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的推荐LOFTER(乐乎)

晚上因为作文交太晚而被老师判零分的联想。

不介意的话,我就开始吐槽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判零分。

其实也没那么难受,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比较担心的是,明天老师的态度。但我都是个在校长进来时还不交作业的人了,又何必苦恼这个呢?说到底,还是我妈会难受。

但我没什么意见。哪怕是期末了,也想尝试一些"别人眼中我"的感觉。

——而且,这篇作文,没有一个字是真的。我还改了三遍。

——去你妈的。现在学校净特么扯淡,写什么狗屁玩意儿?

我特么从没...

我特么从没见过我表妹!我见我姑的时候"她"连个受精卵都不是!灯笼怎么做的?

——谁他妈想知道。谁他妈去查。

呵呵。要真特么选上个一二等奖,我当场实名吐槽评选部。

你biang个草泥马的,谁教我真情实感写的作文,谁就是对我说"写作文嘛,就编就行"。

上网上找个同人文都比那真情实感。

今天考试,有道题:

大学生XXX虚情假意的演讲感动了现场的评委们,他们把奖颁给了XXX。

没错呀?难道不虚假吗?

抒情文不是编。比起编的抒情文,我更愿意去看议论文。

写了一篇作文,就是短篇小说之类的。主角都给你定好了,剧情也给你讲完了。老套的强行抒情情节。

那还写你妈呢。

我可不希望未来的文学作品都变成春晚小品。

嗯。同人文是个好东西。

(有照片参考)

lof跑路的米娜桑可以去我的wb:多吃蔬菜均衡膳食有助通便

喝茶水正在逐步同步wb

我暂时不打算跑路lof,(有东西更的话)lof以后也会更

人调整得差不多了!谢谢各位!

20230307编辑:

临门一脚,我先说一下给各位避个雷也相当于是。

生成类ai滥用、大规模试投,获利的只有资本自己,而创作者、读者、包括ai研发团队和ai自己(不只是生成类ai,处理类的、监测类的ai也会被连带),大家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只会越来越扭曲。

重复,我抵制的是生成类ai滥用和大规模试投,不抵制ai研发。

技术方面可以进行有一定规模的试投了,但是法律方面还不完善,所以现在生成类ai步入家家户户还是为时过早。

ai是科技的大势所趋,生成类ai和克隆技术具有相对类似的伦理问题,想解决ai带来的负面问题,必须要首先完备法律法规。

以上是我在ai方面的立场,虽然这种东西和我写的文儿没有关系,我又没有在文儿里输出观点的必要,但是还是说一下好了,有介意这个的可以避雷。

anyway,从抵制生成类ai开始抵制ai也是情理所在,思想是自由的嘛,有支持就会有反对,有反对就会有支持啦

阿尔弗雷德感觉自己被人铐住了手,蒙着脑袋摁在了椅子上。

在确保他坐得安安稳稳后,押送他的人相当粗暴地将他头上的头罩拽掉了。所幸灯光不算明亮,他眼前模糊得不算厉害,只需几秒就缓过了神。

不出意外地,他看见伊万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对面,身后站着拿着枪的UN和娜塔莎。

“所以我们又见面了,阿尔弗雷德·f·琼斯。”

“什么?我有八辈子都没听人叫过我的全名了。”阿尔弗雷德夸张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经典的叫全名放狠话环节吗?伊万·布拉金斯...

“什么?我有八辈子都没听人叫过我的全名了。”阿尔弗雷德夸张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经典的叫全名放狠话环节吗?伊万·布拉金斯基?”

“KORUKORU~”伊万身后黑气弥漫,“现在我完全控制住你了,除了乖乖交给我冬妮娅外,你别无选择。”

“当然了,臭狗熊。”阿尔弗雷德低下头,像是经受了什么屈辱似的,“可恶,要不是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伊万笑得更灿烂了,“如果可以拍照的话……”

“你没有考虑到我已经挣脱手铐了!”阿尔弗雷德邪魅一笑,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腕,将手铐扔到了伊万面前。

与此同时,阿尔弗雷德身后的看守者莱维斯和托里斯几乎同时把枪一左一右地怼到了他两边的太阳穴上。

“真有才啊,二肥。”伊万挑了挑眉,“但是你也没想到我在椅子上涂了工业胶水吧。你现在可就坐在上面哦~”

阿尔弗雷德惊慌地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完完全全被黏在椅子上了。

“真细致啊,布拉金斯基。”阿尔弗雷德冷哼一声。

“KORUKORU,谢谢夸奖~”

“不过你没想到我现在的看守者其实是在你家分别潜伏了46年和51年之久的卧底吧?”

一瞬间,莱维斯和托里斯就将身上的红色徽章摘下,带上了有着NATO标识的蓝色袖章,枪口直对着正皱眉的伊万。

还没等陷入贤者时刻的UN对自己问完“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他已经下意识和娜塔莎一起将枪口对准了对面的阿尔弗雷德一行。

场上陷入了十分焦灼的状态,两方互相僵持着。不过所幸这种僵没持续多久,因为伊万率先发话了:

“还挺有先见之明的,琼斯先生。”他将双手向下摁了摁,示意UN和娜塔莎放下枪。他们照做了,而对方也是同样。

“然而你没预料到我已经知道这一点了,”伊万的眼中闪过三分漫不经心三分讥笑三分薄凉与一分嘲讽,让UN不得不惊呼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王耀家总裁的必备扇形眼。

“我是在给他们办五险一金的时候发现的,”伊万淡定地接着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早餐的烤土豆里加了延迟发作的毒药。”

此话一出,毒药当场发作,莱维斯和托里斯两眼一翻,如挺尸般“咚”地一下砸到了地上,口中吐出了朵朵莲花,莲花中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婚纱版弗朗西斯的身影。

与此同时,UN眼睁睁地看着娜塔莎从包里掏出三个还没吃的烤土豆,毫不留恋地抛到了一边。

神tm的口吐莲花,神tm的婚纱版弗朗西斯,神tm的剧情。

“其实我留了一手,一碗不拉金丝鸡。”阿尔弗雷德看都不看挺尸的两人,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所以我通知了亚瑟,提前准备好了死扛给他们喂下去催吐。”

UN和娜塔莎面面相觑——怎么?以毒攻毒是吧?

“但你没想到这个……”伊万突然暴起,以一个十分标准的花滑姿势将魔法水管刺进了阿尔弗雷德的心脏处(鬼知道为什么水管可以捅进人的身体里)。

“啊哈!hero就知道你要这么干!”鲜血从中涌出染红了衣服,但阿尔弗雷德却笑得猖狂,“不过你不知道我把心脏挪到了身体的另一个部位,我才不告诉你呢~E→mo↗tion↘alda→ma↗ge↘→!”

UN有些麻木了,接下来干什么他都不会意外了。

“你才是没想到我会把没气常温的可乐通过水管连进你的身体里吧。”伊万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期待着阿尔弗雷德痛苦的表情。

“……我早料到了,”然而阿尔弗雷德却并未如他的愿,反而勾起了一个如耐克般标准的笑,“所以我提前在身体里装了注气机和制冷器。”

……不,这还是有点意外的。UN想。

“我就知道你会安装这些,但你不知道我会绑架你的自由导师(?)弗朗西斯!”伊万猛地向一旁的电视一指,其中播放着弗朗西斯被五花大绑而不断挣扎的监控直播。

“拜托,伊万。”阿尔弗雷德嗤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没想到?”

“我今早就把亚瑟最近在不断尝试的仰望星空派给了弗朗西斯,助他去到真正自由的天堂。没想到吧?这样你就没法对我施压了。”

监控里,弗朗西斯头一歪,似乎还能看见裸着的灵魂高喊着自由飞离了身体。

“然而你没想到除了绑架你的自由导师,我还绑架了你的男朋友!”伊万也不慌,又朝着电视一指,一个被罩着头的窈窕身姿出现在画面上。

阿尔弗雷德慌了一瞬,但一瞬间又变回了得意,“但你没想到我的男朋友也是你的男朋友!”

伊万一惊,一转头就对上了干翻守卫自己摘掉头罩并像个二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嫌弃地数着他钱包里的钱的王耀的脸。

“你不知道他其实不是我男朋友吧?”伊万故意顿了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因为我不是伊万·布拉金斯基。”

“我其实是——”他拽着自己的脸猛地一扯,先是露出易容背后那双带着得意的祖母绿眼睛,随后瞬间就换下了易容装备,“你的养父(?)亚瑟·柯克兰。”

娜塔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吓得旁边的UN连忙去把她扶起来。

“好吧,其实你也没想到我不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扭曲,他也把脸上的易容一拽,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杯红酒拿着,背后仿佛带上了玫瑰背景:“我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哦。”

“你不是黏在椅子上了吗??”UN感觉自己一辈子的槽都要在这里吐完了。

“但是你没想到……”亚瑟面目狰狞地开口。

“但是他们没想到背后还有人在虎视——”由一本正经本田菊,眯眼兴奋费里西安诺和面露胃疼的路德维希组成的突袭军团刚一出场,就被亚瑟一句不耐烦的“嘘——”给堵住了。

“逃班逃了这么多人,UN会发现的!”亚瑟竖起眉毛指责道。

“ver~抱歉,那我们换个地方玩。”费里西安诺带着自己的天团遗憾退场。

UN:So?歪欧油达不溜哎爱辽爱辽鼻姨……(Youwillbe……)

“我想我要走了。”UN勉强安抚好自己的情绪,把枪扛到肩头,第n次在心里敲起了电子木鱼。

“等等!”弗朗西斯转了一个华丽的七周半到他面前,把红酒杯怼在他的嘴上,深情地看着他:“你不能走。”

“为什么?”UN冷漠以对。

“因为你不知道——”不知何时联五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起瞪着他,“这是个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UN垂死病中危坐起,脸色极其难看,感觉自己好像连夜赶了五天五夜的文件那样崩溃,“这个梦也太奇怪了。”

“是啊,太奇怪了。”五个睡着的人醒过来,从身后拍拍他的肩,一起回复了他。

UN僵硬地转头,发现五大流……不是,五位大爷正一脸朦胧地从他办公室配备的用来休息的大床上起身,然后挨个走出了门。临走前每人还不忘撂下一句不同风格的勉励,总的来说就一个中心思想:“小优恩加油干,我们的工作全靠你了!”

呵呵,原来不是他感觉,是他真的给这几位批了五天五夜的文件然后昏过去了啊。

md,工作就是狗屎。

UN面无表情地想着,身后不断漫上名为“社畜的怨念“的黑气,手上的力度甚至大到折断了一只钢笔。

压榨员工的上司也是。

原文来自包容万物恒河水(科普文)

再强调一下,冈本只谈“核电站氚排放量”就是偷换概念+纯粹不要脸。碳-14、锶-90、钴-60、铯-137和碘-129等60多种核素呢?为什么不提呢?

科普文一篇,全面打脸洗地文,欢迎转发。

通常,在日常运行中用于冷却核电站然后排放到环境中的水与核反应堆燃料堆芯没有直接接触。相比之下,福岛灾难产生的受污染的水直接接触了三个反应堆熔化的核心污染物,因此受到许多放射性核素的严重污染。

换句话说,将一般正常运行......

换句话说,将一般正常运行的核电站的核废水与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核污水进行比较,低情商的说法:“这是不合适的”,高情商的说法:“你是不是觉得广岛和长崎还不够热?”

根据冈本政府的最新报告,在福岛现有的核水箱中发现了62种放射性同位素,氚的放射性同位素浓度达到约860TBq,这一水平远超可接受标准。

福岛核电站中残留了大量锶-90,这是一种放射性物质,在正常运行的核电站排放到环境中的水中通常含有微量元素。锶-90是最危险的放射性核素之一。与钙一样,它很容易被人体吸收并沉积在骨骼中,导致患白血病或血癌的风险更高。根据东京电力公司的公开文件,通过高级液体处理系统(ALPS)系统处理的65,000吨水的锶-90含量超过监管标准100倍,其中在福岛第一核电站的一部分超过20,000倍。发表在《科学报告2017》上的一项调查研究表明,人体接触锶-90可能导致DNA双链断裂。这可能会导致严重的遗传损伤并引发癌症。

福岛污水含有半衰期为5,730年的碳-14。碳-14很容易掺入蛋白质、核酸,特别是DNA等细胞成分,导致它们受损,从而导致细胞死亡和生物物质的世代遗传突变。

此外,福岛核反应堆每个污水箱储存的放射性核素也不尽相同。冈本政府在还未进行二次处理的情况下就断定ALPS处理可以将碘-129和锶-90等放射性核素的浓度降低到其去污目标水平是否为时过早?

未来几年能否完成二次处理,仍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重点是冈本准备排放明显更多的较重同位素,这些更重的元素生物富集效应明显,危害更大(新闻里提到海产体内超标的也往往都是重金属同位素)。即使完成,冈本政府也需要通过独立核查透明公开处理水的辐射水平,确保危险放射性核素浓度真正达到不可检测水平。

但是以上冈本政府都没有做,只是指派一些媒体强调冈本排放的自然界本身存在更多、半衰期更短的轻同位素是安全的,对真正问题避而不谈。

同时,洗地的人还爱提“国际原子能组织认可”,但是,国际原子能机构对ALPS(多核素处理系统)运行进行的全面调查,完全忽视了高度消耗燃料废物的存在——每10天近1000立方米的新增污染水量。此外,排放计划未能按照国际法的要求进行全面的环境影响评估,存在对邻国边境造成危害的风险。

现在冈本又开始用老掉牙的素材洗地了,大家也可以观察一下,在简中平台替冈本核污水洗地的都是些什么成分,外务省洗地预算700亿日元呢。

将福岛核污水排入太平洋海域的有关安排,无视科学证据,无视公众意见,也侵犯了冈本和太平洋周边地区居民的基本权利。冈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声称“排污入海是唯一可作业的选项”,这进一步反映了自2011年福岛核事故以来的情况长期以来,福岛核电站的原有方案本质上已经失败,持续增加的核污水造成了多层核危机。

冈本政府一再为福岛核污染水“洗白”,号称水质无害、排放有理,把排海当作处置核污染水唯一选项,然而事实却一再打脸。

国际社会有很多声音质疑,如果核污染水真的像日方说的那样安全无害,那么为什么日方不直接向国内的湖泊排放(例如福岛境内的冈本第四大湖猪代苗湖,完全可以容纳福岛核污水)?为什么还要执意修建并急于启动排海隧道?对此冈本自己的专家委员会给出的答案很明确:排海最省钱,对冈本自己的污染风险最小。这种为了自己省钱却让全世界埋单的做法,是极端自私和不负责任的行为。

海洋是全世界的公共财产,不是冈本的下水道。关于福岛核污染水处置问题,日方并非别无选择。冈本经济产业省曾提出过5种方案,邻国专家也提出过长期储存等更为安全稳妥的方案,对环境影响最小的方式是长期储存并等待更先进的可用处理技术。该技术应包括调整三重氢(氚)的措施,使原料集中到适合长期储存的固化成型形式中。这是冈本目前尚未实施的可替代方案。

在生态安全面前,冈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给出了最便宜的选项——将核污染物倾倒进太平洋。毕竟,长期的储存和处理成本可能会产生数百亿美元的费用。目前污水的储存费用每年高达1000亿日元。东京电力公司曾在2019年承认还有额外的储备罐空间,与冈本政府声称储存容量爆满的说法相矛盾。

冈本政府在没有充分论证其他处置方案的情况下,单方面决定将核污染水向海洋一排了之,这种为了本国私利,损害全人类共同利益的做法,说服不了国内外民众,只会让冈本蒙羞,让周边国家及太平洋岛国的民众受害,让冈本进一步失信于国际社会。

#冈本核污染水下午排入海洋#

贴一下图恒宇的官方资料设定。百度百科那个生日是不对的,他是2010年11月1日出生。

抛砖引玉一下:

1.一个犹太LGBT,去了一趟泰国,变成了犹大

2.却看到华盛顿拨马向前,甩出一截麻绳,这麻绳现在天上晃了一晃,便化做一道金光直冲老酋长,那印第安老酋长叫一声:"苦也",便被捉了回去,剥了头皮做了一对靴子

3.米粒尖红洲和蓝洲互相发送难民导致塞里斯出口客车大幅度上涨

4.棉花田里的西瓜比较甜

5.犹太人洗澡不用买肥皂,只要去奥斯维辛转一圈就好了

众所周知,换个体位等于换个人

(没有地图炮的意思

我今只办三件事:让你哭,让你哭,还是让你哭。

总之,是中露虚无荒诞科幻爱情故事。

*

人一生中总得有个日子是特别的,不是说生日,生日每年都有。并且,特别的事情不一定就要发生在生日的时候,也可以是别人的生日,或者一个节日,又或者是个普通的日子。重点是,它一定要特别,这天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大事,会影响人接下来的全部生命,这样的日子——才是人生中最特别的日子。

他才转身,短发的男孩已经穿戴整齐,出来时又带上了门。

“嘉龙感冒还没好,”他说,“哥,我帮你做点什么?”

“给小梅准备个沙拉吧。”王耀自己喝掉一杯牛奶后说,“然后你随便,我出去一趟,要带点什么回来吗?”

“酸奶。”王濠镜说。

王耀穿好外套,在玄关拿了钥匙快速下楼。他的车停得很近,不到三分钟他已经到了现场。街角咖啡店的展示窗是最大受害者,玻璃和杯子散落一地,肇事车则正被拖上卡车,它的整个挡风玻璃都碎了,安全气囊也弹了出来,车前盖扭曲得好像不及格的成绩单。王耀不敢相信如此严重的车祸下他的车只是被划伤了。

交警在确认了他的驾照和车辆注册证件后,让王耀在另外两份文件上签字。

“那辆凯迪拉克撞得面目全非,”王耀将文件交还回去,说,“真是难以置信。”

“谁说不是呢!”交警是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大胡子,啤酒肚,鼻子红红的。

“但愿那位车主没有危险。”

“说到这个,”交警撇撇嘴,示意王耀看那边:“他好得很。”

顺着交警的目光,王耀看见一位身着卡其色立领风衣的男性就站在不远处,在王耀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王耀,并朝他走了过来。

那人身材挺拔,或许有六英尺多高,肩背宽阔;淡色的短发像某种金色的丝线,刘海稍微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双手背在身后,抿着嘴,然后朝王耀笑了笑。

此刻,交警已经离开去处理别的任务,王耀左右瞧看,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指了指自己:“请问,您是在对我笑吗?”

那人歪着头问:“不然会是谁呢?”

这动作表现在一个成年男性身上,如果他不是有着棱角刚毅的像俄罗斯文艺片演员的面容的话,那么还算可爱。

“我认识您吗?”王耀问。

“你认为呢?”

“不认识。”

“那么就不认识。”

王耀知道这世界上有人擅长把天聊死,比如眼前这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王耀,似乎想从他身上挖掘出什么秘密。王耀被他的盯得如芒刺背。

“我很遗憾,”王耀客气地说,“我是指您的车。”

“有什么遗憾的?它有很多替代品。”

“好吧……”王耀不想再同他讲话了,“好吧,圣诞快乐!再见!”

可王耀才走出两步,那人就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

“什——”王耀甚至根本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动的,“先生?我不认识您,请您放手。”

似乎是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悦,那男人收回了手,微微低着头,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哦!”王耀挑了挑眉,“好的,呃——”

“伊万,”那人说,“我叫伊万布拉金斯基。”

“布拉金斯基先生,”王耀强压着烦躁,说,“生日快乐!”

“谢谢。”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再见!”

王耀头也不回地上了公寓楼,他知道那人还在原地盯着看,而这让他感到一阵恶寒。诚然,那男人有着一张英俊的脸,英俊的脸,却有着长久的凄苦的神色;他刘海下那一双淡色的眼睛,也好似死者无光的状态,这一切都令人联想到寒冷的冬日、深蓝色的,寂静的黎明。在俄罗斯的文学作品里,黎明是发生悲剧的时刻:前夜冻僵的尸体总在黎明被发现、午夜短暂的温暖总是在黎明逐渐消散、黎明带来新的一天,新的寒冷和新的苦难。

伊万布拉金斯基。王耀默念这个名字——契诃夫悲剧里会出现的名字。

王濠镜把王耀的论文资料整理好,放在一侧的小桌上,随后在那张全家唯一能吃饭的桌上摆好了早饭。

“你去了挺久的,问题很严重?”濠镜问,并叫嘉龙起床。

客厅的角落,窗户旁边,摆着半人高的简陋的圣诞树,下面放了三个礼品盒。王耀看着它,小声说,我也不知道给你们什么礼物,一会自己拆吧。王濠镜笑了笑说,嗯。

王耀又从一沓文件中抽出几个,交给王濠镜:“明天你替我去把这几个费用缴上,我得去学校来不及了。你知道卡的密码。”

“放心吧。”

“今天回来我们去一趟超市,圣诞节总是有很多优惠……”

“好的。”

“嘉龙和晓梅像你这么省心就好了。”

“他们会长大的。”

“你只比他们大一岁。”

这时,次卧的门开了。女孩的长发染成了粉色,她已经化好妆,看得出准备去赴一场约会。

“早上好,圣诞快乐!”

王耀听到她的声音,刚想说我送了你们礼物,现在就可以拆开,但在看到女孩的穿着后,他的声音都提高了两个度。

“林晓梅!现在十二月,而你穿得好像要去泳装派对?!”

林晓梅显然是早就料到了王耀的反应,她没有理会,坐下吃了两口沙拉。

“外面在下雪。”主卧里走出的男孩还带着起床的鼻音,“过几天你就会变成我这样。”

王耀见男孩出来,拿了一盒药给他:早饭后吃一片。

“你感冒是因为被人泼了一身水,而我是要去参加艾米丽的圣诞舞会。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圣诞舞会?”王耀问,“晓梅,我们今天的安排是一起去墓园,不是去圣诞舞会。”

林晓梅用叉子戳着沙拉,小声说:“我不去。”

“我们每年都去的,晓梅。或许你可以考虑回来之后再去舞会——换一身衣服去。”

“每年都去。”女孩放下餐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每年都要在一个本来应该高高兴兴的节日去墓地;而且,大家都这么穿,这是我不明白的第二点,你为什么连我穿衣服也管。”

圣诞节的早晨王耀并不想跟林晓梅生气,尤其是十六岁的女孩,青春期,叛逆期,总之是最唯我独尊的时候。不仅如此,她最近也确实在跟王耀生气,她对考大学没有兴趣,而王耀认为她至少要把大学读完;他们此前已经发生了多次争吵,王耀本想借着圣诞节的礼物结束和妹妹的冷战。长久以来他们的沟通总是不欢而散,没有任何效果。

“去把衣服换了。”王耀以命令的语气讲。

“不。”

“林晓梅……”

“你什么都要管,”女孩拍着桌子站起来,皱着那漂亮的眉毛,“我穿衣服要管,我跟谁在一起要管,我吃什么也要管,你跟我爹恐怕只差一个称呼了!”

“坐下,林晓梅。”王耀感到头疼,不是抽象意义上的疼,而是货真价实的疼。

“我住在学校里住自在得多。”林晓梅说。

“你总是把我的朋友想得很坏。”

“事实如此。”

“你没有跟他们接触过,”林晓梅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愿意跟我沟通,你愿意跟我说说你的朋友,我或许能了解他们——坦白讲,他们就像上个世纪的嬉皮士一样,我不认为了解了就能觉得他们是好人。”王耀说,“而且我们每次说什么都会吵起来,林晓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跟我作对?!”

“我没有跟你作对,是你让我感到窒息!你没有了解过我,沟通是两个人平等进行的,可你只会指指点点,你说林晓梅,这件事应该这样这样这样,那件事应该那样那样那样,你好像什么都懂,好像在我面前故意羞辱我,让我显得愚蠢!你在我身上获得你当监护人的自尊心和控制欲!”林晓梅说,“而我对此表现出了不满!”

“不满就是穿超短裙?!”

“我喜欢!”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别管我!”

“不管你,你的学费自己能赚吗?你画画的工具颜料自己能买吗?你最喜欢的自在的学校宿舍一年多少钱你问过我吗?!”

“你瞧,你瞧,又是这套说辞,”林晓梅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濠镜和嘉龙,“你们俩为什么不说话?哦,他交了学费,他说了算对吧?”

两个男孩沉默着。

“圣诞节去墓地,照片上那个人你们见过吗?我们都不认识,却被逼着去纪念她。”林晓梅背好自己的挎包,“我真的……我没有办法不厌倦你!”

她气冲冲地走到门口,穿上鞋,开门,然后把门摔得震天响。

整个房间寂静无声,王嘉龙拿起面包片,问:“吵完了,我能吃早饭了吧?”

王耀摆摆手:“吃吧。墓园我自己去,你们不用去了。”

“哥,林晓梅是林晓梅,我是我。”王嘉龙说,“她不想去,不代表我不想去;她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你总是没有办法把我们三个分开来看待。”

“你也来指责我。”

“这话太独断了,我没有指责你……”

“好了,不要说了。”

王耀心烦意乱,决定单方面结束这场无休止无意义的家庭争论。

紧接着,门铃响了。

“可能是晓梅,她是不是忘了带钥匙。”王濠镜说着走向门口。

与此同时,一直仿佛没有睡醒的王嘉龙猛地抬起头,他阻止王濠镜:“别开门!”

王濠镜打开门后,深冬的冷气以肉眼可见的形态飘然进入屋内。

纽约的十二月不应该这么冷。

门外,高大的斯拉夫人自己推开了门,并走进来微笑着问好:“圣诞快乐,我来找王耀。”

从客厅里恰巧能看到玄关的情况,王耀探头瞧看,发现来的人是方才在楼下遇见的那位伊万布拉金斯基。先前在室外,王耀没有仔细观察他,如今他来到了王耀家里,虽不知原因,但王耀看清了他的模样:俄罗斯画家伊里亚·列宾的代表作之一《伊凡雷帝杀子》中,苍老的皇帝神色惊恐,怀里是他奄奄一息的儿子;伊万布拉金斯基令王耀联想到那面容哀愁、无奈的将死之人。他是皇帝得了白化病的孩子,苍白,病态,冰冷。

“布拉金斯基先生。”王耀皱着眉,他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姓名,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为什么会来我家里?”

“我来找你。”布拉金斯基说,“你还什么都不知道,没关系,你很快就会了解了。那是烤面包片吗?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他完全无视了王濠镜,径自走到小餐桌旁,拿起面包片,涂上果酱,大口吃起来;一小块面包片在他的大手里显得十分可怜,他的咀嚼很用力,瘦削而不协调的脸颊因为这个动作而生动起来。他很快拿起第二块,第三块,红色的果酱淌下嘴角,他抬手擦掉。

“覆盆子果酱,你自己做的对吗?我记得这个味道。”

面对这个不速之客,王耀恼怒之余又对他充满了好奇。他实在忍不住想问: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来找我?你到底是谁?

“你说此前吃过我做的覆盆子果酱……”王耀斟酌着词句,说,“但我们……半个小时前才认识的,对吧?”

布拉金斯基吃光了所有的面包片,并开始用汤匙解决小玻璃罐里三分之二的果酱。他的动作并不灵活,看起来很像一只努力获取蜂蜜的棕熊。王耀有些担心是不是此前的车祸导致他有一些内伤。

“对你来说,是的。”布拉金斯基回答王耀,“对我来说,不是。”

“OK……那么,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呢?”

男人停下了吞食果酱的动作,似乎在思考,又似乎不是。

“我……”布拉金斯基显然想说什么。

王濠镜小声问要不要报警,王耀摇了摇头;王嘉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根棒球棍,他蹑手蹑脚走到布拉金斯基身后,王耀来不及阻止,他已抬起球棍,猛击此人的后脑!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伊万布拉金斯基高大的身躯倒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他——”王耀紧张地去检查男人的状况,“闹出人命怎么办!”

王濠镜拉着王耀,王嘉龙拎着棒球棍,三个人急匆匆走向电梯。王耀后知后觉注意到他的两个弟弟都显得和平时有所不同,他们说话的语气,他们的表情、神态,都完全不一样,虽然顶着与以往相同的脸,却使人觉得内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人。

“这是怎么回事?”

昨夜,雪下了整晚,街道白茫茫一片。此刻他们还都穿着毛衣,王耀也没来得及拿上外套,三个人钻进停在门口的商务车,依旧是嘉龙和濠镜中间夹着王耀,在他们对面坐着的则是林晓梅。

“晓梅?”王耀眨眨眼,“你……你不是去参加舞会?啊,晓梅,我刚刚说话的语气确实不太好……”

女孩皱着眉。

“暂且不说这个林晓梅大冷天穿短裙短袖套卫衣,”林晓梅说,她的语气也与王耀所知的林晓梅不一样,“这个王耀竟然会道歉?瞧瞧这用词——我刚刚说话的语气不太好——哇哦,用这张脸说这样的话,这感觉太棒了。你能再说一句吗?就说对不起,宝贝。”

王耀想,这没什么,于是便复述了一次。

“对不起,宝贝。”

“哦!”林晓梅摸了摸自己的脸,陶醉着,“你们也试试。”

王濠镜摘下眼镜擦了擦,说:“我们没有这种爱好……虽然Alpha宇宙的老师也确实不会说这样的话就是了。”

“Alpha宇宙?”王耀捕捉到了他们谈话中的关键,“所以,所以我的弟弟妹妹们呢?现在跟我讲话的并不是我认识的他们对不对?”

“敏锐感倒是一点没变,”林晓梅侧躺在座椅上,“我怀疑这是名叫王耀的人的被动技能。”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去?”王耀问。

“暂时逃离伊万布拉金斯基,”濠镜解释说,“就像你推测的那样,我们来自平行世界,也就是另一个宇宙,Alpha宇宙。在那个宇宙里,你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科学家,我们是你的学生——你有很多学生。在你的带领下,团队解决了人类面临的严峻问题,饥荒,疾病,战争,等等。也是你发现了平行宇宙间跳跃的可行性。”

顿了顿,王濠镜继续说。

“人的肉体是三维结构,但思维不是。通过刺激人脑的特定位置来增强思维信号,这种信号又通过某些金属材料将能量扩大,形成量子阵列,我们称之为‘跳板’;借助跳板,我们就能将思维传送到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上去,就像现在你看到的我们,我们的身体在Alpha宇宙里,思维在当下的宇宙。”

“那原本的濠镜呢?”王耀问。

“还在这里,不过……他的感觉会像睡了一觉那样,当我离开后,你的‘濠镜’也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在平行世界中跳跃能得到什么?”王耀问。

林晓梅摆弄着自己粉色的头发,片刻后回答王耀:“信息资源。”

“比如我们想做一个实验,”她在找出纸笔,“这是实验的基础准备工作,它有十组数据,我们如果在单一宇宙中测试,需要将实验过程重复十次;假设一次实验需要3个小时能得到结果,那么十次数据就需要最少三十个小时,但当你能够跳跃到其他世界的自己身上,你就可以直接获得他的数据——说难听点叫窃取。”

王耀点点头。他明白林晓梅的举例,有些粗糙,但他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一组实验不会只有十组数据。

“这种捷径……不可能毫无代价。”王耀的本能告诉他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高频率平行跃迁对人脑的伤害不可逆。”王濠镜说,“这就像运动,正常情况下对我们的身体健康是有好处的,但无节制无止境的始终维持运动过程而不进行休息,人体就会被消耗殆尽,也就是累死。你……Alpha宇宙的你在这方面十分独断专行,你突破了科学研究最后的底线——人体实验。”

王耀沉默着听他们说。

“你——他找了几百个人,八到十二岁左右的孩子,他训练这些小孩,让他们掌握平行跃迁的方式,并帮助他获取更多的信息。在几百个实验体里,有位天赋异禀的小男孩,他的表现很突出,他也很听王耀的话,从不忤逆王耀的安排,无论王耀给他怎样艰难的任务,怎样逼迫他,他都顺从了……他在多年的实验中一次又一次突破自己的极限。记得吗,高频率跃迁对人脑的伤害不可逆,在二十四岁的生日当天,他终于崩溃了。”

“他在实验室里突然消失,两秒后又重新出现。他是物理意义上的消失和出现。王耀推测他在那一刻变成了量子态,他同时跃迁到全部的、千亿兆的宇宙里数不清的自己身上,然后又返回,从量子态重组成人。Alpha王耀告诉我们,他在一瞬间走上了真理祭坛,带回了无法传达给世人的巨量的知识,获得了无与伦比的能力,然后……他疯了。”

就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事,王耀忍不住说:“他杀了Alpha宇宙的王耀,对吧?他就是伊万布拉金斯基,他今天来找我了。这就是你们出现在这的原因。他是来杀我的。”

林晓梅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已经杀掉了很多个我?”

“两千七百四十九个世界里的王耀,都死在伊万布拉金斯基手上。他恨你。”

王耀觉得哪里不对劲。的确,按照眼前几个人给出的故事,布拉金斯基完全有理由憎恨他,他可以将这种愤懑发泄到所有宇宙的王耀身上,以千奇百怪的方式折磨他,杀死他,欣赏他的痛苦。但是……如果布拉金斯基只是在杀死他,不断杀死王耀,那么Alpha宇宙的林晓梅、王濠镜和王嘉龙冒着平行跃迁的风险救他就是不合理的,因为Alpha宇宙的王耀已经死了,他们何必在意其他宇宙的王耀的死活?

“你们显然不是那种会为每一个‘王耀’报仇的人对吧?”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

“我们希望某个世界的王耀能阻止伊万布拉金斯基。”

“阻止他什么?”

“他做了个东西。”一直忙着在电脑上写程序代码的王嘉龙突然说,“具体是什么——我们并不清楚,根据少得可怜的信息来推测那可能是一个高质量的空间黑洞,但没有人实际见过;它的用途我们也不清楚,但黑洞,总不会是造福人类的。布拉金斯基是个疯子,他造黑洞必定是要毁灭什么,时空之类的。”

“你们凭借一些没有根据的信息就判断他的目的是毁灭世界?”

“跟一个疯子没有道理可讲。”

“你们自觉很有道理吗?”

王嘉龙皱了皱眉,看着林晓梅,林晓梅耸耸肩,看向王濠镜,后者轻轻叹息,说:“Alpha王耀必然是对的,他教给我们的对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判断是他非常危险,而我们相信这种判断。”

“难以置信,你们都是那个王耀的信徒吗?他把你们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哇哦,”林晓梅说,“你没有把这个宇宙的林晓梅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吗,你给她买画具却不许她穿超短裙、你供她上学但是不许她纹身、你送她礼物保护她又强迫她去考自己不想去的大学,你希望她当个乖女孩而不是快乐的女孩……‘王耀’永远是一个样子。”

他突然无话可说。在这个瞬间,群山一样庞大的无力感和无奈向他袭来:他还有很多琐碎的生活事件没有处理,就算布拉金斯基今晚将会杀掉他并毁灭所有宇宙,恐怕也不能阻止他继续在一团乱麻的生活里跌跌撞撞。世界就要毁灭,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Alpha王耀,我没办法帮你们。”王耀斩钉截铁道。

“的确,你不是他,也一点不像他。”王濠镜说,他看着王耀,“Alpha王耀是坚定而杰出的,他有着人类最为珍贵的品德,总是能看到别人没有察觉到的细微的因素,他是所向披靡的棋手。”

“可他死了,大概死得非常惨吧。”王耀无情地揭露事实。

“如果能用成百上千个宇宙里的王耀去换一个Alpha王耀,那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王耀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车里的所有人都沉默着,像极了早餐时的争执。王耀忍不住想,他们的争吵在所有宇宙里都有吗?那么会不会有一个宇宙,他能够比现在好一些,优秀一些,能获得弟弟妹妹的敬爱,姐姐王春燕没有去世,他的论文写得很顺利,然后他们一家人过个温暖的圣诞节?

车子在行驶过程中颠簸了两下,跟着,所有人都感觉到司机在加快车速。

“他要追来了吗?”林晓梅问。

“应该快了。”王嘉龙说,“晓梅,给我一个跳跃装置,准备激活。”

“还用吗?他这种等死的心态,直接送到伊万布拉金斯基面前算了,我们去下一个宇宙。”她这样说,但还是从挎包里取出一个U盘,王嘉龙用它连接了自己的电脑。王耀看到U盘的凹槽里放着一个三角形金属片,随着电脑程序的启动,它也跟着亮了起来;大概三秒钟后,金属片的光又暗淡下去,似乎是程序已经激活启动。

“这是一个‘跳板’,Alpha宇宙里的我们就是用它跳跃至此的。”林晓梅解释,“我们把它留给你。”

“放在你的后颈,”王嘉龙指给王耀看,“起初会有点痛,因为金属片上有很多纳米级的凸刺,它们会发出特殊频率的电流来刺激你的大脑,将思维波提高几个量级,你会感到浑身酸麻,眼前开始出现不同的景色——那是空间碎片,接下来你就要自己去掌握控制了。”

“弱点?”王耀皱着眉,他收好了那个金属片。

“坦白讲,因为你的态度,我们的计划可以说落空了,没有办法继续下去。我们会在前面的路口放你走,而你要自己面对布拉金斯基了。”林晓梅说,从她的话中并没有听出什么遗憾。

“看来我也会死得很惨了。”王耀叹了口气,“我的弟弟妹妹什么时候能回家?”

“他们会安全回家的。”

“你们保证?”

“我们发誓。”

很快,商务车停在了人烟稀少的城郊路边,王耀下车时雪下得比先前更大,鹅毛似的密集的飘落。他只穿了一层单衣和拖鞋,双脚踩在雪地上的瞬间就已经感觉到寒冷。身后的商务车里,朝夕相处的三个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没有道出告别的话,而是缓慢关上了漆黑的车门。王耀心里明白那三个人根本不是他认识的弟弟妹妹,可他们用着他最熟悉的人的脸在说话,无论如何他都会感到痛心和悲伤。

他又想到,那几个人说他不是Alpha王耀,可他们看王耀的眼神和原本的林晓梅、王嘉龙、王濠镜看王耀的眼神很像。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王耀,他们失望于眼前的人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王耀,他们对王耀失望,失望的原因也是相似的。

他抱着手臂,左右看了看。这里已经快上高速公路了,很少有车会停下来,他不能指望拦一辆顺风车。好在他带了手机,但这个地点,再加上圣诞节,网车恐怕也要等很久。

而他已经冻得牙齿打颤了。

“王耀。”

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紧跟着一个人影闪现,卡其色的风衣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随后直接包裹住了王耀。这件衣服此前一直是布拉金斯基穿着,内衬还留着青年的体温。他突然出现,用自己的外套罩住了王耀,几乎把他抱在怀里。

王耀的身高恰巧到布拉金斯基的脖颈,在两人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况下,他的胸口刚刚好贴上那斯拉夫人强壮的胸肌,一层毛衣之下,皮肉组织之下,肋骨之下,血肉包裹的地方——王耀却只听见了一个人的心跳。是的,布拉金斯基在实验中的经历他无法想象,他以量子态存在过,那么现在眼前的人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人”。他知晓所有的过去,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王耀身边;他或许也早已预知未来,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他是全知全能的“神”的一种形态?他不知道,但他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温暖。

王耀的鼻头有些红,眼眶也一样。他抬头看布拉金斯基。

雪花落在他淡色的短发上,没有融化,同样落在他的睫毛上,就像童话里夸张的装饰。布拉金斯基垂下目光,他忧郁的淡色的双眼,具有圣人的特质;十分有辨识性的高挺的鼻梁,为整张脸增添了一丝憨厚的气质;他的嘴唇薄而苍白,微微张着,呼出纯白色的水汽……他深情地凝望着王耀。

“如果他能像你一样看我,”布拉金斯基说,“我或许早已被拯救。”

“我不是Alpha王耀,”王耀说,“他们说你注定杀死我,那能不能等我把今天的事情都干完?我先要去墓园,然后去超市,最后回家。”

王耀想,死前总得交代好后事。

布拉金斯基眨眨眼:“我什么时候说要杀掉你?”

“Alpha宇宙的人说你已经杀死了两千多个我。”王耀闷闷地说。

“是的,我不是有意的。”布拉金斯基解释,“我……但我确实杀了人。我知道,我看起来像个疯子,人们也都是这样评价我的,我没有理由反驳他们——说我没有疯什么的。或许我真的疯了,我不清楚。我要解释的是……我杀了人,这是事实。我杀掉了Alpha王耀,那是我唯一动手杀掉的人,我不后悔,我不愧疚,那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

“其他宇宙的我不是被你杀死的吗?”

“是,也不是。”布拉金斯基皱着眉,王耀能从他的表情上读出痛苦。那是一种灵魂深处的纠缠和痛苦,难以用简短的语言来形容。也许对这件事,布拉金斯基做过无数次解释,却毫无用处。一种虚无的痛苦。

“我把我所见的、我所理解的、我所感受的,展示给那些宇宙的王耀看,”布拉金斯基说,“他们抗拒这点,或许……他们恐惧这点。在他们崩溃的前一秒,我主动杀死了那些王耀。”

“仍然是你杀死的。”王耀说。

“你说的对。”

“所以,你打算向我也展示那些吗,”王耀的手指小幅度地在风衣里比划,“那些世界的秘密什么的……”

布拉金斯基点点头。

“如果我无法承受呢?”

“我会在你崩溃前杀死你。”

“崩溃前……你认为这样做是仁慈的,对吗?”

“是的。”

王耀总算相信Alpha宇宙里的几个人告诉他布拉金斯基是疯子这个事实了。

“你无所不能吗?”王耀问。

“可以这样说。”布拉金斯基抿着嘴,短暂的表现出了乖巧的神态。

“这里很冷,而我们俩竟然只有一件保暖的衣服。”王耀说,“我不想谈论太高深莫测的哲学问题,我想要一辆有空调的车,能让我暖和起来,并带我去墓园。”

布拉金斯基认真地想了想,说,那你稍微等我一下。他蹲下身,用那双苍白的大手握住地上的雪,团成一个雪球,在王耀眼前将雪球砸向地面,雪球接触地面的刹那,一辆崭新的车出现在两人面前。

“简直像魔术一样!”王耀感叹。

“物质的形态不同,但组成他们的原子是相同的。你、我,星星,雪球和轿车,都是一样的。”布拉金斯基说,“你会开车吗?”

“当然。”

“我不会。”青年显得有些腼腆,“我也没有乘坐过飞机或者火车。”

哦。王耀马上想到。他一直生活在实验室,或者说Alpha宇宙的科学大楼里,他没有机会过普通人的生活,自然不会开车,也没有乘坐过什么交通工具。

两个人上了车,王耀启动它。

“油箱竟然是满的。”王耀感叹,“厉害,真是不可思议。”

“当我们能够理解它的原理,就不会是不可思议的,”布拉金斯基因为被夸奖而显得有些得意,便滔滔不绝解释起来,“人类已知的科学理论外的东西是神秘的,但并非不讲道理,相反,无论是平行时空的跃迁还是我将雪球变成车,都是我们对宇宙规则的合理运用。你看,物质的基础形态……”

“伊万,”王耀打断他,“说点别的吧。”

“嗯……好吧。”布拉金斯基似乎是因为王耀对他的科学理论没有兴趣,显得有些失落,于是在副驾驶上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等身高的熊形布偶。王耀皱着眉,眼前的现象太难理解,但因为他此前已经经历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此刻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布偶熊,又好像很合理。

“布偶能说话吗?”

“布偶不能说话,但是我可以。”布拉金斯基的声音没有变化。

“也能动吗?”

“当然。”他晃了晃自己毛茸茸的熊爪。这动作逗乐了王耀。

“你在不同的宇宙里,去找不同的王耀,都会跟他们这样聊天吗?”王耀问。

“呃……几乎不会,很少。”布拉金斯基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他们会做什么?”

“他们都很忙,”布拉金斯基似乎认真回忆着,“有一个王耀,他和那个世界的伊万布拉金斯基已经结婚很多年了。我跳跃到伊万身上,我发现他酗酒、嗑药,王耀和他在一起,却不太在乎他,我不明白那个王耀在意什么,于是我问他——你在乎过我吗?他头也没有抬,他说——当然。接着马上去处理他的工作。我悲哀地发现布拉金斯基只是他生活里的污点,他没有清理掉只是因为还没有轮到他。那个王耀的生活就像一张购物清单,完成一件事就划掉一项,一个接一个,有条不紊,他总有一天会处理到布拉金斯基的。他是否爱着伊万布拉金斯基?我想他是爱的,但爱无法阻止他完成清单。”

“你杀了他?”

布拉金斯基靠在座椅上,轻描淡写:“开枪,正中额头。他的死亡非常漂亮。”

“你爱着Alpha王耀吗?”

“嗯,我比全世界任何一个人都爱他。我的生命里只有他,没有别人。”

伊万布拉金斯基说这些的时候坚定而温柔。

布拉金斯基靠在车窗上。

“我很难说自己想要什么,我爱他,我又恨他,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还能清晰回忆起他鬓角的白发,他的黑眼睛,他拥抱我的温度,他的一切,就像他没有死掉。”

“即便是你,也不能将死人复活,是吗?”

“死亡是宇宙里唯一的平等。”

布拉金斯基没有异议,他根本不在意这个王耀想做什么。十多分钟后,王耀接到了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三个人。

“真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林晓梅抱着手臂上车后,撇着嘴,“我错过了贝丝的舞会车,不仅如此,我——天呐,我这条又丑又土的裤子是怎么回事?!”

王耀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可能是Alpha林晓梅也对十二月份的超短裙看不下去,帮她找了一条六十岁老奶奶的花裤子。

“你们的头脑短暂的被别人占领了,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总之就是……就像被鬼附身了。”

“啊?”

王嘉龙盯着自己的手,说:“我的手很酸,濠镜的脸还肿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其他世界的你们短暂的使用了这个世界的你们的身体。”王耀解释。

“对不起,大家,”林晓梅说,“他终于被我气疯了。”

“刚才我就想问,”王濠镜指着副驾驶说,“他是谁?”

“呃,他是,他是,”王耀搜刮着所有能用来解释布拉金斯基存在的词汇,“其他世界的……”

“哦。”三个人同时在后座点了点头,“异世界的精灵。”

“差不多。”王耀说,“这辆车也是他的。”

“濠镜,”王嘉龙小声说,“大哥银行卡的密码你都知道吗?”

“我知道。”王濠镜回答,“如果他被送进医院,我们的生活费差不多还能维持三个月左右。”

“我真欣慰你们有自己生活的觉悟。”

车子平稳前进,很快拐进一条小路,又开了几分钟,停在教堂前。

“你在车上等我?”他问布拉金斯基。

“我跟你一起去。”

虽然王耀没有要求,但后座的三个年轻人也跟着下了车。

他们从礼拜堂里拿了花,然后走到教堂后的墓园。王耀在前,林晓梅等人跟着,布拉金斯基在后,他们来到墓园靠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王春燕。”王耀放下白色的花,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的双胞胎姐姐,晓梅说的照片上的人。”

王耀觉得自己今天就会被布拉金斯基杀死,但人即便面向死亡生活也将继续。

“事故发生的时候……”王耀抬起头,雪花落在他脸上,“我高中二年级,差不多十一年前。晓梅,你当时不到五岁。燕姐接你回家,在橙花路遭遇了抢劫,她把林晓梅抱在怀里,中了五枪,当场死亡。”

林晓梅对此没有记忆,这是她第一次听王耀提起。

“事故后,林晓梅得了失语症,也失去了当时的记忆,警方无法让一个五岁的、受到了精神刺激的孩子指认罪犯。”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林晓梅感到手足无措。

“我没有怪你,晓梅。”王耀说,“我今天会死掉,而我只是想让你们在我死前知道这件事。”

“你在说什么???”

“哥……”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

所有宇宙中的王耀,都擅长将痛苦说得轻描淡写。他说我们接下来去超市里买点东西,便率先上了驾驶位。林晓梅还沉浸在了解到一些模糊的事实的震惊中,而王嘉龙与王濠镜也不清楚此时该说点什么,在他们的印象中,王耀不会如此明确地表述一件事,他会顾及周围人的感受,选择最无害的方式,这在很多时候令他们感到自己的哥哥实在太过温和,甚至有些软弱。

然而十几岁的孩子不会明白沟通是双向的,王耀不是没有以强硬的态度面对世界,只是他失败了。他只好换一条路,换一条更平和安全的路,因为他先做出了让步,而他希望世界也能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和弟弟妹妹。

世界,一个模糊的词汇,它包括人、事、物,是一切。

布拉金斯基知道王耀的话有一点是对的:假如王春燕活着,由王春燕带大他们,他们会比现在更快乐。

“是有那样一个平行世界的,”布拉金斯基系好安全带,说,“王春燕活着,死掉的是你。”

“如果你在安慰我的话,谢谢。”王耀闷闷地说。

“什么平行世界?”王濠镜问。

“我之前跟你们讲了,他是……从别的地方来的。”王耀放弃所有复杂的解释。

“酷。”王嘉龙吹了声口哨,惹来王耀一眼瞪视。

“不是所有的世界里的王耀都会被家庭关系、亲属问题所纠结,事实上,很少有哪个王耀像你这样在乎他们。”布拉金斯基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嘲讽,“Alpha王耀被身边所有的人敬爱,他就从未有过对人际关系的困惑。”

“别他妈说了。”王耀感到烦躁,但又有一种难以言明的轻松悄然而至。

布拉金斯基或许敬畏Alpha王耀,但他并不害怕这个王耀,也不在乎这个世界的王耀。他与Alpha的林晓梅、王濠镜等人持相同观点:这个世界的王耀的软弱来自于他对亲情的依赖和丢失的信念。他不够坚定,不够勇敢,不够聪明。他空长了一张王耀的脸,却仿佛集合了所有平行时空里王耀失败的那部分。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布拉金斯基持续着。并且,他为了降低自己的外形和语言给人的压迫感与攻击性,又一次变成了布偶熊。这着实吓到了后座的三个人。

“布偶在说话!”

“布偶还会动呢。”布偶熊,伊万布拉金斯基朝他们旁边一直在按喇叭的车竖起了中指。

他们在超市停车场里找到了停车位,布偶熊,伊万布拉金斯基主动坐上购物车,王耀推着他进了卖场,行进过程中很多女孩子都停下来跟他合影拍照。

“我见过上千个平行时空里的你,每一个都很成功。那些王耀可能是出色律师、优秀的警察、受人尊敬的老师、天才科学家,也有诡计多端的政治家或腰缠万贯的商人,甚至有皇帝,将军,独裁者,邪教头子,诈骗犯。无论什么样的角色,身处什么样的位置,不变的是‘王耀’总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而你,王耀,这个宇宙里的你,一家四口人挤住在两室一厅,不听话的妹妹和弟弟,死去的姐姐,没有尽头的生活的折磨把你变得如此平庸。你有多平庸?你连实验室使用申请都能被人插队而你却毫无办法。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一辆破车缓慢颠簸,跌跌撞撞朝着不知道多远的未来在行驶?你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的每一个选择都成就了另一个宇宙里出色的你自己,你是不是怀疑自己的每一个选择都是错的?让我告诉你,你的感觉完全正确。你是所有平行时空里最失败、无趣和普通的那个。这是统计学上的必然结果。”

“我不是Alpha王耀。”王耀说。

他们先是走到了日用品区,王耀指挥濠镜和嘉龙买特价商品,告诉林晓梅去囤卫生棉条和湿巾。

“没有人是Alpha王耀。”布拉金斯基又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他的身高在货架前十分显眼。

“你在每个宇宙的王耀身上寻找一个死人的影子。”王耀故意这样说,引来了布拉金斯基的一个白眼。

“一个人过于坦诚和真挚,就会显得很可怕。”布拉金斯基背着手,就像早上站在雪地里那样,“Alpha王耀就是这样的人。他直白说出自己的计划,没有隐藏,他的敌人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他永远在获胜。”

“那你怎么会有机会杀了他?”

布拉金斯基满不在乎道:“我无所不能。”

这时,王耀的手机振动,他接了起来,布拉金斯基听到对方提起论文和实验。王耀看了看布拉金斯基,对着听筒说:“去他妈的,随便吧。”

“哇哦。”布拉金斯基轻轻鼓掌。

“这不是洒脱,”王耀将货架上的特价卫生纸丢进购物车,说,“这是自暴自弃。”

“的确。”

“你会用什么方式杀掉我?”王耀问。

“我没有想好,你有什么建议吗?”布拉金斯基微笑着说。

“别太痛苦,”王耀感到五脏六腑都在下沉,“最好一秒就能结束。”

“当然,死亡总是一瞬间的事。”

他们来到了蔬菜区。王耀问布拉金斯基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他可以和王耀一起吃晚饭。

“虽然死亡挺可怕的吧……吃饱肚子再去死吧。”

“你这个心态倒是蛮乐观的……”布拉金斯基说,“我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Alpha王耀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过,听说俄罗斯有一种红色的汤,那是我家乡的菜,但是我从来没有尝过,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你会做吗?”

王耀点点头:“很简单的。那我们晚上加一道汤。”

这时,林晓梅指着豌豆说她讨厌这东西,但很多食品上都有;王耀本能地说,挑食可不是个好习惯,你最好改掉它。林晓梅嘟囔着,你只会跟我这么说,濠镜不吃青椒的事你根本不知道。

王耀想了想,是的,林晓梅把喜欢和讨厌都说出来,所以她很挑食。此前王耀想过林晓梅的挑食可能是和学校里的其他小孩学的,就像她抽烟和穿超短裙,一定是有人这样做,她为了融入集体而跟着学。可是王耀没有想过,他现在想到了,而曾经没有想过的是——万一那就是林晓梅本人的想法呢。她也好,王嘉龙也好,王濠镜也好,他们不是一定会去模仿别人的,王耀为什么没有想过去接受这几个人最真实的样子?

马上,他又想到,他是不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他是不是根本没有真实的样子?或许,Alpha宇宙里那个疯子才是真正的王耀,而他不过是一个两个无关紧要的碎片?

倘若他是,那这就代表目前他们所处的世界也不过是Alpha宇宙的碎片;整个世界都变得毫无意义了,人们奔波忙碌,最终只会迎来毁灭的结局,那人生活到底为了什么?为了去死吗?

他感到不安,感到悲哀。无形的事物像巨大的正在下沉的日落,在天地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布拉金斯基说,“一切都没有意义,都将归于虚无。”

王耀点了点头。

“人们欣喜于婴儿诞生,而我认为生命就是一出悲戚戚的戏剧,每个人的终点都是死亡,也不知道演给谁看。来,到这里来。”伊万布拉金斯基指着一块地砖说,“站到它的正中间。”

王耀照做了,布拉金斯基在他面前,双手合十。

“要做什么?”

“把你的手指放在我的手心里,伸进来,对。”

王耀有些困惑,尤其是在人来人往的卖场里,这样做有些怪异;不过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和布拉金斯基。于是,他伸出食指,从布拉金斯基合十的双手面向他的一侧缓慢进入。

布拉金斯基的手心是干燥且温暖的。

“王耀,分开我的手。”

王耀抬眼,布拉金斯基又开始用那种专注而深情的眼神凝望他。他在透过王耀寻找Alpha王耀。

“看我的……心里。”布拉金斯基轻轻说。

“我不知道大哥喜欢男人。”王嘉龙搜刮了一堆西红柿放在购物车里。

“可那个高个子看起来是会家暴的类型诶,你说他会不会喝得烂醉然后砰砰砰敲门找王耀?”林晓梅说,“就像电影里那样,我们会被吓得躲起来。”

“嘉龙早上用棒球棍打了他,”王濠镜说,“可以再打他一次。”

“但如果哥真的觉得他还不错——据我所知他们才认识没多久,”王濠镜又说,“我不介意他们在一起。”

“王耀从来没有过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林晓梅说,“你们说这和咱们有关系吗?”

“有吧,他总不能把人领回来然后说你看我就睡沙发。”王嘉龙说,“你也不能领个男孩回来说我家里还有三个哥哥你们好好相处——吧?”

“唉,怎么会这样,真不知道生活为什么是这样。”

王耀以双手的食指轻轻分开布拉金斯基的手,就像要从那仿佛捧着全世界的掌心里发现什么秘密。他从布拉金斯基合十的双手稍微分开的小小缝隙里,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白色的……这是……什么?”

“再仔细看看。”

“冰原……哦,远处那是宫殿吗?天呐,好像那种近视眼的视力检查,不过那种看到的是草原和热气球。”

“我在这个世界里,做了个黑洞——也不算黑洞,姑且这么叫吧。”布拉金斯基说,“Alpha宇宙的人要找的就是它。”

王耀又朝里面看了看。

“伊万……”他说,“伊万,艾尔莎,布偶熊,布拉金斯基,那是你的城堡吗。”

布拉金斯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个世界一直在下雪吗?”

“它没有生命诞生的条件,终年积雪,”布拉金斯基说,“好了,现在握住我的手。”

那斯拉夫人的大手直接将王耀的手攥住。

“我想带你见我所见到的,感受我所感受的,”他说,“准备好了吗?会有点晕眩感。”

布拉金斯基猛一用力,王耀便感觉自己好像从高处突然坠落。

很快他发现自己的确是落到了什么地方:深绿色的草坪,踩上去十分松软,周围是比人还高的巨大的蘑菇,蘑菇上盘着一只抽烟的毛毛虫。他低头一看,自己的下半身是兔子,上半身是人,身边的布拉金斯基,下半身是熊,上半身是人。王耀有着兔子的耳朵,布拉金斯基则有着熊的圆耳朵。

“所以这个世界里我们都是动物?”王耀惊呼。

“是兽人。”布拉金斯基说,“如此类世界,是早在进化之初就走上了和智人完全不同的发展之路。”

一只半人马嘶鸣着跑过他们身边,被这疾驰而过的食草类动物带动着,弱小的兔子王耀没有站稳,转了两圈,被棕熊布拉金斯基抱在怀里,在他掉进那手臂里时,下坠感又一次出现,王耀变成了一个圆形,布拉金斯基变成了一个三角形。

“为什么?!”王耀震惊于自己的形态。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三角形竟然有它的表情,它猛地撞上王耀,这次王耀明白了,在平行世界间跳跃时必然伴随下坠感。

他眨了眨眼,在这里,他和布拉金斯基都变成了搬运可可豆的小矮人,他们排成队,将可可豆放在机器里,制成形态各异的巧克力。

“会有一个世界里我们都是石头吗?”王耀问。

“有,”布拉金斯基说,“我去过,当一块石头能让我的思维变得更清晰,那个世界也很漂亮,没有生命出现,一切都很遥远,很平和。”

他们一起跳进巧克力熔浆池,再睁开眼时王耀就动不了了。

【伊万,你在哪?】

【低头,我在你脚下。】

【呃,我好像没有头,我找不到你。】

【你是一座山,亲爱的,我是一条河,我围绕着你,我在你脚下。】

【噢……】

【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变成风,这样,我就能包裹着你,不过,如果我是风,我就不能在你身边停留。】

【你可以变成一棵树,我愿意用我的土壤供养你。】

【哇哦,这听起来很有《小王子》的风格。】

【我只是在模仿你说话。但是……】

【但是?】

【他妈的,我觉得这里好幸福,这里真美啊。】

【我也这么觉得。】

【但我们不能永远当一座山和一条河对吧?】

【对。】

王耀又在下坠,他睁开眼时,自己身处繁华的都市。他穿着名牌西装,正从跑车上下来,秘书将文件交给他,告诉他这里需要签字,某重工企业的代表已经在会议室。他的手机响了,听筒对面是布拉金斯基,他说亲爱的,你记得来我的画展。

电梯门关上后,王耀有不祥的预感,直到他听见金属摩擦的嘶鸣,然后电梯从二十二楼疯狂下坠。

惯力作用下他几乎坐在地上,一阵晕眩感袭来,他又发现自己正半裸着,他的身前是布拉金斯基,他已经进入对方,男人苍白的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耀……”他的眼神很快变了,“哦,王耀,看来这里我们相处得很好,可能你是卖的,或者我是,又是不正常的亲密关系。”

“刚才……电梯里,那个王耀死了吗?”

他亲吻王耀:“是的,抢救无效。那个世界的我哭得可伤心了。”

“你干的?”

“电梯?是的。”

布拉金斯基对此没有任何愧疚。王耀翻身压住他,却发觉自己掉进了水里。那水冷得刺骨,一只纯白色的人鱼围着他。

“……!”在水里,王耀无法说话。

“神秘生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自己。”布拉金斯基张开手掐住王耀的脖颈,“这个死法很痛苦,不推荐。”

他感到窒息,但下一秒眼前的场景又变了。这似乎是一个巨大的会议室,他身边围绕着几个人,但他并不认识。

“王耀,你不能再……”

他不在乎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他看见了布拉金斯基。

“王耀,”布拉金斯基说,“核弹已经发射了。”

他看见所有人愤怒指责布拉金斯基,而那男人只是看着他。

“有什么关系呢,事实上,大部分有生命的世界里人类都毁灭于核污染。我们非常傲慢,我们不承认自己的渺小,当你走过那么多的平行世界,你会发现,哇……原来一切的起点和终点都是一样的,是虚无,无论中间经过了多么漫长的挣扎缠斗,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就像我们,最终都会死去。”

有一个金发的男人冲过去,将布拉金斯基的头猛地砸向桌面,下一秒,王耀坐在长桌的一侧,布拉金斯基在另一侧。他们身处古老的中世纪城堡,巨大的血红色的窗帘遮挡着玻璃,仆人缓慢拉开窗帘,月光倾泻入内,布拉金斯基苍白的脸泛着银色的细微的光。

“吸血鬼?”王耀发现他的手臂上有长短不一的伤口。

“我曾经跳跃至一个有趣的世界,”布拉金斯基说,“你我是国家的化身,也就是说不老不死的存在。那个世界的你我,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我十分爱你,也比任何人都恨你。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杀死你……真是太优秀了,我忍不住想,如果Alpha王耀能够像那个王耀似的拥有不死的能力,那么我不会这样痛苦。”

“伊万……”王耀敏锐的感知到这其中有些东西不对劲,“你真的是因为恨或者爱才杀了Alpha王耀吗?你为什么要杀死上千个宇宙里的王耀?”

布拉金斯基没有说话。吸血鬼放下酒杯的刹那,风雪肆虐,他们来到了布拉金斯基在掌心为王耀展示过的世界。那个没有任何生命的世界。布拉金斯基又一次变成了布偶熊,而这次王耀变成了洋娃娃。为了避免洋娃娃王耀被冷风刮走,他们手牵手一起走过冰雪雕刻成的长桥,走进空旷的、淡蓝色的冰封的城堡。城堡大厅中央悬挂着一百零一根蜡烛,它们不会燃烧殆尽,它们会一直安静的燃烧。

“什么样的地方会有永远点燃的蜡烛?”布拉金斯基问,“是坟墓。”

布偶熊布拉金斯基拉着洋娃娃王耀的手,在冰块组成的圆厅里旋转着跳舞。冰做的雕塑像模像样地演奏圆舞曲,洋娃娃只能跟着布偶熊的节奏一起跳。

王耀想到那首童谣: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们在跳圆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小熊小熊点点头呀,点点头呀,一二一;小洋娃娃笑起来啦,笑呀笑呀,哈哈哈!

他们转着圈,转到了城堡的另一个房间,这是一座比吸血鬼的宅邸更大的冰雪大厅,在大厅的中央,扭曲的空间中——放着一颗苹果。

王耀和布拉金斯基一起向前走了一步,他们终于变回了正常的人,而身上的衣服——他们正穿着结婚礼服。

“那就是我做的黑洞。”布拉金斯基说,“Alpha宇宙的人的确应该害怕,害怕我用它毁灭所有宇宙。毕竟这个黑洞消灭了Alpha宇宙里所有的鸡。”

“鸡?!”

“对,大家没有鸡蛋吃了。”布拉金斯基耸耸肩。

“那确实……很难过。”

“Alpha王耀,他……”王耀说,“他为你而死。”

伊万布拉金斯基眨了眨眼,泪便落下来。

“我无法对抗宇宙的虚无,我失控了。他走进高能实验室,瞬间蒸发,没有留给我半句话,但我模糊的能够明白他的意思……我也模糊的看到,他向我张开了手臂……他想拥抱我。可我失控的能量杀死了他,还是我杀死了他。”

“那种巨大的悲伤……成了你对抗虚无的武器。”王耀懂了。现在,王耀明白了一切。

“我之所以做出这个东西,”布拉金斯基指了指那旋转中的苹果,“这个黑洞,它包含了所有平行时空的信息,根据相对论,物质在黑洞视界内不可见,但进入视界的过程会随着质量的增加而变得无限缓慢,也就是,一束光不会被黑洞直接吸收,而是会停留在黑洞视界的边缘并永远持续下去。它是人类无法对抗的最强的武器,不会毁灭,无法逃离。只有它,能杀死量子态的我。我创造它,是想毁掉自己。我没办法再独自生活下去了……”

布拉金斯基哽咽着。

“太久了,对我来说太久了。我走过那么多世界,我抢走那么多伊万的王耀,因为我想从王耀身上寻找一条活下去的路,我想知道王耀是不是真的爱我,我害怕自己对王耀一文不值。王耀总是能给我答案,我就去寻找……可是没有,没有谁是我的王耀。有一些宇宙里布拉金斯基死了,有一些宇宙里王耀死了,有一些宇宙里王耀和布拉金斯基都活着但是他们不认识。我知道,他们属于彼此,属于别人,没有哪个王耀是我的,我的王耀已经离开我了,我失去他了!我明白这件事,我不敢面对这件事,太难过了!太痛苦了!啊,王耀,而我……来到这里的我,向你如此告白心中所想的我,终于无法再活下去了。王耀,王耀,我没有真的想要杀死你,我是吓唬你的,只盼望你能告诉我要怎么活下去!”

布拉金斯基哭着说。他大概觉得自己哭起来有些难为情,于是又变成了那只布偶熊。王耀忍不住想,变成一只没有表情的布偶熊或许就是伊万布拉金斯基疏解情绪的方式。他让人如此心疼,又让人觉得真是愚笨和可恨。

王耀抱住了布偶熊。

“伊万,伊万……”

他这样叫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名字。

“王耀,王耀!”

布偶熊伊万布拉金斯基突然从一只巨大的熊变成了数不清的小熊,他们挂在王耀的手臂上,衣服上,头发上,一声声呼唤着王耀的名字。

王耀,王耀,王耀。我要怎么办才好,我要怎么才能活下去,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这些小熊还在增殖,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层层叠加,很快就占满了整个大厅。

“你也没办法告诉我。”一只小熊说,它塑料制的眼睛里映出了王耀无措而慌乱的神态,“生命是这样荒芜,就像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一样,你也这么想。”

“对不对?对不对?生活欺骗你,命运捉弄你,”伊万布拉金斯基伤心欲绝,“你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我们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也不知道我要怎样才能活下去,即便我在向你求救,你也救不了我,对不对?王耀啊,我亲爱的,我挚爱的,我无法割舍的爱人……”

布偶小熊伸出它细弱的手,推了王耀一下。

“我已无路可走,再见——!”

王耀踉跄着跌倒在超市卖场里,身边没有布拉金斯基。王濠镜第一个发现他,于是跑了过来。王耀问他有没有看到伊万布拉金斯基,那个一起来的高个子的男人。王濠镜说从刚才起就没见过。王耀站起身,仍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他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朝四周看,卖场里有形形色色的人,但是没有伊万布拉金斯基。他走了两步,觉得一个人像他,走近了看,却不是他;他继续寻找,仿佛看见布拉金斯基躲进了货架后,他跑过去,那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他说圣诞快乐。

这下,王耀确信了,伊万布拉金斯基离开了。他把自己困在那个狂风暴雪的世界里,准备走进飞速旋转的苹果黑洞。

他要自杀!

想到这里,王耀呼吸一滞。

他周身的力量好像突然消失了。他就这么在原地愣了很久。他想了很多,天马行空想了很多,很多无关紧要的。

早上没来得及收拾的厨房,寒酸的圣诞树,王嘉龙磨损得很严重的书包,王濠镜戴了五年的眼镜,林晓梅的画纸,卫生间用完了的清洁剂,有一块洗不掉的污渍的地毯,如果他今天没有死掉那明天还要给导师道歉排实验室……那辆撞得快报废的凯迪拉克里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布拉金斯基,他内里的灵魂是Alpha宇宙的布拉金斯基,王耀还没有认识这个宇宙的布拉金斯基。

布拉金斯基要怎样活下去?王耀有坚韧的品格,他总是能连滚带爬地活下去,也许活得很狼狈,也许软弱无能,生活一片乱麻。他没有Alpha王耀的锋芒,他不那么优秀,不那么聪明。他要怎么才能回答伊万布拉金斯基的问题?如果你把枪对准自己的头,你要怎么回答自己,怎么劝说自己放下它?

王耀长叹一声。

唉!

跟着,王耀没精打采的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去结了账,又依次把东西搬进车里。林晓梅说她想和朋友出去玩,王耀点了点头,说不可以外宿,十点前回家。林晓梅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伙计们,王耀他是不是生病了?”林晓梅说。

“别大惊小怪,”王耀坐上驾驶座,“我只是想,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无论我怎样帮你决定,帮你思考,人生总要自己去过,我没办法帮你承受痛苦或者经历成长的磨难。我早该明白这点的。”

跟着他又说:“濠镜和嘉龙也可以出去玩,我知道你们的学校也有晚会。”

他马上补充:“不是我突然变得善解人意,是我想自己过个安静的圣诞节。来,上车,地址告诉我,我送你们过去。”

王耀把三个人分别送到了三个地方,等他在车里跟王濠镜说别喝酒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钟,街上的车也多了起来。等红灯的时候又下雪了,王耀靠着车窗发呆,不经意间发现自己还穿着布拉金斯基给他套上的那件风衣。触景自然伤情,他心里短暂又尖锐的疼痛起来。

启车跟上前面,王耀过了几个红灯,终于回到家。他上下楼两次才把超市买的东西都搬进屋里,接着,他收拾了厨房,将食材分门别类放进冰箱。整理时,他看见了自己顺手买来的东西:做汤用的甜菜根。

Alpha宇宙的王耀是不是也爱着他的伊万布拉金斯基?大概是的,否则他不会毫不犹豫走进高能实验室,他如果不去,死掉的应该就是布拉金斯基和Alpha宇宙的所有人。伊万说他的王耀是真挚的人,过于真诚以至于给人感觉有些恐怖。那么他不会说谎,他会堂堂正正说自己爱伊万布拉金斯基。

伊万可能会回答说:还是我爱你更多,我爱你比你爱我要多很多!

他会在这点上争强好胜的。

王耀想着想着,眼眶就湿了。就在这时,一个小而薄的金属片从他的衣服里掉了出来。那是Alpha宇宙的三个人离开之前留给他的。Alpha王嘉龙已经告知过跳跃芯片的使用方式,把它放在后颈,最初会有一些触电感……

王耀将那块小芯片,缓慢的,放在自己的后颈。芯片感应到人的体温便直接启动,电流带来的酥麻感顺着王耀的脊椎蔓延,瞬间遍布全身。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听见自己的呼吸,这些感官都被无限放大。紧接着,他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他的视线好像一块玻璃,而玻璃碎成了三块、五块、十块、无数块,每一块都有一个不同的王耀,他们有不同的身份,在做不同的事情。

王耀知道,他需要在这些宇宙里寻找布拉金斯基,他或许能做到……他希望自己能做到。不过,这显然很难,平行宇宙的数量难以计算,他不是Alpha宇宙里的科学家,也不是天赋异禀的时空梦行者,他没办法那么快的找到那个没有生命的世界……可他想试试。

他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他妈的,是没有意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去他妈的。王耀决定去找伊万布拉金斯基。

平行宇宙跳跃是非常难的,王耀整个脑子都几乎要被搅成浆糊,但依然没找到布拉金斯基的位置。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来点显示是王嘉龙;接通后,王耀马上听出对方不是这个世界的王嘉龙。

“我们发现你用了‘跳板’,你想找什么?”

“找伊万布拉金斯基,他在一个没有生命的世界里。”王耀说,“漫天冰雪……有一个巨大的宫殿,他的黑洞就在那里。他创造那个黑洞不是要毁灭世界,也不是要对所有宇宙里的王耀复仇,他是想毁灭他自己。”

“原来如此。”男孩说,“王耀,我们在Alpha宇宙能稍微帮到你一些,给我三分钟。”

“你在那个平行世界有没有留下什么?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王耀想了想:“我们穿了结婚礼服。”

“还有吗?”

“他变成了布偶熊,我变成了洋娃娃。”

“洋娃娃,恶趣味。”王嘉龙身边还有吵闹的音乐,很快,他似乎来到了卫生间。王耀听到了关门声,“找到了,那是一个非常非常遥远的平行世界,你没办法马上过去……让我算一下,嗯……你需要进行多次跳跃,才能到达那个坐标点。”

“你能帮我过去吗?”王耀有些急切。

“可以,过程会比较艰难。”Alpha王嘉龙说,“但我想你能忍耐。”

瞬间,下坠感又出现了,王耀跳跃到某个未知的世界,刺眼的白光令他感到晕眩,等他站稳,对面那完全不认识的、身着拳击护具的人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拳;他晃动着,摔倒前扶住了墙壁,这是哪里的墙壁?他发现自己手上拿着巨大的蓝宝石,穿得像电影特技演员,整个人正挂在玻璃楼外;他一眨眼,身处的环境变成了手术室,而他是主刀医生,面前半死不活的病人似乎就是布拉金斯基。

“你们就没想过改善一下平行跃迁时的副作用吗,我已经想吐了……”

Alpha王嘉龙似乎冷笑了一声。

王耀再一次坠落,这回他掉进了大海里。好在,此刻他并非以人类的形态出现,而是重新变成了洋娃娃。

海面漆黑,无星无月,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海浪掀起洋娃娃,又把它丢回海里,它仿佛比一片叶子更脆弱。

“你知道吗,为什么我们每次都能找到伊万布拉金斯基?”Alpha王嘉龙的声音在王耀脑海里响起,“他全知全能,理论上我们普通人即便拥有尖端的科技手段,也不可能在平行跃迁时追上他。”

“你们……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什么追踪器?”

“Alpha王耀在他身上。”Alpha王嘉龙说。

“哈?”

“我不确定,这只是我的推测,我还没有跟别人提起过。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不过,在你进行平行跃迁的过程中,我想我可以确认了——有一些丝线,或者说时空的波段——始终联系着每一个王耀和布拉金斯基。我推测,Alpha王耀以量子态存在,他的一部分留在了布拉金斯基身上,布拉金斯基一旦去到某个宇宙,Alpha王耀就会想办法提醒我们追上他。我之前一直认为这是布拉金斯基在平行跃迁过程中留下的痕迹,而我们追着他是为了阻止他毁灭世界。”

洋娃娃被狂乱的海浪丢进漫无边际的沙漠,它娇小可笑的布料和棉花做成的双腿在沙漠上留下一串小动物似的痕迹。

“我们被Alpha王耀所指引,或许是他希望我们帮帮大鼻子。”

“大鼻子?”

“我给布拉金斯基起的外号。”

沙漠塌陷,洋娃娃又从天空掉下来,这似乎是个没有陆地的世界,它被风托举着,一会升上云层,一会落回地面。一只巨大的鸟张开满是尖锐牙齿的长喙猛地咬住洋娃娃,又把它带上了高空。

“我们每个人,始终忙碌着什么,”王嘉龙说,“Alpha王耀说我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和虚无对抗,虚无就是宇宙,是人生,是吞噬一切的黑洞。然后,他读过诗给我们听……”

在平行世界的裂缝里,洋娃娃跌跌撞撞,被撕裂又重组,旋转着、旋转着、旋转着……最后啪的一声,掉在了冰原之上,在它眼前,正是布拉金斯基的宫殿。

“他会读《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你的世界有普希金对吧?”王嘉龙说。

“有,但那首诗我没有读过,我文科成绩不好。”

洋娃娃站了起来,冒着风雪,跑向那座宫殿。

“让伊万布拉金斯基给你读吧,王耀。祝你好运,祝你好运!”

通讯断开了。

洋娃娃艰难爬上透明的冰雪楼梯,推开沉重的门——它看见满地都是破碎的布偶熊。

在大厅的苹果黑洞前,伊万布拉金斯基正坐在那里。

“伊万!”

洋娃娃这么呼唤,并疯狂跑向他。

“伊万布拉金斯基!”

布拉金斯基看见那洋娃娃又脏又破,好像再跑几步就要变成一团破布破棉花。

“王耀?你为什么要回来?!”

洋娃娃猛地跳起来,它直奔着布拉金斯基的胸膛撞上去,在两人触碰彼此的刹那,王耀又变回了他原本的样子。

王耀拥抱了伊万布拉金斯基。

“我爱你。”王耀急切的说,“我爱你。”

布拉金斯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耀,他一遍遍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没办法帮你活下去,”王耀说,“我不知道什么虚无,也没办法为你解释意义,我不是Alpha王耀,我没那么优秀,我……”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有意义的活下去,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我跟你一起死掉!我愿意跟你一起死掉!变成什么量子态,都可以。伊万,看着我!”

布拉金斯基抬起头,他已泪流满面。

“我爱你。”

“我爱你比你爱我多得多,你是我的生命,我全部的意义,我跳跃成千上万的宇宙——只想对你说这句话,我好爱你。”

苹果黑洞或许是布拉金斯基最满意的作品,无论是在宗教里,还是在神话里,苹果都有它特殊的意义。

苹果黑洞在他们身后飞速旋转,宛如恒星坍缩。它的速度在几秒钟里达到了极限,随着火苗熄灭似的声音,它变成了一根羽毛,缓慢落地,然后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那辆凯迪拉克,”伊万眨眨眼,有些难过的说,“属于这个世界的伊万布拉金斯基,他的确伤势很重,圣诞节是他的生日,也可能是他的祭日。很荒谬是不是?”

“伊万……”王耀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怎么忍心让你消失?”伊万布拉金斯基说,“我又怎么忍心把你独自留下?”

纯白色,纯白色的时空梦行者在他最爱的人唇上轻吻着。

“我把这个世界的布拉金斯基留给你。”他说,“你看,我说死亡是宇宙里唯一的平等,对吧?王耀,但我想,我应该可以把刚刚踏过生死界限的伊万布拉金斯基拉回来,用我全部的力量。我无所不能。”

“他不是你,就像我不是Alpha王耀,我……”王耀的眼泪落了下来,“你不能再把这个问题推给我……”

“嘘——我去见我的王耀了——王耀,祝你好运!让我们为生命、为宇宙、为数不清的时空里的你我祝福,让我们干杯!”

王耀又一次感到晕眩,下坠感袭来,他的后脑猛地撞在橱柜上。

冰封的荒芜的世界消失了,王耀好像走过了千万年的时光,浑身疲惫。他脚边躺着伊万布拉金斯基,面色苍白,但还有心跳。他穿着早上站在雪地里那套衣服,淡色的短发好像金丝线似的,王耀坐下来,仔细端详那张脸。

“伊万,伊万,醒醒。”

他轻轻晃动布拉金斯基,后者却显然睡得很熟,许久才睁开眼。

他迷茫地看着王耀,起身又朝四周看了看。

“这是……哪?”

“这是我家……呃,我叫王耀……”他有些紧张的介绍自己,这感觉很神奇。

“我认识您吗?”

“那么就不认识……”王耀不想把对话结束在这里,“你的车撞了我的车,然后,你说你无处可去,所以我就带你回到我家里了……是这样的。”

伊万布拉金斯基显得很困惑,不过,他仍主动和王耀一同坐在地板上。

“我说我无处可去?喔……我这一定是骗你的,我一定是为了认识你,为了跟你说话,为了搭讪……才撒谎骗你的。”

王耀皱着眉,而布拉金斯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心里都是温暖的。你怎么这样有魔力……我能留下来过圣诞节吗?”

“当然,当然可以!”王耀马上说,“你还跟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这都跟你说了?”布拉金斯基瞪大了眼睛,“的确……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生日快乐!圣诞快乐!”王耀握住他的手,“但是我也没有什么礼物能给你,毕竟我早上才认识你。”

“我敢说这是我最惊喜最特别的生日……”伊万专注地看着王耀,“天呐,是谁把你送到我身边来的?我要感谢他。”

布拉金斯基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他为王耀漆黑的双眼沉醉,他觉得自己是那行走在不同星球间的小王子……此刻,他愿意为王耀结束孤独的旅行,他想留在王耀身边,他想要紧紧抱住他。

王耀笑了笑,问:“伊万,呃,你知道普希金那首诗吗?”

“你想说《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对吗?怎么会不知道,我可是俄罗斯人。我们都是普希金的学生。”

“能读给我听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你喜欢这首诗吗?”布拉金斯基问。

“很难说,我其实没有太深的体会。”王耀说着从冰箱里拿出食材。

“我在大学里教古典文学,你如果想听,我可以给你讲讲普希金,或者别的谁……不过在那之前。”

“什么?”

“我能说,”布拉金斯基犹豫着,“我能说我爱你吗?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怪异但是……太唐突了是不是,对不起,可是我……”

“我也爱你。”王耀说。

“喔……”

“我是一座山,你是一条河,你围绕着我;你说你也可以变成一阵风,但那样你就无法停留在我身边;我说你可以变成一棵树,我愿用我的土壤供养你。”

“我什么时候说的?这话真好,我应该记下来。”布拉金斯基在沙发上看着王耀的背影。他在此刻相信一见钟情。

世界上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有道理的。

“你晕过去的时候说的。”王耀查了查俄罗斯菜的做法,起火开始准备晚饭。

布拉金斯基点点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适,于是忍不住将手放在胸口。

“跨过千万个平行的时空,我为你停留。”

这个圣诞节,是伊万布拉金斯基一生最重要最特别的日子之一,排在这之前的是他多年后的求婚日,当天王耀把他藏在蛋糕里的绒布盒包装的钻戒当成垃圾丢掉,好在他们赶忙去楼下翻了垃圾桶,耗时四十分钟找到了独一无二的钻戒,完成了布拉金斯基准备已久的求婚说辞。

“王耀,你愿意……”

王耀急不可待地答应他:“我愿意同你共度一生。”

End

视频开始就是一阵红色弹幕糊脸

“……嘶,伊利亚,这该不会是你吧?难不成你另一个世界这么受欢迎?”弗朗西斯略显窒息的说到,路德维希也略显无语

伊万则更是无语,但又略显激动,另一个世界说不定真的就是以红色为主呢?

“嘶,等等,这好像有点不对阿?什么东方?该不会是东亚吧?”弗朗西斯发现了华点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位于东方的王耀,屏幕也很识趣的停下播放

“耀,该不会那个世界的你家有人独立,并且加入了北极熊的阵营吧?”阿尔弗雷德提出一种可能

王耀闻言不语,但看他紧锁的眉头可以知道他内心的不平淡

良久,他开口:“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独立后...

良久,他开口:“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独立后还加入红营?”

而红营的也在讨论着

“伊利亚,你说该不会是王菊吧?我听说他之前就在闹独立,只不过一直没成功,主世界他不会独立了吧”

路德维希反驳到“如果王菊独立的话,加入蓝营才对,他家人都……”

红营的人都想起来王菊那看似平静无波,实际满是野心的眼睛

在座的那位不是老狐狸,他们都清楚,王耀家的省,虽然大多看上去没什么,但实际上大多都野心勃勃,例如王菊,又或是任勇洙和阮氏玲

视频重新开始播放,红色的弹幕被清理了许多,红营的人表示可惜,因为这是一个可以精神上从某个层面赤化蓝营人的机会

蓝营对此嗤之以鼻

清澈的天空下是高大的山峰和盛开的桃花树,粉色的花朵宛如火焰般热情,繁茂的桃花低垂下

随后镜头迅速拉远,大家看见穿着一件枣红色汉服的王耀,与众人记忆里的王耀不一样,这个王耀留着一头长发,墨棕色的长发半束着,他张扬的笑着,带着盛世的气质

然后,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他背景的国/旗,五/星/红/旗扬在他的身后

《背叛我的竟是自己?!》

《我背叛我自己》

众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f**k,王耀!你红了?!”亚瑟惊异的叫出来了

“ve~耀”费里看向王耀

“呵,就算那个世界我红了,这世界我也不可能红”王耀冷静的说

“呵,说不定主世界的你是披着红营的皮做着蓝营的事”伊万讽刺到

谁不知道王耀这家伙就是披皮的狼,当年他明面上和伊万,亚瑟等国/家交好,签了许多互利共赢的条约,结果最后是他赚得多,别人赚的少,他们的人民则是被他给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可不论他们怎么说,弹幕反正是疯了

爹!!!

我激动得宛如上蹿下跳的猴子!!

美死了!果然我们的文化就是这么迷人!

王者为龙,光耀千秋

我的所爱之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温暖如初生的太阳,沉淀了五千年的过往

愿我有生之年,见您君临天下

蓝营众人被扑面而来的红色气息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淹死在这里红色中

蓝营众人:谢谢,si的很安稳

“ve~那个世界的耀这么受欢迎的吗?”费里略显疑惑的说到

“也可能只是表面功夫做的好”弗朗西斯这么说到

“不过可能性不大,看那个世界的王耀很温和儒雅,在看弹幕可以知道那个世界的王耀似乎曾经过的不好”路德维希冷静的回到

“不过那个世界的我文化好像还没断绝传承阿……”王耀状似无意的说到,不由得引得众人沉默

谁不记得当年穿着这类衣服的王耀呢?又或是谁不记得当年被那时候他欺辱的历史呢?谁不记得惨死的孩子呢?

就连芝麻馅的费里都沉默了下来,呆毛下垂着

但视频却不可能一直停下来

在冰天雪地的土地上,围着雪白色围巾的伊万软软的笑着,明明是冰天雪地的环境,可他的笑容却依旧暖暖的,给众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他是西/伯/利/亚冰原上的向日葵,紫色的晶莹琥珀

每个人都是他的向日葵,他不会让他们凋零

西/伯/利/亚的冬天永远是孤独的白色,所以露西亚在家里种了很多好看的向日葵

莫/斯/科的雪下的很大,奶白色头发围着围巾的他笑意甚暖

只不过他的背景并不是苏/联国旗,而是另一幅旗帜

“怎么可能?为什么我所代表的不是……”伊万惊诧的说到

他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那个世界的苏/联,解体了

很显然,不止他一个人想到这件事

“哟,看来另一个世界的你解体了呢,看上去你所谓的社会主义走不通”王耀讥讽的说到

“呵,你可别忘记,那个世界的你可是社会主义的”

王耀笑着说“我知道啊,但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红了,还是……”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到伊万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带着嘲讽意味的说“还是披着红营的皮,跟蓝营的人勾搭呢?”

穿着整洁,一丝不苟的路德维希端坐在镜头前,他的面前是一个桌子,上面摆放了几摞文件,他的神情十分严肃,仿佛大敌当前,却又少了那份紧张的意味

他的背后,是德/意/志/联/邦/共/和/国那象征泛日/耳/曼/民族争取统一、独立、主权的雄心的旗帜

有了之前弗朗西斯,王耀和伊万的先例,这回没有多少人惊异的大喊大叫了,但是路德维希心情还是很低落

“那个世界的我……难道仍奉行资本主义吗?”他沉默着,心中生出背叛理想的悲哀感

“没事啦!路德维希,只要这个世界你是红的,不用这么悲伤”弗朗西斯一把拉过路德维希,安慰到

“是的,路德维希同志,哪怕那个世界你是资本主义,但只要这个世界的你是蓝色的,你就不需要愧疚”

路德维希点点头,表示同意

接下来就是费里了

他处在一片雏菊中,手持着意/大/利披萨面对镜头,咧开嘴笑的十分开心

背后是意/大/利三色旗

雏菊的芬芳之地,爱情的圣城

这段与亚瑟差不多,几乎没有差别

只不过他们这的费里并不是随时随地会吃意/大/利面,或者是意/大/利披萨,他也不可能笑的那么开心

樱花落下,黑发的意识体长着明显的亚洲脸,他微笑着,手持一束菊花

他背后的旗面上一轮红日居中,辉映着白色的旗面,白色象征神圣、和平、纯洁及正义,红色则象征真挚、热忱、活力和博爱

你的眼睛是樱花初落的回响,山间的鸟居记得你的模样。

嘶,这不是王耀家的一个省市吗?另一个世界独立成国了?!

“耀,那个世界的你该不会真衰落了吧?竟然让王菊那家伙独立出去了”

王耀脸色也不好,毕竟这玩意什么野心,别人不清楚,他可清楚了

那个世界竟然傻到让这块土地独立出去?!还是那个他已经衰落了吧?!

不同于蓝营的凝重,红营则显得轻松

他们在讨论如何把那个世界的王菊挖过来,以重击那世界的王耀

视频最后是一张联五轴三合照

排位依次是:

路德维希→费里→本田菊→弗朗西斯→阿尔弗雷德→王耀→伊万→亚瑟

笑死了

文明礼貌轴三,“和谐有爱”联五

我以为他们多有爱,仔细一看,不是反v就是中指

正经的只有轴三,联五这过于“有爱”了

众人仔细一看,不由得无语到了

王耀亚瑟偷偷竖中/指,弗朗西斯和阿尔比反v

那伊万呢?

哦,他掐人阿尔脖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隔着一个王耀还能掐到人阿尔弗雷德脖子

视频就在一群人无语的目光中结束了

诡秘+黑塔

乌贼公众号红色序列设定

写到了我最初都设想好的画面,开心

字数有点少,大家省着点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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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一个密室的方法有哪些?

等待邀请?暴力破坏?礼貌喝茶?还是去寻找一把合适的钥匙?

王耀的答案是,成为密室的主人。

尽管斗转星移,旧日的传说和石油一样被埋在了地球的最深处,各种自然和不自然的力量将大陆犁了无数遍,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都能开口说话,但终究人类重新占领了这......

尽管斗转星移,旧日的传说和石油一样被埋在了地球的最深处,各种自然和不自然的力量将大陆犁了无数遍,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都能开口说话,但终究人类重新占领了这个星球的高地,和他们早已记不得的前辈们一样不知疲倦地搭建起一个个家园。

现在,同一片土地在呼唤它的化身。

封闭的神弃之地内,金发白袍的神父在书写他的故事:

“古老的土地认出了王耀,它渴望流淌着同样血脉的男人回到它的身旁,它毫不犹豫地将王耀当做了自己的一部分,即使是西大陆的封印也不能阻止这样热烈的认同。灰雾被迷惑了,西大陆的生灵出现在另一边,这意味着一直忠诚履行的任务被打破,错误需要修正,王耀将顺利地回到另一边,这是合理的发展……”

源堡之上,克莱恩和周明瑞的身影影影绰绰,相互交叠,极不稳定。他手里捏着几张灵之虫变成的窃取符咒,无法聚焦的黑色瞳孔直勾勾地望着虚空中某一颗红色星辰,微微侧耳,如同在倾听什么。

倏然,他一挥手,窃取符咒准确无误地向那颗星辰飞去,悄无声息没入其中,带起泛红的涟漪。与此同时,神灵紧闭了双眼,平时温驯仿若无物的灰雾急促流动起来,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漩涡,很快扩大到将神灵整个包入其中,每一缕中都带有锋利的啮齿,彼此撕扯,同时也撕扯神灵。

阿尔杰早早地躲入了船舱。他十分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当中,他所能做的最大帮助就是保护好自己。

王耀负手立在船头,神情专注。

他几乎穿了一身黑,唯有领口和袖边处纹了一圈金色的卐字纹样,上衣下裳,唯一的装饰是腰间一块碧绿的玉佩,和前些日子掉下船的那块很像。黑色的长发用乳白色的骨簪简单固定,垂至后背;眉飞入鬓,目光如炬,嘴唇抿成一条线。

在空想家故事画上句号的刹那,在窃取的力量落入灰雾的瞬间,王耀身形同时模糊一霎,下一个时刻和幽灵船一起出现在了灰雾之前。

浓重的历史被劈开了一道口子,无声的嗡鸣惊扰到历史迷雾中的灵体,年幼的福根之犬惶惶难安,四散奔逃。

源堡发出了一阵沉重的叹息。神灵的眼角嘴角渗出一点朱红,本就摇摇欲坠的人形轰然崩塌,变成一条条花纹繁复的透明蠕虫,很快消失在翻滚的灰雾之中。

王耀眼中唯有茫茫灰雾。

幽灵船听从他的指示,平稳地行驶在无法言说的灵界与历史迷雾交汇中,船底的海水似真似幻,没有惊扰到半丝风的流动。王耀当日冒险试出来的风向与水流,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阿尔杰坐在船长室桌前,微微烛火照到他紧闭的双眼上。他冷静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声,一百二十四、一百二十五……,然后他呼吸忽然一滞,手无意识触碰到前胸,感到一股无言的热意,潺潺流动,早已消化的魔药中,沉寂已久的精神烙印不安挣扎起来,那是天灾之书里支离破碎的女王雀跃的呼吸与泪水。

“风,带我回家吧。”王耀喃喃道,目光温柔仿佛能沁出水来。赤红的细线在他身旁飞舞,凌乱中带着规律,在一切过去与未来、心灵与现实交织的灵界中指引出正确的航向。幽灵船无声而快速地穿过光怪陆离的油彩世界,半透明的灵界生物默然伫立,祈祷声层层叠叠,直指无穷高处的神灵。

青年的身影仿佛成了这彩卷中唯一的黑白颜色,墨痕从千年前氤氲开来,一路洇湿了绯红的月光和历史的书页。

前方出现某种概念上的,若有若无的屏障,王耀心念一动,赤色丝线蓦地燃烧起来,腾空而起,攫取着无处不在的灵力,仿佛一条游龙,把整艘幽灵船包裹起来。木质的船桅和刻有繁复花纹的船身在这赤红的大火中融化,簌簌落下墨色的灰烬,又露出新的内里来。

阿尔杰惊疑不定地意识到自己的椅子正在迅速变矮,眼前油灯烛火影子的颜色和形状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敢睁眼,灵界的信息洪流却主动冲刷过一个渺小存在的神经网络。

阿尔杰清晰地“看”到,陪伴了他十数年的幽灵船,变成了一艘……总之绝对不会出现在南北大陆的风格奇异的商船,底尖上挑,两头翘起,两道桅,三层舱,船面设了一座古怪的小型木质建筑。船帆是木质的,形状倒是有些类似因帝斯风格的百叶窗。

没等他细看行船的变化,东西大陆两侧的灵界自第一纪后首次交汇的巨大冲击裹挟着难以形容的信息洪流钻进他的大脑。阿尔杰当机立断,将自己沉入冥想的状态,单方面断开与灵界的联系。西大陆的秘密虽然极具诱惑,但自己还不到能够了解的程度。他忍不住又暗自下定了加快提升序列的决心。

王耀看着灵界中那些转瞬即逝的故事,对别人来说无法承受的信息量,只是他亲自淌过的一小段河流。

群星归位,最初复苏,混乱无序的第一纪,满目疮痍的大地,香火缭绕的求生之路,腐烂的疯狂,死后吐出璀璨光团的异端,不可揣度的无形存在……西大陆,不,亚洲大陆的画卷徐徐展开,是悲痛与愤怒,是小心翼翼的求存。

“源质的影响范围,果然不是数量有限的非凡特性能够比拟的。”金发的神父冷静地记录着自己的发现,只胸前的十字架微微发烫,仿佛在诉说什么。“对于西大陆的居民而言,非凡是一件无处不在的事物,但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无法了解到其本质。”花体的俄文在笔记上跳跃着。

王耀轻轻,轻轻叹了口气。

源堡上异常安静,灵之虫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凝视着那颗光芒耀眼的深红星辰。

北大陆某个角落,七位身穿各色长袍,样貌普通的老人围着火炉站在一起,慎重地梳理着他们出现以来第一次得到的西大陆灵界信息,郑重朝着那个不在此地的远古访客鞠了个躬。

穿过封印之后的路程对王耀和阿尔杰来说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他们站在船头,远远看向地平线尽头的火光。

幽灵船附近的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许许多多和他们脚下一样的商船。

太阳升起来了。远处一道白色的线迅速靠近,巨大的海浪推着拥挤的商船向陆地疾驰而去。

涨海声中万国商。

TBC

#露中夜话小故事,不恐怖只猎奇

#架空,所有背景故事我编的

#第一人称叙事,主视角不明,意识流

母亲死了,也许是在昨天。大概。

尤比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在房间里陪着妹妹莎莉数豆子。我抱了莎莉朝阁楼上去,被不认识的人拉着往外走。兴许是拉扯的力气大了,莎莉哭起来。

去教堂的路上我远远看见城中心的广场竖起了几米高的十字架,一个瘦削的身影被吊在上面。尤比和车夫低声说着话。抓着了?抓着了。车夫比了一下手腕。帕特神父带人抓的,把左手拎起来就看到上面的山羊头印记,那家伙竟没挣扎一下。尤比皱着眉说...

去教堂的路上我远远看见城中心的广场竖起了几米高的十字架,一个瘦削的身影被吊在上面。尤比和车夫低声说着话。抓着了?抓着了。车夫比了一下手腕。帕特神父带人抓的,把左手拎起来就看到上面的山羊头印记,那家伙竟没挣扎一下。尤比皱着眉说她早就知道这个异乡人身上一定附着魔鬼。

“母神在上,谁能想到他就在我们那栋房子里。”她满怀恐惧地说,“自他来了阿比斯,先是教堂里供着的山羊跑了,接着井都干涸了,水藻倒是疯长。傍晚成群的乌鸦从北边铺天盖地飞过天空,凄惨地叫上一宿。城里陆续出现了怪病,不过两个月就已经死了几十个了。”

到教堂的时候他们正说到下午就要把这魔鬼烧死。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黑影吊在十字架上,仍然垂着头。但我知道他一定看见了我。

一开始,谁也没把这些当回事。那天早上我哥哥杰森给了我一巴掌,把我锁到阁楼里就出门了。女仆尤比把我放了出来。我下楼的时候母亲正跪在角落里低声念她的祷词。她是个虔诚的信徒,每天要做三次弥撒。墙角摆着那尊长着山羊角的尼古拉斯神像,旁边有黑色的十字架和接东西的器皿。母亲把手腕的纱布松开,往容器里头滴了几滴暗红色的东西。这是圣书里写的仪式,阿比斯城的每个人都向母神献上自己的灵魂来换取庇护。

“母神全知全能,掌控时空,孕育万物,祂可以教年轻人变成枯骨,也可以让白骨生出血肉,让死者回到人间。”她站起身,眼光沉沉地扫过我身上,就把头巾取了下来去隔壁看她的小女儿。

我妹妹莎莉躺在婴儿床里,尤比在逗她玩。她念一句童谣,“从前有只哞哞哞牛,”莎莉就跟着哞哞起来。

门响了。杰森跑了回来,一进门就气喘吁吁地说集市有人吐了血。“我亲眼看到了。他一直在吐,吐了很多黑色的血。医生说他的内脏都融化出来了。他们说‘那个东西’要回来了。可怜的迪卡,他一直在发烧,身体腐烂得像一滩泥。我跪到他耳边,我听到他说话了,他说,‘杰,我看到海了,海里那东西要抓我。”

“你胡说。”尤比说,“这里哪里有海。”

“当然有。”我忽然插话说,“出城往北走,走上一里就能看到海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几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我。“谁把她放出来了。”杰森吼道,“该死的...让她滚回阁楼去。”尤比朝我走过来,我避开了她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杰森。他真讨厌。讨厌的孩子是要被吃掉的。

“尤比,你还在干什么?”杰森脸色苍白地大喊着,“她的眼睛,你看她的眼睛。我早说过了她是恶魔……把这个疯子带回阁楼去。”

“我不回去。”我冷静地说,“我要等王耀回来。”尤比露出为难的神情。“把她留在那。”母亲做了决定,“走吧,杰森,饭做好了。”我就一直坐在那里,直到王耀回来。

王耀是我们家的房客。他是个黑发黑眼睛的东方人,刚来到这座叫阿比斯的沙漠小城不久。在我全家人眼里,这个古怪的房客就像一只羽毛靓丽、身材纤细的夜莺。他穿一身宽大的黑袍,从袍子里露出保养的非常细腻漂亮的手,每天日出前离开我家,日落了才裹着那身黑衣服回来。

王耀推开大门,从一条缝里挤了进来。他看上去很憔悴,眼睛里藏着忧虑。我朝他伸出手,他就走过来把我抱起来,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他闻着像雨,还有浸泡了药汁的苦荆棘。我趴在他肩膀上,问他:“外面下雨了吗?”

王耀“嗯”了一声,抱着我往屋里走。我越过他的肩头往窗外望去,刺目的阳光折在对面那栋房子的玻璃窗上,明晃晃的。天空蓝的没有一片云,太阳像鱼游在海里。

我们到了阁楼。他把我放到床上,袖口蹭到了我的鼻尖。我从空气里捕捉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王耀看上去更憔悴了,嘴唇大概因为缺血显得有些发白。

我看见自己从床上跳了下去。“我要看看你。”我对他说。

王耀没有说话,他把手覆到心口。我眯起眼,知道布料覆盖下的那只胳膊已经没有什么完整的皮肉了。但血液还在流淌,就好像信徒的祭品,源源不断地朝心脏流去。“约书亚,你看上那么悲伤…”他朝我轻轻地笑了,“我听说,教堂里的山羊还是没有找回来?”

玫瑰枯萎在十字架上,夜莺大概也会被钉死在那里。我伸出手想去碰碰那个小可怜儿,从空空荡荡的袖管里露出细白的手臂,像两根枯萎的树枝。

两个圆圆的东西滚出来,黏糊糊地落到地板上,盯着我们看。我和它们对视。我看见了我,一个瘦小的,古怪的,枯萎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形状的,人类。我的脸颊上有血迹,是王耀的袖口留下的。

我把眼珠拾起来,安回了手臂上。

王耀睡着了。他仰面陷在扶手椅里,过分瘦削的身躯包裹在黑袍里,从窗户打进来的光落到他的下半张脸上,正好在那摄人心魂的面孔上拉开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我坐在他旁边看他。那时候也是一样。塞里斯躺在墙根的阴影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他鼻尖嗅到了浸泡了苦汁的荆棘条的味道,还有血。血的味道。血。他于是知道自己在那个狭小的禁闭室里,穿黑大衣、幽灵一样的老修女在外面默念着经书,透过小孔看像是睡着了。十秒。他在心里说。门上的铃铛在响。十秒后他听到身后有人敲击玻璃的声音,伊万布拉金斯基金色的发顶出现在通风口处,双颊泛红,眼睛明亮。他的神明降临了。

塞里斯露出一个微笑。

“傻笑什么。”伊万压低声音训他,“快跟我走。”他把通风口处的一块板子移开,朝塞里斯伸出手,拽着对方进了那狭窄的通道。他们几乎是互相拥抱着,跌跌撞撞地从那禁闭室后面的小通道跌进了院子里,发出一声闷响。

禁闭室外的老修女听到了声音,狐疑地站起来。恰巧一只黑猫跃上窗台挠了挠窗框,发出了“喵”的一声,她便重新低下了头。

院子里的两人笑了起来。

塞里斯撑在伊万身上,低头望着他。他看上去很狼狈,全身都是干涸了的血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块好肉,甚至脸上还带着没止住血的伤口。但他看上去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

“起来。”伊万用气声说,双手扶在他腰间小心翼翼地撑住他的身体。塞里斯坏心眼地故意往他身上蹭。

伊万挑了挑眉,开始解开外面的衣服,白皙的胸膛在月光下白得发光。塞里斯愣住了,伊万就趁着他愣着的那几秒把他拦腰往肩上一扛,外面的袍子就盖到了塞里斯肩上。“骗你的。”穿着单衣的布拉金斯基少爷扛着对方因为营养不足而略显纤细的身体,轻快地说,“谁跟你说我就一件衣服。”

塞里斯把自己埋在那件长袍里,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吃吃地笑起来。

伊万说:“小傻子。”

塞里斯仍然在笑。他太痛了。眼前一片黑色,不知是不小心被袍子盖住了视线还是快要失去意识。他应该感到冷的,可是他不冷。他用手指勾着伊万的脖子,感受着跳动的动脉。一下,两下,炙热的血流淌着,让他这样的怪物也忍不住向往。他几乎是虔诚地喃喃道:“我爱您。”滚烫的呼气让伊万的耳朵发痒。他扛着对方走在回家的路上:“你怎么证明呢。”

塞里斯笑出了声。

“您看到教堂后院里面那只山羊了吗。”他轻声说,“母神在上…我发誓我们永远不会分离,您永远在我心脏之上,直至我化为尘土。”

“我要给您讲的故事,是一只夜莺和一朵玫瑰的故事。”旅行者对尼古拉斯神说。“一只夜莺,偶然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花园。这里百花盛开,草木繁荣,在神的庇护下生机勃勃。”

“但花园里的住户不欢迎夜莺,可怜的夜莺只好飞啊飞,最后它落到了荆棘丛的顶上。在那里,他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白玫瑰。”

一只我说不出名字的鸟落到几米外的栅栏顶上,歪头对着我。他先是用一只眼睛看我,然后瞬间扭过头,变成另外那只眼睛看我,喉咙一鼓一鼓的。马车轮滚过石子铺成的路面。我看到它停在对面的那栋大房子前,那里正有一个皮肤黝黑的人扯着一个身材瘦小、浑身脏兮兮的孩子大声骂着什么。我对那孩子很熟悉。大概半个月前我们还一起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他黑头发黑眼睛,而我全身都是黑的。阿比斯没有另外一个黑发黑眼睛的孩子,也没有另外一只全黑的山羊。

报时的钟声响起。那只鸟不再把头扭来扭去,而是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直到钟声消歇,仿佛他也在听。然后他飞离了栅栏。马车停下来,先踏到地上的是两条优美而有力的腿。他的肤色很白,穿一身白礼服,连发色都是发白的金色,很像昨天那些姑娘带来的白玫瑰。

这是谁。那拢在白色里的小少爷说。

伊、伊万少爷,这是新来的马奴,从集市买回来的。黑皮肤的男人磕磕绊绊地说,他身后的孩子忽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男人立刻回头用鞭子抽了那孩子一下——嘘,不许乱动,你这魔鬼。

不许打他。少爷生气地说。让他跟着我,谁也不许碰他。——你叫什么,他转头问小马奴。

我没有名字。

塞里斯,你就叫塞里斯。伊万少爷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想了个名字。塞里斯抿着唇,他歪头盯着那少爷的眼睛,它们是非常漂亮的紫色。

我听到扑扇翅膀的声音,那只我叫不出名字的鸟又飞回来了,叼着教堂里的绢花,正歪头盯着那边的三个人类。

伊万——伊万少爷。塞里斯坐在围墙上喊。伊万少爷气急败坏地冲出来,在底下喊他小混账,让他赶紧下来。塞里斯闭了眼就跳下来,被稳稳接在怀里。我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跑了起来。我往天上看,两道小小的身影也在镜子一样没有边际的海面上跑着。跑得那么快,长长的斗篷扬起来,小少爷领口的宝石扣子亮的像太阳,衣角翻飞着鞋跟撞击着石子两只手十指交扣着握的手心汗津津的他们这样往前跑像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笑声飘在身后然后气喘吁吁撞进了后院的草坪上。

伊万少爷跑的脸色发白,但他还在笑。他把那只羽毛已经养的很漂亮的鸟儿搂到怀里。塞里斯低头看见他浅粉色的双唇。

“我将要高高地飞上云端,我将要深深地泅入海底,把人间的一切都献给您,”夜莺对白玫瑰说,“请您爱我吧。”*

获得了许可,它便低下头去,用它那火热的心品尝了玫瑰的花蜜。伊万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被忍耐和沉醉折磨的欢愉。他的鸟儿在他身下和他一起颤抖着。年轻的生命和初生的爱情都像疾风暴雨。他们把袍子脱下来垫在身上,躲在另一件袍子里。两个人都汗淋淋的,腿///缠在一起,着迷般地抚//摸着对方的肌肤。

伊万少爷,你喜欢海吗,塞里斯吻着那男孩的喉结问。伊万笑着说他没有见过海。

塞里斯便微笑起来,“出了城往北走,全是海呢。”他那双黑眼睛安静地望着天空,眼睛看到的是真实吗?过了一会他说,他会带他去看海的。“我们一直漂流,漂流到一个没有阴谋、没有污秽、没有死亡的小岛上去。*”塞里斯轻声说,“那里没有神明,我们不被庇护,也不被欺骗和豢养。”

他没有得到回答。伊万把头搁在他的胸口睡着了。他把对方搂到怀里,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那少爷的脸颊。他看上去那么专注,眼底仿佛有光。像是一个陷入爱情的阿尔忒弥斯。

我见过,并且非常熟悉——倘若我当时把他救下来呢?这不难,人类是如此脆弱的生物,只需要动一个指头。但塞里斯被夺走的妒火攫取了我的理智。我们一直在一起,他是我的一部分。于是我假装没有看见。他们轻而易举地捉住了那男孩,把他按在地上,看他的手腕,嘴里狂热地大喊大叫着什么。几个围着头巾的女人冲出来往他头上砸石子,跪在地上掩面大哭。母神在上,把这个魔鬼烧死,他们喊着。伊万没有反抗。被拖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塞里斯所在的方向。

他的心脏被剜出来,他的手骨被碾断,他被高高地吊起来,头垂下来,苍金色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脸颊上还在淌着血。漂亮的紫色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浅粉色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像是被揉碎了扔到地上的纸绢花,又被马车的轮印压过几回。人类总是能对自己的同类比想象中更残忍。百看不厌的游戏。

我凑过去看他,心想塞里斯恐怕会很难过。他的脸会一下子变得苍白,然后那种我很喜欢的透明、滚烫的液体会从眼眶里涌出来。我见过他哭。在笼子里的时候,一开始他常会哭。有时候是因为孤单,有时候是因为挨了打,有时候是因为饿。他哭的时候不会发出很大声音,他把自己缩成一团,不停颤抖着,像一只哀泣的小动物。我就过去,把自己塞进他的怀里,塞里斯把脸埋进我的胸口,压抑着哭出来。我才知道那个透明的液体是滚烫的,我拿舌头舔舔他的脸颊,味道还有些咸。塞里斯望着我,又会笑一笑。他哭过之后的笑总是很温柔的,带着他的感激,苍白的小脸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这样的小傻子怎么会和魔鬼扯上关系,倘若真的有魔鬼——我忍不住嗤笑。人类是某种说什么都愿意相信的动物,这个小傻子尤其。他甚至会在鞭子甩过来的时候挡在我面前,又在第二天听说那个凶神恶煞的看管者凄惨地死了,家里只有两个年纪很小的孩子时面露不忍。

“是魔鬼,是魔鬼回来了!”

我听到母亲在二楼喊道。今天没有太阳,每个人闻起来都像雨和泥土的混合物。我听着有些烦躁,伸手抓住王耀的袖子,他站在我旁边,仍然穿着那身宽大的黑袍,脸色更加惨白,身上血的味道也变重了。可眼睛亮的吓人。

母亲尖着嗓子号啕大哭。我抓住杰森的时候他就用这样尖的嗓子喊我该死的女/表子,所以我把一只手伸进了他的喉咙里教他没办法发出声。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就把他的眼//珠拿了下来,补到手臂上缺失的地方。因为大部分身体都在水里,我动起来不那么方便,动作难免就粗暴了些。他开始呕吐,融化的内//脏和着发黑的血流出来。海。他好像看到了多么震惊的东西,又摇头又点头地,涕泪横流地嘶哑着重复道,为什么是海……

王耀靠在我身后,悄声说:“约书亚,你的角露出来了。”他抬手帮我拢着,等我掩饰好了就把手搭到我的肩上。

母亲还在哭她的杰森。

我的小杰我的宝贝我最后的希望他那么健康那么活泼从生下来开始他从没让我伤心过一下我以为之前死掉的那个已经是我的报应了凭我做过多少孽有一个她和一个莎莉难道还不够吗

神父和大夫都在安慰她。王耀推着我刻意避开人往屋外走,踏出门的时候我听到帕特神父说要找到魔鬼的引路人。“圣书上说,他带着一个山羊头形状的印记,”神父说,“山羊是母神的使者,魔鬼就寄宿在那个印记里,才能在母神的监视下进入被庇护的阿比斯。主告诉我们,被魔鬼引诱的人是无需拯救的。”这也是圣书里写着的。他说“魔鬼”时神情无比厌恶,谈到了“主”,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倒洋溢起狂热的仰慕来。我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约书亚,别回头。”王耀按着我的肩膀,轻轻地说。我的目光落在他嶙峋的手腕上,那上面青色的山羊状印记宛如烙印,又被宽大的袍子盖起来。“约书亚,往前走,往前走。”他重复,就像那时候,那孩子把我放出来。塞里斯对我说,约书亚,跑呀,别回头。

于是我没有回头。我往前跑去往城外跑去往北方跑去,我跑进沙漠跑进了海洋——离阿比斯一里的地方就是海,哪里都是海,天上也是海,太阳就像鱼游在海里。我回头望的时候看见了满城的大火,教堂的十字架上钉着那朵美丽的白玫瑰。我在哪?我在城里。我想起来了。我看到塞里斯苍白的脸,他看上去像一只被折磨到心碎的野兽。别过去。我对他喊道,咬着他的袍角往后拖。他倒在地上,一下一下抓着土地,指甲裂的全是血。他张着嘴,好像窒息了一样,喉管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喘息声。最后他不动了,睁着眼望着前方的教堂,伊万布拉金斯基的金发在火光里那样鲜艳。

“您知道,故事里总会有一个意外。”当我是尼古拉斯的时候,旅行者这样对我说,“花园里发生了一场大火,玫瑰就被烧死了。”

远处传来人们的欢呼声。玫瑰被杀死的时候,每个人都发出了喜悦的叫喊声。母神保佑阿比斯。

“如果你想要救一朵玫瑰,”树儿对夜莺说,“你必须借助月光来重塑它,并且要用你胸中的鲜血来染红它。你要用你的胸膛顶住我的一根刺来唱歌,唱上整整一夜,那根刺一定要穿透你的心脏,使你的鲜血流进它的血管,并变成它的血。*你要拿死亡来换这朵玫瑰,只有你死去,它才可以复活。”

他想起开在墙根砖缝下的石蒜花。伊万把花摘了下来,白色的石蒜,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也没有什么香气。他把花别在伊万领口处闪闪发光的扣子上,那是新换的琥珀石,边上还装点了翎羽。现在那扣子正别在王耀的黑袍上。

他用冰凉的手指慢慢解开外袍,接着掀开里面的衣服。他抬起眼睛,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那实在算不上人类的躯体了,只是薄薄的皮盖在一具骨架上,皮肤干枯得像一碰就碎的纸,有些地方连骨头都露了出来。他感觉不到疼,他的生命并不寄托在这具躯壳上。他这样走过了五十年,当他发现身边的人都一个个老去,才恍然大悟尼古拉斯对自己说过什么。黑暗里他们曾靠在一起取暖,那神明说,我们是家人,你是我的一部分。从那一天起他就不算人类了。

但他的确还活着,他的血还在流淌,在失去活力的皮肤下面,顺着血管流向心口。那里有一张他无比熟悉的、无比深爱的脸,嵌在干枯发皱的胸膛上,紧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他脸色红润,皮肤细腻,纤长的睫毛颤抖着,每个毛孔都和他一起呼吸着,浅粉色的嘴唇像是两瓣玫瑰。

这是十六岁的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脸。

想起每个见到的人脸上扭曲的神色,他忍不住笑起来。多可爱,刽子手不害怕死//亡,却害怕在一个本该死去的人身上看见另一个早已死去的人。王耀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五官还是从前的样子,精致极了,是会被黑市贩子盯上转卖好几个买家,被关在笼子里教训的脸,倘若没有遇到那个带着天真的英雄情节的小少爷,它应该早就被划得全是伤疤。伊万的嘴唇吻过这张脸的时候,满怀喜爱地赞美这张脸的时候时,他不会想到自己的同类有多龌//龊和无耻。

王耀用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心口处那张亲爱的脸庞,好像那男孩随时会睁开眼,边笑着边说不要胡闹。不过,倘若伊万真的活着,他大概会生气,对王耀勃然大怒,质问他为什么不听自己的话,为什么不跑得远远的。他一直是那么固执的,固执地觉得自己应该是救世主,固执地觉得王耀是一只要仔细养在手心、用织了金边的袍子遮风避雨的夜莺。他那张漂亮的脸会涨红,浓密的眉毛高高扬起,明亮的双眼像是在宝石商人摆在玻璃箱子里的紫色刚玉,就像昨天王耀从围墙上跳下来,伊万边气得快哭,边去伸手接他,像接住全世界最珍贵的珍宝。他们一起滚到地上,伊万把他搂在怀里,生怕他撞到地上。他低头就看到伊万的嘴唇,如此诱人,像清晨带着露水的玫瑰花瓣。接着,他们会接吻。

——不,不是昨天了,已经过了五十年,可王耀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幕。“这可不怪我,少爷,”他自言自语道,忍不住微笑起来,“您没有教过我如何忘记您。”

尼古拉斯出现的时候,他坐在十字架下,抱着男孩面目全非的身体痛哭。整个阿比斯都在下雨,除了他没人看见。“救救他,”被豢养的人类乞求高高在上的神明。他的眼泪落下来,黑山羊则跃上高台,紧紧靠在他身边。他离开了这座小城(或许他是唯一真的离开过的),朝北走穿过沙漠,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海的中央。尼古拉斯神告诉旅行者,复活必须以死亡来换。他就把那朵玫瑰种在了心脏上,让自己的血肉变成玫瑰的养料。

“我爱您,我发誓过我们永不分离。”王耀轻轻抚摸着那张沉睡的脸,“您永远在我的心脏之上。”他已经长成了清瘦的青年人,可他年少的恋人却留在了十六岁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孩子一样的天真和意气。

无论如何,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没有生离,也不会有死别。他大概的确是个疯子,但那又怎样呢?他战胜了死亡,他把伊万“吃”了下去,极致的爱让他们融为一体,变成对方的一部分,并且,倘若伊万愿意,他可以在自己的尸//体上重生。

“别怪我。”他轻轻地说,“是你先骗我的。”

他骗了我是他骗了我他把我骗走了告诉我他很快就会回来我看到他了他对我说快跑他们拖着他往前走他脸上磨的都是伤口

塞里斯的眼泪滴到我的脸上。那天风平浪静。塞里斯和伊万照常去了集市。伊万转头的时候发现了一路跟着他们的人。他知道最近城里在抓身上带着魔鬼印记的人,他紧紧牵着他的小夜莺,用手盖住塞里斯纤细手腕上的青色胎记,握的手心里全是汗。塞里斯拿起摊子上一颗紫水晶做的胸针,兴奋地问伊万好看不好看。伊万望着他的笑脸,在短短三秒里做好了决定。“在这里待着,”他摸了摸塞里斯的脸,“我很快回来。”我看着他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他的手腕上是新刺的山羊头形状的刺青。塞里斯对此一无所知,而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会被抓起来,在十字架上被火烧成灰烬。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约书亚,待在那,我很快就回来。”王耀穿好衣服,重新披好长袍。他脸上带着微笑,下楼去开门了。我依然坐在原处没有动。我知道来的人都是谁,也知道王耀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尝到了衰败的气息。”讲完故事的时候,旅行者对尼古拉斯说,“我不会死亡,但我的玫瑰会,可我怎忍心让它枯萎呢。”他乞求那个自私的,无情的,邪恶的神明。“若您愿听我的恳请,请再把我送入梦境吧,”他说,“我宁可死去,也不愿醒。”*

怎么会有被豢养的兔子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猎食者提出要求呢。大概他知道我爱他。我盯着自己露在袍子外面的十指。空荡荡的袖管里藏着两只触须伪装出的“手臂”,而为了王耀可以牵着“约书亚”,我花了很大功夫捏出这双柔软的不会伤人也不会吞噬一切的双手。我往窗外望去,刺目的阳光折在对面那栋房子的玻璃窗上,天空蓝的没有一片云,太阳像鱼游在海里,和五十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人类的死亡就像把字写在水里。

今天,“母亲”死了。

我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她的皮肤已经被藤蔓勒的不成样子。最后一根触须从她嘴里拿出来,她就开始吐出血。我安静地站着,慢慢品尝完人类灵魂的味道,就去敲尤比的门。她尖叫着出门找人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莎莉的房间里,把她从摇篮里抱出来。莎莉吃着自己的手,朝我咯咯笑起来。一只眼睛是黑的,一只是紫的,倒让她看上去是个怪模怪样的小怪物。我盯着那只黑眼睛看了一会,坐了下来,把已经伸出一半的触须放过去给她玩。莎莉一把抓住它往嘴里塞。

尤比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和莎莉一起数豆子玩。几个人拉着我们去教堂。路上我远远就看到城中心已经竖好了几米高的十字架,王耀被吊在上面,像一只纤细的、嶙峋的、将死的鸟儿。我知道他看到了我,他从黑发间抬起那张苍白美丽的脸,朝我微微一笑。他在等待一根尖锐的刺穿过他的心脏。

“如果你想要救一朵玫瑰,你要用你的胸膛顶住一根刺来唱歌。那根刺一定要穿透你的心脏,使你的鲜血流进它的血管,变成它的血。”

我抬手摸了摸我的胸口,那颗我模仿出的心脏正在一下一下的跳动。它一直替塞里斯跳动着。我看着十字架上的身影,好像看见了那两个奔跑的小小的人影。我的塞里斯拉着那个小少爷,鞋跟撞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长长的斗篷在身后飘起来。他扬起脸,笑声远远飘过来。枝头的夜莺伸展着丰满的羽毛,欢快地唱着曲子。

“火!火自己烧起来了!”

我听到有人慌张地大喊着。街道上传来人奔跑的脚步声。城中心的十字架已经燃起来熊熊大火,上面的人却不见了踪影。我看到几个人冲过去灭火,那火好像有生命一样,水扑到的地方都被它灵活地避开来。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失去了控制。它燃烧着,连绵着,好像要把这昏聩的人间一起烧成灰烬。

“那是海吗?”忽然有人说。

“那是海吗——”“海怎么会在天上?”“不,不——看城外,城外面都是海!”

男人和女人们都惊恐地叫起来,推搡间有孩子的哭声响了起来。我跟着混乱的人群走出了教堂。我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逐渐维持不住人类的外形。有几个人穿过了我的身体,他们没有看到我。所有人都震惊地抬头望着天空。天空被火光映成红色,倒扣着看不到边际的暗沉如墨的大海,海面波涛翻滚,发出隆隆的咆哮。高高窜起的火焰成片地吞噬着楼房城墙,一直连接到外面的海里去。

我要回到海里去了,我在心底对王耀说。我为你丢掉了一个花园,你要怎么谢我呢。这时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约书亚,约书亚。”我抬起头,看到王耀站在离我不远的空中,朝我笑着挥手。他变回了十六岁的少年样子,穿着那身带翎毛的斗篷,看上去神气活现的。伊万少爷就站在他旁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一切。

故事最后怎么样了呢。月亮挂上天际时,夜莺朝玫瑰树飞去,它将用自己的胸膛顶住花刺唱一夜的歌,直到见到它那在最高枝头上盛开的玫瑰花。可是,玫瑰树对它说:“给我唱最后一支歌吧。你走了我会觉得孤独的。”夜莺就唱起了歌。它唱完一首又一首,从新生儿的摇篮曲,到青年男女的激情,到坟墓也夺不走的所有世间的爱。寂静像是奥菲莉亚。*等到它唱完歌,黎明已经快要到来了。这时它抬头看,发现玫瑰树竟然早已枯死了,最高的一处枝头盛开着那朵最美丽的白玫瑰,第一缕阳光就照耀在它的花瓣上,白得像是黎明的翅膀。夜莺欣喜若狂,它小心翼翼地吻着它的玫瑰。它把玫瑰托起来,用柔软的羽毛保护着,把玫瑰树和了无生机的花园甩在身后,朝新生的太阳飞去。

玫瑰树在原地望着夜莺的身影。它的树心本来空着一块,那里却长出了一颗火热的心脏,而现在,里头最后一滴血已经流尽了。清晨的露水留在它的叶片上,好像它流了眼泪似的。沉睡的花园主人醒来,发现自己损失了一棵玫瑰树。但于祂而言,那不过是失去了一根头发。于是这颗新生的心脏就被遗忘在那里,和树一起消失了。

我望着王耀,他也看着我。一些透明的液体从我眼眶里落下来。在他身后,海浪渐渐平静了下来,太阳从水里升起来。塞里斯和伊万就牵着手,朝海平面上遥远的太阳跑去了。

(完)

尾注.

*“我将要高高地飞上云端,我将要深深地泅入海底,把人间的一切都献给您,请您爱我吧。”化用自莱蒙托夫长诗《恶魔》

*“漂流到一个没有阴谋……的小岛上去。”化用自郭沫若《雷电颂》

*“要用你的胸膛顶住我的一根刺来唱歌,唱上整整一夜,那根刺一定要穿透你的心脏,使你的鲜血流进它的血管,并变成它的血。”化用自王尔德童话《夜莺与玫瑰》

*“若听我的恳请,请再把我送入梦境吧……我宁可死去,也不愿醒。”化用自普希金短诗《醒》

*“寂静像是奥菲莉亚。”化用自阿赫玛托娃短诗《迎春哀曲》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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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黄帽子的干,红帽子的看,蓝帽子到处转,白帽子说了算。工地致敬...00:00/00:00 黄帽子的干,红帽子的看,蓝帽子到处转,白帽子说了算。工地 致敬奋斗者 励志励志正能量 拳击那点事发布于:江西省2022.06.15 00:00 分享到https://www.sohu.com/a/557300691_100114195
3.黄帽子干,红帽子看,蓝帽子转,白帽子说了算,一人干活十人看147 评论 黄帽子干,红帽子看,蓝帽子转,白帽子说了算,一人干活十人看 发现更多热门视频 张天爱 这谁顶得住啊 戏精娱乐10万次播放 C罗和马龙,都是宝刀不老 爆笑音浪2.5万次播放 蒙古獒零下20度睡雪地看家护院,主人:很忠诚,只认一个主人 中国新闻周刊3.1万次播放 飞来横祸!外卖小哥送餐途中被风筝线割喉 北青网...https://k.sina.cn/article_6513022850_m18434d78200100qaka.html?ab=qiche&http=from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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