妹妹”
那姑娘柔弱的声音响起:“嫂嫂好,我叫季青青,嫂嫂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青青。”
我又开始尴尬了,自从遇见季青临之后我好像很容易且经常性尴尬。
接着我和季青临带着青青去逛街玩乐,青青有着北方女子的豪迈还带了点江南姑娘的温婉,果真是窈窕淑女。
好烦,他们季家的基因为什么这么强大?
用晚膳的时候,我用腿在桌子下踢了季青临一脚,季青临瞪了我一眼:“好好吃饭”。
我嘻嘻一笑:“你怎么突然多了个妹妹呢?之前也没听你提过啊。”还顺便把饭桌上的红烧排骨夹到了季青临的碗里。
“怎么,你看上我妹妹了”季青临突然很警惕地看着我,“我妹妹可是个好姑娘,你天天看话本我就不说你了,你可不能看上我妹妹。”
这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我克制住了想踹他的冲动,又把距离我最近的醉虾夹给了他,“哪能啊,就是想多关心关心你啊,之前不是也没听你提过吗?”
我知道季青临最喜欢醉虾了,果然我看到他嘴角微微扬起,心想他真好哄。
“我娘去世的早,我爹又常年驻守边疆,所以我爹就在边疆纳了几房妾室,有了几个女儿,青青挺不错的,我爹就让我把她接回长安,看着给找个好人家。”
季青临在给我科普他家的家族成员,随后又不知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不对啊,何欢欢,我之前不是让你看过我们季家家谱吗?你为什么不知道青青是我妹妹”
我想到了那本至今还压在我众多话本下面的那本家谱:“嗯…呃…”慌乱岔开话题“你听说礼部侍郎家的小女儿和别人私奔了这件事吗?我给你讲讲吧”。
季青临打断我的话:“还有,你今天为什么刚开始见到我的时候有点生气呢?”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浅笑出声:“你是不是吃醋了啊,何欢欢”
今天这个傻子脑子怎么这么好使
我抬头刚想反驳就看到了季青临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他就这么望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
季青临开始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我脸烫烫的,我想把脸埋在饭碗里,可惜了碗不够大,决定下次让白芷给我换个大碗。
最后在季青临的陪(监)同(视)下,我看完了季家家谱。原来季老将军虽在边疆纳了妾室,但妾室所生皆为女儿,季家只有季青临一个儿子。
4.
就这样春去秋来,我和季青临就这样打打闹闹过了将近一年了。
临近年关的时候,我爹和我说让我这几天安分待在家里,少出门。我爹一向是个很睿智的人,他就是靠着自己的这份睿智,在我幼年独自一人在皇宫的时候护我周全。
本着夫妻之间的情分,我也叮嘱了季青临,让他最近不要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我说了之后,季青临出门得更加频繁了。
果然,爱是会消失的是吗?哦,不对,我和季青临之间没有爱,只有互损的恨。
我让白芷给我准备了笔斋阁最新版的话本,准备在这几天好好的看一波俊男才女的美好爱情,以弥补我内心的伤痛。
最近右眼跳的越来越厉害了,我隐隐约约的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但又没来由的感到恐慌,话本也看不下去了,只能命厨房准备药膳补汤来给季青临补身体。
每天看到季青临深夜回府,在我面前喝下这些药膳,我会有种安全感,我可能怕失去什么,我想我可能还是爱季青临的。
小贴士:
故事未完,点击下方“赠礼”,奶茶以上就可以解锁腻歪歪结局啦~
谢谢宝子们的喜欢呐,绿码嘴一个!
最近看的原耽质量都超级高的!!!!!!
现代pa。
反虐只有白信亮云。
你私设叫“阿召”。
刀子在他们身上插着。
本篇:李白,韩信。
有死亡向!慎入!
[图片]系列人物:白、信、云、亮、懿、曜、澜、守约、玄策、马超、元歌、李信、铠。
[图片]
【李白】
转眼间已经2022年了,李白却依旧没有阿召的音信。
这一年间他过得颓废至极,酒也不喝了,一天闷在家里做家务不出门,有时候太过想阿召了也只能写诗。
亏的是他是个作家,在家里坐着也能挣钱,可一年前他天天买醉夜不归宿的时候,阿召在不分白天黑夜的为了他们的家努力,为了他们更好的未来努力,而他已经三年没有写书了。
也就是说,这三年...
也就是说,这三年,一直都是阿召瘦弱的身躯撑起了这个家,他自己没有一分收入,就连自己出去鬼混,都是拿阿召辛苦挣的工资。
想到这他就难过的快要不能呼吸,双手颤抖着几乎要打不出字。
终于有一天,他在你的公司门口看到了你的背影。
离开他这一年阿召剪了短发,似乎变得更漂亮了,身材也高挑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他高兴的要冲过去拉住阿召的手,他要好好向她认错,他想要求得阿召的原谅,可一切计划都在一辆林肯停在她面前的时候被打断了。
从车里走出来的男人身着西装,虽然没有李白英俊,但依旧不逊色于他,整个人沉稳的气质是李白所没有的。
李白僵在了原地,看着男人环住了阿召的纤纤细腰,他宠溺的吻了吻阿召的额头,阿召脸红着戳了戳男人的胸口,男人又抓住阿召的小手,拉她坐进了林肯中。
李白突然就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挽回你的希望了,转过身就要离开,可他的脚怎么也不受他的控制了,他知道如果这次自己没有主动去挽留,自己这一辈子都只能失去你了。
“阿召……”
这熟悉的声音,让坐在车里的你心脏一紧。
抬眼看向车窗,是李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召认识他?”男人看着你笑得温润。
你点点头。
“是你的前男友对吗?”
男人看你这副反应已经猜出来李白的身份了。
“抱歉,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已经一年都没有出现了……”
男人轻柔的拍拍你的肩膀。
“去把问题解决吧,至于你的选择……无论如何我都会尊重你。”
你看着他,点点头表示感谢,开了车门,下车。
站在李白面前,只一眼就让你的眼眶发烫。
他瘦了很多,但整个人都收拾得很干净,一点都没有你离开那年的颓废样子。
果然自己的离开会让他变好起来,你觉得自己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阿召……”他哆嗦着向你伸出了手,渴望着触碰你却又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你有些心疼。
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是会被他牵动情绪呢?
他的手僵在空中,不敢向你更近一步,却也不舍得收回去。你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了他冰凉的手掌。
“手怎么这么凉?”
“我……我很想你。”他的声音依旧清脆好听。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其实是不想与他有太多交流的,可看他这副害怕的样子,仿佛你转身离开就能要了他的命。
“我每天除了写书就是在想你。”
他答非所问,好像他的世界里再也无法思考别的事情,他只能说出来挽留你的话语。
“回答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着你,泪水就这样从他的脸颊上滑落。
“我,我想你,想见到你……”
唉,这个李白。
你松开了自己的手,却发现他已经紧紧的抓住了你的手,你用力的想要抽出来,他却更用力的扯住。
“李白,你为什么总是等到失去才珍惜呢?”
“阿召,对不起,你走了之后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那一年究竟是多么可恶,你那么努力为了我们的家,可是我却……”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抓住你的手,紧紧扣在胸口。
全然不顾这是在公司门口的大街上,就这么哭了起来。
“别哭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李白抬头,那副可怜的样子让你的心里酸酸的。
“阿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如果这次再让你失望了,你再离开我好不好,我求你……”
该怎么办,你喜欢他是不假的,可他伤你也不是假的。
见你不知所措,车里的男人下车,在你身边搂住了你的腰。
“怎么样阿召?事情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你不敢说你还喜欢着李白,毕竟这个男人现在正在追求你,你生怕他们之间剑拔弩张。
见你不说话,男人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
“那就给他一次机会吧,也给自己一次机会,毕竟你们当初没有正式说分手不是吗?”
男人揉揉你的发,向你道别后转身离开。
他看得出来,你在意李白,不然怎么会站在那里那么久还没有解决问题。
“阿召,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的心意,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求求你了,回到我身边吧。”
“太白。”你很少这样叫他,经常都是白白白白这样的喊他,一般只有你生气或者要说正事的时候才会这样叫他。
“其实和你分开的这一年我也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遇到了彼此,你向我求和,我要不要答应,我想了很久,至今也没有得到个答案。”你的回答无异于一剂强心针,让李白心里的火苗再次燃烧了起来。
“所以……”他的手冰凉,显然很害怕你会拒绝。
李白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他几乎要说不出来话了,能挽留你的话他已经说尽了,可你真的被他伤得太深了。
你不想再次重演一年前的悲剧。
“阿召,能不能求你,留在我身边几天,我会证明给你……”
你抬手打住了他的声音。
“我们可以当朋友,甚至是好兄弟好姐妹,但是永远都不要再当恋人了,我已经受够了两年都不回家过年的男人了。”
“你若是再这样纠缠不休,我们就再也不要联络了。”
听到这话,李白冰凉的手就这样松了下来,可还是舍不得松开。
你抬手,将右手的长袖子撸了起来,给他看了之前因为照顾他而烫伤的地方。
“我不想让我们的分开不体面,但这个伤疤,我一定要让你看到。”说完,你用尽全力抽出了自己被抓住右手。
你承认,你就是想让李白愧疚,哪怕一天也好,你就是不甘心让他每天坦坦荡荡的生活着,你要让他愧疚。
这是你的报复,也是你的告别。
李白看着你离去的背影……知道了你的答案。
他明白的,当初做得那么过分,他们之间不可能不存在死结,只是那个伤口……让李白的心里钝疼钝疼的。
一定是自己耍酒疯打翻醒酒汤把她给烫伤了。
“阿召,对不起……”
他好似丢了魂魄一样,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就连撞翻了别人手里的小吃都没感觉到。
“喂!你走路不长眼睛啊!”那人凶神恶煞的,揪着李白的脖领将他拎了起来。
李白的瞳孔失去了光芒,一副视死如归满不在乎的模样。
看得那人气不打一处来:“最烦这种目中无人的小白脸。”
夜幕降临,挨了一顿毒打的李白踉跄的往家里走去。
好想阿召啊……阿召,你在哪里,我身上好痛啊……好想你,好想你……
“噗”一口鲜血就这样从李白的口中吐了出来。
胸口的疼痛让他失去力气跪倒在地上,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三年前的阿召在向他打招呼。
“你好啊李白,我叫阿召。”
“你好啊,阿召小姐。”
那天你打扮得很漂亮,鹅黄色的礼服在你身上得体又优雅,暖暖的色泽让你看起来亲和力满满,胸口的蓝宝石衬得你光滑的肌肤更加白皙。
看到了主动打招呼的你,李白的视线就一直离不开你了,不管你是在品尝甜品还是在交谈,他都会想尽办法看你两眼。
“这位小姐,可否赏脸共饮一杯呢?”许是你穿得确实有些显眼,已经有不少男人找你一起喝酒了,一开始一杯两杯的还好,多了的话就算是葡萄酒也让你有些醉醺醺的了。
“先生,这杯酒就由我代她喝了。”男人清冽的声音让你瞬间清醒过来。
抬眼去看,是将自己手里葡萄酒一饮而尽的李白。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比你高了一个头,此刻你惊讶的仰望着他的样子,不禁让他的心有些融化了。
男人点点头识趣的走开了。
“谢谢李白先生。”
“可否邀您跳一支舞?”
你迷迷糊糊的点点头。
果然还是酒喝多了,要是平常的你根本不敢答应这样一个大帅哥的请求,借着酒劲,你完全放弃了平时大家闺秀的样子,与他默契的共舞起来,跳着跳着,你们就一起踱步到了游轮的甲板上,小灯串围在栏杆上,甲板上的钢琴师弹奏着《ThePortrait》,小提琴手们也跟着钢琴曲合奏着,氛围浪漫至极。
听着这个音乐,你突然来了灵感,解放天性一般跑到了船头,双脚踩在了第一节栏杆上,生怕你摔下去的李白连忙伸出双手扶住你的腰……
“李白!我在飞!”
李白愣了一下,随后也踩上了栏杆,搂住了你的腰身。
“我也是。”
绚烂的烟火下,是他将你紧紧的拥入怀中……那才是你们第一次看烟花,虽然你一点都不记得。
画面越发模糊,随后猛地再一次清晰,是你穿着白色的婚纱站在教堂的尽头望着他。
“阿召?”他惊讶的开口。
你笑着对他点头,眼中含泪。
“你要结婚了吗?”李白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揪住了。
“是啊,还不快来给我戴上戒指。”你晃了晃自己空空的左手。
新郎难道是自己?
李白不敢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是黑色的西装,干净得体。
他一点一点的迈开步伐,向你走去。
马上就要触碰到你,你却抬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李白,你愿意娶我吗?”
这是一场梦吗?
李白质问着自己,可是就算是梦境也好,至少在这里,他还没有失去你,他还可以跟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幸福的未来,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他好开心,他的阿召终于回到他身边了,他终于可以和阿召在一起了……
“我愿意。”
他愿意……他说他愿意。
湖水冰冷,可沉入湖底的李白并不这样觉得,他感觉是温暖的,甚至是滚烫的……好像全世界最温暖的力量将他尽数包围。
终于,他炙热的心脏,在这冷得彻骨的湖底停止了跳动,他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的停留在了自己娶到了阿召的梦境中。
法医说,李白是虽然是溺死的,但在溺亡之前,头部已经遭受了重击,这才让他产生了幻觉,所以监控里看到的他,才像魔怔了一样一步一步的走到湖边,即便有栏杆他也没有在意,他抬脚踩了上去,然后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跌落进了湖里。
没有一丝挣扎的,一点点沉进了湖底。
「阿召,可能你永远都不会直到我有多爱你了,那天你离开后我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去找你,可是根本就找不到,还好,至少在你的公司门口能够经常看到你的身影。」
「我在想,如果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这样远远看着你也好,可是,我是那样的爱你啊,我怎么舍得将你拱手让于他人呢,这是在你离开我一年后,我写的第12封信……啊,我好像是糊涂了,算上我的那些诗,怎么能算只有12封呢。」
「很抱歉是我当初的不懂事伤害了你,很抱歉是我当初的任性让你难过不已,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去挽回你,但是如果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挽留你的话,至少下辈子让我留在你身边吧,哪怕最后娶你的人不是我,我也心甘情愿。」
「世人总说,人们只有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我现在才知道这样的反省是多么让人心痛与难过,很抱歉啊阿召,也许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所以我才会写下这些无处安放的话语,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和好了,我一定要让你看到这些信,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再让你受伤难过,让我们有一个完整的家。」
「我想和你有个孩子,我想和你一起白头到老。」
「还有,我爱你……」
「永远。」
〈但愿长醉不复醒。〉END
【韩信】
韩信从来都不相信命运,很早之前他就立志做一名优秀的电竞选手,终于在你离开的这一年,他成功的成为了一名电竞选手,活跃在王者赛事战队里,凭借优秀的意识和操作,韩信的电竞生涯简直风生水起。
可是他并不开心,明明实现了自己当初的梦想啊……
在卫生间,他捋了捋自己的红色高马尾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原来是少了你在身边啊。
“信,明天就是决赛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他的教练拍拍他的肩膀。
韩信点点头,背着自己的背包离开了训练室。
点了份外卖他就看着自己的比赛复盘。
“阿召姐,明天你来现场看比赛吗?”有个男人的声音传进韩信耳朵里,让韩信吃饭的手猛地一顿,他连忙起身,飞速的向声源处走去。
却不想那个男人疑惑的看着你。
“信哥怎么了?”
“阿召呢?”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啊,她刚走……哎信哥你干嘛去!?”
男人话还没说完,韩信就追了出去。
女孩的背影一如记忆里一样,韩信着急的追了上去,一把扯住了阿召的胳膊。
突然被人扯住了胳膊,你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谁啊?”你有些生气的转回头去看那人,却不想刚一转身就被男人按在了怀里。
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你突然就知道了那人是谁。
“韩信?”
“阿召,真的是你……”他用力的将你抱紧,怀抱紧的快让你不能呼吸。
“我快,不能呼吸了,你松开我……”费劲力气你才终于推开韩信,韩信却拉着你的手就不松开了。
“你干嘛啊?”你看着他有些愠怒。
“阿召,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为什么把我拉黑了?”
你只觉得韩信的问题好笑,为什么拉黑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你还好意思问我?”
“我知道是我错了,别这样好吗阿召,我一直都很想你。”
你不想再听他在这里对你说这些无用的话,于是很是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你只这一句话就将韩信噎得哑口无言。
“离我远点吧,我不想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其实你没有男朋友,分手的这两年你们从未相遇过。因为你一直在埋头搞事业,入股的电竞行业如日中天,你也从中得到了利润,虽然同这些选手关系好,但毕竟你是他们的上级,多少还是有些忌惮你的。
这次相遇你是一早就知道的,但是已经无所谓了,你已经放下了这个满心只有游戏的男人。你恨不得对他说:“这么喜欢游戏的话,就跟游戏过日子去吧。”
但你不能,明天就是决赛了,你不能影响选手的心情,这会影响他们的发挥。
“兄弟们明天决赛准备好了没。”
“你看召姐说的,那必须是有百分百的万全准备啊,再说了我们还有这个王牌打野韩信,怎么可能赢不了。”
你轻笑了一声:“好,冲着这个王牌打野,你们可都要努力知道吗?”
“没问题呀,召姐明天来现场看比赛吗?”
“……会去的,各位好好发挥啊。”
“阿召。”
突然有人这样喊你,你知道,是韩信。
这些人里只有韩信敢这样叫你。
“什么事?”
“我不会让你输的。”
“……嗯,那就好。”
韩信呐,你不知道,你一早就让我输的一败涂地了。从你的漠不关心开始,我们经营的这段感情就已经开始走向下坡路了。
决赛的入场式结束,选手们进入准备阶段,你进了后台休息室去看战队成员的准备如何。
有个人紧张得深呼吸好几次,你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揉捏了一顿肩颈让他放松。
“没事的,都不要太紧张,咱们战队又不止这一次决赛,就算输了也没关系,我们还会有机会的,加油。”
临上场前,你给了队伍里每个人一个拥抱。
韩信故意站在了最后的上场位置,你明白他什么心思。
你刚张开双臂,韩信就抱了上来。
温热的呼吸洒在你的后背上,你有些恍惚,这感觉似乎让你回到了两年前,你们那次闹矛盾韩信为了哄你开心就这样紧紧的抱着你,一个大熊抱就把你整个包裹起来。
好温暖……
韩信似乎不太想撒手,看着队员们八卦的眼神,你拍了拍韩信的后背,他这才松开了你。
出乎意料的亲了亲你的脸颊,跟着队员们一同登场。
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你想,或许你们晚一点相遇,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他现在成熟稳重,虽然事业是在游戏上,但已经不沉迷于游戏里了。你很早就知道韩信在战队里,所以每次跟其他队员联系都是私下个人联络。往常你不露面的时候,就听队员们说韩信没事就出去跑步健身,跑步的地方只有那几个固定的地点。
比较让队友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明明不顺路,他还非要到海底捞那边跑一圈再回来。
你或许是知道答案的,但你已经不在乎了,是不是那个答案都无所谓了。
现在的你,对韩信充满了胜负欲——说好的让我赢,韩信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你的战队所在方是红方。你看着队员们认真的表情,暗自捏了一把汗,说着让队员们不紧张,可这会儿最紧张的反倒是你了。
第一局BP开始,蓝方起手ban掉了娜可露露,第二手又ban掉了盾山,红方第一手ban掉了关羽,接着ban掉了百里守约。
你明白队员们的思路,他们是想拿乔离组合。
不想蓝方一楼直接掏出了公孙离。
红方也是选择一楼拿下大乔防止对面形成乔离体系,二楼选择了镜。
接着蓝方二楼拿下阿古朵,三楼锁下了周瑜
你明白,这是一对有极强推进能力的组合。
红方队员自然明白,既然ban掉了盾山,那就没有道理不拿马超,于是三楼迅速抢下了马超,避免对方形成反制困难的马核体系。
再次进行BP,蓝方按掉了貂蝉,接着按掉了嫦娥,按掉貂蝉是防止后期貂蝉装备成型伤害起来之后,阿古朵和她的小动物成为充电宝,按掉嫦娥是防止一级被入侵野区,也是防止入侵野区后无法脱身。
明显蓝方有考虑到后期比赛的事情,看得出来蓝方是保守的,红方除了在ban位上下手之外,还要在最后两个位置进行counter。
ban掉了老夫子和夏洛特,选择了一手狂暴后羿,一给镜头,发现是一头红发的韩信。
狂暴后羿?
韩信以前跟你打游戏的时候基本不玩射手,如今选了个站桩射手,还带了一个狂暴,这下五楼的选择显而易见。
蓝方四楼拿下了东皇,这一下就让红方十分头疼,五楼也明白这局要针对的是谁,拿出了八戒。
只是没有想到,红方的法师最后选择了一手张良。
细看红方阵容,大乔马超镜后羿张良。
光是大核就有三个,中单势必只能选择放线把经济让给队友,并且面对有多段位移的公孙离可以有效的限制她。唯一怕的是蓝方的东皇,但只要大乔的圈放的时机好,那基本上东皇是吸不死后羿的。
蓝方阵容是公孙离阿古朵周瑜东皇八戒。
虽然在对抗路上马超打八戒差点意思,但马超的高机动性可以随时游走支援,加上中路放线,马超完全不用害怕,虽然张良对比周瑜来说清线较慢,但好在马超和大乔以及镜的清线能力都不弱,放线对于中单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狂暴后羿其实有很大的风险,也就是说,只要被针对,基本上是没有活路发育不起来的。
说实话,你感觉自己比上场的队员们还要紧张。
但也确实,开局不利,镜的红buff直接被阿古朵反掉,马超对线打不出大优势,野区守卫的同时被周瑜和八戒消耗掉了大半的血量,刚升二级的大乔随机应变选择了学二,将自己和还剩小半血的马超和张良送了回去。
东皇也在镜的蓝buff区横行霸道,后羿疲于对线无法去野区帮忙,如果去了,将会送出重要的一血。
前期确实是被对面欺负的太惨了,但好在有大乔,可以迅速脱离战场回复状态。
每次看到被东皇吸住的后羿,你的心就悬了起来,但还好大乔及时赶到拯救了仅剩一丝血皮的后羿。
甚至可以说,大乔永远滴神!
对面推进的阵容还是很恐怖的,仅仅五分钟,就推掉了双边的一塔。
但因为大乔在,红方的战绩还不算难看,但想要赢,除了发育后期发力,就只能是大乔带着队友们转线。
红方选择了第二条,转线的速度很快,但面对推进和守塔能力都很强的阵容,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比赛进行到二十分钟,最重要的风暴龙王被被蓝方开启,红方的打野镜在周围跃跃欲试骚扰着蓝方,大乔占好视野,在风暴龙王还剩七千血的时候将正在清线的队友召唤到了龙坑里,一二三四……
后羿呢!?
后羿没有跟着大招传送过来,眼看着大乔的大招即将结束、马上要到惩戒的斩杀线,后羿还是没有选择传送,而是在瞄准龙坑后,抬手,放出一只喜鹊……
“Yourteamhasreclaimedthecrucialkill!”
你在后台观战看到这一幕简直要激动得跳起来!
风暴龙王的抢夺成功无疑是加快了比赛的进度,在buff的加持下,红方一路推掉了蓝方的所有高地塔,顺利的拿下比赛。
赢了!
中场休息选手下台,你雀跃的一把抱住了韩信。
“韩信,你们赢了!”
那瞬间让韩信恍惚的感觉,好像回到了两年前他带你上了最强王者的那一把,那一把同样赢的很艰难,但好在阿召的大乔玩的漂亮,救了他和队友们好几次,转线的策略也清晰无比,韩信夸了阿召,阿召高兴得小脸通红,扑到韩信身上像个树袋熊一样挂着,水灵灵的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他。
画面重叠,让韩信有些晕眩,下一秒他低头,吻在了你的唇上。
你被他这一举动吓懵了,愣在了原地连推开都忘了。
“哇!原来阿召姐和信哥是这样的关系!”队员们的惊讶声将你的魂拽了回来,你连忙推开他向后退了两步。
“你干嘛?”
“想你了。”他的声音很疲惫,刚刚的高度紧张让他的手腕有些疼痛,活动了下便不去在意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啦,你们打得真的好,尤其小木的大乔,玩得太漂亮了!”你冲他们竖起大拇指,他们却抿着嘴笑得一脸八卦。
得,这下是彻底误会了。
后面的几场比赛,韩信像是开了挂一样,甚至连着两场玩的大乔都成了MVP,最后一局决胜局,韩信又一次上演了一击制胜,百里守约的一个二完美的抢到了风暴龙王,而后顺利的赢得了比赛。
他在台上微笑着看向后台休息室的你,全然不顾此刻正在直播的现场舞台。
你不知怎么突然很想落泪。
原来圆梦的一刻是那样的激动人心,就算是你已经不喜欢他了,但依旧还是会因为这样的氛围落泪。
你突然就很怀念以前的日子,那个时候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游戏玩家。
是自己的愚昧和迟钝让他失去了阿召,挽回的话也说了很多,可是阿召冷静的目光中,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她对他已经可以像朋友一样坦诚了,可是他又该怎么放下她呢……
明明,是为了阿召才成为职业选手的。
阿召喜欢打游戏,阿召也知道他喜欢打游戏,如果他赢了就一定可以让阿召看到他……只是她已经是股东了,如今是自己配不上他了。
fmvp很是奇怪的被他给了大乔,问其原因他说是因为自己喜欢。
千万人中,只有阿召能够让韩信不辞千里来到她身边,也只有阿召,是他最想跟着一起回家的人。
恍然间,他好像看到了阿召在向他微笑,一如那个初次见面的下午,机场里的阳光洒在阿召身上,好像沐浴了阳光的神祗,令他悸动不已……
〈到达胜利之前,无法回头。〉END
我死了,死在了建昭三十六年的新年之际。我知道我死了,因为是我自己咽下了那一瓶收了多年的鹤顶红,剧痛袭来,我看着在华丽又冰冷的床榻上的我自己的尸体,缓缓的出了凤仪宫。
我还得去看一个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但我把他当做我亲生孩子一般对待。他母妃淳婕妤武猗穗生下他后身子太弱,没有一个月便去了,我便请求皇帝抱来了他,那时的他,身体太不好了,我整夜整夜地抱着他一刻不敢离手,我怕他去找他离世的母妃,我怕他母妃怪我没好好照顾他。后来,还是被我养大了,成了家,回宫的日子还会缠着我讲夫妻之间的琐事。
我还得去看看后宫的嫔妃们,之后呀,凤仪宫可没有热茶了……
我十六岁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成了他的侧妃,先帝驾崩后,太子继位,封了我一个德妃的位分。他没有正妃,也没有立皇后,只册封了妃位之首的三妃,我易珊绫易德妃,云芳瑾云贤妃和童欢容童淑妃。童欢容她很漂亮,皇帝很宠爱她。我俩从潜邸时便是知心好友,还有当时的武贵嫔武猗穗,她俩可是常常来我的未央宫讨茶喝呢。后来,皇帝立后了,太后和大臣向他施压,后宫不可一日无后,天下也不能一日没有国母。我以为会是欢容,但是我忘了,还有一个婳妃郑馨予,她家世很好,皇帝伊始登基,地位不稳,前朝和太后的施压让他只能选择婳妃。
封后那天,我去拜访了欢容,她没有见我,我离开时听见了她的叹息,无奈又凄然。
我不喜欢婳皇后,她没办法处理好后宫的琐事,她不宽容,善妒。我在凤仪宫外跪了三个时辰后被皇帝扶起,看着他冰冷的眼神,我只能拉住他的手,劝他大局为重。她父亲手中兵权过重,只能忍着。皇帝是个好皇帝,体恤民情,治理国事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只是尚且年轻,如今只有蛰伏。皇帝性子冷淡,不多话,有什么都写在脸上,这一点还挺可爱的。皇帝对我很好,赏赐什么的从来不会比其他人少。我已经是仅次于贵妃之下的三妃。我已经很知足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猗穗是个安静性子,不会主动去争宠或者惹事。婳皇后平白无故地将她身边服侍的宫女杖责致死,一个月内让她罚跪在凤仪宫外三次,抄写宫规两次,我带着药膏去看望猗穗,她红着眼对我说她快受不了了。我轻轻地在她肿胀的手腕处涂抹药膏,心中一阵酸涩,掉下泪来。
那晚凤仪宫喧闹无比,皇帝也被惊动了,婳皇后身边的宫女说看出晚膳有问题便传来了太医细看,晚膳中被人下了红麝粉,一种能让女子不孕的毒药。掖庭很快查出了是猗穗做的。我和欢容在圣宸宫为她求了很久的情,皇帝叹了口气,把她贬为了容华。
欢容升了贵妃,赐号媚,我自然是为她欣喜的。只是婳皇后也越发过分了起来。皇帝登基后,后宫嫔妃没有多少,掖庭请示太后之后便开始着手操办选秀,我最记得异国贡女朵希黛是那一批新人中最漂亮聪慧的一个。没过多久,贤妃怀孕了,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婳皇后疯了一样逮住人就咬,将贤妃贬为妃位,云芳瑾接旨后独自在宫中自请禁足了一月,她是个能忍的,本就家世不好,进宫前也只是一名侍妾,那段日子,大家都不好过。
几月之后,朵希黛怀孕了,她知道自己异国女子的身份低微,上门请求欢容的庇护,欢容答应了。我看着她艳丽的脸庞,回想起选秀时的惊鸿一瞥,远在他乡,没有亲人的陪伴,我也只好再多一些关怀给她。
贤妃生下了一名女孩,取名琅簪,皇帝很开心,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朵希黛生产艰险异常,我在殿外听着她的痛呼,抓紧了欢容的衣袖,欢容的脸色也没多好,十几岁的年纪哪里见过妇人生产的艰险。一夜过后,皇帝的第一个儿子降生了。
婳皇后有孕了,欢容却被奸人所害终身不能有孕,我和猗穗只能日日陪在她身边。
我在未央宫殿外站着,想了半晌也想不起来二皇子的生母,太久了,久到,我已经狠不起当时的人了。
婳皇后生了一个公主,取名嫣宁。不久后,婳皇后父亲去世,她愚钝无能,在后宫中毒害妃嫔,害得欢容容貌被毁,朵希黛再不能有孕,造谣我祸乱朝纲……终于被皇帝废了后。
欢容当了皇后,第一件事就是升了我的位分,我成了易贵妃。
后来啊,欢容对废后郑馨予用了毒,满朝文武纷纷请奏皇帝废除德行有缺的皇后。
皇帝整日都在圣宸宫待着,谁也不见,凤仪宫被封,猗穗急得每日往我的未央宫跑。
太后娘娘出面了,皇帝不得不废后,欢容被贬为了媚妃,并禁足半年。
皇帝将后宫的事全权交给了我,我也开始频繁地被叫进太后的建章宫。太后娘娘是个机敏的人,保养的很好,皇帝不苟言笑的样子像极了她。后来,我窥探到了她与前朝梅妃的一些往事,奉天楼里掩藏的秘密。我没有往深处去想,毕竟,这不是我该插手的了。
我怀孕了,皇帝下了早朝就往我宫里来,交代太医各种事宜,还说什么想办法让皇嗣多像他一点,别像他母妃一般蠢。我抱怨他不给我一丝情面,皇帝笑出了声,揽着我坐了很久很久。
怀孕期间他日日来看我,欢容和猗穗也陪着我,我也差点被人毒害滑胎,贼人也被打入冷宫。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平安,幸福。
欢容没了,是一个我都不曾眼熟的嫔妃干的。我在房中刺绣,听闻大澈殿传来的哭声,生生扯断了手中的绣品,那是我准备送给欢容的。
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来传达了圣旨,我被封为皇后了,封号是懿。
那年是我进宫的第三年。
郑馨予也死了,被朵希黛毒杀了,我为朵希黛求了情,也还是没拗过朝堂给的压力,朵希黛被贬为了庶人进了冷宫。我还记得那日她对我再三请求照看她的孩子们,我答应了。
我顺利地生下皇帝的第七个儿子,取名天煋,我请求皇帝把朵希黛的孩子交给我抚养,皇帝答应了,他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我的脸庞让我注意休息,我应了声,侍奉他睡去了。
第二日我去皇子所看了朵希黛的孩子们,一旁的嬷嬷抱着小公主路过行礼,我让她站住,嬷嬷战战兢兢地停下,我拉下襁褓看着小公主的脸庞,这是郑馨予的女儿,那个蠢女人的血脉。我撒开手,却被嫣宁握住手指,我心软了,孩子知道些什么……那天,除了我亲生儿子,我的凤仪宫里多了两位皇子,一位公主。
后宫中永远不缺斗争和蠢材,我整日在凤仪宫中看她们争吵不休,乏得很。皇帝最近老宿在我这儿,太后颇有微词,我也懒得去理了。孩子们一日比一日闹腾,更别说我又与他们添了一位小妹妹,整日围着她玩闹。皇帝也难得调笑我宫里比养皇子的重华宫还热闹。
猗穗也有了身孕,皇帝给她升了位分,让我拟个封号给她,我在掖庭中挑选几日,终于定了个淳字。
猗穗早产那天,是个下雪天,很冷,我坐在瑶倾宫殿内,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女们忙碌。皇帝还没来……
九皇子出生了,名字是我取的,叫安珺。他很小,哭声像小猫一样微弱,我抱着他在暖房坐了很长的时辰,皇帝才匆匆赶来,猗穗身子已经不好了。
我失去了猗穗。皇帝把安珺给我抚养,我夜夜抱着他,从不假手于人。他太小了,我怎么养得活啊……我开始每日去奉天楼给他祈福,祈祷我的孩子们个个平安健康。老天开了眼,安珺体质虽然不好,但好歹活下来了。
云贤妃也病重去了,从潜邸出来的也只剩下我一个。皇帝每日都会来凤仪宫,帝后和睦,前朝和民间乐得接受。我又有了孩子,可是这一次,却是在六个月的时候落了胎。我悲痛欲绝。皇帝震怒,下令掖庭彻查,我的孩子们那段日子里生怕惹我难过,在重华宫里很听话,嫣宁夜里还特意跑来我殿中陪我睡觉。
掖庭查出了毒害我的真凶,御女吴欣蔚。皇帝把她打入了冷宫,迁怒于她的族人。我也第一次杀了人。我去了冷宫,给了她一瓶毒药。
后来,我又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聪明伶俐。皇帝特别喜爱小儿子,抱着他不撒手。
我来到了伏莘宫长生殿里,阿凝啊阿凝……陶凝是我一手扶持出来的人,记得她刚入宫,家境不好,处处受人制肘,我看得出她眼里的不甘,我开始接济她,一点一点教她……她从最低的更衣爬到如今元淑妃的位置,手里也沾了不少血,更多的却是替我扫除的障碍,我问过她,为什么这么帮我,她笑着说:娘娘待我恩重如山,嫔妾怎么都是值得的。再怎么小心,她也中了招,不能有孩子了。我把三公主青云交给她抚养,她是个很好的母亲。阿凝啊阿凝,以后没有我了,你自己也得好好的啊,把自己身体养好点,我可没有仙桃浆再给你了。
我转身进了关雎宫。瑜德妃闻清鸾是个长不大的小孩,进宫十三年了,还是像个双十少女一般整日跑跑跳跳,我也着实喜欢她的性子,那是我们都不曾有过的天真无邪。清鸾啊,以后和阿凝好好陪着皇帝,他脾气臭,你们也知道,惹不起咱们就躲啊。小公主才八岁,你得好好把她抚养长大啊,像她六姐姐那样英姿飒爽也好,像她七姐姐那样温婉贤淑也好,女孩子嘛,皇帝都是喜欢的。
皇帝……皇帝今天没有去后宫,宿在了圣宸宫里。我飘进了圣宸宫,御前侍奉的赵公公忙着打瞌睡,我笑了笑,进了门。
他还是那样,忙起来不知道时辰的,我看着他一只手里捏着册子,一只手撑着头打盹,不由得酸了酸鼻子。我爱他吗?我不止一次问过我自己,我嫁给他是家族安排,我为他生儿育女是我的责任,我爱他吗?他爱我吗?我问过他这个问题,夜里我在他的臂弯处问过,他说才不爱我这样问问题的蠢女人,眼里却有了一丝心虚。
我看着他鬓边的白发,伸出手却是扑了个空。
“皇上啊,以后别再老拉着个脸了,多笑笑,大臣们都被你吓得不敢说话,更别说妃子了,你脾气太暴躁了,老了就收敛一下,咱们的孩子都不是你这脾气啊,你别老冷着脸了,多陪陪孩子们,啊?”
“梨膏糖我吩咐冬儿做了好些,太医我也叮嘱过了,大冬天的你也是不服老,不多穿点就去上朝,等哪天病倒了,可没有凤仪宫让你躺了啊……”
“宫里还有两个小公主没嫁出去呢,我走了,你可得好好给她们挑人家,可不能让她们委屈了,平凡女儿家都是有娘家撑腰呢,你也得健健康康的给咱们受委屈的女儿撑腰不是?”
“当年太后娘娘临走之际还拉着我去了奉天楼,如今我也要走了,奉天楼的阿檀还记得吗?她是个好女人,我没让她进宫,也许是我的私心吧,她这么单纯又圣洁的神女,不适合皇宫,我放她走了,她成了保护一方水土的神女呢,估摸着她也要来接我了”
“……皇上,我想欢容和猗穗了……”
“要是想我了,你就去御花园看看梅花吧……”
“不准欺负我的孩子们,别凶他们。”
“再见。”
“珊绫……”帝皇不知为何留下一滴泪来。
建昭三十六年初,懿皇后薨世。帝悲痛欲绝,令葬于皇陵。
小太监如同往常一般在圣宸宫打扫,皇帝匆匆赶来,惊得他慌忙行礼,皇帝没有理会他,在圣宸宫翻找一会,翻出一支钗来,皇帝宝贝似的握住它,转身离开。小太监惊奇地问资历最久的赵公公,赵公公说那是先皇后最喜爱的一支钗,也是先皇后嫁于皇帝那晚,皇帝亲手给她的钗。
那支钗上,没有璀璨的宝石,也没有耀眼的明珠。有的只是一只奇怪的凤凰……皇帝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他亲手做的钗,在得知马球会上惊鸿一瞥的易家女儿将嫁予自己的时候,埋头数月得来的钗。
飞机上画螺蛳粉,空姐:我仿佛闻到了臭味…
【手绘飞机垃圾袋No.14.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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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广西旅行啦~
早就听说南宁有各种好吃的,
立马约了朋友来了一次美食之旅~
螺蛳粉、老友粉、柠檬鸭、卷筒粉、螺丝鸭脚煲、牛杂…在飞机上自然还是用垃圾袋画了一张,
空姐看我在画画,
问我是不是画南宁的吃的,
感觉隔着屏幕都闻到了酸笋味…
下一站:西安
你们还想我画哪个城市?
喜欢点个吧~感恩
《不红就要继承家业[重生]》
作者:长生君
文案:
重生了的池斐然,为了保命麻溜的滚进了娱乐圈。
刚跟影帝容晋合作了一把,就被莫名炒了CP。
「你们看然然!他唱歌时候从来没笑的那么甜过!」
池斐然一脸懵逼,他上张EP是丧逼情歌总汇啊!
都是失恋被甩,被三,备胎,难道一边笑一边当备胎吗!科学吗!
容晋:“……”
原来他喜欢我……
容影帝出道这些年还是头次被传同性绯闻,然后CP就炒糊了。
池斐然每天就看自己不是被饭局,就是被包养,黑料要用集装箱批发。
直到有一天,强大的网友终于8出了他亲爹是谁,后爹是谁……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网友A感叹:“红不了就要回去继承家业当总裁...
网友A感叹:“红不了就要回去继承家业当总裁了,真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