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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玄準无知无觉,语气依旧阳光开朗活在状况外:“王浩哥,我跟志勋要去吃烤肉,你一起吗?”

韩王浩刚要回答,手机却被人从床上捞起来。...

韩王浩刚要回答,手机却被人从床上捞起来。

“我刚刚好像听见了相赫哥的声音?”崔玄準狐疑道。

郑志勋打了个哈欠,说啊,旺兮跟Faker在一起,那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吧。

崔玄準直觉郑志勋的说法有点奇怪,却又指不出来到底是奇怪在哪里,于是只好说:“好吧。”

“啊,相赫哥真是的,”另一边,韩王浩仰头看李相赫,眼里却带着明显的笑意,“就这么替我回答了,万一我想要去呢?”

李相赫垂下手摸了摸韩王浩脖子上鲜明到刺眼的吻痕,一言不发,扳过他的下颔与他接吻。

一个强硬的,不容拒绝的吻。

李相赫身上的气息存在感太鲜明,韩王浩颤栗着仰起头咽下这个吻,肩颈的弧度紧绷成一条优美的线。

原本清晰起来的思绪又被这一下搅乱成浆糊,韩王浩一下子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他扣住李相赫的手,向外做出一个推拒的动作,却被人抓着手腕顺势按在床上。于是剩下那一半理智在下一个吻落下的时候也顺理成章地被烧成了灰,迷迷糊糊间韩王浩听见李相赫问他:“王浩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

啊,这哥在问些什么话。韩王浩泪眼朦胧地想,不想跟你待在一起的话,我们现在算什么呢?

潮湿温热的液体被人顺手抹在了他的脸上,韩王浩用舌头顶住牙尖咽下剩余的呻吟,感觉到李相赫衔住了他的咽喉。

好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捕猎。痛感一瞬间攫取了神经的控制权,韩王浩不知道李相赫又在发什么疯,只感觉好像浑身的血都从喉口汩汩地往外流。他要被杀死在这里了,因为带刺的玫瑰在皮肤下生根发芽。

可他原本以为自己招惹的藤蔓不会开花。

时过境迁,韩王浩想起许多年前他向李相赫表明心迹的晚上。掌心里攥湿的衣袖,和局促的对视,因为两罐酒精还是其他原因的心跳加速,他扑到李相赫怀里又被人拥住,然后听见意料之中的,温和的拒绝。泪水模糊了视线,光线晃得他头晕,韩王浩用力咬着下唇几乎要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又被人扳过下颔顶开齿关。

想必从前的他也料想不到,自己还会有被人按在床上亲吻的一天。只能说生活与意外时刻并行,谁也不能保证一切都能往自己计划好的方向发展。命运之神并不会对英雄联盟的三冠王网开一面,韩王浩不可以,李相赫也同样不行。

隔日韩王浩对着镜子,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冲李相赫半真半假地发难:“都是哥的错啊,这被队里面的孩子们看到了该怎么想,能不能多克制一下。”

李相赫站在韩王浩身后,神情自若地端详自己留下的痕迹,似乎很满意这幅杰作。他站得离韩王浩很近,几乎要靠在人的脊背上,于是低下头就能看见青年一片狼藉的后颈。他伸手摩挲着那一块快被咬破皮了的地方,直到韩王浩吃痛“嘶”一声拍开他的手,才没忍住搂过人,低低地笑起来。

李相赫活得很克制,用熟悉的人话说,叫自制力惊人,于是对外就表现成某种堪称强势的控制欲。韩王浩年轻的时候听八方传言忽悠,还以为这位哥就算不是性冷淡也该清心寡欲得对任何魑魅皮囊都不假辞色。直到真滚到一张床上去他才明白自己之前简直大错特错,以至于后来听见谁评价李相赫体面周到好性格,韩王浩都得先在心里冷笑一声想你又知道什么。

韩王浩的思绪飘得远,却被李相赫一句话给拉回笼:“那就告诉他们在恋爱好了。”

韩王浩被李相赫的话吓了一跳:“谁在恋爱?我?”

他不明白李相赫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依旧咬牙觉得不是滋味。李相赫神情自然得好像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却还是让他的心乱跳起来。韩王浩讨厌这种感觉,于是不知不觉说话也语气带刺:“恋爱之前是要先表白的呀哥,没有表白怎么能叫恋爱呢?”

李相赫抿起猫唇,不轻不重地试探:“那王浩会接受我的表白吗?”

韩王浩回答得很快,好像没有经过思考,又好像已经经过无数次思考了:“啊哥你是在开什么玩笑,这是最新的冷笑话吗?”

韩王浩语气轻快,却回避了李相赫的问题,也回避了李相赫的目光,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正注视着他在镜子上的倒影。这个话题最终还是像之前无数次一样,被他们心照不宣地轻轻揭过去。

在离开的时候韩王浩接过李相赫递过来的外套,有些疑惑地问:“这好像不是我的?”李相赫风轻云淡地说王浩那件昨晚弄脏了,所以先穿我的。

行,在这个时候拒绝才显得刻意。韩王浩把外套抱进怀里,分明牙根都要咬碎了,还要笑眯眯地说谢谢相赫哥,我会洗干净了再还给你的。

李相赫说不急,或许也是觉得韩王浩这幅模样有趣,还特意提起:“可以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还。”

他的手掌从韩王浩的肩膀上抚过,好像要把那一处布料的褶皱压平,却显出一种不动声色的狎昵。

傍晚回到基地,韩王浩进门先扶腰,拿长袖T恤和厚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路过教练的位置时还差点被椅子绊倒。高东彬忧心忡忡地关切道:“王浩啊又生病了吗,身体这样脆弱可不行啊。”韩王浩闻言尴尬地摆手,收获郑志勋一声看好戏般起哄的笑。

韩王浩转头就瞪了他一眼,好在郑志勋并不打算就韩王浩跟T1队长赛场打架私下上床的复杂关系发表任何高见,只笑眯眯地顺着高东彬的话说:“是啊是啊,还是要关心身体啊。”

崔玄準刚拎着外卖袋子走进来,闻言特别担忧地问王浩哥又生病了吗?这样可不行啊,难怪昨晚我跟志勋喊你吃烤肉都不来呢。说到这里,他有意识地顿了顿,又忽然想起来:“可是哥你昨晚不是跟Faker前辈在一起吗?”

韩王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落荒而逃。

只能庆幸还好是休赛期。韩王浩下一回见到李相赫的时候先第一个抱怨这事。

“都是哥的问题才会变成这样的!”韩王浩好像完全忘了当初是谁先给李相赫发消息说休赛期要不要见一面,往锅里涮他的肥牛卷,把责任全都推卸到坐在他对面的人身上,“志勋也就算了,现在就连玄準看我的眼神也躲躲闪闪,不知道要联想到哪里去了。”

李相赫想说,反正不管联想到哪里去,该干的事情不是都干过了么。但他看了一眼韩王浩的神情,最终还是放弃了开口逗猫。

“那我下回注意。”李相赫说得风轻云淡,韩王浩刚捞起来的虾滑却又在一个手抖下滑回了锅里。他显得有些头痛地“阿西”一声,伸手示意李相赫把放在另一边的勺子递过来。

过去许多年吃过的教训让韩王浩明白李相赫说的“下次轻点”“下回注意”这种话最好是一个字也不要相信,不然到头来要受罪的还是他自己。所以李相赫的话就当耳旁风听,先把这一顿吃饱才最要紧。

“所以王浩啊,真的不考虑吗?”李相赫特意等韩王浩喝完这口水才问出这句话。意料之中得到了韩王浩茫然的反问:“考虑什么?”

“跟我恋爱的事情,王浩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只能说李相赫确实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如果此时韩王浩手里拿着水杯的话就只有被呛到一个结局。但就算这样他还是震惊得足足好几秒都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自己稍显紊乱的语言功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压惊,道:“……哥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直接了。”

李相赫没有直接回答韩王浩的疑问——他想起队里的孩子们在闲谈时说起过的话。

李民衡刷着社交软件感叹哇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为什么要问相赫哥他的恋爱建议,相赫哥的恋爱建议当然不实用啊。

崔祐齐活在状况外,问:“为什么啊,为什么不实用啊?”

李民衡说:“你们不觉得相赫哥是那种,只需要等着别人来表白就可以了的人吗?相赫哥的恋爱建议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啊。”

“也不一定啊,”柳岷析好像想起什么,靠在椅子上面晃啊晃,狡黠地笑,装作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身后的李相赫正竖起耳朵准备聆听队友们对他情感生活发表的高见,“相赫哥也会有搞不定的人吧。”

“谁会拒绝Faker啊,”李民衡双手十指交叉做出一副崇拜憧憬的表情,“如果相赫哥向我表白我会马上说yesIdo的。”

柳岷析已经对自己随时随地都能开演的搭档没什么别的要求了,踢了他一脚示意正主还在后面坐着呢注意点形象。

谁会拒绝Faker呢?在李民衡“岷析你突然踢我干什么”的委屈声中柳岷析转过头,刚好对上李相赫的视线,于是笑着冲他wink了一下,好像说,我知道哥在苦恼些什么。

“所以喜欢谁就要赶快告诉他啊,抓在手里面就不会逃跑啦,”柳岷析笑嘻嘻地扯开话题,假装没看见李民衡一下子不自然起来的表情,“不然万一他明天就跟别人说yesIdo了呢,谁会在原地等你?”

啊,被孩子看穿了呢。李相赫有些无奈地笑笑,却不得不承认柳岷析说得确实有道理。有些关系确实不应该一直停留在原地,如果山不向他走过来,他愿意去见青山。

“这是我认真考虑过后的请求,也请王浩在认真考虑后回答我吧。”李相赫的神情认真,照得韩王浩一颗心都无影遁行。他很少这样狼狈,李相赫却向来懂得怎样温和地逼迫他。

韩王浩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早在许多年前还在SKT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自己引诱的是峡谷里最危险的猎手。

从前韩王浩只觉得李相赫太清醒,那么懂怎样从一段尚未开始的感情里抽离,如今却感受到了他的敏锐与强势。七年的相识让李相赫将他看得太透彻,以至于轻而易举地就能够哄骗韩王浩落进网里。

“从前是哥说不要恋爱的,”韩王浩垂下眼睫,是复述李相赫从前的话,语气却像赌气一样,“现在哥改变想法了么?”

“王浩啊,人是会改变的,”李相赫注视着韩王浩的眼睛,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弯起眼睛,“从前王浩不是也说再也不要跟我见面了么。”

韩王浩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笑起来:“呀,这么远的事情哥还记得。”

他显得很平静,实际上却有些如坐针毡。旁人都形容跟Faker选手相处如沐春风,此时韩王浩暴露在李相赫的注视下却不受控制地脸热。他们都心知肚明李相赫指的是哪一件事。

与流传在别的选手当中不告而别的八卦不同,在20年去中国之前,韩王浩其实见了李相赫一面。

并没有聊为什么接受LGD的邀请,他们向来不在有关选择的事情上谈论太多。职业赛场的风刮得每个人都疼痛,互相理解的途径并不只有向外言说。

李相赫只轻轻问了一句:“王浩是特意来向我告别的吗?”

在韩王浩点头之后,他意料之中地笑了一下,然后说祝王浩一切顺利。

韩王浩抓着袖口边缘,有点颤抖地,用好像就要哭出来了的古怪语调说,祝哥明年也一切顺利。

李相赫真的能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韩王浩想。在这一刻他忽然痛恨李相赫不揭穿他镇定假面下的脆弱。做出一个决定其实并没有想象当中容易,但是韩王浩的习惯是选择了一条路就不会再回头。

而李相赫用不过问表示他的态度,对韩王浩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李相赫把房卡递给他,韩王浩没有拒绝。

夜晚的首尔,能看见窗外的煌煌灯火。冬日风大,连带着情感也容易变得脆弱。从李相赫低下头来亲吻他的那一刻,韩王浩就开始流泪。

李相赫抚摸他的侧脸,是很冷静的口吻:“为什么哭了?”

韩王浩不作回答,只拥住李相赫的肩膀,无声无息地哭湿他一片衣料。他们靠得很近,韩王浩就可以听见李相赫的心跳,很清晰,却又很遥远。

明明这颗心就在这里,可是这么多年,韩王浩一直没有找到靠近它的方法。

是因为风雪太大,玫瑰不会在冬天开花,还是因为一截朽木原本就不会发芽,韩王浩想,他已经不再好奇答案。

离开的时候,韩王浩跟李相赫说:“我以后,不想要再跟哥见面了。”

李相赫挑眉,等韩王浩的下文,韩王浩却没有再说话,好像这简单的几个字就已经用尽他所有力气了。

从走廊的这边走到另一边,一分钟也不用,韩王浩却觉得一个世纪都过去了。然而再长的路都会有尽头,彼时韩王浩想,他是时候要学会放过自己。

后来被裴俊植抓到他在连麦的时候偷偷看李相赫的直播间,韩王浩苦着一张脸这样解释:“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之前都成习惯了嘛。”

裴俊植说你跟我解释也没用,你知道告诉我了就相当于告诉相赫了吧?

韩王浩小声骂了一句阿西,把手掌贴在脸上降温,然后大声跟裴俊植说那哥就去告诉相赫哥好了!我是不会被轻易威胁到的。好像很理直气壮,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唯恐手机屏幕亮起来,再弹出一条kkt消息。

苏汉伟从韩王浩身后路过,听不懂韩文但能听懂韩王浩语气里的外强中干,很有八卦精神地问什么事啊我们小花猪脸这么红。韩王浩转向他,用中文说:“不关你的事。”

怎么看都是恼羞成怒了。

只能说怕什么来什么,当天晚上韩王浩就收到了李相赫的消息,问:“不是王浩说再也不要跟我见面了吗?”韩王浩在打字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手指随时要抽筋,敲键盘很用力:“看哥直播当然不算见面。”很有原则,很有底线。

是聚餐啊。韩王浩悄悄松了口气,却又有些隐秘的不甘心。他说如果哥也去的话我是不会答应邀请的,就听见李相赫有些无可奈何地叹气,说那怎么办呢,看来以后是都没有办法出现在王浩面前了。

裴俊植把手机扔回给李相赫,说:“相赫啊别装了,你也很想见到王浩吧?你现在应该谢谢我帮了你一把啊。”

李相赫确实不得不认可,想要把韩王浩从花生壳里拽出来,裴俊植的做法是最简单粗暴却有效的手段。再见到李相赫的时候韩王浩拢着外套在风雪里面站得笔直,戴着卫衣兜帽朝冻得通红的手指呵气,恍惚间李相赫还以为他们从未分别过。

李相赫走过来的时候韩王浩下意识攥住衣摆,伞倾斜在他的头顶,李相赫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他耳朵里。韩王浩神使鬼差地深呼吸,却因为闻见熟悉的洗衣凝珠味道而更心跳加剧。

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吸引力原本就是件极其偶然的事情。韩王浩想,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不向李相赫倾斜而去。

回到一个赛区,见面就变成很自然的事情。赛前在人来人往的后台走廊遇到,韩王浩跟李相赫打招呼说哥下午好,半点看不出来他们不久之前才刚刚见过。

等李相赫走过去一会儿,韩王浩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李相赫的消息,问:“这周末有空见面吗?”

韩王浩把手机揣回口袋里面没有回复,却在周五晚上的时候给李相赫发了一个企鹅表情包。

“哥还想喝年糕汤吗?”韩王浩问。打出这几个字很简单,想要按下发送键却需要很大的勇气。

“实际上,在王浩不在的一年里我已经喝过很多次年糕汤了,”李相赫回复得很快,简直让韩王浩怀疑他是不是就在等自己的消息,“但是基地附近新开的一家很不错,王浩想来尝尝吗?”

韩王浩想,不是他点头太快,接受李相赫的邀请原本就是人之常情。

在李相赫面前重蹈覆辙,也是人之常情。

韩王浩自诩是个聪明人,不会在一个坑里面跌倒两次,但是李相赫就是有哄着他往坑里面跳的本领,都不用胡萝卜,韩王浩自己先三迷五道不着四六地跌下去。

年底的时候韩王浩转会到Gen.G,哥哥们闲聊的时候惊讶说Gen.G的基地啊那不是离T1很近。又有人插话说那宿舍也离得很近啊,韩王浩好像被烫到了一样,手里的叉子落在瓷盘上当啷一声响,慌张地抬眼便刚好对上李相赫的视线。

李相赫冲韩王浩笑,韩王浩感觉到自己的心猛跳了一下。

兜兜转转三五年,他又回到李相赫的附近。

于是上下班或者觅食路上就能够时时遇见,韩王浩还要顶着孙施尤或者朴载赫的挤眉弄眼,在李相赫意味深长的表情下硬着头皮跟人打招呼。

总感觉像是在偷情。

韩王浩在某一次不经意把这想法说漏了嘴,于是收获了李相赫很认真地注视,直到韩王浩红着耳廓扭过头,伸手去推他:“哥你不要总看我。”

李相赫无声地笑,牵起韩王浩的手亲吻,说:“我只是在想,能够与王浩恋爱的话,应该是很幸运的事。”

这是韩王浩第一次在李相赫这里听见与恋爱有关的话题。韩王浩几乎是触电了一样地收回手,好像听不懂李相赫是什么意思一样,一副愣住了的样子看向他,直到李相赫叹了口气,伸手遮住了韩王浩的眼睛,低下头来亲吻他。

韩王浩想,幸好李相赫没有再追问。

不然他将要如何回答这个吻。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李相赫想自己迟来的剖白终究还是过了时效期间,刚准备随便说点什么扯开话题,就听见韩王浩很轻的声音:“我也很想回答哥这个问题。”

过去许多年的暧昧与折磨是一笔烂账,折算不成具体的数字要向谁乞回。能拉拉扯扯不清不楚这么多年是两个人的共同责任,韩王浩想,他其实早就明白这个故事会怎样结局。

因为当一枚硬币向上抛起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然有了答案。

“然后他问我Peanut选手怎么不在,我说王浩哥先走了。”金修奂看着手忙脚乱的韩王浩觉得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复述。

“哎,那看来王浩xi下次可以走得晚一点啊。”郑志勋从边上伸过脖子也一定要让韩王浩听清他的话。崔玄準不打算凑这热闹都跟郑志勋一唱一和,在一旁特别配合地笑。初入Gen.G没多久搞不清这出复杂情感大戏的金渐层一头问号,满脸都写着:“是我刚刚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话吗?”

“不是啊修奂,不是你的问题,”崔玄準一边笑一边好心跟小ad解释,“今天换了谁碰到Faker前辈他都会问这一句话的。”

韩王浩头疼,韩王浩叹气,韩王浩心想这碱基基地是没办法待了,到处都是被李相赫策反的间谍和乐子人。队长第一次想要离队出走竟然是因为跟对面基地某位中单的情感纠纷,这要是被朴载赫跟孙施尤那两位起哄大师知道了还不被嘲笑到天荒地老。

下班的时候,又在回宿舍的路上偶遇。也有可能不是偶遇,韩王浩装作没有看见从便利店里面拿着泡面出来,眼神却不住往他们这边瞟的T1下路二人组,走上去跟李相赫打招呼。

队里的孩子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好像李相赫方圆几米是什么非必要最好不要入内的禁区,自带闲人勿入领域。刘焕中在走之前还顺便拎走了韩王浩的背包,非常有眼里见地说王浩哥东西我们先帮你带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阿西。”韩王浩简直要被气笑了,转头却看见李相赫在路灯下看他,神情专注得让他一时忘了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

李相赫问:“王浩怎么了?”

李相赫失笑。他想,不用再询问,他已经得到了韩王浩的回答。

从基地到宿舍的路不远,脚程快的话几分钟就能走到。明明这条路已经并肩走过这么多次,韩王浩却觉得今天的路程格外短。春夜的晚风里还夹杂着潮湿的水雾气息,刚下过雨的夜空里没有月亮,但是月亮已经握在他的手心里了。

“我记得在最开始的时候,是王浩先吻我。”不知怎么的,李相赫忽然提起一桩遥远旧事。

韩王浩显然也记得那件事,说啊哥,我当时真的是,已经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啊。说这话的时候他平视着前方,语气平静,却好像看见了许多年前面对着遥迢前程依旧奋不顾身的自己。

“这么说来确实应该感谢王浩。”李相赫笑。那个吻不是故事的开始,却给了一切继续向前的可能。

明明是拿着钥匙的人,却在一片不大的野区迷路了许多年。他在最心慌意乱措手不及的时候得到了韩王浩一个吻,于是往后数年都在思索该怎样回答。

“那么哥想好了吗?该怎样报答我?”韩王浩语气轻快,转过来仰起脸拿上目线看人的时候好像在索吻,于是李相赫也遵从自己内心的意见,把人搂在怀里低下头去吻他。

路灯下面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好像双生的藤蔓一样不分彼此。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惊呼,韩王浩跟李相赫转过头看,是李民衡扶着崴了脚的柳岷析一脸尴尬地冲两个人笑。见偷听前辈墙角被发现了,两个人也就不装了,李民衡说那什么相赫哥你们接着亲我们就不打扰了啊,一边不知怎么的还能扶着一瘸一拐的柳岷析走出健步如飞的架势。

哪怕是在夜里也能看清韩王浩的两颊绯红。见韩王浩恼羞成怒地望过来,李相赫好像恍然大悟一样:“王浩还想再亲一下?”

韩王浩气急了转身就走,走出去两步却又想想起什么了一样走回来,牵起李相赫的手。

李相赫觉得此情此景要他忍住不笑确实有些困难,于是一边笑一边问:“怎么了?”

韩王浩依旧努力板着一张脸,却也没忍住笑场:“刚刚丢了件东西。”

他扣住李相赫的手,说:“现在捡回去。”

FIN.

韩旺乎遇害的那晚下了很大的一场雨,李相赫坐在沙发上看书,房间很安静,桌前的暖灯将外面哗哗的大雨隔绝开来。他起身去拿杯子,陶瓷的茶杯从手中滑落,在地板上摔的四零八落。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仪式很简单,来的人却很多。韩旺乎从来都是受欢迎,连离开都是。

李相赫安静的跟在裴俊植他们身后,献上一支白玫瑰。他总觉得不应该和其他人一样送菊花。

桌上的汤还散着热气,李相赫坐在桌前,看着周围的人都红了眼眶。

他们为韩旺乎的离去而伤心和哭泣,可是他并没有感觉,甚至算得上冷漠。

他没有为他掉一滴眼泪,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动。

裴俊植总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不愿意接受韩旺乎的离开,可李相赫自...

裴俊植总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不愿意接受韩旺乎的离开,可李相赫自己明白,他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为之感到惋惜。

而且只有惋惜,李相赫冷血的想着。他们只是同队一年的好友,并且连同队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的生活还在继续,T1监督的工作总是很忙碌。

1.第一次看见韩旺乎是在T1和Gen.G的赛场上,双方刚刚选完英雄,李相赫在和对面教练碰拳的时候,无意中瞥到了台下的韩旺乎。

他还是从前的模样,有些微卷的头发落在额头,冲着他笑。

李相赫愣在了原地,耳机里李民衡的声音将他拽了回来,

“相赫哥?相赫哥?”

他如梦初醒,短暂的走神让队员和观众疑惑不已,而对面朴载赫迟迟得不到回碰的拳头更是尴尬到极致。

李相赫只能说声抱歉,然后完成监督的流程。

离开时,他再一次看向台下,座无虚席的观众和兴致勃勃的呐喊,没有了韩旺乎的身影。

再一次看到韩旺乎是在T1基地,李相赫和队员在复盘刚刚结束的训练赛,低头记录间,韩旺乎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椅子上。

“相赫哥,你的头发要遮到眼睛了。”

那人开口,很熟悉的声音。李相赫转头去看他,韩旺乎还是冲着他笑。

柳岷析在李相赫的面前挥手,他这才回过神来。

队员们坐在他的对面,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相赫哥,你还好吗?”

李民衡开口。

李相赫看着他们一个个紧张的模样,失笑,

“我怎么了?”

许是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其他五个人明显的松了口气。新来的小中单挠挠头解释:“就是刚刚你说着说着话突然就停了,还向旁边看,有点奇怪。”

说完似乎是意识到这样对前辈说话有些不好,连声解释,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

小中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憋的脸都红了,还是一旁的文炫峻打圆场,

“相赫哥,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他们以为他累了。

李相赫点点头,转身看向他旁边,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椅子。

他去剪了个头发,因为他的头发要遮到眼睛了。

回家的时候韩旺乎又出现了。李相赫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就看见他扑到了沙发上。

“相赫哥家的沙发真的很舒服。”

韩旺乎像平常一样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枕头冲他笑。

李相赫愣了一下,绕过他去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

韩旺乎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哥去剪了头发吗?”

他转头,对上韩旺乎的标志笑容。

“对,你说我的头发遮住眼睛了,所以我就去剪头发了。”

李相赫将瓶盖拧好,放在了桌子上。

“我也要喝水。”

韩旺乎去拿桌上的水瓶,拧开瓶盖,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去丢掉。”

韩旺乎将空瓶子递给李相赫,大爷样的命令他。

李相赫伸手去捏他的脖颈,对面的人果然炸毛,“相赫哥!不许捏我,你快去把瓶子丢掉。”

李相赫失笑,韩旺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小魔王作风。

他认命的拿起空瓶子走向垃圾桶,

“你饿不饿,我们可以去吃炸鸡。”

没有回应,李相赫回头,客厅里空空如也,他看向垃圾桶,里面躺着半瓶矿泉水。

2.韩旺乎出现的越来越频繁,有时候在T1的基地,有时候在家里,有时候在奶奶家,有时候在比赛现场,但都是短暂的现身,片刻后就不见踪影。

半夜从睡梦中醒来,李相赫的怀里多了个人。他轻手轻脚的打开床头灯,韩旺乎那张精致的脸就显现出来。他似乎被灯光打扰到,不满的往李相赫怀里钻,

“相赫哥,快把灯关上。”

李相赫愣了一下,随即听话的关上了灯。他听着韩旺乎均匀的呼吸声,下意识的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在和裴俊植他们吃饭时,韩旺乎又出现了。

几杯酒下肚,念及老幺,几个哥哥不免红了眼,可李相赫分明看的清楚,韩旺乎就在李在宛旁边,他还想伸手去夺裴俊植的酒杯。

李相赫装模装样的咳了两声,韩旺乎果然凑了过来。

“不许喝酒。”

他悄悄跟韩旺乎说。

“我就喝一点点,求求你了相赫哥。”

韩旺乎一脸讨好,身体又软绵绵的往他身上靠。

李相赫只是笑,一直不松口。缠了半天,韩旺乎终于泄了气,从李相赫身上起来,气呼呼的叫,

“不喝就不喝,那我要吃你的五花肉,你去给我包。”

李相赫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切实行动起来,去把肉用苏子叶包好放到盘子里。

韩旺乎饿的时候吃东西真的很香,因为这个时候他就不会玩手机,也不会说话,一心只在烤肉上。

李相赫就这样看着他,像从前一样。

“我还要。”

韩旺乎兴冲冲的命令他。李相赫挑眉,认命的当免费劳动力。

他一抬头,却发现其他人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相赫呀,你在跟谁说话?”

“你盘子里的肉为什么不吃?”

“相赫,你在笑什么?”

裴俊植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着李相赫转过头,手里的筷子落到了地上。

李民衡和柳岷析都跟他说过,李相赫最近很喜欢对着空气说话,甚至喊着韩旺乎的名字。

在其他人的疑惑下,裴俊植终于问出了口,

“相赫,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李相赫呼了口气,对上裴俊植的眼睛,

“我看见了旺乎,就在你旁边。”

“啪!”

李在宛手里的酒杯落到了地上,摔了七零八落。

3.李相赫知道自己得病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韩旺乎已经离开了。

他的大脑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只能将病因归咎于李相赫过于思念韩旺乎。

可是他矢口否认,

“并没有,我其实并没有很想念他。”

两鬓斑白的老教授只是笑,

“你是不想他,你只是很爱他,所以你没办法离开他。”

医生说痊愈的办法是再次见到他,实体会让所有的幻想烟消云散。可是李相赫没有办法见到他了,所以,他也没有办法痊愈。

医生开了很多药,李相赫在网上看了一下,都是治疗精神类的药物。临走前,老教授跟他说,

“如果他影响到你的生活,那就无视掉他的存在。”

回去的路上,李相赫去了趟超市,家里的沐浴露用完了,他需要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韩旺乎又出现了。李相赫推着购物车,韩旺乎抱着他的胳膊。

“相赫哥,我们去买些坚果,好像在打折。”

他一如既往的絮絮叨叨,像小鹦鹉一样说个不停。

李相赫没有回头看他,他径直离开零食区,去挑选生活用品。韩旺乎好像并没有在意,双手很快又攀上来,

“我们晚上可以吃泡菜汤。”

李相赫还是没有理他,人来人往的超市里,他没有办法旁若无人的对着空气说话。而且医生说,应该无视他。

沐浴露也在打折,李相赫拿了两瓶放在购物车里,又去看另一个架子上的洗发水。韩旺乎好像不见了,但是李相赫不敢回头,他害怕对上韩旺乎亮晶晶的眼睛,他怕韩旺乎对他笑。

结账时再一次路过零食区,推动的购物车停了下来,李相赫驻足,最终还是拿了两盒坚果。

他转头,韩旺乎扑到他怀里。

晚饭吃了泡菜汤,韩旺乎像个小鹦鹉一样和他讲新看的动漫,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头顶的灯光慢慢的暖起来。

爸爸开门进来的时候李相赫正在为韩旺乎盛饭,他手里拎着泡菜盒,表情很奇怪,

“相赫呀,你在和谁说话。”

弟弟也从爸爸身后探出头,

“哥,你手里的饭是满的。”

李相赫看向对面,碗里的泡菜汤没有动过。

爸爸和弟弟都没有说什么,只是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希望他能照顾好自己。

李相赫只是点头,他并没有觉得生活被影响到。

韩旺乎很乖,李相赫只要不搭理他,他就呆在那不动,自己默默的玩。可只要是李相赫看向他,韩旺乎就会雀跃起来,黏糊糊的凑上来。

“奶奶新做了泡菜,你应该会喜欢。”

李相赫放弃了抵抗,将冰箱里的泡菜拿出来。

“奶奶做的泡菜真是很久没有吃到了,我可是一直惦记着呢。”

韩旺乎还是笑,似乎在把从前对待他的冷脸全都弥补回来一样。

4.“旺乎现在在哪里?”

裴俊植把李相赫约在了炸鸡店,他现在终于能接受李相赫出现幻觉这个事实了。

“他在你旁边的位置上,现在正吃着你的炸鸡。”

李相赫笑的很无奈,

“他还把酱汁弄到了衣服上。”

裴俊植看着空空如也的座位,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韩旺乎已经离开一年多了,他的每一位朋友都很想他。

“相赫呀...”

李相赫打断了他,目光在座位上流转,

“他过来了,现在在我的身边。”

裴俊植看着李相赫夹起一块炸鸡放在盘子上,对着身边的座位笑,

“只许吃一个。”

“相赫。”

裴俊植再一次叫住他。

“嗯。”

李相赫终于转头看向他,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我知道你很想念旺乎,但是...他已经影响到你的生活了...”

裴俊植似乎觉得这样有些残忍,声音断断续续的,最后还是说了出口,

“你应该无视掉他。”

“他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

李相赫很平静的看着他,他从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方块。

“这是一个小型的电击盒,电流微乎其微,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我会用它来保持清醒。”

“或许你可以尝一下这个鸡腿,旺乎说味道还不错,虽然它在我眼里是一堆骨头,但是事实上它应该还没有被动过。”

李相赫将一个鸡腿推到他面前,很认真的跟他说,

“幻想和现实,我分得清。”

裴俊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头去咬那个看起来很酥脆的鸡腿。

5.李相赫的生活没有变化,可是整个人却鲜活起来。他早起时会做两份早餐,然后叫韩旺乎起床,自己再匆匆赶去基地。

在外面他从来都会无视掉韩旺乎的存在,在比赛前让自己保持清醒。

下班后他会去一趟超市,李相赫从不在外面与他交流,但会听他的声音,会买他喜欢的东西。

晚饭后李相赫会在沙发上看书,韩旺乎就躺在他腿上翻漫画,一直到睡着。

李相赫的独居生活很圆满,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样子。

当然,也有过小插曲。

李相赫的姑姑为他介绍过一位漂亮的姑娘,30多岁事业有成的单身人士也该到成家的年龄了。

李相赫很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很感谢你的支持,但是我想我不应该向你隐瞒我有幻想症这个事实。”

对面健谈的姑娘突然噤了声,不解的看着他。

李相赫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

“他就坐在你旁边,他在对你笑。”

姑娘脸色古怪,骂了声疯子拿起包飞快的离开了。

李相赫松了口气,他看向对面两个空荡荡的座位,想着要不要把这些菜打包回去。

回家的时候天刚刚黑,韩旺乎窝在地下影院看动漫,李相赫去寻他吃晚饭,被抱了个满怀。

“相赫哥,你亲我一下。”

韩旺乎搂着他的脖子,笑的狡黠。

“不要。”

李相赫别过头。

韩旺乎急了,双手把他的头掰向自己,直接吻了上去。他不太会接吻,堪堪嘴唇间的触碰,片刻后就分开。

“看,还是我厉害。”

韩旺乎得意洋洋的冲着他炫耀,李相赫盯着他亮晶晶的唇瓣,动了动喉结。

“旺乎,还是我来教你吧。”

最后晚饭也没吃成,俩人在影院纠缠了一个多小时,上去后汤都冷了。

韩旺乎趴在李相赫怀里哼唧哼唧,

“明天要喝年糕汤,哥你要买回来。”

6.李相赫回家时,韩旺乎坐在门口的阶梯上掰手指,乖巧的像个小企鹅。

“今天怎么在外面?”

李相赫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去握他的手,

“外面冷,快进去。”

韩旺乎似乎有一瞬间的错愕,紧接着,就被李相赫推进家里。

外面风呼呼吹,里面暖意依旧,韩旺乎坐在沙发上看着李相赫忙碌的身影,想了半天还是凑了过去,

“哥是要做年糕汤吗?”

“不是你昨天要喝的吗?你看会电视,一会就好。”

李相赫低头将年糕一个个切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好。”

好一会儿才听到韩旺乎的回答。

吃饭的时候韩旺乎倒是安静的奇怪,只低着头去喝碗里的汤,李相赫叫了他几声才应。

“今天怎么了?”

韩旺乎抬头,就看见李相赫关切的目光。

“没什么。”

韩旺乎冲着他笑,眼睛像月牙一样,

“只是觉得哥对我很好,和从前不太一样。”

倒是把李相赫逗乐了,

“哇,我从前对旺乎不好吗?”

“不是。”

韩旺乎耸了耸肩,将筷子放在嘴边,

“从前相赫哥对我也好,不过和现在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就是,从前相赫哥可不会这样听话,跟我打赌输了也只会捉弄我。”

韩旺乎细数李相赫从前的黑历史,越说越气,

“哥还说过我的发际线很危险,还说从不关心我生日来着。”

从前的委屈突然鲜活起来,韩旺乎摔了筷子,

“反正就是很过分。”

看着对面莫名生气的人,李相赫差点笑出声,

“旺乎呀,从前我也没发现你会翻旧账。”

“那是因为我不想告诉哥,哥从来都感觉不到我有多生气。”

韩旺乎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所以旺乎其实很在乎我说的话对吗?”

李相赫直勾勾的看着他,打的韩旺乎一个措手不及。

“我...”

对面的人突然被收了声音,显然是被李相赫的坦诚吓到了。

“旺乎和我一样,很喜欢对方吧。”

李相赫用指尖拭去他嘴角的汤汁,

“都吃到脸上了。”

韩旺乎的脸突然就红了,仍旧小声的为自己辩解,

“我才没有。”

李相赫也不拆穿他,自顾自的吃饭,

“可是我有,我可是很早就喜欢旺乎了。”

对面的人眼睛一下就亮了,

“很早是什么时候,哥你快说!”

“不说,吃饭。”

李相赫憋着笑,偏不随他的心意。

“哥你不许吃,你快说!”

韩旺乎去拽他的胳膊,

“你不许吃!”

掰扯了好一会儿才把饭吃完,李相赫收拾了碗筷,就催着韩旺乎去洗澡。

裴俊植给他发了个消息,说杀人案的凶手已经抓到了。李相赫翻了翻新闻,看到了当年韩旺乎遇害的案件,当年轰动一时,连FBI都介入了,还启动了证人保护计划。

李相赫看了眼床上趴着看漫画的韩旺乎,熄了屏去洗澡。

睡前把人揽进怀里的时候,韩旺乎身体明显的僵硬住,随后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我们...睡一起吗?”

李相赫也有些搞不懂他今天玩哪样,只是哄着他,

“今天早点睡好不好,明天早上还有活动,下次再陪你玩好不好。”

韩旺乎不知道是懵了还是懂了,红着脸听话的任由李相赫搂住他,在他的额前留下一吻。

韩旺乎开心的院子里堆了个雪人,甚至还摘下围巾给它带上。

“旺乎呀,很冷的。”

李相赫皱着眉向他招手,韩旺乎从来都是这样,玩起来什么都不顾。

“相赫哥!”

穿的圆滚滚的韩旺乎像个小炮弹的一样冲进他怀里,冰凉的手不安分的往他脖子里伸。

李相赫看他笑没了眼睛就早有防备,两只手抓了个正着。

“你在干什么?”

被抓了个现行,李相赫气不过给了他屁股一巴掌,被韩旺乎一扭身躲了过去。

“相赫哥抓我的手干什么?”

不讲理的坏蛋倒打一耙,无辜的表情看的李相赫哭笑不得。

“明明是你要把手往我的脖子里塞,还来说我。”

李相赫就要去挠他的痒痒肉,韩旺乎一边跟他掰扯一边往屋里躲,

“我可没有这样干,哥你可不要冤枉我。”

李相赫就这样追着他到客厅,在沙发上逮到了人。

韩旺乎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很单纯的模样,

“相赫哥,有点冷,给我暖一下。”

李相赫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贴着额头,

“那旺乎是不是该给我点报酬。”

韩旺乎笑的狡黠,去咬他的嘴唇,被反客为主,接管了主场。

第二天不出意外的起晚了,李相赫临走时看到茶几上韩旺乎昨天吃剩的蛋挞壳,想着带回去给基地里其他人分了。

这是昨晚韩旺乎心血来潮非得要吃,李相赫只能买回来,他不爱吃这些,所以在现实里,家里没人会吃这几盒蛋挞。

到了基地,小中单已经在rank了,李相赫顺手把盒子递过去,就忙着去开会了。

柳岷析一进来就看见小中单一副为难的模样,他还以为是因为前天训练赛输了的缘故,刚准备开口安慰几句,就听见小中单颤颤巍巍的开口,

“岷析哥,监督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柳岷析不解,小中单委屈的把盒子给他看,

“那他为什么要把吃剩的垃圾丢给我。”

柳岷析打开盒子,里面只有几个吃剩的蛋挞壳。

“旺乎哥好像恋爱了。”

柳岷析很小心的趴在李民衡耳边说。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休息室也就他们三个人,崔佑齐吃东西的时候可以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干扰。

但是恋爱对象却让柳岷析不得不压低声音,

“恋爱对象...好像...好像是个男人。”

诚然,在韩国虽然已经合法,但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有一些震惊的。

李民衡夹起的紫菜包饭掉在了盘子里,他看了眼对面专心吃抓饭的崔佑齐,尽量端出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

“你是怎么知道的?”

“旺乎哥亲口跟我说的。”

柳岷析信誓旦旦。

“这...”

李民衡瞪大了眼睛,震惊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表现,门外文炫峻的声音由远及近,

“相赫哥,......

“相赫哥,你不进去吗?”

休息室的三个人向门口看,只听见了李相赫的声音,

“我还有事,你们先吃吧。”

外面的人走的很快,文炫峻推门进来时,外面已经没人了。

崔佑齐突然有了存在感,

“相赫哥不吃了,那他的这份抓饭我就帮忙解决了哈。”

柳岷析心虚不已,他不知道李相赫在门口听见多少,毕竟韩旺乎让他保守秘密来着。李民衡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和韩旺乎也没有那么熟悉,只是文炫峻看着他们俩愣了好一会儿。

“你们俩...一定要离得那么近吗?”

文炫峻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想来想去,到底还是开了口。

快要贴在一起的下路组瞬间弹开。

1.李相赫不知道自己大概开了多久的车,T1基地到HLE基地也不近,他只是听了柳岷析的话,便再也忍不住了。

“旺乎,我在楼下等你。”

很简短的话,很Faker的风格。

Peanut选手饭还没吃几口脑子先乱了,

“什么?相赫哥的意思是你现在在我们基地楼下吗?”

“对,我在等你。”

李相赫就坐在车里,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身穿T1队服的Faker选手不应该晚上出现在HLE的基地。

“啊?”

韩旺乎的脑子更乱了,

“等一下,不是,相赫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哇!”

韩旺乎被整笑了。

一旁的崔玄準听了个大概,就很贴心的跟他说,

“应该是Faker选手找哥有急事吧,要不然不会这么晚了还过来。”

韩旺乎脑子更乱了,他们俩之间能有什么急事,能让李相赫大晚上的直接到HLE基地来。可是现在人已经在楼下了,他又不得不下去。

“那你帮我打个掩护,他们问起来,就说我去卫生间了。”

韩旺乎认命的下了楼,崔玄準比了个OK的手势。

李相赫的车韩旺乎坐过几次,所以有印象,他像做贼一样东看西看,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才打开车门上了副驾。

李相赫就坐在驾驶座上,身上还穿着T1的队服。

“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韩旺乎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歪着头看他。

“如果他可以的话,能不能选我。”

李相赫转头对上韩旺乎的眼睛,很认真的样子,

“我的LOL打的很好,我也很有钱。”

韩旺乎脑子里的疑问都要溢出来了。李相赫今晚好像漫画里的NPC,被触发了任务台词一样。

如此的失态。

李相赫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小孩一样将自己得到的奖状一一在韩旺乎面前罗列出来。

“我有车有房,而且我的房子很大,里面还有特意为你设计的地下影院,我们有重合的朋友圈,我的家人们你也都见过,他们会很喜欢你,还有......”

“等一下,相赫哥等一下...”

韩旺乎试图把李相赫拽回现实,

“哥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比其他人更适合做你的男朋友。”

2.“我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

裴俊植听了半天,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对面的李相赫似乎很不解,为什么韩旺乎会拒绝他,他看了一下那个男人的照片,并没有觉得自己比他差在哪里。

韩旺乎和李相赫的关系从来都是模糊的,友情和爱情他们俩自己都说不清,兄弟和爱人永远横着一条红线。但是现在,韩旺乎有了男朋友,对于李相赫来说,横在他们俩之间的那条线已经荡然无存,韩旺乎并不介意,那李相赫就是最佳人选。

KKT里韩旺乎的控诉占满了对话框,裴俊植作为朋友中唯一一位靠谱的已婚人士,不得不担起此次调解员。

“相赫呀,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旺乎要选择你?”

裴俊植选择循循善诱。

“因为我比那个男人更合适。”

李相赫很笃定的开口,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旺乎,无论从性格还是自身条件,他和我才是天生的般配。”

“可是感情这种事不是看起来般配就可以的,”裴俊植有些头疼,他决定换一种方式开解他,

“在感情里,喜欢才是最重要的,是没有道理可寻的。”

“旺乎未必就喜欢他。”

李相赫看起来有些过于自信。

裴俊植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怎么就知道旺乎不喜欢他呢,他们都在一起了,不喜欢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裴俊植无语到扶额,李相赫的恋综算是看到狗肚子里去了。

“好好好,就算是旺乎不喜欢他,但是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情侣,他们俩是情侣你明白吗?!”

“那又怎样。”李相赫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道理,

“就算是他们结了婚,也并不妨碍我把旺乎抢回来。”

“这样是不对的。”

裴俊植的表情已经很精彩了。

“这样并不犯法。”

李相赫低着头,显然在思索什么。

“但是这样违反道德了,更何况你还是个公众人物!”

“道德是一种正确的价值取向,但是我并不认为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是正确的。”

李相赫固执的让裴俊植绝望,

“天呐!”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沙发上的人,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觉得李相赫陌生,

“相赫,你是怎么把撬墙角说的那么...那么理所当然。”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李相赫看向窗外,夜色里的城市车水马龙,他说,

“我才是韩旺乎男友的最佳人选。”

3.那天谈话的失败韩旺乎已经有所耳闻,毕竟李相赫向汇报工作一样把他一天干了什么都发了过来,包括崔佑齐偷吃了他几块炸鸡。

韩旺乎起初还想跟他掰扯两句,后面看实在说服不了他后就放弃了,他乐意发就让他发,反正自己又不会掉块肉。

可韩旺乎并没有想到李相赫会付出行动。

但是这次不同的是,Faker选手出现在了HLE基地,他说约了几位老队友在家烧烤,就差韩旺乎了。

韩旺乎有些手足无措,

“相赫哥是怎么知道我今天休息的?”

李相赫只是说猜的,并且是顺路来接他一起过去。

猜是不可能猜的,朴到贤心虚的头都不敢抬,而且,韩旺乎并不认为李相赫从T1到HLE有多顺路。

但是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李相赫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韩旺乎走进来了。

去李相赫家的路上,韩旺乎还是没忍住,

“我认为那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相赫哥没必要这样。”

“我只是觉得这样才是谈恋爱应该做的事情。”

李相赫认真的看着路,说的很随意。

“可是我们没有在恋爱,相赫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韩旺乎试图纠正他。

“我知道,但是他现在并不在,我也可以做你的男朋友,”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够,加了一句,“甚至比他更合适。”

韩旺乎被他逗笑了,他一脸狡黠的看着开车的李相赫,

“哥知道谈恋爱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李相赫终于分给了他一个眼神,

“接吻,牵手甚至是上床。”

“我相信你们俩并没有做过,毕竟你们这两个月就见了一次面,还是在咖啡厅,被岷析撞见了。”

韩旺乎愣了一下,面上有些不自然,

“哥把我的行踪查的这么清楚吗?”

“我其实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毕竟你的计划谈不上周全。”

“哈!相赫哥很了解我是吗?”

“当然。”

李相赫并没有察觉到韩旺乎语气的变化,他只是想让韩旺乎明白一个事实,他们才是最般配的。

韩旺乎笑的很漂亮,他口中的男朋友能让他生出一种成功报复李相赫的快感。

“你不会。”

李相赫的表情胜券在握。

“你怎么知道?”

韩旺乎甚至忘记用敬语。

“因为你爱我。”

韩旺乎努力维持的的表情彻底崩败。

你看,他一直都知道,李相赫一直都知道韩旺乎对他的喜欢,他无动于衷的看着韩旺乎表演那拙劣的把戏,却施舍般的不揭穿来保存他的颜面。

“相赫哥也太自信了,”韩旺乎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扯出一个笑容,被戳破心事的难堪和他与生俱来的自尊和骄傲迫使韩旺乎不得不口不对心,

“我对相赫哥没有任何超乎朋友外的感情。”

“没关系,”到了家门口,李相赫停下了车,深深的看了韩旺乎一眼,

“因为我爱你。”

4.“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

看着李相赫和韩旺乎一前一后走进来,俩人面上不算好,裴俊植识趣的躲到一旁,倒是不明所以的金天空凑到了跟前。

“路上堵车。”

韩旺乎没什么兴致,来了就往李在宛身边凑,还是李相赫好心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首尔这么堵吗?”

金天空还是没反应过来。

一旁烤肉的裴俊植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他招招手,

“他们俩人来了就行,你要是闲,就过来给我打下手。”

“不要,”金天空马上拒绝,“刚刚都是我在烤,你让在宛去。”

一说到干活,李在宛马上推卸责任,

“不行,我这两天手疼,要不旺乎来吧。”

韩旺乎被他们几个幼稚到,又露出标准白痴笑,

“哇,哥哥们是要刚来的忙内干活吗?我可是刚刚才有假期呢。”

“还是我来吧。”

看他们在那打太极,李相赫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去烤串。

李在宛马上阴阳怪气,

“哇我们相赫,只有听到旺乎的名字才会帮忙,刚刚我们几个在那累半天都无动于衷。”

韩旺乎脸上挂不住,本来刚刚在车里的气都没消,现如今更不想跟李相赫扯上关系,

“才不是,相赫哥也是刚刚回来。”

李在宛哪里会放过他们俩,

“我们旺乎也太会帮喜欢说话了吧。”

韩旺乎气的瞪了他一眼,刚想反驳,李相赫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当然,毕竟我现在是他的男朋友。”

“什么!?”

显然,作为另一个当事人,韩旺乎显得比其他人还要震惊。

“相赫哥你在胡说什么啊?”

韩旺乎搞不懂他的脑回路,更不想把他们俩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放到明面上来。

“对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裴俊植脑子更乱,这李相赫墙角撬的这么快?

面对大家的疑问,李相赫还是悠闲的烤着串,

“我说过,男友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

“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相赫你做什么了?”

除了裴俊植,剩下的人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此时就像耳边被砸了个雷,被劈的外焦里嫩。

可韩旺乎听懂了,李相赫是在说他们在车上聊起的话题,他们俩可以牵手亲吻甚至上床。

他的脸一下就红了,偏偏始作俑者还在添柴加火,

“我们今天晚上就可以。”

“可以什么?”

金天空觉得今天他们俩一进门就不对劲,

“你们今天晚上确认关系?”

“对。”

李相赫跟他们说,

“在你们的见证下,我们俩确认情侣关系。”

可他说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韩旺乎,真正的意思只有他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应该干什么。

“我不愿意。”

韩旺乎的脸红透了,不知道是被气到还是害羞。

“没关系,我可以等。”

李相赫脸上挂着笑,并不在意。

5.也许是韩旺乎脸上的不高兴太过明显,其他人也不想触霉头,吃完饭就溜的飞快,唯恐被牵连。

韩旺乎吃饭时一直低头吃东西,现在倒是撑得难受,躺在沙发上揉肚子,李相赫一个人在那收拾盘子。

“柜子里有消食片,你可以吃一粒。”

李相赫洗着盘子提醒他,可惜韩旺乎并不领情,

“不需要。”

李相赫叹了口气,甩干净手上的水,去柜子里找消食片给他。

“我说了我不吃。”

韩旺乎偏过头,显然还在怄气。

李相赫皱起眉,他半蹲下去看着韩旺乎的眼睛,

“旺乎是因为我看透你的心思而觉得难堪吗?”

韩旺乎还是偏着头,不与他对视。

那就是了。

韩旺乎的计划算不上高明,只是在咖啡厅约了个朋友,故意让柳岷析撞见,然后再告诉他自己恋爱的消息。以柳岷析的八卦水平,李相赫一定会知道。

这只是韩旺乎的一个把戏,他只是想让李相赫吃醋,仅仅是失态也好,他偏执的认为这是李相赫爱他的表现。

删好友也好,比赛祝福也罢,韩旺乎是唯一一位能让李相赫失态的人,这就够了。这是他的专属,是他偏执的起源。

“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人。”

李相赫的声音很认真,

“我只能让自己按照你希望的那样去表现,因为这样你会高兴。旺乎,你没有必要觉得难堪,我无比的庆幸你能给我这些把戏,这样起码让我知道该如何去爱你。”

天知道他调查到韩旺乎只是故意编个男朋友给他看时李相赫有多高兴,他所有的理智再次回笼,他还有去抢韩旺乎的资本。

韩旺乎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所以相赫哥一直都知道,那为什么总是故意与我作对呢,明明知道我最在意什么,哥有时候的回答总是满不在乎。”

“旺乎,我也是人,我也会忐忑,不安,有的时候我也需要用一些事情来确认你对我的感情。”

韩旺乎终于看向了李相赫的眼睛,一败涂地,

“对不起相赫哥。”

李相赫把他拉进怀里,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只用说‘我爱你’。”

韩旺乎笑着把头往他脖颈上蹭,黏糊糊的贴在李相赫耳边说,

“我爱你。”

*拒绝上升真人

1

确定不能进世界赛的那天夜晚,李相赫缓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闪了闪,后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李相赫不自觉加快了步伐,身后的人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会塞牙缝。

希望只是劫财。不要打他,不要索命。

李相赫索性停下脚步,猛地转头。

“钱包和银行卡都可以给你”还没来得及说口,跟在身后的小个子显然先愣住了,随即眯眼笑了起来,嘴巴甚至笑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相赫哥怎么这副打扮啊。”对方语气熟稔,可带着一丝莫名的尴尬,好像他们很熟,又好像他们一点也不熟,“头发和脸是怎么回事?被拐进奇怪的美容...

“相赫哥怎么这副打扮啊。”对方语气熟稔,可带着一丝莫名的尴尬,好像他们很熟,又好像他们一点也不熟,“头发和脸是怎么回事?被拐进奇怪的美容院了吗?”

李相赫沉默地望着他,脑袋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认识的人的脸,最后说:“你是谁?”

对方微微蹙眉:“相赫哥,失忆这种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李相赫迅速地下了定论,转身就走,对方在原地停留片刻,大步追上来。

“哥知道我要离开了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无奈,“好歹说句再见吧,真是的……还是因为知道我要走了,所以才懒得再和我说话?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越说越莫名其妙了。

李相赫步履不停,对方终于没再追,脚步声骤然停下。

然后他突然跳了起来,一脸兴奋地冲了过来。

李相赫:见鬼了。

对方情绪激动地拦住拔腿又要走的李相赫,说:“2014年……2014年!哥才十九!我比你大!快,喊我哥吧。”

李相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仍然兴奋,却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说:“啊,是今天……”

“哥,你别担心,明年你就会拿世界——”

最后两个字和他整个人一起,倏的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李相赫眨了眨眼。

原来真的见鬼了。

2

一无所获。

新赛季开始后,李相赫的压力并不小,新的目标,新的英雄,新的版本,还有轮换制度……

于是他重新心无旁骛。

直到二月末,SKT打NAJIN之前,李相赫在休息室外看见了一个小个子。

对方染着暗橘红色的头发,正和教练有说有笑地迎面走过来。

李相赫停下脚步,身后的裴俊植有些茫然地地说:“怎么了?”

小个子和NAJIN教练也看到了他,小个子几乎是慌张地停下来,手足无措地点头行礼:“您好。”

NAJIN教练笑着和李相赫打了个招呼,又推了推身边的小个子:“这是我们新来的小打野,peanut,尹王浩。”

尹王浩于是更加局促,又说了句“初次见面,您好。”

初次见面?

李相赫说:“我们好像见过。”

小个子的新打野茫然地抬起头,他的脸很肉,身体却很瘦弱,和那天夜晚似乎有点不同。

他磕磕巴巴地说:“没、没有吧?”

裴俊植不怀好意地在李相赫身后轻声开口:“相赫,这样搭讪有点土。”

李相赫瞥了一眼裴俊植,又看一眼满脸真挚惶恐的小个子,不再说话,转身进了休息室。

那天的比赛是尹王浩的出道战,他的打法和长相不符,颇为凶狠,但显然缺乏经验,一败涂地。

回基地以后,李相赫难得地搜索了一下别人的资料,才意识到这家伙自己之前在RANK里就碰见过。

此外,他出生于1998,比自己小两年。

“2014年……2014年!哥才十九!我比你大!快,喊我哥吧。”

李相赫关上了网页。

3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去研究这件事。

李相赫则选择把这件事抛在一边。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本来就无从调查。

那个小打野上场次数不多,但有照片,有录像,会RANK,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

那天晚上的尹王浩,好像只是一场幻觉。

三个月后,幻觉出现在佛罗里达州。

塔拉哈希远没有想象中繁华,人也很少,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抬眼看见满天星云密布,像不久之前,在舞台上散落的飘带。

台下山呼海啸,喊着EDG。

公园的路灯轻轻闪了闪,旁边传来奇怪的动静,混在呼啸的风声之中。

李相赫隐隐预感到什么,侧过头,看见韩王浩坐在自己旁边的长椅上。

他垂着头,似乎并没有注意周围,直到有一队乐手走入公园开始表演。

韩王浩猛然抬起头,一脸茫然,随即目光凝在李相赫脸上。

他愣住,又好笑地跑过来:“我怎么又来了?是你把我弄过来的吗?”

李相赫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韩王浩说:“还是2014年吗?是几月几号?”

李相赫说:“五月十一。”

韩王浩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显然,韩王浩记得所有对SKT来说很重要,但其实与他无关的日子。

韩王浩在李相赫身边坐下,远处的乐队哼哼唧唧地唱一首歌,是德文。

李相赫和韩王浩都听不懂,也没认真去听,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

突然,李相赫说:“尹王浩,你从哪一年回来的?”

韩王浩呆了呆,随即嘴巴又笑成了心形,他推推自己圆乎乎的眼镜框,说:“哥——”

他想了想,切换成平语:“相赫啊,你都不惊讶吗?还有,我现在叫韩王浩哦。”

“哈?”

“哈……”

韩王浩显然头昏脑涨,没有接话。

李相赫给他举例说明。

一九七一年,哈夫勒和基廷用了当时最好的三台原子钟,一台留在机场,一台带去往东飞,一台往西飞,各绕地球一圈,最后回到机场。

因为地球向东自转,所以三台原子钟重新放在一起时,他们发现,向东飞行的钟表比留在机场的慢了十亿分之五十九秒,而向西的则比留在机场的快了十亿分之二百七十三秒。

“OK,STOP。”韩王浩用奇怪的口音在音乐声中呐喊出来,“相赫,我是从未来来的。至于是哪一年……先保密?”

李相赫说:“我们之后会变得很熟吗?”

韩王浩思索着:“一般般吧。你带了我见了自己的朋友来着。”

李相赫错愕地看了他一眼,说:“哦,那就是特别熟。我不会带同事去的。”

于是轮到韩王浩错愕了:“是吗?你没和我说过。”

李相赫再次沉默。

韩王浩侧头看他。

他这一年还没戴上眼镜,骨瘦如柴,尚没有未来的笃定,更没有再后来的负担,他不会隐藏那么多心事和秘密,甚至显得直率可爱。

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少年,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没有退路的神坛,只在为了近在眼前的失利烦恼。

韩王浩很容易就心软了:“既然我们未来会那么熟,不如相赫来和哥抱一下?安慰安慰你。”

李相赫没有动,眉头却微微皱起来,尽管很伤心,他也能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小个子在占口头上的便宜。

“你穿越时空,就是为了让我喊你哥?”李相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猫唇轻轻下压着。

韩王浩耸肩:“我也不知道啊,不至于吧。”

一次是S4失利,一次是S5季中赛失利。

李相赫明白了什么,渐渐放松了下来,他轻轻抱住韩王浩,就像抱住KKOMA那样,或者也有点不一样。

“谢谢。”

他几乎是对着一个陌生人道谢。

韩王浩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不用。”

想了想,又说:“以后对我好点,亲和点,大度点……坦诚点。”

李相赫松开手,想问他以后是自己的队友吗,是在哪一年。

结果韩王浩说:“别难受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句话俨然是剧透。

于是说完他就又和骤然一闪的路灯一般,消失了。

德国乐队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地响着:

UnterfremdenSternen

在异乡的星空下

EskommtderTagdawillmanindieFremde

终有一天你会想要去远方流浪

4

夏季赛李相赫也偶尔会看到那个小打野。

尹王浩和韩王浩一点也不一样。

表情不一样,神色不一样,讲话的语气不一样,发色不一样。

甚至连身材都很不同。

除了笑起来的时候嘴巴都是心形的。

在后台自己偶然经过的时候,尹王浩几乎会屏息静气,甚至耳根通红。

无法想象在后来,他会有点厚脸皮地张开手说,来,哥安慰你。

李相赫盯着韩王浩,不自觉浮现一丝笑意。

裴俊植说,你真的变态了?

又盯着尹王浩看了一会儿,说,可爱倒是真的蛮可爱,如果来我们队了,我肯定要当弟弟好好宠。

李相赫没告诉他这句话可能是FLAG,他甚至没打算和尹王浩多说一句话,甚至,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在尹王浩面前最高冷。

夏季赛总决赛,他们横扫KT,李相赫并没有多么开心,他只是跃跃欲试。

回宿舍的大巴车上,他有点疲惫地倚在车窗边,半梦半醒。

窗外的路灯明灭不定,李相赫隐约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路边。

他把手怼在嘴边,大声地对着李相赫说着什么,声音没能穿透玻璃。

李相赫瞬间清醒,夜间道路少车,大巴飞速前行,他穿过椅子,走到汽车最尾端,只看见首尔空荡荡的马路,和飞扬的灰尘。

同样困倦的KKOMA被他吓了一跳,说:“怎么了?”

李相赫说:“做了个梦。”

李在宛笑着说:“什么梦啊,不会是总决赛冠军吧?”

李相赫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于是金正均从善如流地说:“那可不是梦,是很快就会实现的现实!”

如他所言。

2015年10月31日,SKT再次夺冠。

FAKER与BENGI拿到了人生的第二冠,满场喊着SKT,喊着FAKER,仿佛这个游戏终于迎来一个真正的主人,生杀予夺。

他像捧着书的流浪法师,无情地念诵着咒语。

灾难始终慢我一步。

李相赫抱住金正均,金色的雨落在身边,他耳边不期然响起那句“好日子还在后头”。

他不再需要被安慰,于是来自未来的韩王浩自然也没有出现。

李相赫走在柏林的街头,身轻如燕,不远处传来那首似曾相识的德语歌。

EskommtderTagdaziehtmanindieFremde

涉足远方的日子终于来临

UndfragtnichtlangwiewirddieZukunftsein

不要问我未来会持续多久

5

李相赫原本以为新来的替补打野必然是尹王浩——不,现在已经改名为韩王浩了——他甚至放下两冠王的架子,平易近人地在对方来试训时,说了一句,加油。

结果来的是BLANK。

BLANK也挺好,但如果韩王浩还没有来,那他们究竟是哪一年开始变熟?

还是说,这个韩王浩根本是个骗子,他们在未来也并没有变熟?

裴俊植神经兮兮地跟他说,你老偷偷盯着的那个打野……我把他拉来?

李相赫很想说,你是不是减肥减掉了脑细胞。

但他到底没有拒绝,在对方鹦鹉般询问年糕汤的时候,李相赫也只觉得好笑。

他们不会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招呼开始变熟的吧?

拒绝。

李相赫无情地忽视了对方的招呼,尽管他几乎能想到对方有多么窘迫。

之后的整个春季赛,韩王浩如烟花绽放在LCK的上空,耀眼夺目。

李相赫倒没有任何欣慰,只有不爽而已。

满场的人喊着PEANUT,于是李相赫在决赛上大放异彩,3:1击败ROX。

他看见韩王浩垂下头,失落地在队友的安慰下离开。

李相赫在后台转了两圈,总觉得人家好歹从未来大老远跑来安慰过自己,那么自己按理说现在是不是应该安慰安慰他?

可是,被打败自己的人安慰感觉会不会很奇怪?

李相赫几乎有点茫然,独自站在洗手间里洗着手。

“这次怎么换这种地方了。”

韩王浩爽朗的声音响起,他好笑地看着厕所:“老场馆的厕所啊,有点怀念呢。”

李相赫说:“你居然还会来?”

韩王浩眨了眨眼,想到了什么:“哦——你刚赢了我,是不是?春季赛总决赛?”

李相赫沉默地点头,韩王浩嗤笑一声:“哎,没什么大不了的。好日子——”

他像是想起自己上次突然的消失,赶紧捂住嘴巴。

李相赫张嘴要说话,他想问韩王浩的好日子是什么时候,是加入SKT吗?那是哪一年,明年吗?

还没问出口,外面传来敲门声。

“怎么锁了门……有人在里面吗?”

是韩王浩的声音。

李相赫和厕所内的韩王浩对视一眼,韩王浩转身直接遛进了隔间,李相赫缓缓打开门。

一个瘦小稚嫩,眼眶通红的韩王浩出现在眼前。

和刚刚那个一脸无所谓的人完全不同,他很需要被安慰。

韩王浩显然没想到李相赫会在这里,犹豫片刻,赶紧忍着眼泪挤出个笑容:“您好。我……我洗个手。”

他挤进来,匆匆洗过手就要走。

李相赫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赢了,未来的韩王浩还是会来了。

他想要安慰当初的韩王浩吗?就像安慰那个失落的李相赫一样。

可是人是不可以见到曾经的自己的。

于是李相赫在他离开前突然开口:“……好日子,还在后头。”

韩王浩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一眼李相赫,只能点头说了句谢谢,就撞鬼了一般地跑走。

李相赫按了按眉心,转身去推隔间的门。

隔间里空空荡荡。

6

S6夏季赛,他们输给了KT,成为季军,而ROX则拿下KT,成为冠军。

李相赫面无表情地看着直播画面。

他祝福的韩王浩的好日子,可不是这个时候的好日子,而是在更久以后,韩王浩来SKT的好日子。

——虽然,他越来越怀疑韩王浩到底会不会来SKT了。

李相赫走出SKT大楼。

此刻应该正在接受媒体群访的新科冠军PEANUT却出现在了大楼外。

他带着一点笑意看着李相赫,李相赫几乎是赌气地冷冰冰地说:“我这次不需要你的安慰。”

春季赛的疑惑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被打败自己的人安慰感觉会很奇怪。

韩王浩好笑地说:“谁要安慰你啊?”

说是这么说,他轻轻地靠过来,像是有点醉了,李相赫闻到了酒气。

但最后,他也只是把脑袋抵在李相赫的背上。

李相赫说:“怎么了?”

他指了指天空:“我是怎么回来的?靠光速吗?如果再快一点呢?我还能回到更早的时候吗?我能改变什么吗?”

李相赫说:“不可能。如果一直加速,加质量,造成时空弯曲,有一天,你会变成黑洞,或者,抵达宇宙的末日时刻。”

韩王浩眯起眼睛:“宇宙的末日是什么样的?”

李相赫思索了一会儿:“会坍缩,变得接近于无,所有东西都会挤成一团。”

韩王浩笑了起来:“包括我和你?”

他把脑袋更用力地抵在李相赫背上。

“到那个时候的话,也许我们就——”

他的话没有说完,和夏末夜晚的暖风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7

S6的半决赛,那场一直到后来都被奉为经典的BO5。

SKT.FAKER与ROX.PEANUT。

李相赫不在意能否超越光速,不在意时空的弯曲,不在意是否有一天宇宙会坍缩成一个原子。

他只在意赢。

在赢下ROX之后,他兴奋而疲惫,神经终于放松,走到后台,他看见那个在今年一直意气风发的韩王浩趴在桌子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场馆山呼海啸的“PEANUT”。

他知道他会赢,但他也知道,韩王浩会来。

很快。一定。

韩王浩一动不动,也许是在哭,也许是哭累了,李相赫把餐巾纸轻轻放在他桌边,如果他难受完,或许可以看到,但他永远不会知道是谁给的纸巾。

李相赫悄无声息地走出休息室,却看见“韩王浩”抱臂笑着看着自己。

李相赫很意外,韩王浩轻声说:“原来那包纸巾是你给的?”

两人避开人群,悄然找到一个角落,他这次没有喝醉,似乎也并不为自己S6的失利而悲伤,他毕竟来自未来,那些对于此刻韩王浩来说锥心刺骨的失败,或许在眼前这个韩王浩身上,已被无数的胜利轻易覆盖。

过了一会儿,韩王浩说:“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

李相赫说:“因为你明年开始,都会在SKT了。”

韩王浩不能剧透,只是笑。

“这两年,谢谢你。”李相赫盯着韩王浩,他知道自己在同他告别,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就此别过。

韩王浩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每次出现,都是来安慰你的?”

“不是吗?”

韩王浩狡黠地笑了:“或许吧。”

李相赫却隐约感觉到什么,他看着韩王浩,他想要问些什么。

韩王浩一如既往没有让他问出口,而是自顾自地说:“那个纸巾……我后来,有一次也给了一个人……”

他没能说完。

或许他是故意的。

他就这样消失在了后台,没有再问光速,没有再问能不能改变未来,更没有说好日子在后头。

只是说了个没头没脑的纸巾,然后凭空消失了。

李相赫再也没有见过这个“韩王浩”。

8

韩王浩坐在飞机上,身边是亲自来接的LGD经理,对方诚意十足,上回来了就算了,这次说什么他第一次来LGD,必须全程护送。

韩王浩坐在窗边,飞机起飞前,他最后一次看KKT,没有任何消息。

韩王浩关上手机,想起他们要往西飞,紧接着想起“李相赫”说过的三个原子钟的故事,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比李相赫更早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时不时地回到过去。

2017年年末,他被赶出SKT,一个人走在街头,然后他看到了2014年的李相赫。

2018年的MSI,他败于决赛,然后出现在佛罗里达州,看见2015MSI失利的李相赫。

2018年,KZ和SKT都没能进世界赛,他出现在街道,知道2015SKT的大巴正要驶向光明的未来,于是他没有拦下李相赫,他大吼了一句你会夺冠,骤然消失。

2018年的秋天,LCK赛区最好成绩八强,他来到柏林。

刚拿下人生第二冠的李相赫走在柏林街头,韩王浩没有惊扰他,跟着他走了很久。

2019年春季赛,韩王浩没能进季后赛,出现在2016年老场馆的厕所里。

2019年夏季赛,韩王浩再次没进季后赛,同时也不可能进世界赛,他喝的醉醺醺,然后看见2016年的李相赫。

2019年秋天,SKT第一次在世界赛上止步四强。

他回到2016,看到ROX止步于四强,自此分崩离析。

他看到李相赫即将走向人生的某个顶点,那是冰冷的王座,那是未来不可想象的万丈深渊。

他无法告诉李相赫的东西越来越多,无法告诉他胜利的狂欢后是怎样的黯然收场,圆满的相聚后是怎样的接连出走。

他看着2016的ROX,像看到未来的一切。

机舱的灯逐渐暗下来,韩王浩闭上眼,等待着短暂飞行后全新的旅途。

那个他已决心去SKT,而这个他已决心离开,于是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见到李相赫。

轻轻的歌声自黑暗中传来。

那是2015,也是2018的深秋,他跟着一无所知的李相赫,走在柏林微冷的街头。

HabichSehnsuchtnachderFerne

我渴望远方

AberdanninweiterFerne

但当我身处异乡

HabichSehnsuchtnachzuHaus

我又思念家乡

UndichsagzuWindundWolken

我对风儿和云彩讲

NehmtmichmitIchtauschegerne

请把我带上

AlldievielenfremdenL?nder

我愿用我去过的所有地方

GegeneineHeimfahrtaus

来换我回到故乡

***

一点想说的:

没想到会为一个CP写两篇文,而且已经整整一年了。

夜航东飞是我刚喜欢的时候写的,认知很浅,但试图写的很深,回头看觉得很不满意,所以隐藏了。

现在认知倒是比以前深一点,但就随便写写好啦,没力气了!

写完这篇之后觉得夜航可以放出来。算一种呼应,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九号房间

一.

面前却并不是本应等着他的队友。李相赫穿着T1的红黑队服,抬眼看见他的瞬间有些惊讶。韩旺乎“啊”了一声,想起来接下来是T1的比赛,但李相赫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回头,想去看看是不是走错了房间,但还没等完全转身,身后就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

“啊,相赫哥。”韩旺乎一头雾水,第一反应是这是一场恶作剧,握住门把手反复尝试试图打开,“这个门是……刚刚关上的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相赫看起来淡定很多,“……没用的,被...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相赫看起来淡定很多,“……没用的,被上锁了。”

“哥是之前就进来这里了吗?”韩旺乎松开手,放弃了折腾这扇门。

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看起来和普通公寓并没有什么不同。韩旺乎的视线透过李相赫打量这个陌生的空间,甚至发现了空调冰箱等一系列家用电器。客厅墙壁正中央挂了一块超大液晶屏,如果不是和李相赫家的构造完全不同,韩旺乎甚至会怀疑自己无意识间闯进了他的私宅。

“刚刚在休息室,想出去透个气,没想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你呢,怎么进来的?”

“比赛完,落在队友后面了。”

韩旺乎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明白了各自来到这个房间的契机——落单。

李相赫在韩旺乎来之前就已经观察过这个房子。家具陈设一应俱全,没有监控,没有异常,只是所有通向外界的出口都上了锁。

韩旺乎不信邪,觉得这么大一间屋子总应该有通风口,于是又拉着李相赫排查了一圈。不出意料,一无所获。两个人穷途末路,甚至搬起椅子试图把客厅整面的落地窗砸开。

前后折腾了一个小时,最终两个人累得暂时放弃逃脱。韩旺乎歪倒在沙发上望着挂在电视旁边的时钟,有气无力:“我们是下午五点的比赛,现在应该是至少六点半。”

然而分针与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时针指在三和四之间。

“厨房里有水,但没有找到食物。我们最好快点出去。”李相赫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抛给韩旺乎,“我来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左右,本来想可能有人故意调过时钟,但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黄昏。”

巨大的落地窗映着斑驳的树影,缝隙里可以窥见湛蓝的天色和强烈的日光。确实不是傍晚的景色。

韩旺乎水包在嘴里若有所思,点头对李相赫的话表示同意。

看起来有点像松鼠。李相赫在想到这点的同事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不再说话。两个人在静默里一坐一立,幕后主使似乎并不是做的绑架勒索的打算,房间布置得简约温馨,甚至有种居家的氛围。如果两个人没有穿着各自的队服的话。

然而这点微末的好感被迅速打脸。

客厅正中央的屏幕上突然显示出几行字:

韩旺乎和李相赫接吻60sor韩旺乎用针管抽取李相赫200ml血液

奖励:一天的食物

限时:22:30前

“这是什么,任务?”

韩旺乎目瞪口呆,眨了眨眼,似乎不认识上面的字,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感觉到强烈的恶心,不由冷笑:“这算什么?无聊的人性实验?还是说这个出题者的独特癖好?”

李相赫看着屏幕皱了皱眉,显然对出题人的恶趣味也十分不满:“再找一下吧,总有出去的办法。”

李相赫可能没有听见过这些外界的声音,但韩旺乎心里一直清楚,甚至在17年就听见过,只是一直没有理会。那时候他被困在赛场与自我之间的泥潭里,拼尽全力才能探出头呼吸,日复一日的生活是熔炉也是锁链,把荣耀和煎熬全都熔炼成他的一部分。

在这漫长的几年中,他所面对的,他所在意的,都是这些,只是这些。

他并不多情。

“……啊真的,好恶心。”韩旺乎在离开前低声念了一句,没有注意到李相赫回头看他的一眼。

“这个,是刚刚就在这里的吗?”

韩旺乎在卧室找了一圈,刚从洗漱间走出来。

李相赫望去,一支医用针管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上。

“没有。”李相赫道,“我没有见过。”

两百毫升用量杯的形式具象化在两个人面前。很多,多得让人无法接受。韩旺乎看了李相赫一眼,不管他对这个题目再怎么厌恶,要求要做出牺牲的并不是他,是李相赫。

但李相赫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像无数次在赛场上作出关键指挥的那样,仍然相信着他们不会走到走投无路,必须作出抉择的那一步。

“我们继续分头找。”李相赫拿过针管和量杯,放在茶几上,玻璃与玻璃碰出脆响,“如果到晚上十点还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就到客厅来吧。”

韩旺乎听出了话外之音。

如果晚上十点还没有找到出口的话,李相赫选择抽血。

韩旺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默许。

这一次的搜索更加仔细,好像到现在才真正理解了任务的严重性。两个人甚至沿着每个房间的每块砖、每一寸墙都细细地摸索敲打过,试图像小说电影里常有的那样寻找到某条密道。到接近八点的时候,两个人甚至把床、沙发等大型家具搬动了个遍,然而没有。

这间房间就好像一个精致的密不透风的牢笼,而他们是困兽,被迫上演一出滑稽残忍的戏剧。

变故发生在十点。韩旺乎再次搜查了一边洗漱间,在一无所获之后准备出去与李相赫会和。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房间突然断了电。

韩旺乎吓了一跳,摸黑拽上门把手使劲拉动,门却再一次被上了锁。

“哥?相赫哥?听得见吗?”

李相赫刚从厨房出来就断了电,眼睛还没适应黑暗就听见韩旺乎的呼喊。他跑进卧室,一边拉着门把手一边用手掌拍打着门:“旺乎?里面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门被锁了……”韩旺乎那边拉动门的动静很大,好像故意弄出声音一样,“哈哈……相赫哥,我有点……”

李相赫知道他没说出口的那半句话是什么。

……他在害怕。

韩旺乎不怕黑,但在超自然现象面前恐惧是正常的心理,他的脆弱和他的坚韧一样,一起被刻在他的棱角里。他在被吓到或者害怕的时候会故意笑得很大声,在SKT的时候就这样。李相赫曾经在他们一起看恐怖游戏的时候短暂地思考过,他到底是想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还是对他来说这就是一种表达恐惧的方式。

总之此刻对他来说这就是求救的信号。李相赫朝里面大喊:“等我一下,我去找工具……”

“不不……不要!”

韩旺乎刚紧抓着门把手喊完前半句话,下一秒电子女音就传入他们的耳朵。

“请尽快完成任务。”

“如果玩家太晚完成任务,将会受到一定惩罚。”

黑暗的房间里,电子女音毫无感情的甜美音色让一切都变得更加惊悚。李相赫在听见声音的瞬间也被吓得脱口而出一句“这是什么”,就听见韩旺乎在里面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像当时他们四个人一起玩逃生2一样被吓得颤抖着狂笑:“哈哈!哈哈!还挺吓人的?把我关在这里,竟然还说太晚完成任务会受到惩罚?”

李相赫贴着门站在外面束手无策,他没办法自己去完成任务。

“旺乎,你希望我怎么做?”

门那头陷入沉默,李相赫只能听见他的喘息。

就没有哪种办法,能够不做选择吗?

韩旺乎想象了一下他和李相赫接吻的样子,立刻感觉到半天没进食的胃在纠结。他不是讨厌李相赫,不是排斥他,甚至很喜欢和李相赫待在一起。他只是讨厌这种感觉。

被按着头和李相赫接吻,还是抽李相赫的血。韩旺乎能够预想到,不管他做了哪一件,将来他离开这个房间,都不可能再心无旁骛地站在李相赫对面。

这一夜会成为他的附骨之疽,会成为他和李相赫微妙的平衡之间破镜难圆的裂痕。

就没有哪种办法不用为难他,也不用为难自己吗?

“……待在这里,拜托了,不要留我一个人……”

李相赫那边陷入沉默。

韩旺乎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甚至有些后悔。随后,他透过磨砂玻璃,看见对方靠着门坐下的背影。

“我在这里,不用害怕。”

“……哥。”

韩旺乎的声音听起来像快要哭了,战栗里带着剧烈的喘息,“哥,真的谢谢你……”

“如果是我在里面的话,旺乎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不只是……不只是这个。”韩旺乎深呼吸,试图调节自己的情绪,“还有很多事情,都很谢谢你……”

李相赫觉得自己该回答一些什么,毕竟这是他在这里的唯一作用,但唯独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很多人都对他说过谢谢,在他carry比赛的时候,在他不负众望夺冠的时候,或者更平凡一些,在他生活里帮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忙的时候。只是韩旺乎的谢谢说得太郑重,让他不由自主地思考自己究竟帮过韩旺乎什么。

他确实在无数个场合都想过,某天的某场比赛如果没有他就不会赢,但他并不,从未,觉得谁需要来感谢他所做的事情。17年的peanut在离开的时候像一颗黯淡了的星星,李相赫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或许曾经有过希望他留下的微末的骐骥,或许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在他低谷的时候安慰他,或者,在告别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最终都淹没在现实的洪流。

如果不是那样的收场,或许会有很多不同。即使在输给SSG那天,退场时他听见身后山呼他的名字,像生生不息的浪潮,但他日后回想起来,所想的依然只有那年那天或许可以做得更好。正如他后来在漫长的动荡里无数次所想的那样。

“……如果我能帮到你就好了。”韩旺乎用额头抵着门低语,或许是刚刚才展示过自己的脆弱,不自觉就会流露出更多心声,“不是在这种时候帮你抽血。”

门锁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小半天没有进食,韩旺乎打开门的时候整个人都虚了,被李相赫扶住才勉强站住。

“哥,接吻吧。”韩旺乎主动迈出这一步,“抽血肯定来不及了,我不会用针管,这么黑也肯定找不到血管在哪。”

“我可以。”韩旺乎没有犹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哥有经验吗?”

答案当然是否,不光李相赫,连韩旺乎自己都没有。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了片刻,直到韩旺乎拿出破罐子破摔的勇气:

“总之,两个人嘴贴在一起糊弄一下就行了。六十秒而已,不用抽血,还可以换一顿晚饭,很划算的交易。”

韩旺乎嘴里这么说,其实手心里已经热得冒汗,心脏也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客厅里只有月光,而李相赫背着光,神情都影藏在阴影后,让韩旺乎摸不清他的情绪。

他只能感觉到李相赫在沉默里握住了他的双肩,于是他仰头配合。

两个人嘴唇触碰的时候好像触电。

李相赫不知道该怎样控制力度,让自己既可以碰到他,又不至于压迫他。韩旺乎就像所有初次接吻的人那样忘了呼吸。唇上的触觉非常鲜明,他感觉得到李相赫在寻找那个刚刚接触的临界。

但他快被这种温柔折磨得发疯。

两个人在不知道这样多久之后同时往回避开了一下,紧接着屏幕上突然浮现出红光和警告:

任务失败,请重新来过。

屏幕下方竟然有计时,定格在35s。

两个人同时心里一沉。

“刚刚脖子有点酸。”

李相赫解释的时候视线避开了韩旺乎的脸,他是不会说但会在意这种事的人。韩旺乎心跳还没平复,心思却不减敏锐,笑着问:

“相赫哥,你是在嫌弃我矮吗?”

好像没有任何暧昧,就像以前拍摄的时候完成导演要求的动作一样。韩旺乎这次让李相赫坐在沙发上,自己一条腿跪上去,捧着李相赫的脸吻了下去。

那一刻韩旺乎想的是,他这次一定要得到主动权。

韩旺乎的吻和李相赫并不相同,好像受够了刚刚的酷刑,眼睛闭得死紧,破釜沉舟一般把自己和他完全贴合。

于是接受的那方成了李相赫。两个人的体温感染着彼此,在空调房里竟然也有些燥热。李相赫不习惯闭眼,视线在韩旺乎的鼻梁和眉心游离了一会儿,随即转开去看屏幕上的计时。

快到五十秒的时候,李相赫感觉到韩旺乎往回退了退,似乎是有些坚持不住。他在韩旺乎即将离开的时候伸手,扣住韩旺乎的头,第一次主动把这个吻加深。

韩旺乎猝然睁开眼睛,和他双目相对。

十秒好像一生。李相赫的手在计时结束时松开,两个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相对着喘息。

“……是我忘了呼吸。”

韩旺乎这次终于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垂下头去,任由刘海挡住眼睛。

FakerXPeanut

ABO双A设定。

全文1w3,有私设,勿上升,勿转载。

李相赫还记得韩王浩第一次来到SKT的那天,碧空万里。说起来那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印象里最深的一次是在去年S6的半决赛上,他站在后面看着韩王浩被李在宛抱进怀里,小孩眼尾泛红。而在此之前,他们也曾短暂得有过交集,在五排的开黑车队里,或是一场场峡谷的rank中。

李相赫起来时候训练室还没人,他像往常一样光脚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到餐厅,拿了两片面包,也不抹果酱,顺手捞了瓶矿泉水后就又往训练室走。

等他嘴里叼着面包,今天的第一局rank已经上...

等他嘴里叼着面包,今天的第一局rank已经上高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才姗姗来迟。裴俊植揉着眼推开训练室的门,打了个哈欠:“相赫,早啊。”

他一边往餐厅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哦对了,你知道ROX那个小打野签过来SKT了吗?”

“知道,监督说今晚官宣。”乐芙兰的幻影锁链链住对面的辅助,一套连招让婕拉直接融化。

“昨晚范现哥还给我推特留言,让我们好好照顾peanut选手,不过这个弟弟看起来可真是可爱啊。”

李相赫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附和“真是可爱”这个词,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弯出口却变成了:“他很强。”

裴俊植也像他一样拿了两片面包草草了事打发了早饭:“不过话说回来,peanut还没分化吧。这个年龄还没有分化的也算少数了,这么可爱,要是omega该多好。”

“虽然大概率是个beta了,但谁不喜欢可可爱爱甜甜软软的omega弟弟呢。信息素万一再是花生牛奶味的,那就真的是人如其名了。到时候咱SKT也算是有OmegaCarry的队伍了。”裴俊植拉开椅子在李相赫右手边坐下,话刚说到一半李在宛就进来了。

“来的路上碰到监督和我说peanut选手马上就到。你对人家小王浩打的是什么心思?好啊裴俊植,这就给范现哥发KKT说有胖子觊觎他们家忙内。”

“李在宛,你说谁是胖子????”裴俊植怒而掀桌。

李相赫抿着嘴唇浅浅地笑了一下,排队间隙中偏头看了眼窗外,天朗气清,万里无云。阳光如碎金般洒进来,余光瞥到自己左手边的jug位,李相赫缓慢地眨了眨眼,屏幕滴地一声进入队列,他点了确认,忽然想起来了那个灰色的脑袋瓜。

其实如果是Rox家的那个小打野坐在这里的话,感觉还不错。

只是没想到金正均领着韩王浩进来的时候,去年给人印象极深的一头灰发,来到SKT后却染成了金色。

韩王浩站在金正均旁边,笑意盈盈:“哥哥们好,我是peanut,叫韩王浩。”

李在宛在旁边吹了声口哨,上去就想把人搂过来,却被金正均啪的一声打了手。李在宛嚷嚷着:“教练你干什么啊。”伸到半空中的手却转了个弯从韩王浩手里接过了算不上小的行李箱。

裴俊植在一旁乐得看自己辅助吃瘪,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看着韩王浩道:“王浩,在rox时候也是和我最熟没错吧。来和哥哥一个宿舍吧怎么样,范现哥还给我留了言,我会照顾好你的。”

“王浩应该还没有分化吧。”金正均犯难道。万一分化成了omega,那和alpha一间怎么行,谁知道到时候会出什么意外。

韩王浩挠了挠头,尴尬地笑:“啊哈,之前队伍里没有明确向外说明这件事,但我其实是个beta啦。”

居然是个beta吗?李相赫也不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S6的野区之王穿着SKT的红色队服,金灿灿的发色更衬得他整个人都鲜艳明媚起来,好像在发光一样。没想到这样绚烂生动的人,居然是个人口占比高达90%像白开水一样平淡且平常的beta。

李相赫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说不清是在遗憾什么,收回了目光。

“那这样其实宿舍的事情就很好解决了啊,beta的话和谁住都没问题吧。我也是beta,不如王浩来和我住,我们来培养双打野的感情啊。”姜善久提议道。

金正均看着韩王浩问:“王浩,你想和谁做室友?”

韩王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眼神却径直看向坐在电脑前从他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的清瘦青年,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监督大人,我可以和faker大人一起住吗?”

众人都愣了一下,就连Faker本人握着鼠标的手都顿了一下,漏了个炮车。裴俊植第一个反应过来,想起来了YouTube上面某个年糕鹦鹉的视频,恍然大悟。他笑着先替自己兄弟应下来,抢先道:“相赫啊,你在打rank腾不出手的话那就我带王浩去你宿舍了哦。”

李在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手指着李相赫:“怎么反而喜欢这种木头梆子一样的家伙啊,哥这样的清新系西瓜味alpha这么没有魅力吗?王浩难道在夏天的时候不喜欢吃西瓜?”

“阿尼阿尼,在宛哥,可是我是beta啊,又闻不到。”韩王浩无辜地眨了眨眼。

裴俊植给了李在宛一拳:“你怎么这么多话。人家孤A寡B看对眼了你就非得去横插一脚是不,烦不烦啊李在宛?”

裴俊植紧紧捂着李在宛的嘴,带他脱离一线战场,对着韩王浩笑得像个媒婆:“那就让相赫带你过去吧,以后就是室友了,正好多了解一下哈。”

李相赫从李在宛手中拉过行李箱,也不等韩王浩就自顾自地往宿舍走去。韩王浩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这位果然如传言中一般过分冷淡的哥一句话也不说走得还飞快,韩王浩只能低着头数他的步子。

李相赫走到一半突然驻步,韩王浩差点一脑门撞他身上。他捂着额头想,这哥干嘛突然停下来,幸好现在没带眼镜,不然准得咯的鼻子生疼。

李相赫推开门,淡淡道:“到了。”

李相赫率先走进去,把行李箱拉到另一张明显没人睡的床边。他推了推眼镜,对着韩王浩一板一眼地介绍:“你就睡这里吧,在宿舍里不必顾忌什么。”

顿了下,他还是迟疑着接道:“把这里当作之前在rox一样的家就好。”

韩王浩对着他露出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嘴唇都变成了可爱的心形:“谢谢啦,faker前辈。我很安静的,不会打扰你在宿舍休息的,以后就麻烦前辈多多关照啦!”

李相赫转过身去,轻轻咳了一声:“既然都是队友了,就叫相赫哥吧。”

好像裴俊植没说错,真的是笑起来很可爱的小孩子。李相赫想。

入住同一个宿舍后再加上左右手的训练位置,两个人几乎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所以熟悉起来,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相赫哥,快把这个香蕉吃掉。”韩王浩拿着个香蕉出现,某黄色水果从李相赫的直播摄像头里一闪而过。

李相赫有意逗他,扭过头去笑着找他的身影:“只有猴子才会分香蕉。”

韩王浩到处晃悠。溜溜哒哒地又到了裴俊植后面,他把手搭在裴俊植的椅背上,仿若一副指点江山的霸气模样:“俊值哥,这样不行啊,我可是寒冰King,听我的准没错,肯定要把兵线带过去啊。”

指点完也不忘回应李相赫,清朗的少年音徐徐飘过去:“那就拜托相赫哥和我一起当一次猴子咯。”

裴俊植乐得宠他,听弟弟的话果然把兵线推了过去:“王浩,别在我这儿瞎晃悠了呗。去找你相赫哥玩去。”

韩王浩一听这话故意垮下来脸:“俊值哥是不是嫌我烦了才老赶人?”

“那哪能啊祖宗,不敢不敢。”一顶冤枉大帽直接扣裴俊植脑袋上给他吓得不轻,忙不迭反驳,“说得什么话,哥哥怎么可能烦你。”

韩王浩嗦着棒棒糖,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裴俊植聊天:“之前在宛哥说自己信息素是西瓜味的,那俊值哥你什么味道啊?”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我是铃兰花香。”

“beta真的好遗憾呀,都闻不到你们的信息素味道。那相赫哥又是什么味儿?”韩王浩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直播的李相赫。

裴俊植看了他一眼:“他啊,他的信息素有点稀有,不怎么常出现,是海浪。”

“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海边呢,都不知道海浪闻起来什么味道。要是能闻到相赫哥的信息素就好了,就当我去过海边了哈哈哈。”

裴俊植拍着他的肩膀,和他小声说:“我们可以忽悠监督带我们去海边团建,就当满足你没闻过相赫信息素的遗憾了。”

韩王浩笑着摇了摇头,又遛回李相赫身边,果然看见他哥在啃香蕉,于是笑容肉眼可见得更灿烂了点。

坐下rank的时候还状似不经意地问:“相赫哥,晚上要出去吃饭吗?”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此起彼伏,估计是在打团,韩王浩如此猜测着。等频率降下来后,李相赫的回答才迟迟来到:“好。”

韩王浩的眼笑得更弯了。

韩王浩一直有一个秘密,是个虽然已经半公开,甚至大家都心照不宣,但话题中心本人却似乎毫不知情的秘密。

他喜欢李相赫,从还在Najin时期就喜欢了。

说喜欢却也不恰当,他仔细琢磨了下,最开始知道Faker的时候他还在上学,那时候偶然看见13SKT意气风发的捧杯视频时只是仰慕。后来到Najin,登上赛场的第一节课就是李相赫给他上的,于是这份年少时单纯的仰慕中又添以一点不服和野心佐味。

再后来来到Rox,peanut则更加深刻地感觉到faker那对赛场惊人的掌控力与骨子里自信从容的强大。爱慕的种子深埋于心,一次次赛场厮杀中的血与泪浇灌着它成长,使其成芽破土而出,等韩王浩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那颗小小的爱恋种子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让他一头扎入,深陷其中却也无怨无悔,只管一路往前。

韩王浩想,他本质里肯定是慕强的,不然怎么会喜欢上李相赫。

可话又说回来,李相赫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李相赫第一次直播的时候,那些繁琐麻烦的软件和设备鼓捣了许久才弄好,韩王浩在一旁看着好笑,故意像个复读鹦鹉一样捣乱学他说话。

“音乐,声音大吗?”

“想死啊你。”

“想死啊你。”韩王浩半点也不害怕,甚至还避开摄像头,朝李相赫挑衅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学我说话?”

“为什么学我说话?”韩王浩依旧摇头晃脑地重复道,嘴角还含着笑。

旁边正在rank的许成勋却语出惊人:“因为他爱你。”

其实应该说话的,他和他,他们应该像平素里队友间都会有的那种插科打诨一般,把这句话开着玩笑让它消散在风中。

可他们都没有。

那些藏在缄默海底的晦涩心思,在流走的光阴中随着浪潮浮浮沉沉,却始终不能相拥,无缘相拥。

春季赛和MSI胜利的幸福围绕着他们每一个人,繁华辉煌下腐烂的鲜花就先让他无人问津,孤独地放在那里吧,一切的一切都形成了一个足够虚伪但美满的假象,暂时遮住所有人的眼。

可这该死的生活看你过得舒坦就偏不会让你继续如意下去,非要给你舒适平静的生活节奏中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狗血才作罢。

变故发生在一个阴天。

那时他们刚从MSI回来,短短放了三天假就又投入到紧张的夏季赛训练中。李相赫和韩王浩回来的比别人都要更早一些,回来后也没有打英雄联盟。韩王浩躺在宿舍的床上翘着二郎腿打炉石,李相赫就在他隔壁的另一张床上看书。

“相赫哥,你觉不觉得有点热?”

李相赫抬眼看了看穿着半袖的韩王浩,又看看窗外厚重的乌云,空气中已经隐隐出现雨腥味,凉丝丝的:“热?不会啊,这个天气怎么可能会热。是不是发烧了?”说着就要下床凑近去看人。

韩王浩扔了手机在一边,一个骨碌坐起来,扯着T恤扇风:“可是真的很热。”

短短片刻间,李相赫看见他的眼尾红得快要滴血,侧脸上也是大片的嫣红,整个人像是被烤熟的花生,蔫蔫的,紧紧闭着眼,脸皱成一团。

韩王浩却紧紧攥住他手腕不让他走,脸上的神色还是痛苦异常,说出来的话都泛着热气,在空气中遇冷变成丝丝缕缕的白雾。他难耐地喘息着,语句都不能连贯:“相赫...哥....别走..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李相赫反手扣住他的手掌,安慰着他又坐了回来。韩王浩过高的体温也让他的额角泛出细密的汗珠,身上的白T被汗洇湿,他头上急得快要冒火:“王浩啊,到底是怎么了?”

“应该..是...二次...分化。”

李相赫傻了,他虽然不甚在意第二性征这种东西,基本的生理常识该有的却还是有的。有的beta会在二十岁左右迎来二次分化,从而变成A或者O,只是没想到这种比买彩票中五百万概率还小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韩王浩身上。

那,如果韩王浩分化成Omega呢?

这个念头不合时宜地闯入李相赫的脑海中,却再挥之不去,他看着韩王浩绯红的脸。如果他的jun分化成Omega呢?不可否认,想到这里,李相赫其实有点高兴,尽管他都不知道这点从心底泛出来的喜悦到底是因为什么。

外面天阴得很重,层层叠叠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明明是白昼却乍然间黑下来,像子夜一样。李相赫没开灯,每次一要起身去拿点什么东西的时候,韩王浩都会猝然加大抓着他的力度。于是他只好坐在床边握住韩王浩的手,静静地等他完成分化。

积雨云奔腾着涌来,天际的尽头划过一道乍破白光,雷声轰鸣而下,整个世界明亮了一瞬,复又重归黑暗。

韩王浩分化成了Alpha,并且和他的信息素适配度历史罕见得低。

暴雨落下。

韩王浩分化成Alpha这件事,除了李相赫,裴俊植是第一个知道的。

裴俊植收假回来的时候,人还未见先闻其声:“相赫,王浩,想我了没?”

裴俊植敏锐地觉察出了气氛的不对劲:“怎么了你俩这是?吵架啦?”

语毕又轻轻嗅了嗅空气中传来的一丝清香,若有若无:“怎么一股橘子的甜香味?你们谁买橘子了?吃着甜不?”

李相赫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噼里啪啦地一顿重敲键盘,却又在片刻后平静下来,面无表情,依旧还是那副冷峻淡然模样。

韩王浩叹了口气,抬起头朝裴俊植露出来个充满歉意的笑容,笑意未见眼底:“不好意思啊俊值哥,那是我的信息素味道。喷了抑制剂也还是会有点味道溢出来。”

“啊?”裴俊植瞪大了眼睛,来来回回从上到下打量了韩王浩好几遍,“二次分化?”

韩王浩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至于分化成了什么性别,依裴俊植对自己兄弟多年的了解,看看那位坐在电脑前浑身冒着冷气写着“生人勿近”的人形冰块,又看了看黑眼圈重到像是八辈子没睡觉的韩王浩一眼,也就不必再问了。

如果说一个Alpha和一个Beta的未来有无限可能的话,那么两个Alpha就实在是在挑战生理极限医学奇迹了。

相爱不会让一些仍旧蒙在雾中虚无缥缈的事情变得简单,更不必说李相赫从不认为自己爱韩王浩。之前韩王浩还是Beta的时候,对于那些偶尔的悸动与不由自主的照顾,李相赫都把它归之为对可爱弟弟的宠爱。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从不怀疑自己与下路双人组的动机有什么不同,毕竟自己在为韩王浩留下一份温热的炸鸡时,裴俊植和李在宛也常常会塞给韩王浩各种各样的零食,他坚定地认为这两件事的本质和出发点以及怀有的心情统统都是一样的,至于那些其他的更深层次的东西,李相赫则从来都不做他想,也不会去深究。但当李相赫看着韩王浩白皙颈后凸起的腺体时,苍天作证,他又是真的想狠狠地骂一句西八。

裴俊植只猜对了一半,韩王浩分化成了Alpha,但却没想到,他们队的中野在信息素适配度上是史无前例的低。

韩王浩只要出现在李相赫十米之内,就会被烂橘子的酸臭味熏到表情管理失控,而在别人鼻子里清新咸湿的磅礴海风,到了韩王浩这里就变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难闻到让他胃疼,甚至总是打到一半就受不了了跑去卫生间干呕。

金正均以为韩王浩晚上吃饭时候吃坏了肚子,急得围着韩王浩团团转,问要不要吃点胃药。韩王浩吐完后漱了个口,感谢了监督的好意,却虚弱地摆摆手说不用。

等韩王浩刚回到座位上时,就看见自己身侧位置的电脑上仍开着LOL的韩服客户端,人却已经不知去向。

金正均疑惑地诶了一声:“相赫呢?”

“哦,他刚才和我们说有点不舒服想回宿舍先休息一下。不过王浩没事吧?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吗?”李在宛应道。

韩王浩没回答,愣愣地看着身侧空了的座位和放在他桌子上热好的牛奶。吸入的空气复归清爽,心却像针扎似的疼了一下。他捧着热牛奶紧紧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连眼圈都红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他还是那个beta。

至少不会一上来就给他判了个死刑。

李相赫也还是会提醒他记得早睡不要熬夜追番;会在他rank腾不出手的时候为他在队友的一片风卷残云中留下份晚饭;会给他收拾随手乱放的各种东西,免得回头找不到了又在宿舍里转圈干着急。

裴俊植还曾有意无意地侧面问过,他们是不是吵架了。李相赫抿着唇不发一言,问到韩王浩就苦涩地笑笑说没事。没人知道他们信息素到底不适配到什么程度,也没人知道他们在并肩作战的时候,默契的操作下忍受的是怎样的痛苦。

但他们却谁都没有开口提出要换宿舍这件事,即使他们在宿舍里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少,纵使是夜深后也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到了晨光熹微时才草草闭上双眼囫囵眯了一觉。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如果他没有恰好撞上李相赫的易感期,那么他们应当还会装作相安无事的共处下去,竭尽全力地去包容对方的信息素。

那天韩王浩训练完回宿舍,却在还没有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开始心悸头晕,一股浓厚的海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往后退了三步,扶住墙站了好久窒息感才渐渐退下去,恢复正常呼吸。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频率高到不正常的心跳慢下来,眉眼间都是焦急神色。相赫哥平常是不会让自己的信息素释放到这种程度的,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他像是独自走在钢丝吊桥上,顶着风霜雨雪迈出一步又一步,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韩王浩的呕吐感越来越明显,干呕着一点点往前蹭,仿佛走了八千里征程一样,终于握住了门把手。

他用尽全身力气拧开门,靠在墙上大口呼吸,连腿都是软的,竭尽全力开口道:“相赫哥,你有什么事需...”

可当他关怀的话语说到一半,抬眼望去的时候,只看见了正身处于易感期中紧蹙着眉头的李相赫。青年原本苍白的脸上此时潮红满面,发情热让他扯开衣领,因为喉咙干涩而一直做出吞咽动作的喉结上下滑动。李相赫蜷在床头,只看他一眼就偏过头去,他难耐地喘息着,眼神里是韩王浩从没见过的冰冷与漠然。

韩王浩听见他裹了冰的嗓音说道:“出去。”

当时他们俩放在宿舍里的抑制剂都已经用完了,在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和日复一日的繁重训练下,谁都没记起要添抑制剂这件事。

裴俊植连睡衣都没换就匆匆赶来,一阵鸡飞狗跳安顿好了李相赫后才闲下来和韩王浩说两句话。离开时他看着垂着头神情破碎的韩王浩叹了口气。裴俊植拍着韩王浩的肩,满是心疼,迟疑着问了句废话:“王浩,还是很喜欢相赫吗?”

“哥在说什么呢,不是一直就知道的吗。”

“……其实,两个Alpha也不是没可能,但是会很难很难。”他看着失魂落魄的韩王浩,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说了出来。

那之后,李相赫就找金正均私下提出了换宿舍这件事。他和金正均正式且严肃的说明了他和韩王浩之间关于信息素的问题,并且详细阐述了这件事情对于他们的训练和生活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为了队伍的成绩,决定还是分开比较好。

金正均听了之后大吃一惊,急忙又去找韩王浩核实,最后得到了韩王浩的一句对不起。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抱了韩王浩一下,什么都没说。

转天韩王浩再回宿舍的时候,隔壁床就已经变成裴俊植了。

他不无悲哀的想,你看,这个人果然还是那么纯粹那么敬业,他在所有事情上都能做到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就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落地神佛。

韩王浩洗漱好回到床上,刚点开INS的图标,就听见裴俊植的声音传来:“王浩,哥那天跟你说的那个东西....别太往心里去。”

“相赫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他也不是针对你,其实他挺喜欢你的,我看得出来。”

韩王浩笑了一下:“说什么呢哥,我当然知道了。相赫哥就是公事公办而已,你不用担心我,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是想说,王浩啊,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的话,那么以后可能会很辛苦。”

“当然会辛苦了,每个职业选手的训练不都很辛苦吗?”

裴俊植听出他所问非所答,故意扯开话题的意思:“当时范现哥让我好好照顾你,现在看来是哥没能照顾好你。”

“别说啦俊值哥,是我想要去看海,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是他的海,就算被海浪溺死他也甘之如殆。

可是人生又哪有这么多的恰如其分,韩王浩说不清夏季赛的失利遗憾和S赛猛烈的痛苦是否和他们针锋相对的信息素有关。或许李相赫在鸟巢的含泪回眸会成为他清浊激荡的少年时代中抹不去的最大梦魇,他说不准自己当时在导播室看见这幅画面时的心情,他当时整个人都是放空的,什么也没想。

等金正均和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下赛季不会续约了的时候,韩王浩才有了种回到现实的真实感。像是从轻飘飘的云上被吹到地面,头顶的星空不再璀璨闪烁,他终于意识到——他们输了,而Faker哭了,在数百万人面前。

明明李相赫不在他身边,反胃感却如涨潮般一点点地往上涌直至蔓延全身。虚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没入衣领,模糊庞大的痛感如钝刀般在他鲜红跳动的心脏上磋磨执行凌迟。韩王浩把手放在自己胃部轻轻摁压缓解胃疼,细细麻麻的痛却从心脏泛出,他后知后觉地感同身受,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

可是他还没有去看过海,他连做梦都想吹一次温柔的海风啊。

离队的那天韩王浩特意去敲开了李相赫的宿舍门,他们分开后裴俊植就搬来和他一起住,李相赫则一直是一个人住。

韩王浩提着行李箱,来之前给自己喷了差不多半瓶抑制剂,只为了能让自己身上的味道淡一点,再淡一点。他看着李相赫,露出个“花生豆”招牌可爱笑容,故作轻松道:“相赫哥,我要走啦。”

“走之前,有几句话想和哥说。”

“我喜欢哥,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了。再得知Faker分化成Alpha后,我其实特别想分化成一个Omega,但最后却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其实Beta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不能闻到相赫哥的味道了而已。”

“所以我就去问俊值哥,知道了哥的信息素是海浪。我一次都没有去看过海,但是看着相赫哥,我就是能很好地想象出大海是什么样子。因为看见哥,我就看见了海。”

“我知道双A很难,但是总有办法的不是吗?俊值哥告诉我说,Alpha也可以标记Alpha,虽然很疼很疼,但只要进行了永久性标记,信息素不适配的问题也就可以迎刃而解。”

“现在我要走啦。我说了这么多,所以相赫哥,你可以带我去看一次大海吗?”

李相赫从始至终都低着头,轻淡眸光落在书页上,面对韩王浩孤注一掷的满腔真挚爱意也无动于衷,静静道:“王浩啊,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我对你好,只是因为对我来说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弟弟。”

“至于双A能不能有未来这种问题.....”他抬了头,冷静又克制地看向韩王浩,眸光寡淡,“可是我并不喜欢你啊。”

“那你和相赫到底怎么样了?”姜范现问。

金钟仁心疼的看着韩王浩:“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弟弟啊。”

“阿尼,所以就没有后面的到底怎么样了,已经结束了。相赫哥说他不喜欢我,仅此而已。”韩王浩喝了一口姜范现给他泡的咖啡。

“不是说相赫,我是问你,以后要怎么办啊?”姜范现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哥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二十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他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他了呗。就这样。”

“说得轻巧,你要是真能这么容易就放下也不会一喜欢相赫就喜欢三四年,还是暗恋。之前在rox时候书行他们都明里暗里地劝过你,不还是现在这样吗?”金钟仁插嘴道。

“哎,钟仁哥,好烦啊,别揭我底啊。那他又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嘛,我又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孤独终老,所以就只好跟自己说放弃咯。”

姜范现抱了抱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你最好是。哥哥们希望你开心,剩下都不重要。”

与此同时,裴俊植把李相赫堵在茶水间,跟做贼一样把门关上落锁,不让人走。

李相赫疑惑地问:“俊值,你干什么?”

裴俊植摆出一副严肃表情,跟刑讯逼供似的:“相赫,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王浩。”

李相赫这下不着急走了,打算跟他好好说清楚:“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你对他是哪种喜欢?”

“当然是像善久和成勋的那种对待弟弟一样的喜欢。”

裴俊植被他的迟钝气笑了:“李相赫,是不是傻?你真应该看看自己在镜头下面看王浩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李相赫皱了皱眉,静静道:“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认为我爱王浩。我是很喜欢他没错,但不是那种喜欢。”

“你是不是怕两个Alpha.....”

李相赫打断了他,语气不是很好:“俊值,这和第二性征是什么没关系。但我真的不爱韩王浩。”

李相赫是一个十分清醒且通透的人,他既然当时和裴俊植说自己不爱韩王浩,那就是真的不爱。

而当他察觉到自己的内心和情感脱离轨迹后,他又会重新开始回顾来路审视自我。

职业选手圈子统共就这么大点儿,就算不在一个队伍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SKT和LZ的比赛偶尔会撞日期,那么无论是碰面还是探班,其实都是在所难免的。

韩王浩去SKT探班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块饼干,进门后先被金正均监督捞过去呼噜了两把头发。他一边半真半假地嘟囔着抱怨,一边强忍着离开SKT后数月都不曾出现的恶心感。韩王浩捏着饼干,来回环视了一圈,发现只有李相赫身边的有空位,于是十分自然地走过去,示意他让让,挤了个空坐下吃饼干。坦然到让李相赫开始怀疑几个月之前的告白是否真的存在,怎么这小孩一点也不尴尬。

李相赫看着穿着白色外套的金发打野,猫唇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眼神温柔的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即使他的胃部还在隐隐作痛。

绵长的疼痛是可以习惯的,从而在经年累月的忍受中变成自己骨血的一部分。李相赫突然想起这句不知道从哪看过的话,当时的他并不完全理解,此时他却觉得说得确实没错。

他们当然也会打招呼,在不期而遇的后台,或是在赛前赛后的KKT上。只是也仅停留在打招呼这一层次而已,再多的则没有了。远远的看见对方的身影,微笑着喊一句相赫哥,然后驻步点头,转身离开,队服的衣角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韩王浩没有躲着李相赫,毕竟他们每次相见他都表现得落落大方,只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信息素障碍就像万丈深渊一般无法跨越,注定了在离队后他们只能做这种点头之交的朋友。

这也就造成了他们在现实中见面,甚至还不如rank撞车来得舒适轻松。李相赫拆水晶时候在复活后正从泉水中冲出来的韩王浩面前亮了个小企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微笑着,就连弹幕都在刷为什么我们相赫今天看起来好高兴的样子。

当然高兴了,因为和peanut撞车了。李相赫如是想。

退出对局后他照例查看了一下伤害条,却不急着重新开始排队,而是点开好友列表上下滑动着找韩王浩的id,想说点什么。

他列表的好友不多,是属于那种三四下就能划到底的类型。李相赫滑动着鼠标的滚轴,来回翻了好几遍也没见到“LZPeanut”这个id,李相赫怔愣了半晌,忽然意识到——韩王浩把他游戏好友删了。

韩王浩把他游戏好友删了。

李在宛在那边大叫:“李相赫,你发什么疯!”

“相赫,别发神经了,信息素收一收!”裴俊植坐在他不远处,朝他吼。

一堆A坐在一起,信息素失控并不会让他们彼此之间产生什么臣服感,更多的则是在自己领地中被挑衅的暴躁。

李相赫这才反应过来,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控制好因为情绪失控而轰然炸开的信息素。无视弹幕上刷的一排排“???”,手忙脚乱地关掉直播。

他无措地坐在座位上,茫然地想,为什么要删掉他好友呢?

他很少有情绪这么失控的时候,对于他来说,烦躁与愤怒反而要比悲伤这类情绪体验得还要更少一些。上帝在创造“Faker”的时候,往里面放了有关天才的所有特质,他的冷静与克制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天才从来都是理智、平和、自省的,即使是在刀光血影弹雨枪林的峡谷中,他也能保持自己一百二十分的冷静,去从容的掌握局势,斩杀与他对位的英雄,不论对手是谁。

李相赫觉得自己现在烦的厉害,他细瘦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按着手机开关键,屏幕一亮一暗。天才就是天才,不论是哪个领域的天才,而天才最独特的品质就是善于自省。

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仔细想想就明白了这究竟是因为什么。所以在韩王浩终于离开他后,他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我爱他。

李相赫还在上学的时候,在生理健康课上曾听老师讲过“A与O对彼此的吸引力是天生的”,可是A和A呢,双A也会存在天然的吸引力吗?

当然不会,更别提像他们这样生来为敌针锋相对的双A。

我跨越生理本能的爱你。

李相赫加大了给韩王浩发KKT的频率,赛前说加油,赛后说恭喜,到了饭点催吃饭,看见没rank就去喊快点训练。

韩王浩捧着手机,边回复边嘀咕:“这哥现在怎么比范现哥还爱唠叨。”

就连金钟仁都发觉到了不对劲,问他相赫最近找你的次数是不是多了好多。

韩王浩打了哈哈糊弄过去,心里却也不明白这哥到底想干什么,明明之前都已经说过不喜欢了。

阿西,好烦啊,韩王浩扔了手机,把自己头发呼噜地跟个鸟窝似的。

他怎么这么惨啊,和对方都分化成了Alpha,年少时的爱慕对象却只拿自己当弟弟,说了不喜欢之后结果又回来找自己。

韩王浩简直想拿乐芙兰的权杖好好地敲开这哥的脑袋,看看李相赫到底是怎么想的。

韩王浩敲敲自己的脑袋,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不要他关心你吃早饭了没,你就对着屏幕傻笑。都说二十一天改变一个习惯,如果二十一天强迫自己不去想相赫哥,那是不是也能改变多年如一日爱他的习惯。

韩王浩仿佛又闻到了令人作呕的海腥味,被倒扣在桌子上的手机呼吸灯闪烁着,韩王浩自暴自弃地拿起手机。

您收到一条新的消息:

相赫哥:王浩,休赛期要去看海吗?

诶?

诶!!

他们最终也没去成海边,而李相赫的本意也从来不是真的要带韩王浩去看海。想去海边总有机会,在往后漫长的余生里,不管是山还是海,他都肯定会带着他的小朋友去看遍。

而当下,却是要抓紧解决更重要的事情。

韩王浩带着李相赫去汉江边吃了简单的拉面,出于恶作剧的心性,他特意点了两份海鲜拉面。时至今日,他们对于对方信息素的适应,也早已到了可以相对而坐却面不改色的程度。

所以说,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啊。

晚上他们走在汉江边,缱绻的花香揉入夜色,斑驳的树影在地面上投射出诡谲的线,街边的路灯灯光恬淡而柔和,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好。

如果他们的嗅觉与生理反应都能暂时消失一个晚上就好了,韩王浩遗憾地想。毕竟在他分化成Alpha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这样浪漫温暖的气氛了。

李相赫推着架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斟酌着开口,往日里平缓的嗓音罕见地染上几许紧张:“王浩啊....”

韩王浩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嗯?”

“原本没以为可以这么轻松的就把王浩约出来,毕竟我之前讲的话真的很过分。”

“在你离开后我也曾旁敲侧击过范现哥,但是他却告诉我你不再喜欢我了。”

李相赫紧张的时候手指一贯会蜷起来,无措到连放哪都不知道。

他手心里出的都是汗,继续道:“但是这对我来说其实不重要。之前你说的那件事,我后来也问过俊值。”

“我想说,我不怕痛,因为我更怕失去你。”

“你呢?现在海已经站在你面前了,还想去看看他吗?”

韩王浩直接把李相赫拽到了一处漆黑的巷子里,他们在监控死角拍不到的地方放肆接吻,在无人的角落中,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爱你。

李相赫从他的眉梢眼尾一路吻到鼻尖唇边,干燥的嘴唇亲昵地蹭着韩王浩颈后凸起的腺体,暗示意味不言而明。

韩王浩被李相赫抱着亲的迷迷糊糊,感觉到他的动作后胡乱点了点头。他不怕疼,他更怕的从来都只是“无疾而终”这四个字。

李相赫的牙齿咬破了他的腺体,海风般清爽磅礴的信息素注入其中。韩王浩全身冰凉,额角沁出冷汗,在李相赫怀里痛到发抖。而李相赫也好不到哪去,钻心的疼痛让他只能凭着坚强的毅力堪堪搂住韩王浩,一点外力都经受不住。如果此时恰巧有阵晚风拂过,那么他俩都会因为到了极限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跨越生理本能的结合无比艰难,就像我逆着人群和世俗走向你,这份爱是如此的来之不易。

韩王浩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倒流,体温渐渐冰冷,尖锐的利刃划破他的心脏,无数人拿着利锤争相敲碎他只剩白骨的残骸。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溺水感越来越真实。韩王浩难受地想骂街,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在极致的黑暗尽头看见了波澜壮阔的大海,汹涌的海浪澎湃。韩王浩好像躺在温柔的水波里,随着浪潮浮沉,飘向远方的灯塔。

海浪亲吻着韩王浩,清香甜腻的橘子味席卷了整片蔚蓝色的海域。湿漉漉的海风不再咸腥,而是带着甜津津的橘香轻抚过韩王浩的眉尾。

柑橘坠入波光粼粼的海,融入其中难舍难分。李相赫垂下眼睫认真地吻着韩王浩,唇齿厮磨。

我们一起溺死在名为爱的海浪中吧。

——END.——

#末世天灾,壳花only,全文1.5w+

韩王浩第一次见到李相赫的时候,黑云压城,堡垒倾倒,所有人都在慌张地向外逃离旧城邦。

而李相赫一个人逆着人潮孤身而上,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就那么义无反顾地走向他的登神长阶。

一只黑鸦落在了苍苍的树梢上。

这是棵老树,孤零零地立在坍圮的城墙边上。远处黄沙一直蔓延到地平线,放眼望去,它是唯一苍劲的翠绿色。

黑鸦似乎是厌倦了眼前的这片景观,怏怏拍打着翅膀准备飞起来,原本静成一座雕像的老树却忽然活了,枝干好像...

黑鸦似乎是厌倦了眼前的这片景观,怏怏拍打着翅膀准备飞起来,原本静成一座雕像的老树却忽然活了,枝干好像手一样,一下将黑鸦握住。黑鸦猝不及防地被抓进树冠,过了一会儿,只剩两片羽毛簌簌落下。

树下,有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轻轻“咦”了一声。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问:“怎么了,施尤哥?”

孙施尤触摸着树干,皱眉道:“它说,在远一点的地方有动静。”

“很吵,很令人厌恶的气息……”孙施尤的掌心跟树干贴紧,睫毛微微颤动着,好像在一瞬间感知到了什么,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凌厉,“是魔灾。”

高永在被孙施尤吓了一跳:“魔灾?在附近的城邦吗?”

“0156号C级城邦,三级魔灾预警,”孙施尤语气急促,“给总部发消息,我们先过去。”

“三级魔灾?”高永在满脸不可思议,“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联盟几十年来十个军团构筑的防线一向稳固,能出什么大事?等到孙施尤跟高永在赶到的时候,才发现事情远比他们所想的要糟糕。

因为太过边缘,这座城邦没有被纳入任何军团的管辖范围,只有少量的志愿军驻扎。而那些孱弱的军队根本就难以抵挡三级魔灾的侵蚀,原本就被风沙锈蚀的城墙和防御塔在魔灾的冲击下已经摇摇欲坠。

“是008号精神序列‘曜日’,”孙施尤仰头望着横跨整座堡垒的金色火焰,喃喃道,“是王浩来了。”

008号精神序列“曜日”,属于Gen军团指挥官韩王浩。传闻中能够烧尽世间一切罪恶的金色火焰,跨越苍穹的时候半边天色都被烧得通红,成群结队的鬼面鸮经受不住高温,颤抖着翅膀从空中落下,骨翼被火烤成了焦黑的颜色。

一个年轻人孤身跃上了城墙。

他披着黑色的军装外套,胸口贴着金色的军团标志,黑色短发,很漂亮无辜的长相,眼里的温度却一冷到底,安静地眺望着远方即将兵临城下的另一波魔灾。异魔大军成群结队成黑压压的一片,好像一道黑潮要吞没这座负隅顽抗的孤城。

下一刻,那个年轻人轻轻地把手抬起来。

“哧。”火焰升起来的声音。

金色的火苗以他的身体为轴心呈扇形向外扩散,横扫过半边天空,如同铺陈开的彩练将魔灾吞没。他手腕下压的动作从容得好像仅仅只拨动了一根弦,无形的罡风席卷,原本马上就要兵临城下的黑色海啸在转瞬间被烧成了一地轻飘飘的灰烬。

孙施尤在看到这个年轻人出现的一刻就已经彻底松了口气,他仰头望着那道城墙上瘦削的身影,还有多余心思点评:“还是那么帅啊王浩呀。”

韩王浩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转头看向孙施尤的方向,食指和中指并拢,笑着冲他遥遥示意。韩王浩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的锋锐之气就如冰雪消融,半点看不出来就是他手握着连十殿魔君都有些望而生畏的净化之火。

“曜日”的力量毋庸置疑,如风暴一般打扫着剩余的战场,只能说序列在前的异能无愧其排名,均是不折不扣的战争机器。

韩王浩远眺着城墙脚下的魔灾,军部志愿军在“曜日”的带领下已成鲜明的反攻之势。他皱起眉头,心想,这好像不是三级魔灾的正常规模。

“曜日”足以抗衡任何一场三级魔灾,却绝不可能赢得如此轻描淡写。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忽然就有些不安。

仿佛为了印证韩王浩内心的第六感,魔灾忽然好像溃败一样向后撤,韩王浩却抬起手制止了将要反攻的军队。他遥望着远处由各类魔兽堆叠起来的高大黑影,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场三级魔灾是为了什么,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它们想要借战场的血气孵化魔君。

在人类和魔灾漫长的拉锯战里,魔君真正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每一次都给人类城邦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最著名的一次灾难当属数十年前一殿魔君出世,哪怕前十序列以铁腕镇压,也终使人类堡垒多了二十余个禁区,那些禁区至今依旧被残留的魔气腐蚀着,城墙之内寸草不生。

韩王浩神情凝重地望着那道扭曲的狰狞的影子,向志愿军做出撤退的手势。

所有人慌忙地向后撤退,只剩下韩王浩一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如果今日是任何一尊十殿魔君亲临,韩王浩可能都奈何它不得。但万幸的是,异魔选择了在战场上孵化魔君。面前的这句黑影甚至连幼生期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并未孵化完全的胚胎。

若连一枚魔君胚胎都不能斩于箭下,也愧对“曜日”高踞008的序列之名。

韩王浩做出了一个拉弓的动作,风把他的外套向后吹起,好像一面黑色的、挺拔的旗帜。

一把火焰凝成的金色长弓出现在他的掌心,弓弦和长箭一样璀璨到令人仅仅直视也会感到刺目,火焰连同空气和韩王浩的皮肤一同灼烧起来。韩王浩挽弓搭箭,直指向远方那道巨大的黑影,箭尖上流淌着厚重炽热的火光。

那道影子在被韩王浩手里的箭瞄准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微微颤抖,好像承受不住太阳的威压马上就要溃散而去。韩王浩缓缓松开弓弦,指向黑影的箭矢疾如流星赶月。

金色的箭尖洞穿黑影的瞬间,万籁俱静,长弓在韩王浩手中消散,一同消散的还有远处漆黑的影子。金色的火焰顺着韩王浩的手背往上烧,把衣袖都燎着,留下一道道刺眼的痕迹,他却并没有多管,只死死地盯着远方。那道由各类魔兽堆叠起来的高大黑影如同垮塌的高塔一样倒下,伴随着无数凄厉又震耳欲聋的哀嚎。无法被扑灭的金色火焰附着于他们的皮毛骨肉之上,直到将一切都烧成风吹就散的灰烬。

一切都归于平静。

站在城门后战战兢兢望着这一切的人们不敢相信自己就如此逃过一劫,在片刻的安静之后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

“好凶啊,王浩呀,”孙施尤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来,“舍利子都要被你烧出来了。”

韩王浩缓缓垂下手,直到确认魔灾没有威胁后才向城墙下蓄势待发的队伍做出代表反攻的手势。他转头看向孙施尤,唇色惨白,却依旧是开玩笑的语气:“施尤呀,我要是再跑慢一点,恐怕也只剩下你的骨头能给我烧舍利子了。”

孙施尤不置可否,握住韩王浩的手。天地间残余的血气混杂着火焰的炽热朝他们涌来,韩王浩脸侧被沙砾刮出的伤痕和手臂上的灼烧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024号精神序列,“苍生”。

“你得控制自己用‘曜日’的强度,”孙施尤不放心地叮嘱道,“真要把自己给烧死了,就是‘复苏’来了也救不回来。”

“知道了施尤呀,不要太关心我,”韩王浩笑眯眯地应付孙施尤的话,“我自己当然是知道轻重的呀。”

孙施尤当然是一句也不会信韩王浩嘴里的鬼话。这人要杀魔灾不要命的时候颇多,以后说不定还真有朴载赫去DRX门口求赵乾熙拿“复苏”救人的时候。

对魔灾的抵抗早已贯穿人类历史百年,三级魔灾对这座边缘城邦来说罕见,驻扎的军队却也很快就投入到了打扫战场的工作当中。韩王浩嫌传送阵太晕,准备一会儿蹭孙施尤的车回Gen的基地。

“大家都在忙,你怎么在这里偷懒?”孙施尤抱着胳膊质问他。

“怎么能叫做偷懒呢,”韩王浩露出很伤心的神情,“我可是把你从魔灾嘴里救下来的大功臣啊。”

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韩王浩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问孙施尤道:“施尤啊,我大老远的跑过来,你不需要做点什么来报答我吗?”

“别以为你跑这一趟我就能替你去下个月的军部会议,”孙施尤一眼看穿了韩王浩心里面在打些什么算盘,“载赫不在,我可没心思跟那帮老不死的扯皮。”

韩王浩的神情在听见“李相赫”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开始变得不自然,他移开视线不看孙施尤,小声说:“啊,才不是因为相赫哥才不想去军部会议呢……”

孙施尤心想可真是一物降一物,整个军部算上下辖的十个军团,能治住韩王浩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个。

T1军团长李相赫,拥有001号精神序列——“神谕”。

在与天灾漫长的斗争当中,人类也不断探索着自身潜能的尽头。精神序列以三位数字排序,越小的数字就代表着越靠前的力量。比如韩王浩的008号“曜日”是能够焚烧灾难的序列之火,而朴载赫的006号“过载”来自审判一切的雷霆。

虽然在军部官方的宣传当中,排序前十的序列彼此之间并无太大差距。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神谕”之下,众生皆凡。

古时候的人们将言语中蕴含的精神力量命名为言灵,用于催眠或者预言。而当精神力量的威势超越人力所及,移山填海犹如神明降临的罚则,人们将其称为“神谕”。

“神谕”所到之处,河流截断,山峦崩摧。黄土城墙拔地而起,天空中滑翔过的鬼面鸮折断了骨翼坠落。

001号精神序列不负其威名,好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横亘在所有灾难与人类的堡垒之间。

在后来的许多年里,神明孤独地高踞在血和白骨熔铸的王座之上,他听见许多人的哭喊和祷告,那些沉重的东西好像海潮一样淹没他,将他钉死在名为“Faker”的面具之后。

灰暗飘摇的新世纪需要救世主。

而李相赫是被选中的那个人,他别无选择。

韩王浩等得有些不耐烦。

或者,韩王浩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的烦躁只是因为他又要见到李相赫。

虽说整个联盟上到管理层下到佣兵每个人都对他们两个那若即若离的关系抱着极大的好奇心,T1军团长跟Gen指挥官的花边新闻编成书能养活十个出版社,但在韩王浩离开SKT以后,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见过面了。

韩王浩出生在联盟边缘一个即将被魔灾彻底侵蚀的无名城邦。他在那个城邦里长大,幼年时的脚印踩过每一条砖瓦颓圮的旧街巷。在联盟边缘长大的孩子对魔灾从来都司空见惯,韩王浩攥着一把生锈的刀徒手剖开过被魔气侵蚀的野狗,也曾差点被从天而降的鬼面鸮抓瞎过双眼。

原本,韩王浩以为自己就会那样生活下去,像那座城邦里面籍籍无名疲于奔命的所有人。但在他十五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毁天灭地般的异魔潮,降临在这座边缘城邦。

那一天在韩王浩的脑海当中复盘过很多次,因此许多细节他都历历在目。比起那是他觉醒序列的一天更重要的是,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李相赫。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座城市,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向城邦外涌去,宋京浩在人潮当中紧紧抓住韩王浩的手避免走散,韩王浩靠在兄长身边,满怀恐惧地回头望着早已经面目全非的街巷。

不管这座城邦怎样破旧,怎样摇摇欲坠,他终究在这里长大。那破败得掉渣的黄土城墙和防御塔在过去的十五年里终究还是保护了他。但在这一刻韩王浩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庇佑他一辈子。

异魔终究还是闯过了防御塔和志愿军构筑的防线踏进城邦内的街道,还来不及完全撤退的流民终将要沦为新鲜的血食。在凝视着朝他们涌来的魔兽的那一刻忽然有金色的火焰从韩王浩的周身呼啸而出,宋京浩有所感应地回头,在看到魔兽被火焰烧着倒地不起的时候还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序列之火……”

然而初生的“曜日”实在太过微弱,很快就被前仆后继的异魔扑灭,哪怕宋京浩手握“摧城”也独木难支。看着向自己扑来的魔兽露出森森獠牙,韩王浩心一横就闭上眼。

一把弯刀从后往前,割断了魔兽的咽喉。鲜血从喉管里喷涌而出,雨一样落下,始作俑者轻描淡写地收刀,连外套上都没有沾染太多的血痕。

韩王浩有些惊慌地仰头看,刚好对上一双漆黑平静的眼睛。

那个时候李相赫也不过只是二十岁不到的少年人。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明显被吓坏了的孩子,于是只伸出手轻轻放在韩王浩的头顶,安抚一样地道:“没事了。”

彼时韩王浩还并不知道,“神谕”说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了。

天色阴沉,地壳在轰鸣,黄土下好像潜伏着游龙。宋京浩抓着韩王浩的手朝城外一路狂奔,直到见到联盟志愿军的旗帜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韩王浩回过头看,刚刚那道瘦削的少年身影已经不见踪迹。下一刻,城墙轰然倒塌,地面上的黄土四散飞溅,岩石拔地而起形成无数锋利的尖锥贯穿了魔兽的身躯。亿万雷霆从天而降将潮水般的魔灾轰城焦炭,夹杂在震耳欲聋的雷鸣里的是志愿军的欢呼声。韩王浩抬起头,看见层岩尖塔上少年跃起来的影子,手中刀如弯月,好似神明亲临。

那一幕,即便过去许多年之后,韩王浩依旧还记得。

黑云压城,堡垒倾倒,所有人都在慌张地向外逃离旧城邦。

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韩王浩转过头看,是李相赫推门走进来。

与韩王浩回忆中稍显无措的少年模样不同,十多年过去的李相赫显得冷淡清瘦许多。这次他没有穿T1的军装,只披了件黑色的常服外套,看见会议室里只有韩王浩一个人在时,也并没有很惊讶。

T1的位置一直安排在Gen边上,李相赫在韩王浩身边坐下,韩王浩看见了他手背上浅淡的烧焦痕迹。

朴载赫每次来开会的时候也都跟相赫哥挨这么近么?

“没有什么事,”韩王浩眼都不眨一下,“一个三级魔灾能有什么事呢?”

李相赫显然并不相信韩王浩的话,只是轻描淡写地反问他:“是吗?”

韩王浩非要逆着李相赫的心思说话:“不然哥觉得是怎么样?一个三级魔灾还能够怎么样?”

李相赫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飘飘地说:“你对它拉弓了,王浩呀。”

“如果只是普通的三级魔灾的话,王浩为什么要拉开那把弓呢?”

韩王浩原本微笑着的神情一变,他向下一撇嘴角,刚才那副从容的样子就不见了影子,反而多了点隐秘的孩子气:“哥又用‘神谕’作弊了。”

再往前推几年,在“神谕”的反噬还不那么严重的时候,李相赫偶尔会用这种方法抓到韩王浩的夜不归宿。SKT有宵禁,被抓到一次罚两百联盟币,几乎就是他们当时小半个月的补贴,韩王浩当时没少为了这事儿求过李相赫,在他那儿还留下不少黑历史。

因此顺着惯性思维,他自然就觉得李相赫是用“神谕”“看”到了他对魔灾拉开弓弦。

谁知道李相赫只是笑了一下,对韩王浩的质疑并不做回答。

倒是韩王浩的目光没办法从李相赫的手背上挪开,他看着那道明显的焦痕,说:“如果负荷太重的话,哥更应该少用‘神谕’才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韩王浩甚至觉得连李相赫的脸色都比他们上一次见面时更苍白。

过于强大的精神序列也会给持有者带来超重的负荷,宋京浩当初就是因为“摧城”的反噬过重才转了军部内勤,韩王浩对序列反噬自然更加熟悉,他自己本身也时刻受着“曜日”的炙烤。不管异能力量多么强大,承载力量的人类终究还是血肉之躯。

更别提负担着“神谕”的李相赫。

“神谕”原本就是不应该出现的精神序列。李相赫被联盟军部发现的时候只有十五岁,他一个人坐在防御塔顶上,从二级魔灾手里守下了一座城邦。

SKT的人抵达战场时才发现城邦周围的地势被完全改变了,替代城墙的是无数尖锐嶙峋的怪石。魔兽的尸体或堆叠在山崖脚下或被风干在石柱上,李相赫从防御塔上跳下来,迎着所有人警惕的目光,语气平静:“你们来得有点晚。”

片刻,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天。天空中无数鬼面鸮不知何时被人折断了骨翼,纷纷落在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魔灾已经结束了。”李相赫的神态自然得好像刚杀了只鸡,而不是解决了就算倾尽军部全力也会觉得颇为头疼的二级魔灾。无人知晓此时失控的力量从他的每一道筋络里流淌而过,足以逼疯任何一个心志坚毅的成年人。

在SKT的那一年里韩王浩偶然看见过李相赫序列力量失控的样子。彼时李相赫的状态比现在非必要不出基地的样子要好上许多,有一次出完任务回来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控制不住了“神谕”的力量。

这是韩王浩第一次看见李相赫的力量失控。在李相赫摔下去的一瞬间韩王浩下意识要去扶他,然而裴俊植却意识到了什么,冲上去把韩王浩给拉住,几乎是强硬地把他拖了出去,然后替李相赫关上了门。

“这个时候不要去碰相赫,”裴俊植异常严肃地警告韩王浩,“‘神谕’不是开玩笑的,除非你想死。”

韩王浩眼睛都急红了:“可是相赫哥他看上去很痛……”

李在宛帮着一块儿来劝他:“‘神谕’的事情,我们谁也没有办法……但是相赫会没事的,‘神谕’是不死的。”

“‘神谕’是不死的,”韩王浩想起刚隔着门缝看到的最后一眼,抓在地板上苍白的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眼里浮起雾气,“可是相赫哥是会疼的啊……”

后来,偶尔在被“曜日”反噬灼伤的时候,韩王浩也会想起李相赫。他想,原来相赫哥一直承受的是这样的痛苦。金色的火焰从指尖烧上手背留下一道道蛇一样的伤痕,韩王浩抓着手腕颤抖着喘息,红着眼眶,不知道是在为谁流泪。

如今李相赫就坐在韩王浩的身边,韩王浩有些难过地发现这些年自己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他还是想问一问李相赫,“神谕”失控的时候,你到底有多疼。

但直到其他军团的团长都已经入座,他最后也还是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李相赫跟韩王浩能有在会议上肩并肩坐着的一天,谁看了都觉得稀奇。李相赫早已经习惯了众人的目光,倒是没什么多余的反应。韩王浩不乐意被当作珍稀动物观赏,于是只好在心里大骂朴载赫狗崽子八百回。

“这次会议的话,还关系到Peanut之前送来的一些情报……”军部总负责人看了一眼韩王浩,慢吞吞地道。韩王浩无端忽然被喊到代号,一下子就往负责人的方向看去。

“总部技术员已经确认,Peanut之前在三级魔灾当中射杀的确实是魔君胚胎,也就是说,异魔正在尝试孵化新的魔君,”总负责人说完这一句话,又扔出下一个重磅炸弹,“而且研究院传来消息,Z区最近有异动的迹象。”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在椅子上坐直了。

所有人都不会忘记数十年前的魔君出世,前十序列几乎折损大半,当年的战场直到现在都还是编号最高的人类禁地。

“不一定是一殿魔君复苏,但近日魔灾迹象较为活跃,我们还是想要拜托各位去看一看。”总负责人顶着在场所有人的注视,硬着头皮说完这一句话,“不需要深入Z区腹地,只需要各位帮助Faker接近Z区城墙并且镇守在外即可。”

听见不需要深入Z区,在场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魔灾老巢之一,为了自己的命着想也是能少去就少去。而韩王浩却不在意这些,盯住坐在会议桌尽头的军部负责人,问出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那相赫哥呢?你们需要他去做什么?”

“Faker会进入Z区……”总负责人看了韩王浩一眼,没敢把话说完。

听完这话,韩王浩一怔,随即转过头看李相赫,语气里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答应了?”

哪怕是韩王浩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李相赫不可能不答应,哪怕他明知道Z区腹地是人类禁地,就算是“神谕”也极有可能有去无回。

在这一刻,韩王浩又想起裴俊植说过,“神谕”是不死的。

原来拥有数万万人追求的永生,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李相赫可能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韩王浩会替他难过。

朴载赫抬起手隔空一握,神情冷厉,雷霆横跨过苍穹落下,好像要将诸天都击碎。

006号精神序列,“过载”。

韩王浩站在他的身边,同样伸出手,拇指和食指轻捻,手中凭空出现一簇“曜日”之火。

除了那一片腹地之外,Z区城墙周围均被魔灾包围,无数魔兽军队盘踞在冰封千里的雪地之上虎视眈眈。而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要从一个方向扫清魔灾,帮“神谕”开路。

“王浩啊,听说上次开会你差点为了那一位跟军部吵起来了?”朴载赫一边工作一边还不忘四处发散自己那过剩的好奇心,“真是爱情蒙蔽了人的眼睛啊,看来Gen真的没我不行,下次开会还得我亲自去才可以。”

韩王浩惊奇地看他:“你从哪儿听来的不靠谱消息说我跟军部吵起来了?一时好奇多问了几句而已。”

朴载赫也懒得管韩王浩那“多问了几句”的语气能有多差才被人误解成跟军部的总负责人吵起来了,只是出于他们好多年的交情,多叮嘱了一句:“那位的事情呢,劝你少管,左右死不了,倒是王浩你看上去更危险,抽空去研究院看看吧。”

朴载赫一看韩王浩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什么,也不再多劝,只想着等这趟任务结束高低得拖着韩王浩拎着全套游戏周边去拜访一下赵乾熙。

“相赫哥呢?已经过去了么?”韩王浩往Z区的方向看,似乎是随口问道。

“‘噬痕’最多也只能把相赫哥送到离腹地百米内的地方,再往前就过不去了。”及时赶过来的柳岷析回答了韩王浩的问题。他是少见的空间系异能者,承担了军部现下大部分重要的传送阵维修工作。

竟然连“噬痕”都不能接近Z区百米。韩王浩的神情不算太好看,但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顺着柳岷析指着的方向他看见李相赫的背影,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韩王浩曾无数次看见过李相赫离去的背影,每一次那人都坚定得头也不回,也让他不止一次地痛恨自己的无力。

城墙上的风雪很大,白茫茫一片,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痛得刺骨,更显得等待像是一种煎熬。韩王浩在漫长的等待里随手拎起一边的弩箭跟朴载赫比准头,目标物是天空中掠过的倒霉鬼面鸮。

Z区附近魔气外溢得严重,就连鬼面鸮身上都覆盖着厚重的鳞甲,寻常弩箭碰见鳞甲就无力地折断了。朴载赫试着射了两箭,刚想跟韩王浩说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们还不如比“过载”跟“曜日”谁劈下来的鸟多,就看见韩王浩随手射出一箭,轻而易举地洞穿了鬼面鸮的鳞甲,瞬间瞠目结舌。

“不是,这也是你的异能?”朴载赫拿着韩王浩的箭跟自己的箭比了比,没看出什么差别,只能把原因归结到“曜日”的附带能力上,一边还小声嘟囔:“说好的不用精神序列,没见过这么作弊的……”

韩王浩笑眯眯地说承让承让。

在韩王浩射下第八只鬼面鸮的时候,Z区内终于有了动静。

可惜并不是什么好动静。

一道锋锐的魔气从Z区中央向外扩散,闻见这道气息的魔灾便突如其来地暴动起来,奔涌向Z区腹地。哪怕无数奔跑在前列的魔兽被那道魔气贯穿,拦腰斩断,也依旧有无数后来者前仆后继。

朴载赫第一个反应过来,跳上城墙的一瞬间便有数道雷霆从天而降地轰下,然而即便是组成一道天幕的“过载”也无法阻拦魔灾向前的脚步,李民衡的“山渊”紧随其后,却只短暂截断了这道过于汹涌的洪流。

韩王浩听见身边的柳岷析喃喃道“血祭”,一颗怦怦跳动的心终于沉下去。

联盟的中学教科书上都会有的知识,魔君复苏,万兽血祭。

没有人知道Z区中央发生了什么,除了现在就在风暴中心的李相赫。

他们终究还是撑不住要准备撤退了。柳岷析伸手划开空间,在大风大雪的恶劣天气里他能感觉到精神力量比平日里消耗得更快,“噬痕”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在同伴焦急的催促声里韩王浩却往雪里看去,理所当然地没有看见李相赫的身影。

所有人都不会担心Faker,因为那是“神谕”。可在漫天的雪里韩王浩还是忍不住小声问:“相赫哥怎么办呢?”

大雪飘洒,没有人能听清他在问什么,韩王浩是在叩问他自己。在猎猎风声里韩王浩遥望着脚下铺天盖地的魔灾,想起无数次消失在魔灾里李相赫的背影,用力地闭上眼睛。

他听见,许多年前,在哥哥们因为负伤或者反噬接连退役的时候,曾拍着他的肩膀笑着对他说:

“王浩啊,要像太阳一样。”

可是太阳也会有落下的那一天啊。

“008号精神序列的‘曜日’,可以帮助到大家很多吧。”

但是哥,世界上真的有“曜日”也烧不化的永冻河。

二十七岁的韩王浩站在河边望着自己在冰面上的倒影,那是他十七岁时的影子,衣衫褴褛却又意气风发地看向他。

十七岁的他说:“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一片呼啸的风声里韩王浩被人拉住,他转过头,对上朴栽赫复杂的眼神:“王浩啊,‘神谕’是不死的。”

是的,朴载赫当然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或者说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韩王浩要去干什么。

所有人都看到他被困在永冻河的这一岸,兜兜转转许多年过去,终究舍不得跨过这条河。韩王浩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结了冰,他突然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却又在哭,眼泪顺着他的侧脸落下来。

“是,‘神谕’是不死的,”韩王浩挺直了脊背,有金色的火从他的眼底烧起来,“可这不代表李相赫不会疼。”

他不顾身后人的阻拦,义无反顾地跳下了城墙。

在风的呼啸里,他听见身后人慌乱的叫喊,还有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朴载赫跟孙施尤在大骂西巴狗崽子你爱跳就跳我们不救了,李民衡大喊王浩哥好帅啊记得活着回来!风把韩王浩鬓边的短发吹乱,他把手心贴在胸口,分明是在往地狱里跳,却不由自主地翘起唇角。

他心想,相赫哥,我来陪你了。

韩王浩踩在被白雪覆盖的砖瓦废墟之上,瞬间感觉连压在身上的空气都是重的,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周围四顾无人也没有魔兽,韩王浩才有了自己已经进入禁区的实感。他想起上一次跟李相赫并肩作战,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还得追溯到从SKT离开之前。

那也是一个冬天。新世纪之后没有一个冬天不寒冷,但那却是韩王浩觉得最冷的一个冬天。

“我为什么不能救他?”韩王浩问,“他那个时候受伤了,没人救他就会死!”

金正均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的少年解释“曜日”的珍贵,在天灾面前人命竟然堪称残忍地分出了三六九等。“可是你去救他的话你也可能会死。”金正均最后只能这样告诉韩王浩。

“我当然知道自己能活。”韩王浩嘴硬道。其实他当然知道,自己当时并没有能够活下来的把握。

列车难题面前没有对错,有的只是理念不合。

类似的冲突还有很多,韩王浩最后还是对SKT递交了辞呈,很薄的一张纸,轻飘飘的,落款签了Peanut的ID和韩王浩的名字。韩王浩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来到SKT,离开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带走。

他跟军团里所有的前辈都打过了招呼,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去敲李相赫的门。

也是,“神谕”是无所不知的。韩王浩有些微妙地松了口气,却忽然也恶劣地想,那无所不知的神能否得知他的心意呢?

他纠结的,无望的,终将要被风吹散的心意。

“王浩一定要挑在这个时候走么?”李相赫应该是刚出完任务就赶过来了,身上的外套还没有换,有些无奈地问。

韩王浩说嗯,已经跟其他哥哥们告别过了。

“那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呢?”李相赫一下子把韩王浩给问住了,一点也不委婉。

韩王浩咬着下唇,随即有点讨好地冲李相赫笑:“因为知道哥会来找我告别啊。”

李相赫好像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也是跟着一愣,只好抛出自己原本准备好,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是因为跟正钧哥那件事么?”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件事的缘故。”韩王浩顿了顿,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李相赫也并没有再挽留。

凛冬的晚上,风很大,过不久应该是又要下雪了。但韩王浩既决定要走,就不会因为这场雪再停留。

“下一次再见的时候,说不定对着哥的就是我的箭了。”韩王浩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如果王浩决定要走的话,”李相赫看着他,神情很认真,“那就祝王浩的箭从今往后,无坚不摧。”

韩王浩有些惊讶,不知道李相赫为什么忽然郑重其事地这样说,各军团之间虽说一致对外,也不是没有战争,祝韩王浩的箭锋利严格上对李相赫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说不定还会给SKT带来麻烦。但他最后还是把这当成了即将分别时的客套话,笑了一下,说:“谢谢哥。”

雪飘得很及时,在韩王浩已经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话要跟李相赫说的时候。李相赫似乎也意识到了韩王浩的无措,先提起来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韩王浩点头说好。

头顶的雪花越飘越大,李相赫不会知道在他离开很久之后韩王浩还站在SKT基地的楼下,安静地站了很久。

“哥身后跟着的人太多,我不做哥的追随者,”韩王浩红着眼眶,仰头望着SKT的基地大楼,和楼顶鲜红色的军团标志,声音淹没在大雪里,“我要做哥的对手。”

彼时年轻的韩王浩心想,如果你的眼中没有我,请把我看作一条你终将要跨越的河。

李相赫回到基地的时候,刚好看到裴俊植偷偷摸摸地从走廊里过去,手里面还拿着一罐压缩饼干。

裴俊植看见李相赫,紧张了一秒,瞬间又被他惨白的脸色给惊到:“相赫啊,你是……病了吗?”

李相赫说:“刚刚出去送了一下王浩。”

裴俊植:“外面的风这么大?”

“不是,”李相赫摇摇头,露出一个笑,“我只是送了他一份礼物。”

即便是李相赫想要送出这份礼物也要付出不轻的代价,哪怕韩王浩可能并不会知道。

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李相赫远远注视着那支锋锐的、离弦的箭,他像他所期盼的那样一直无坚不摧,又一去不回头。

韩王浩找到李相赫的时候,连带着也找到了那道魔气的源头——是Z区中央的空间裂痕。

在李相赫面前的可能是一尊魔君,也可能是十尊魔君,反正韩王浩是认不出来那怪模怪样头重脚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希望这群异魔下回把自己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地拼在一起时能多点审美。但在韩王浩看清空间裂痕内探出了什么的时候,就瞬间意识到它们是想要干什么了。

那是一道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漆黑的恶意,从空间裂痕内像蛇一样探出来,吐着信子指向李相赫的方向。在那道恶意附近就连空间和光线都显得扭曲,走近了就能听见无数阴暗晦涩的低语与狞笑。

它们想将李相赫带到空间的另一边。

001号精神序列“神谕”,全知全能,不死不灭。那在“神谕”中重生的人呢?

韩王浩不知道。但他知道人类不能失去“神谕”,而韩王浩不能失去李相赫。

序列之火从韩王浩的掌心涌出,席卷向那道漆黑的“恶意”,然而却并不能伤及“恶意”分毫。因为那是从另一个世界诞生的武器,能够与之抗衡的只有“神谕”。

但韩王浩能看出来,即便是“神谕”也快撑不住了。“恶意”明显是冲李相赫而来,集合了十殿魔君的所有力量,豁出命去也一定要将“神谕”彻底毁掉。

烧起来的“曜日”在韩王浩手中凝成一把金色的弯刀,他向前挥刀带起的火焰蒸发了地面上的雪水,掀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然而序列之火在接近空间裂痕中央的时候就被一堵不知名的墙给阻挡了,火浪碰壁后向外翻涌,走在危险线边缘的“曜日”已经不受控,韩王浩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溅落在雪地上。

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韩王浩的肩膀。

“王浩啊,你还是来了。”李相赫神情复杂地看向他。

韩王浩说:“是啊,我来了。”

“从前我是因为我的坚持才离开哥的,”韩王浩看着李相赫,眼圈通红,“而现在我也是因为我的坚持才来到哥身边。”

“哥留在这里,是知道我会来的么。”

李相赫理所当然地摇头了。韩王浩叹气,心想当然了,你不在乎有没有人来救你。他的相赫哥只想做所有人的救世主。

可是,我偏要你在乎。

Z区对一般人造成的负担比韩王浩想象得还要更大,走到这里几乎就已经耗尽了“曜日”的全部力量。但是没有关系,韩王浩从城墙上跳下去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自己今天只有两个结局——带着李相赫一起出去,或者死在这里。

离开SKT的晚上韩王浩想他总有一天要赢过李相赫,他把这心理归结于某种天才少年的不服输。后来漫长的流浪里他数度听说Faker遇险的消息,在慌乱的心跳当中韩王浩终于明白,他其实只是期望李相赫能够毫无负担与痛苦地活着。

Peanut想拥有能够与Faker并肩的名字,不是因为某种过剩的傲骨与虚荣,而是因为爱。

“王浩,”李相赫忽然在他身后喊了他一声,“用箭。”

韩王浩一愣。他不明白李相赫为什么要让他这样做,弓箭和火焰的力量同出于“曜日”本源,理论上火焰无法攻击到的地方哪怕是箭也无法抵达。但出于对李相赫本能的信任,他还是伸出手弯弓搭箭。

暴走的“曜日”从韩王浩的手臂上活跃地流淌而过,重度灼伤了表面的皮肤。韩王浩咬着牙拉开吱呀作响的弓弦,金色火焰凝聚成的箭尖好像能把空气都烧出一个窟窿。

在射出这一箭的时候,韩王浩并没有怀抱多大的期望,但那支箭却轻而易举地切割过凝固的空间直冲魔君而去,好像锋利的金色流星。在呼啸声当中它没入魔君的胸口,金色的火焰好像烟花一样炸开了。耳边的狞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分外凄厉的惨叫。

韩王浩怔怔地望着手里面消散的弓弦,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去看李相赫。

李相赫捂着肩膀上流血的伤口,冲韩王浩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他分明什么话都没有说,韩王浩却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此刻分明站在战火纷飞的城邦街道,韩王浩却忽然觉得自己是回到了离开SKT的那个大雪纷飞的晚上。

为什么他的箭总比其他人锋利许多,为什么即便是平常训练也能将草靶击穿,韩王浩曾百思不得其解,却在今天终于找到了答案。

原来他的弓上附带有部分“神谕”的力量,箭尖所指的方向就是死亡。

因为李相赫曾祝福他:“愿王浩的箭从今往后,无坚不摧。”

这是神明唯一的吻,只落在韩王浩的脊梁。

金色的箭尖洞穿了李相赫背后魔君的胸膛,那只怪物直到倒下去的时候也不明白早已经油灯尽枯的神谕到底是怎样发挥的力量。就好像它永远也不会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剖开心脏分离出序列本源的一部分,只为了送另一个人一份足以保护自己的礼物。

一小部分的“神谕”力量并不足以杀死它,却足够让他们离开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韩王浩好像被什么人抱住了,他想要避开那个人的手免得四处乱窜的“曜日”把人烧伤,却被人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隐约间,他好像听见了两个人趋于同频的心跳。

韩王浩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以为自己还在禁区,吓得几乎是立马翻身爬起来,顺便还惊醒了趴在他床边睡着了的孙施尤。

“怎么了?动静这么大?”孙施尤安抚性地抓住韩王浩的手腕。韩王浩平复了一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张嘴第一句话是问:“相赫哥呢?”

“……王浩啊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孙施尤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你刚从昏迷里醒过来,前两天差点儿把‘复苏’都给抽干了,按理说我跟载赫应该是要放鞭炮庆祝的,但是现在是凌晨四点钟,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你的相赫哥呀?”

韩王浩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过了两秒,孙施尤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韩王浩妥协:“你相赫哥好得很,‘神谕’可比你强多了,还是他把你从Z区背出来的呢。”

孙施尤其实还隐瞒了一点事情的真相。

柳岷析的“噬痕”直接将他们传送到了离Z区最近的军区驻地,就在朴载赫急得都想要试试能不能闯进Z区把韩王浩给捞出来的时候,DRX总部先打来了急电。

“Faker闯进来就把Beryl给抓走了,你们到底管不管?”说话的是金赫奎,他用三言两语就总结了李相赫进门就只问了一句“Beryl在哪里”然后抓着人就走了的恶劣行径,并且提出控诉:“我知道Peanut受伤了他着急,但是下回能不能礼貌点?我们基地的猫都要被他给吓到了。”

“与其关心人家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曜日’要是再失控,真能把你骨头都给烧没了。”

“乾熙哥昨天晚上走的时候都说你再这么糟蹋自己他就不救了,真没法救,把‘复苏’本源抽干都救不了,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你也该自己多掂量掂量了。”

孙施尤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没听见韩王浩应声,以为这人并没有在听他的话,刚准备发火,却见韩王浩正直直盯着自己的身后。

他转过头,看见的是还穿着T1军装的李相赫。

看这气都没喘匀的样子,人应该是刚从军部会议桌上下来,八成是借了哪位的空间系异能。孙施尤腹诽韩王浩算你小子有本事,能让这位大人在凌晨的军部会议上堂而皇之开小差,拿着“神谕”不干正事儿,光顾着隔两分钟看一回你醒没醒了。

人都来了,待着也是做电灯泡的命。孙施尤识趣地站起来出去,关门时还没忘了说一句凌晨四点钟呢你俩动静小点,被韩王浩隔空扔枕头砸了一下。

李相赫没忍住笑了一下。

韩王浩也觉得自己拿枕头砸人的事做得不符合一病人身份,有点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了李相赫一下,也跟着笑。

等好容易笑完了,房间里面又沉默下来,连窗外的风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直到韩王浩再也顶不住李相赫的目光,他才有些惴惴不安地开口问自己所关心的正事。

“……所以,我每一次拉弓的时候,哥都会感受到吗?”

李相赫并不回答,只反问他:“王浩觉得呢?”

韩王浩知道,那就是可以了。只是这位哥想给他留点颜面,没明说而已。

韩王浩每一次拉开“曜日”的弓弦,都是在牵动“神谕”的本源力量。那时候李相赫就会知道,是韩王浩又遇险了。

所以每一次带队陷入绝境的时候总是T1的支援来得最及时,韩王浩原本一直以为是偶然,后来才知道是有人早就在他身上做好了记号。

他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在任务之后偶遇李相赫,面对男人“一切顺利吗”的问题向来都做出肯定的回答,不由得有些脸热。

“所以我干了什么,哥其实都知道,却只是看着?”韩王浩撇嘴。他之前不觉得委屈,这个时候却学会了跟李相赫耍脾气,好像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的孩子终于遇见了可以依靠的人,于是理直气壮地卸下了所有盔甲。

李相赫想,何止是看着呢。

在韩王浩执行完任务之后来总部述职,他总会站在走廊的拐角,等待着偶遇或者是远远见上一面。每见一次,他就会松一口气,心想好歹这一次人也是活着回来了。

有一次他甚至不顾军部的警告,抓着柳岷析用了他的空间系异能,人都已经到了禁区之外,就收到了上面的消息,说Gen的人已经带队撤出来了。

柳岷析不懂,问李相赫:“相赫哥,你不再多看一眼吗?”

李相赫回避他的视线,说:“下一次还能见面。”

柳岷析不知道,联盟军部曾问过李相赫,如果有需求的话他们可以找个理由将韩王浩调转内勤。这是军部对“神谕”拙劣的示好,但被李相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因为他知道,这不会是韩王浩的选择。

李相赫没有干涉韩王浩一切选择的理由,但是无处不在的“神谕”,可以一直保护他,一直到太阳陨落的那一天。

韩王浩看着李相赫的眼睛,和他十五岁初见时一样漆黑平静的眼睛。韩王浩想他终究还是被困在了那条永不流动的河边,他在冰面上照见自己从前的、如今的影子,他们都一如既往地爱着同一个人。

窗外太阳升起,又是新的黎明。

谢天谢地狂写两天最后还是赶上了,给我自己磕一个。

祝Faker选手生日快乐,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我流现背,ruler视角,感谢金毛给我做饭,但我要迫害金毛,私密马赛^^

2022年的夏天,我第一次和韩旺乎一起捧起属于我们的召唤师奖杯,庆功宴上我恭敬的举起酒杯对他说道:“韩旺乎,永远做我的打野吧。”

他踹了我一脚,让我滚。

后来我真的滚了,他还是GenG的打野,我却不再是他的AD。

韩旺乎气急败坏:“别发这种肉麻的话过来!”

我不理解,继续倾诉我的...

我不理解,继续倾诉我的思乡之情:“可是我有点想你。”

然后我就被韩旺乎拉黑了。

我找孙施尤问:“韩旺乎为什么把我拉黑了?”

孙施尤确实是知道一点内情的,他直白的告诉我:“因为你惹相赫哥生气了,相赫哥生气的话,韩旺乎就会很倒霉。”

上次见到Faker选手是什么时候来着,我已经记不得了,我疑惑:“我连他的KKT都没有!”

孙施尤说:“但你天天骚扰他老婆!”

Faker选手的……老婆?什么东西?

没过两天,韩旺乎又把我放出来了,我问他:“旺乎呀,你相赫哥的老婆是谁,你知道吗?”

然后他又把我拉黑了。

如果我还在韩国的话,应该已经冲到韩旺乎的宿舍去揍他了!

人在LPL,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问,只能继续缠着孙施尤:“Faker选手真的谈恋爱了吗?”

孙施尤说我这么没有眼色的人小心在LPL混不下去:“韩旺乎就差在你面前直接叫老公了吧?”

我吓了一大跳:“韩旺乎暗恋我吗?”

孙施尤说我的脑子丢在GenG的训练室忘了带走:“载赫呐,韩旺乎在和李相赫谈恋爱!”

“真的吗?我不信。”

两个看起来完全不会谈恋爱的人竟然在互相恋爱,他们约会的内容不会是比赛的复盘吧。

但是等等,17年我们队好像夺冠来着,韩旺乎和李相赫在我们的对面。

韩旺乎又把我放出来的时候,我立刻向他道歉:“对不起旺乎呀,所以已经和Faker选手谈了7年恋爱了吗?可是为什么只做了一年的队友?”

韩旺乎:“拜你所赐^^”

我们队有个和志勋很像的中单,除了国籍和长

相,各种意义上的像,我很害怕他们国际赛的水平也一模一样,但还好,我们msi夺冠了。

随即我被选入亚运会国家队,我和相赫哥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接触。

因为韩旺乎的原因,我每次和他坐在一起,都觉得非常的不适应,况且我们也还没有真正亲近起来。

吃饭的时候,一桌子的人都非常安静,其实我安静的吃饭也没有人会怪我,但我盯着新上的那盘菜莫名其妙的脱口而出:“是旺乎喜欢吃的东西。”

相赫哥突然就看了我一眼,然后他就对着放在我面前的那盘菜拍了一张照,发给了韩旺乎。

因为没有贴防窥膜,所以我看的清清楚楚,是韩旺乎的头像没有错。

但我们最聪明的打野,在他手机里的备注竟然是笨蛋,这就是人神有别吗?

集训的时候,我们的氛围有些拘谨,为了拉近距离,我们主动坐在一起聊天,话题从英雄联盟到韩旺乎,从韩旺乎到英雄联盟。

为什么是这两个,英雄联盟是我们都会玩的游戏,韩旺乎是我们都认识的人,虽然Kanavi不认识,但少数服从多数。

Zeus选手和Keria选手聊起韩旺乎的话也不比我和志勋少,但我和志勋多说两句就会收到相赫哥眼神的注视,我们不解的看向对方,韩旺乎的名字,是我们的违禁词吗?

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志勋和我说:“谈恋爱的人都有病。”

我惊讶了:“你知道他们在谈恋爱吗?”

志勋也惊讶了:“你不知道他们在谈恋爱吗?”

然后他嘲笑我:“怪不得相赫哥看你不顺眼。”

我反问:“他看你很顺眼吗?”

他得意:“反正比你顺眼。”

我说:“但韩旺乎喜欢我。”

志勋说:“你现在去敲对面的房门,当着李相赫的面说。”

我觉得还是不要了,相赫哥睡的挺早的。

于是我也找韩旺乎聊天:“旺乎呀,好无聊陪我聊聊天吧。”

韩旺乎说他很忙。

我说:“你不就是忙着和相赫哥聊天吗?职业选手的手速,难道不支持同时和两个人聊天吗?”

韩旺乎:“你为什么要叫他相赫哥啊?”

然后他又不理我了。

我同意志勋的观点,谈恋爱的都是神经病。

李相赫觉得我和韩旺乎走的太近,韩旺乎觉得我和李相赫在变亲近,他们两个突然都看我不顺眼,我向志勋求助,郑志勋说他爱莫能助:“他们俩看我就很顺眼吗?”

原来我们俩是同病相怜。

为了摆正自己的位置,重新成为韩旺乎最喜欢的AD,我可以说是不遗余力,殚精竭虑,拥护他的爱情。

就像电竞经理的采访,问我想组怎么样的战队,我说想和Faker和peanut组队。

我还特意将采访的的视频发给韩旺乎看,问他:“你对这个阵容满意吗?”

他说:“把AD换成修奂的话,就比较完美了^^”

我和韩旺乎不共戴天!

#休赛期现背,壳花only

冰川偶遇大雨,企鹅豢养猫咪。

“我们赫最喜欢什么小动物呢?”

收到这条抖内的时候,李相赫正对着等待排位的电脑屏幕打了个哈欠。

话虽这样说,却明显是在跟大家开玩笑。弹幕说如果是企鹅国王的话,应该会最喜欢企鹅吧?又有人说,可是我们相赫看上去也很喜欢猫咪。

“各位,王浩家里倒是养了猫。”李相赫瞟了一眼弹幕,忽然道。

......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补充:“王浩是这一方面的专家啊。”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提起一个普通队友一样对着直播镜头谈论一个只在多年前有过短暂同队的旧队友。弹幕语气热烈地谈论起Peanut选手家可爱到人心都化掉的五只猫咪,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的李相赫却只轻轻翘起唇角,没有再往下聊。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了,谢谢大家~”直播的结束也很突然,狠下心肠拒绝弹幕各位的挽留,李相赫关掉直播间,从位置上站起来。李民衡从门外探出半个脑袋,问相赫哥直播结束了么,要不要一起回宿舍?

“你们先回去吧,”李相赫说,“我还有点事。”

李民衡早已经习惯了他相赫哥时不时的独自行动,特别爽快地应了声好。等转过头柳岷析问他相赫哥不和我们一起走么,李民衡便添油加醋道相赫哥有他自己的特别行动。

谁知道英雄联盟尊贵的四冠王的深夜特别行动不是偷龙也不是去拯救召唤师峡谷,而是去接一个喝醉了的酒鬼回家。

裴俊植三十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说他跟韩王浩在喝酒,问李相赫要不要过来。再往上还有一条十分钟前收到的kkt,是韩王浩说哥你不用过来了,我跟俊植哥快结束了,下面还有一个鞠躬小人的表情包。

李相赫没理会韩王浩的消息,拿上外套和车钥匙径直打开跟裴俊植的聊天框,问了一句地址。他们几个人的聊天群组里,裴俊植刚发了一张合照,右边的青年在昏暗的灯光下单手比了一个耶,眼睛笑弯成两道月亮。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俊植和王浩真是一如既往地帅气啊,只是喝酒没有叫他们使这份帅气有些减分。裴俊植说如果要来的话不如赶快付出行动吧,就像相赫现在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哇相赫和王浩……是什么连体人么?不训练的时候真是一秒钟也分不开啊。”李在宛语气夸张地感叹。

“不过我们王浩到韩华去之后见面应该更不方便了吧,真辛苦啊两位,还要这样谈恋爱。”

李相赫踩下刹车等待红灯,行人从车前走过,小雨细细密密地落在玻璃上,像一层冰凉模糊的滤镜。冬日的夜晚街道上都格外静谧,他拿起手机回复一句:“不觉得辛苦。”

跟他的回复同时跳出来的是韩王浩的群聊消息:“没有觉得辛苦哦^^”

语气很荡漾,看上去心情不错,也不知道所谓的“小酌一下”是喝了多少。

再往下便是哥哥们一连串的kkk,相赫跟王浩真是不得了啊,真不愧是能在联赛打那么久的人。韩王浩后面就没了动静,估计是忙着低头吃饭。

虽说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么多年的朋友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些端倪。从前在一个队里就形影不离,连拌嘴吵架都像是情侣闹脾气,分开之后依旧时时在对方嘴里被提起,李相赫跟韩王浩的事情这群人不愿意多管也是事出有因,夹在一对关系比首尔交通图还要复杂却依旧藕断丝连的情侣中间,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无辜受害者。

李相赫进来的时候韩王浩跟裴俊植还没喝完,看见他便眼睛一亮。裴俊植给他倒茶,问来得这么快,是刚刚下直播就过来了吧?李相赫坐下的动作顿了顿,问:“你知道我今晚开播了?”

随即又想到裴俊植可能是看过他的直播预告,便觉得也正常。谁知道坐在他对面的人朝着坐在他身旁的人挤眉弄眼,笑嘻嘻道:“是王浩刚刚在看你的直播。”

“俊植哥就这样把我出卖了啊,真是令人伤心。”韩王浩假模假样地难过了两秒,看得裴俊植直冷笑。他可没有夹在一对情侣中间扮演电灯泡的爱好,三两句话把韩王浩卖了个干净之后便上赶着告辞。韩王浩对着裴俊植落荒而逃一样的背影撇嘴,转头便望向李相赫装可怜。

“哥晚上不回宿舍么,我还以为哥不会来了。”

“我没有把醉鬼一个人留在街上的爱好。”李相赫轻轻咳了一声,没有告诉韩王浩他看见裴俊植的消息就匆忙下播的真相。

韩王浩晚上还要回韩华宿舍,李相赫便送他回去。凌晨的街道上风很冷,还飘着小雨,李相赫给他打伞,目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信封上。

“啊……是俊植哥的结婚请柬,相赫哥应该也收到了吧?”韩王浩注意到了,笑着解释,李相赫微微颔首。

话题就在这里中断了,直到上车之后也没有人再讲话。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很轻的呼吸声,韩王浩靠在车窗上犯困,冰凉的玻璃上浮起水蒙蒙的雾气,直到一只温热有力的手将他歪到一边的脑袋扶回来。

“嗯?”韩王浩睁开眼看向李相赫,对上一双有些担忧的眼睛。

“头疼?”李相赫问。

韩王浩摇摇头:“有点困。”

李相赫只思考了半秒钟就下了定论:“都是俊植那家伙的错。”

韩王浩靠在副驾上笑,说我一定要把这句话录下来放给俊植哥听。李相赫在开车,余光瞥了他一眼,无奈地笑:“现在不困了?”

在室内熏上来的那点热意刚刚就被冷风吹散,韩王浩低下头去研究手里的信封,封面上的火漆印在路灯的光下显得华美精致。他的手在粗糙有质感的纸面上拂过,放轻了声音问:“哥你有想过结婚的事么。”

“嗯?”李相赫愣住了,转头跟韩王浩对视,“我原本想,至少也要等到我们以后……”

韩王浩眨了两下眼睛,被酒精浸泡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李相赫在说什么,从耳垂到脖子根一下子变得通红:“不是!我不是说这个!”

虽说两个人正式交往已经好几年,但都是现役选手身份特殊,韩国又没有现行法律,韩王浩当然没有现在就求婚的意思。但李相赫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将韩王浩上上下下看了又看,才意味深长问了一句:“是吗?”

韩王浩恳切点头,依旧于事无补。

“我还以为王浩这样说,是愿意跟我结婚的意思。”李相赫轻飘飘地补刀,好像没看见坐在他边上的韩王浩浑身上下的毛都已经炸了起来。

“原来王浩并没有想跟我长期保持关系的意思么,真是令人伤心……”李相赫跟韩王浩待久了,连倒打一耙这种事都熟练得手到擒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多喝了两口酒的缘故,向来伶牙俐齿的人在这时候倒被李相赫两句话给耍得团团转,眼睛都急红了。

“不是,我没有……”韩王浩结结巴巴,还是李相赫心软先要放过他。

回去的路上韩王浩缩在位置上回复裴俊植消息,等抬起头来便刚好看见李相赫凝视前方的侧脸。那张清秀却坚定的青年面孔在飞掠而过的路灯光影下显出一种电影般的质感。他熟悉李相赫的二十二岁、二十三岁直到如今,却依旧会因为他身上那一瞬的独特气质感到目眩神迷。

刚刚韩王浩忽然提起结婚的事,是想起自己二十岁还爱胡思乱想的时候。

职业选手里跟圈外人保持恋爱关系的有许多,忙碌的训练更让所有人都无暇八卦队友的情感状况。但韩王浩那格外旺盛的好奇心让他在某天晚上面对李相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哥有过恋爱的经历么?

李相赫坐在床头看书,听见韩王浩这句话的时候扶了一下眼镜,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韩王浩的呼吸在那一刻都滞住,心跳高高悬起,终于在李相赫回答“没有”的时候又重重落下。

心脏里飞出扑腾着翅膀的雀,又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放任它拼命挣扎。韩王浩在确认自己心意的晚上梦见李相赫挽住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的手臂,白色的鸽群从他们身后飞起,像一片轻软的云,又在一声枪响后坠落,噼里啪啦一场阵雨。

他在黑暗中惊坐起,呼吸急促地抱紧胸口的被子,单薄的衣衫,背后已经全是冷汗。李相赫依旧在一边安睡,丝毫不知他的室友刚刚做了个大逆不道的噩梦。

于是第二天韩王浩拖着枕头占据了李相赫的床,义正辞严道他昨晚做了个可怕的噩梦,为了保证明天的训练状态,今晚必须跟李相赫一起睡。二十岁的青年面颊上还有柔软的婴儿肥,金色的短发翘起一簇,攥住被子一角像某种筑巢的小动物。

单人床上当然睡不下两个人,李相赫把韩王浩连枕头带人扔回自己床上,当然是遭到了剧烈的反抗。李在宛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韩王浩跟李相赫在床上抱着被子滚成一团,枕头都掉到了地上。他站在门边愣了三秒最后才决定退出去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二位请继续,还是李相赫先把自己从被子里扒拉出来,狼狈地给他开了门。

“哈,是我来的不凑巧吗?这里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场吗?”李在宛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来塞到李相赫怀里,又把韩王浩从被子里拔出来,这才在椅子上坐下。韩王浩盘腿坐在床边,T恤的领口都还歪着,看着李相赫别过头,抱着胳膊冷哼一声。

他看着黑暗里,李相赫拥着被子的影,想着他们不可能永远都如此亲密。人生是不能颠倒的时钟,总有一天李相赫会离开他,他会离开SKT,他们之间的连结比冬天里的冰棱更脆弱,太阳出来雪水化了一地,能够照见的便只有孤孤单单的人影。

他没有办法想象李相赫恋爱的样子,也没有办法想象李相赫会跟一个陌生的女性步入婚姻,组建家庭。可他的爱是黑暗中徨徨的影,捉不住也不可见光,只要风吹草动便会四处窜逃。

在2017年一个普通的夜里,韩王浩第一次认识爱情。它像一颗子弹一样穿透他,于是那跳动的心脏鲜血淋漓。二十岁的韩王浩诚惶诚恐地捧住诚实地背叛了自己的心,却没有想到在未来,许多年过后,它会温顺地回到自己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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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的冬天也冷,冷得能让人想起曾经待过的哈尔滨,当然说一样是夸张了些,但宋卓文总是能边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呼吸间吐出的白雾,边在脑海中重新临摹出哈尔滨街头的景儿,连小摊贩歪歪扭扭写在破木板上的豆腐脑价格好似都能忆得起来。

这天儿终究是变了。

哈尔滨这座城,总是吵吵嚷嚷的,似是东北人血液里带来的天性,即使穷途末路,生活残破的边角里也得搀进点热腾。可日本人宣布投降的那天,这...

哈尔滨这座城,总是吵吵嚷嚷的,似是东北人血液里带来的天性,即使穷途末路,生活残破的边角里也得搀进点热腾。可日本人宣布投降的那天,这城仿佛突然就空了。

日本人灰溜溜地走了,各方势力逃窜的逃窜,关押的关押,只剩老百姓几家欢喜几家愁。

但在宋卓文看来,与大多数人而言,更多的是迷茫。

在为数不多的闲谈中,余婶告诉过宋卓文,她花了很久才看明白街头每种制服于她一个寻常人家的老婆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惜如今她又要从头开始认了。虽然后来知晓这为数不多的闲散时刻也不过是一场粉墨戏码,对余婶说的这句话卓文也总能反复咂摸出些感慨。

宋卓文没有机会和关雪告别。

宋卓武告诉他,军统把她头发剪了,她深深爱惜的那一头大波浪被粗糙地剪成一码齐。

“我觉得挺好看的”宋卓武是这么说的

也许她如果当年没有去投奔姨夫,就会留这样的发型吧。宋卓文是这样猜测的。

她第一次见到这张面孔,就是面对宋卓武。

她后来无数次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言语行为间极其偶尔透露出的依赖,应该也都是为了这张面孔下本该属于卓武的灵魂。

只可惜,不是。

那些虚假的,试探的,伪装的,粉饰的,每一场戏份的参演者都是他宋卓文。

而最初和最后,那些或许才是真实的关雪,都只存在于宋卓武的回忆。

一九四六年开春,前日伪zf哈尔滨jc局特务科科长关雪在哈尔滨被执行枪决。

此时的宋卓文已经在南京继续卧底任务。

那一天的宋卓文没有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只是执完勤后比平日里多扔了几个烟头。

同队里总有些好事者,爱问东问西。

“怎么了,宋队,心情不好”

宋卓文转头骂了一句,碰了一鼻子灰的手下只能悻悻离开。

“干咱们这行的不能暴露太多情绪,行动和习惯也要保持统一性。”老钱和他强调过太多次,每次听只觉得耳根子痒的难受。

也罢,宋卓文掐灭了最后一根烟头,摆在地上。

爹娘以前说祭人要上3柱香,要不就是3的倍数。

“MD”

宋卓文低头看着地上的八根烟头,转头离开。

这场简单的告别似乎也终究不得圆满。

之后再有机会见到卓武,那是他时隔多年终于再次听到她的名字。

卓武说,哈尔滨比前些年热闹了不少。

可宋卓文总还是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那天的哈尔滨,她穿着一身鲜亮的大衣走在鹅毛般飘落的大雪里,路面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她的鞋跟让她看起来有些踉跄。

宽敞的街,硕大的城,显得那样空荡,他不知道她要去哪,似乎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宋卓武提起她被剪掉的头发,很显然他的困意已经逐渐占领了意识。他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在对关雪受刑时头发的评价上。

宋卓文不喜欢关雪留大波浪。

他只是很偶尔会想起很久前曾被他拥在怀中的女孩落在他手指间还未干透的微微翘起的发梢。

他想,这应该算是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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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并且小改了一下漫画《恋爱铃》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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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振宁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多了个莫名其妙的能力:如果方圆5米之内有人心动了,他就会听见特殊铃声。梦里高振宁记得自己一直在四处奔走,想测试一下能力的真伪,但是世界空空荡荡,静得骇人,他形单影只。耳畔只有死寂。

一阵铃声传来。

原来是手机闹钟响了。

一段没头没尾有点荒唐的梦。高振宁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起床。

来到训练室的时候姜承録喻文波和王柳羿都已经在座位上了。姜承録已经在rank了,微微侧头瞟了门口一眼。王柳羿和高振宁的眼神撞上,挥了挥手草率地打个招呼。高振...

来到训练室的时候姜承録喻文波和王柳羿都已经在座位上了。姜承録已经在rank了,微微侧头瞟了门口一眼。王柳羿和高振宁的眼神撞上,挥了挥手草率地打个招呼。高振宁点点头想往座位上走,突然,他听到耳边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于是脚步一滞,眼睛慢慢瞪大了。他屏住呼吸,故作镇定地向四周看了一圈,看到王柳羿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嬉笑着扒住椅背凑到喻文波耳朵旁边摇。“这是我上周末出去自己亲手做的捕梦网,你听听这个铃铛声音好不好听,我打算挂床头。”

高振宁的眼神在王柳羿的侧脸和喻文波过分柔和的表情之间流连了一下,若有所思。所以,刚刚听到的是王柳羿手里这个东西的声音吗?

现在王柳羿已经收起了捕梦网,安安稳稳坐回椅子里和ad聊起下一个话题。但是高振宁分明又听到了熟悉的铃声再次响起。

等等。不对。

突然高振宁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是宋义进。后者上下打量着他,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高振宁,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呢?不进去坐吗。”,然后伸脖子去看房间里的情况,“没走错啊”。

高振宁干脆就依着宋义进的意思,三两步走到自己的电脑前拉开椅子坐下。姜承録坐在旁边,面色沉静如水,屏幕里的吸血鬼却突然闪现向前直直冲进人群带走了对面下路组,留下一地狼藉最终被集火而死。场面血腥残忍,ad玩家看了痛哭流涕,高振宁看得脊背发凉,但是又不由自主地责怪起打野,但凡跟一下上单对面都团灭了,怎么会只带走两个。

熟悉了时不时会出现的细碎铃声,高振宁很快对这项能力起了倦怠之心。铃经常响,还好不影响生活。但是每当高振宁兴致勃勃四顾的时候,要么是莫名其妙的路人,要么是关系成疑的别队选手,再就是捧着手机傻乐的中单和相亲相爱的下路组。

高振宁越来越经常地会想,如果别人有能够听见心动声音的能力,恰巧又有个喜欢的人,会不会用这样疑似作弊行为的外挂,惴惴不安地蓄谋,在周围清出一片空旷的区域,单单框进一个人,然后亦步亦趋设计好一举一动,雀跃的心跳期待着铃声响起,以此充作被爱的证明。但其实不只是这样的。高振宁曾经在方圆五米之内空无一人的情况下听见铃声响起。那一瞬间他呼吸停滞如坠冰窖,然后悲哀地发现自己曾经浮光掠影一般的猜想被无可置喙地证明。最好猜的铃声,其实是自己心动的声音。不需要设计,不需要分析,热意涌动,心潮澎湃,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高振宁望向姜承録渐远的背影,然后叹息着接受了耳畔铃声轻柔而连绵地叮当作响的事实。

高振宁倒苦水的时候王柳羿一挑眉,满脸的恍然大悟。他说,你原来真的喜欢shy哥啊。高振宁愁眉苦脸像一只没人要的狗,说对啊。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王柳羿答应保密,于是高振宁挑拣着简要地把铃声的事情讲了。虽然很离奇,但是王柳羿在怀疑了一秒钟之后又回过味来觉得高振宁这一脸认真确乎不像在骗他,各种念头混在一起成了半信半疑。高振宁拧眉,半开玩笑地胁迫,“必须保密,不然你和杰克的事我也不会保密了。”王柳羿瞪大了眼睛,吐出几个断裂的音节然后捂住嘴,摇头说没有。高振宁福至心灵,翻个白眼说不是吧大哥你俩还没成呢?面前的人已经开始脸红了,高振宁终于把伶牙俐齿的王柳羿堵的说不出话了一次,真是让人志得意满啊。这段奇妙的缘分别别扭扭最后还是接上了。不过很快高振宁就发现,下路组挑开天窗之后显得他自己更像小丑了。

高振宁也希望铃是坏了。毕竟当姜承録单独地呆在他的五米之内的时候铃好像从来没有因为除了可怜打野之外的任何人响过。

竟然是姜承録。高振宁睁开眼愣了两秒钟以为自己在做梦。车上有足够多的位置,没有特殊需求一般都是一人占两个座。但是现在姜承録面带微笑地站在他面前,问能不能坐他旁边。高振宁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理。但是姜承録坐下来之后就安安静静地一言不发,勾得人心痒痒。高振宁在余光里看他,眼神描摹过上单侧脸的轮廓,耳边铃声渐起好似山风拂过林海。所以是因为什么呢。姜承録肯定有事,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要坐过来。但就是不说,高振宁也不敢问。

还有两个红绿灯和一个拐弯就要到基地门口了。高振宁垂着眼不知道该看哪里,目光的终点沉沉落在外套拉链上。突然姜承録的视线扫过来,直直钉在高振宁身上,好像在逼迫他转过脸来对视。高振宁真的不敢。铃声更响了,高振宁几乎要承受不住姜承録坦荡直白的视线。就当他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即将被击溃的时候,姜承録突然低下头笑了,然后凑过来小声问。“你听见铃响了吗。”

那一瞬间高振宁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他惊惧地看着旁边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哑口无言。铃声还在响,该死的怎么还不停。

“宝蓝,告诉我了一些事。”该死的王柳羿,等着瞧吧。但是谁先来救救我呢。高振宁模模糊糊地想着,头脑一片混沌,一种近乎乞求的绝望蒸腾而生。请,委婉一点。

可能是读懂了高振宁的表情,姜承録嘴角的笑渐渐收平了,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突然抓住高振宁的手举到眼前。本身相邻座位间隔就小,所以现在他们俩好像形成了一道不可突破的紧密屏障。姜承録语速缓下来,一字一句地咬字。高振宁听到姜承録说,宁有没有听到我的铃声。

耳边铃声掩在轰鸣的引擎和真切的人声之间,但是不曾模糊也不曾断过。姜承録说没骗我啊宁真的能听到心动的声音吗?那请不要再犹豫和猜测了,现在好好听一听吧。高振宁愣怔了很久,之前模拟着置之死地又加以极刑的王柳羿暂时在脑海里被放跑了。事情的走向似乎和想象的不太一样,王柳羿又是怎么敢这样胸有成竹地把底细透露给姜承録的。但其实姜承録确乎和王柳羿一样聪明,一样懂得拿捏人心。

所以之前到底有多少次,高振宁其实听到的是姜承録心动的声音呢。

end

写得不知道是我醉了还是嗑晕了。

真理之神对高振宁说: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所以姜承錄也是不完美的,有缺点的,会犯错的……

高振宁啐一口说,放你妈的屁。

高振宁下播,倒头就睡,气大伤身,伤身第一症状是,他做了个噩梦。

梦见自己在18年的海边,醉得头晕,哭得打嗝,说我真想给他一个冠军,一抬头看到火光、月光和海浪的反光一齐忽闪,而姜承錄,就沿着浪花的白线朝他走来,脸上冷冷的,没有表情。走进了,他身边的空气是冷的,冻得高振宁的酒也醒过来,却茫然无措,在梦里瞪...

梦见自己在18年的海边,醉得头晕,哭得打嗝,说我真想给他一个冠军,一抬头看到火光、月光和海浪的反光一齐忽闪,而姜承錄,就沿着浪花的白线朝他走来,脸上冷冷的,没有表情。走进了,他身边的空气是冷的,冻得高振宁的酒也醒过来,却茫然无措,在梦里瞪大眼睛,看见姜承錄鼻尖冒汗,脸色是白的,嘴唇是白的,蹚过的浪头是白的,队服也是。

高振宁大脑卡住,喉头振动,啊了一声。

他一发声,胸腔振动,牵连全身,有大滴的眼泪被震落,顺着旧的泪痕流下来了,温热的,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现实里也是。高振宁知道自己现实里也流泪了,但还是没醒,只重新睁大眼睛,用力地、用力到筋疲力竭地,看着姜承錄,看着姜承錄手臂上,竟蜿蜒地淌下血来了。

高振宁逃离一样地醒了,他歪头,把脸匆匆往枕头上一贴,才得以重新睁开一双干干爽爽的眼,去按亮手机,消息一连串冒出来,最顶上那条,是姜承錄说如果。

如,果,我,再,年,轻,一,点。

高振宁,学业未半而中道肄业,识不得字,又突发奇想,要换个新手机,他急不可耐,刻不容缓,所以暴起,把手里这个扔了出去。手机撞墙,柔弱无力地滑到地板,不远不近的一声咔嚓,大到足以撕裂空气,也足以牵动蝴蝶翅膀,最近的效应是爆炸。

连锁爆炸。

毫无疑问,这导致他胸腔里也有一声。

咔嚓!

高振宁没喝酒,但屋里暖气太足,烘得他半醉。但窗门紧闭,不给冷空气趁虚而入的机会。

那刚刚是谁在流血。

谁在流泪。

是我吗?

高振宁意识模糊,想说不是,怎么可能是我?没有一个是我。

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呢喃自语:是我吧。

让那些,全都,全都是我吧。

高振宁咂巴一下嘴,倒头又睡。气大伤身,伤身第二症状是,他做了个美梦。

高振宁一个头三个大,他问,等会儿,你们这是在哪?

不对。高振宁重新问,你们去哪儿了?!

韩国啊,仁川啊,金色的雨里。

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三个重叠的声音说,shy哥要跟你说话!

好。

高振宁呛了一下:让他说!

他很快听到姜承錄的声音,从三个人那里传过来,合成一句,短暂的:谢谢,宁。

高振宁想,可是,为什么呢?

他心里一热,拱得鼻子也热,摸了一下,一手的血。

高振宁在心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用力扯了截卫生纸塞进鼻孔,仰着头,感到温热的血流下去,堵住呼吸,堵住喉咙,郁结成哽咽——他控制不住地呃了一声,自己听着有点像一句:别……

高振宁大脑空白,张口结舌,猛地吞咽下一口血。他想说,别说谢谢。

他想说,也别知道。

所有的事,你都别知道,好不好?

高振宁最后回答姜承錄:别客气。

真奇怪。

逆风局的能手,为姜承錄冲锋陷阵,高振宁幻觉自己所向披靡,也的确有理由邀功求赏,如今却不是英雄也不是狗,是一戳就泄气的气球。

高振宁模模糊糊地感觉,鼻子好痛,好像又有血流下来了。

血流下来了。可是,姜承錄是怎么说谢谢的呢?

高振宁醒过来,喷出一口气,几乎带着血沫子。鼻腔着火,流得满嘴是血。

他捏住鼻子,屏住呼吸,努力闭上眼睛。

可是,姜承錄是怎么说谢谢的呢?

中间顿一下,尾音拖一点,眼睛盯着屏幕,不看他,但嘴角上扬,谢谢,宁。

……好远啊。

好远的记忆啊。

离姜承錄最近的时候,他在哪呢?

在姜承錄身边,在姜承錄身后的草丛中,在姜承錄伸过来的手掌心里。

姜承錄伸过来,他们掌心相贴,高振宁膨胀到无穷大;姜承錄松开手,他们相对一笑,高振宁被捏扁了。

一开始,想做英雄。姜承錄身边的英雄。不想救赎他,也并非要保护他,只是觉得,做在姜承錄身边的英雄能让自己喘明白每一口气儿。

他做到过,金色的雨落下来,他捧住他们的奖杯后又去捧自己的,余光看到姜承錄似笑非笑的脸。他没有收敛眼神,就着姜承錄的那个表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亲吻奖杯,虔诚如宣誓完毕,见证人们说,现在你可以亲吻新娘啦。

后来做不到了。

高振宁桩桩件件地想起来,终于确信,在姜承錄身边的他的每一次呼吸,他从来没明白过。

这也不妨碍后来。后来,高振宁还想做姜承錄身边的一条狗——总有人这么说,说得多了就像真的,就会变成真的。

集体捏造的谎言会影响小范围的真实,高振宁首当其冲,他心想,我是不是真做了姜承錄身边的一条狗,嘿!

这话难听,但有个姜承錄的名字,就难听得不算难听。

只是不对。

错了,他也没做到。

做狗难吗?不难。

难不过去他身边。

鼻血在手指上板结,终于止住。高振宁满头大汗,将一切推给过高的室温,他爬起来,去开窗。冷空气钻进屋里,毫不留情地痛打他一顿。

于是高振宁假醉酒醒,终于在血腥味里想起来了。

气大伤身,伤身的第三症状是,复发的好记性。

他想,哦,是这么一回事,其实是这么一回事!

差点忘了,他喜欢过姜承錄。

可能还没过去,但离现在太远了。离姜承錄太远了。

有时候远了比晚了还可怕。

所谓喜欢,不过只是幻觉。

高振宁搓了搓手指,血屑如雪屑,纷纷扬扬,落在窗台上。上火流鼻血,再正常不过,此时此刻,连呼吸都好痛,再正常不过。

幻觉里或许有真的,这也再正常不过。

比如,他闻过血,伤口缓慢愈合的过程里,有一股血腥的、会通过鼻腔给他带来疼痛的味道。

比如,他闻过眼泪。在梦里。春暖花开。羽毛湿漉漉的天神跨坐在他身上,垂眼,俯身,像要亲吻他的额头。

真的吗?

高振宁摆摆手。

除非让我吻去那些血,吻去那些眼泪。

除非他口中不再有如果。

否则,都是幻觉。

幻觉里,真理之神说,完美的人不存在,完美的姜承錄也不存在。

高振宁又啐一口:存在的,是你他妈的没一点儿见识,我光说你肯定不信吧,来来来,你过来。

你得剖开我的胸膛,掏出我的心,你得把那些血啊,眼泪啊,那些脏东西,你得都洗干净喽。

然后,睁大你的狗眼,你给我好好看看!

完美的姜承錄,完美的theshy。

就在这里。

他存在。

高振宁这样说,ning这样说。天底下,唯一不在姜承錄身边,唯一不想以这样的面貌去到姜承錄身边的狗,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吠。

什么都可以是幻觉,什么都可以被众人期盼着是幻觉,哪怕是他的血、他的眼泪,哪怕是,他遥远的,注定要张狂着,却无数次被自己压缩到无声无息,以至于随时随地准备寂灭于一场连锁爆炸中的……爱。爱吧。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变成幻觉。

包括姜承錄流过与没有流过的血,姜承錄流过与没有流过的眼泪,都最好变成一场集体幻觉。

但是,完美的姜承錄存在。

高振宁冷笑一声,对真理之神竖起中指。

你懂什么。你们懂什么?

——他,存,在。

只有这是真的,绝无可能成为幻觉。

这才是真理。

无相视角一发完。

不是甜文。

带一两句翔松。

———————————

我14岁的时候我爸带我去了趟苏州旅游,说我在北方长这么大浑身一股大碴子味儿,该到江南水乡腌腌。

我礼貌地询问了下他的体检结果,并说明:“我6岁以前是在上海长大的。”跟苏州区别很大吗?

我爸弯起他的波浪嘴:“放心吧,体检很健康,暂时还不会压榨未成年人养护老年痴呆,至少我分得清上海和苏州是两个地方。”

好嘛,他又绝口不提当初不愿意放我去苏州玩的事了。

其实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让我来苏州。......

其实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让我来苏州。

踏上这片土地,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清新又寒凉,带出我一串咳嗽。

昨天,在例行的周末聚餐中,我爸宣布了这趟行程,青松阿姨吓到筷子上夹着的西兰花都掉了,炜翔叔叔嘲讽他大惊小怪,手上不忘给他布菜,青松阿姨回过神就跟他吵了起来,顺手还把菜吃了。

林慕松一脸麻木地翻了个白眼。

炜翔叔叔和青松阿姨经常吵架,有时候吵狠了林慕松就会来我家躲清静,偶尔住上两三天。我年少无知那会儿——大概是小学二年级——很天真地问过他作业不需要家长检查吗?他说了一句让我肃然起敬的话:

“他俩正确率可能还不如我。”

一个吵吵闹闹的家庭,我却觉得他们一家三口感情是很好的,至少比那些看上去正常的家庭要好得多。

我爸也是这么想的,他说林慕松家叫貌离神合。很有文化素养的评价,青松阿姨听完回去翻了十分钟成语大全。

哦,说个题外话,青松阿姨是个男的,当面我只能喊青松叔叔,因为他很讨厌被说成是女的,让他知道我私下喊阿姨他会暴走的,不会打我但是会打炜翔叔叔。

至于男人生孩子更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那个让大家讳莫如深的我妈,也是男的。

他就在苏州。

我跟我爸住进了酒店,然后躺在床上玩手机。

躺了四个小时,我憋不住了,问:“我们跑大老远过来就为了在这里重复在家的动作吗?”

我爸懒洋洋地推推眼镜:“急什么,晚上再出去。”

好吧。我干脆蒙头睡了一觉。

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一只戴着头盔的妙蛙种子。

下午睡觉是很不安稳的,所以我很快醒了,并且忘记了梦的内容。

这会儿外面暗下来了,我爸换了身衣服正在穿鞋,见我醒了说:“我出去一趟,你饿了就让酒店送餐。”

我半睁不睁地把心里话问了出来:“在共渡14年后你终于决定不再隐藏你的嫉妒心要把完美基因的我给抛弃了吗?”

我爸笑了,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那我会选择先给你下毒,你死了对社会的贡献估计比活着大——起码还能当肥料。”

我用了十秒醒盹,坐起身拿过手机:“我晚饭还是叫肯德基吧。”

妈的,我怕他买通酒店毒死我。

我爸出去了。

他看上去没什么不一样,我不知道他去干嘛。

不过我最终也没有下单,而是同样换了件衣服出了门。

我想看看苏州,这么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孕育出我妈那种穷凶极恶的混蛋的。

这不是我爸编排的,他很少提起我妈,只说过“不是什么好人”“你跟你妈挺像的”。我问青松阿姨和炜翔叔叔,他们的形容更抽象,一会儿说“很贱”,一会儿又说“很好”。

我只能理解为我妈是个会做好事但及其欠抽的多动症孙悟空。

这导致我最近学习四大名著深层解析时总是走神。

哎,多愁善感的初中生。

酒店不远处有条美食街,好几个夜市摊贩,香得我肚子叫。我要了一根淀粉肠和一份臭豆腐,付钱的时候才发现我手机落在酒店了。

这一瞬间我觉得我才需要去做体检。

最尴尬的是,淀粉肠已经被我咬在嘴里了。

我开始纠结,想厚着脸皮跟路人借钱,但我对自己的颜值颇有自知之明,没敢开口。

摊主还在愉快地翻着臭豆腐,我正准备问他需不需要童工,突然面前伸来一只手,用手机扫二维码支付了16块钱。

我转头看去,这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短发染成栗色,裹着棉衣和围巾,一张口语速很快:“老板这小孩的钱付了啊。”

虽然他解了我的困境,但我仍然浮起一丝警惕:“您是?”

男人笑得很开朗:“看你犹豫半天了,是没钱吗?我觉得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随手帮你付咯。”

我反驳:“不是没钱,是没带手机。”紧接着在心里点评,这种搭讪语录挺老套的。

他敷衍点头:“OKOK。”

我三两下把淀粉肠啃完:“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回去之后还你钱。”

他摆摆手:“不用,没多少钱。”

我自诩是个三好少年,不得不忍痛割爱:“那,臭豆腐给你。”

五分钟后,我们蹲在马路牙子上吃臭豆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苏州挺冷的。”

他:“你还在长身体吧?少吃点垃圾食品。”

我:“可是真的很香啊!诶那里有娃娃机。”

他:“今天美食街人好多。”

我:“我一米八。”

他:“拉倒吧,你撑死一七四。怎么感觉我穿多了?”

我:“这月亮好像月饼。”

……

乱七八糟聊了一会儿,我问他:“我长得像谁啊?”

他无所谓道:“一个朋友,很久没见了。”

“哦。”我说,“我吃完了,你能再借我10块钱吗,我想去抓个娃娃。”

他站起来,跟着我走到娃娃机前,帮我买了10个币:“你要抓什么?”

我指着宝可梦的机器说:“蒜头王八。”

9

我最后没抓到蒜头王八,一无所获离开了娃娃机。

男人脸上没什么异样,还安慰我:“网上买也没多少钱,难道你家长不给你零花钱吗?太抠门了吧真不是个东西啊!”

我附和道:“对,他甚至想毒死我。”

男人有点认真地思索了下,诚恳地建议我:“要不你报警吧。”

10

我肯定不会报警。我毕竟就那一个爸。

话说到这里我们的路也走完了,站在了离酒店只有几百米的医院大门口。

我瞥了眼他棉衣袖口里露出的一小撮病服,很好心地嘱咐:“生病就不要乱跑了。”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我只是下来散散步。小毛病,动个手术就好了。”

我估摸着是真的,稍稍放心,偏头看了看花店:“要不我给你买束花吧,你喜欢红玫瑰还是白玫瑰?”

“你哪来的钱?”

我理直气壮:“你再借点给我啊。”

他夸张地瞪圆了眼睛:“你借我的钱给我买花?有没有搞错啊!不要不要。你赶紧回去吧,我进去了。”

“好吧,”我吐出口气,跟他挥挥手,“再见。”

他同样挥挥手:“再见。”

我看着他跟我如出一辙的眼睛,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11

我知道他是谁,我也知道他知道我是谁。

血缘是个奇怪的东西,不需要任何佐证,见面的一瞬间我们就感知到了。

就像我爸说的,我们是一样的人。

我们的戏一样好,好到我们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走出一段路,我回过头,已经看不到他的影子了。我突然意识到,他并没有回答我那个问题,我仍旧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玫瑰。

12

到酒店的时候我爸坐在大厅等我,不冷不热道:“我以为你把我的银行卡全套现跑路了。”

我没问他没上楼怎么知道我没带手机出去了,只是提醒他:“我是未成年,合法工作都找不到,18周岁之前我肯定不会跑。”

我爸没再说什么,带我回了房间,问我想留在苏州过生日还是回去。

哦对,明天是我生日。

我捞起床头的手机,看到林慕松发来的消息,当机立断:“明天上午回去吧,炜翔叔叔买了新游戏机。”

我爸就改签了机票,叮嘱我早点睡觉省得明天爬不起来。

我打了会儿手游,10点关了灯。入睡前,我在黑暗中问:“你去看他了吗?”

我爸估计是愣了下,沉默几秒反问我:“谁啊?”

我就不再说话了。

即便我爸本来就爱装傻,即便我很爱他,即便我遇到了那个人,我还是觉得这是趟无聊的旅程。

13

隔天五点,我被闹钟吵醒,起床刷牙洗脸冲了个澡。

在我爸洗澡的时候,酒店送来了我们预定的早餐。我打开房门,让工作人员把餐盘端进来,忽而看到门外地上放了什么东西。

我蹲下去,发现是包装好的一支红玫瑰和一支白玫瑰,还有一小盒蛋糕、一张贺卡。

我打开贺卡,上面用不太好看的中文写着【生日快乐无相】。

生日快乐,无相。

我慢慢默读,忍不住笑了,又改变了想法。

原来这趟旅程还是有趣的。

原来他喜欢什么玫瑰没那么重要。

原来,他也会爱我的。

——END——

我和高无相其实不熟。

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是在学校的公告栏上,新学期我妈送我上学,他看了一眼贴出来的分班名单,指着榜首的名字说,高天亮的儿子和你在一个班。

我回头看了下,高无相。

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奇怪的名字。

我见过高天亮,他和我爸以前是同事,他老婆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韩国人,每次来我家里都会给我买玩具。

但是很奇怪,我从没见过高无相。

高无相说话不急不躁,永远很平静,这和他阴阳怪气的爸以及稍微有点闹腾的妈一点都不像。

说起来很邪门,大家都是没文化的电竞选手生出来的小孩,为...

说起来很邪门,大家都是没文化的电竞选手生出来的小孩,为什么高无相永远是第一名,凭啥只有他家负负得正了,我想不明白。

我爸说高无相他爸差点考进了清华,我明白了,亲爹GAP。

高无相的座位在我前面,我发现他上课也跑神,睡觉,看小说。小眉说高无相从小就这样,老师讲的东西小眉听好几遍都听不懂,高无相听一遍就记住了。

小眉说高无相很擅长抓关键信息。

老师一节课讲的东西只有少部分是最关键的,有的人把精力平均分成了40份,不错过老师讲的每一句话,有的人只有上课前五分钟精神,有的人可以分辨出最关键的信息。

高无相就是后者。

我和他熟了一点后问这种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他想了想说他也不知道,可能是环境吧。

吃晚饭的时候我爸说高无相父母年轻的时候经常吵架,他们这些人都知道,能坚持十几年都不离婚,也是个奇迹。

我觉得我爸没资格这么说,他倒是不和我妈吵架,他们直接分手了好几年,我都上学了才知道原来我爸还活着。

高无相打游戏很厉害,当然了,我也很厉害,毕竟大家都是冠军儿女。

他打野和中单玩的都很好,我辅助和AD玩得也很好,我辅助位是天赋,AD是自己练的。

高无相说他两个都是自己练出来的,他爸不让他玩中单他妈不让他玩打野,为了家庭的和谐关系,他只好两个都练。

他和我们熟悉了之后也很少说话,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一张口就不是什么好话,他爸妈一直吵架,动辄互殴,他从小耳濡目染,练就了还没开口,对方亲妈灵堂已经搭建好了这项本事。

运动会的时候我们几个躲在旁边玩,高无相不见了。

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喂小狗。

他这人挺矛盾的,从小到大没养过任何小动物,他自己也说不喜欢宠物。但是现在,他旁边的袋子里放着白煮蛋,矿泉水,他正蹲在地上,耐心的剥壳,把鸡蛋分成小块,给小狗吃。

那只狗太小了,也就我两个手掌那么大,吃东西很慢,高无相在旁边慢慢地喂它,他一只手拢起来,把矿泉水倒在手心,给小狗喂水。

我看出来他的确没和小动物接触过了,我妈在我小时候养过猫,我知道怎么和他们玩。我告诉高无相,他的手太高了,小狗够不到。

他像个傻子一样,把手放在地上。虽然很傻,但是我觉得他那个时候一定很快乐,他看不到他自己是笑起来的,他小心翼翼摸小狗的样子,像是在摸他自己。

我其实不太相信高无相父母吵得很厉害这件事,因为我觉得他和我一样,周围都是爱自己的人。

学校封校,我爸让我在食堂好好吃饭,丝毫不管食堂那令人堪忧的饭菜质量,我妈要来给我送饭,被我爸拦下。

小眉的妈妈也来送了几顿,后来就没来了。

只有高无相,他每天都能吃到家里的饭,有时候是他爸,有时候是他妈,或者两个人一起来。每天一放学,小眉比我和高无相跑得还快,去门口等今天的饭。

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高无相最喜欢吃的应该是红烧排骨和酸菜鱼,他家的饭十次有八次都是这道菜。高无相告诉我并不是,他家经常做这两道菜是因为他爸讨厌排骨,他妈不吃鱼。

有次我们讨论到爱,高无相说最极致的爱其实是恨,恨比爱长久。

恨不需要精神支撑,没有由头,长长久久,不死不休。

他爸无视一切,却最恨他妈。

他们全家都是奇怪的人。

这是我很早以前写的日记了。

我长大了才知道了一点他们家的事。

他在父母无尽的争吵与谩骂中捕捉到一丝丝双方对他的爱,他把一滴水当作倾盆大雨,一缕微光是光芒万丈。

最终,他在爱意中成长。

我知道了为什么高无相不听课也考进了清华。

全文1.8w

真jsb,不要上升

ooc预警!!!!

随缘。。能发出来就看,发不出来就寄

别骂我

以下

一.丈量距离

疗养院今天来了个新人。

被长长的林肯车接过来,西装包围中他只穿了一件纯白色的T恤,很瘦,眼睛很亮,像只营养不良的猴子。他丝毫不觉着冷,脸上带了点笑,看起来很平静,还和在门口迎接的院长握了握手,一点也不像个疯子。

这里的环境没那么好,被改造的哥特式庄园本就坐落在悬崖边,下面的海浪汹涌拍打,上面阴云密布,潮湿阴冷。尤其现在实处冬季,周围环绕了大片大片的红松林,深绿的草地上挂满了冰冷的雾气。

室内的墙角爬上了点霉绿,墙皮也皱着,木板破...

室内的墙角爬上了点霉绿,墙皮也皱着,木板破旧,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可这个人仰着头,像是什么红毯上如日月般璀璨的明星。

护工带着他来到走廊快尽头的一间,他回头盯着望不到头的走廊,等护工肥胖的身躯消失在某个拐角,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是安静的,他等了几分钟才推门进去,紧靠着左边墙角的床上躺着个人。被子薄薄一层覆在他瘦削的身上,随着他微弱的呼吸缓慢起伏。他面朝墙,只有一个蓬松的漆黑脑袋露在外面,床头柜上放了个眼镜,看样子是在睡觉。

麻雀的身形幻化成凤凰,直直地朝着红火的太阳飞去。

高天亮将画册摊在床上,咬着笔皱眉嘟囔。

“咕宝,你的脸侧一点。”

本文灵感来自sallyRooney“NormalPeople”。

有点长,慢点看

谢谢

‘我要让洛展翅飞上马德里的云霄’

‘岁岁年年’

——刊本信息——

//字数:14w全一册

//开本装帧:A5胶装

//工艺:

外封300g铜版纸覆哑膜

内页纸张80g道林插图157铜版纸彩印

//刊本收录:

-岁岁平安系列(day2完结)

//特别收录:未公开番外三篇

-slg皮肤原画今日曝光!

-王恨水成长日...

-王恨水成长日记

-新年快乐

——随刊周边SET——

//珠光异形票根x1

//碎玻璃镭射小手幅x1

//恨水冠军皮肤亚克力钥匙扣x1

——STAFF——

//主催/文@生而釉涩

//校一个高冷的工作室

//排版一个高冷的工作室

有偿交换65CNY(不含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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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上海CP30(预估)

前10册附赠隐藏特典(共20-30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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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单前10册附赠隐藏特典

因工艺限制,通贩数量有限额,完售后可能会提前截止预定。

预计11月中旬开始发货

——注意事项——

-婉拒未成年人自行拍物或家长代拍

-刊本一经售出,非刊物质量问题不退不换

tb:忍迹黄金小卖部

wb:生而釉涩

我发誓这真的是一个甜文。

一发完

高小帅回到家时,他老爸正在厨房里翻腾着一锅锅包肉。

东北的老式锅包肉用的是白醋,沿着锅边淋进去一刺啦,满屋子都是醋味。

他妈在他身后关上门,手里还拎着他的书包。

高振宁在厨房大声的喊:“晒哥你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高小帅却连鞋都没脱,气鼓鼓的跑去厨房质问他爸:“你今天为什么没去接我放学?”

高振宁忙着颠锅,随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脑袋:“这不你妈说想吃锅包肉,我一下班就回来做了,哪有空去接你。”

外面姜承録温和的说道:“小帅,过来换鞋。”

高小帅又生气的看了高振宁一眼,然后噔噔噔跑出去换鞋。

他是不敢不听姜承録的话的。尽...

他是不敢不听姜承録的话的。尽管姜承録从来不凶他,但他心底里还是更怕妈妈;而他爸,虽然动不动就生气,生气起来嗓门还超大,但高小帅却一直是没大没小。

锅包肉刚端上桌,高振宁就立刻运筷如飞的给姜承録夹了一块。姜承録咬了一口,笑道:“好吃。”

高振宁这才转头给高小帅夹菜,家里哪个祖宗都不能落下。高小帅却哼的一生把碗挪开,不让高振宁给他夹菜。

高振宁一脸莫名其妙。不就是一天没去接嘛,姜承録去接高小帅也是常事,不知道自己这祖宗哪来这么大的气。

吃完饭高振宁勤勤恳恳的去洗碗,姜承録辅导高小帅写作业。幼儿园大班的题目还难不住高小帅,所以姜承録的辅导只是坐在一旁看着。

再晚一点高振宁带他睡觉的时候终于把这小爷的气顺了。高振宁坐在他的床边,给他讲骑士守护公主的故事。

高小帅听完一个故事,却丝毫没有睡意。他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然后问道。

“爸爸,你是不是和妈妈吵架了。”

小孩子在父母关系里总是格外的敏感。虽然高振宁还是一样宠着姜承録,让姜承録在这段关系中保持着说一不二的地位,但高小帅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直到今天晚上,他本来以为来接他的会是高振宁,结果是姜承録。身旁还跟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叔叔。那个叔叔对姜承録嘘寒问暖,还给他带了玩具。高小帅坐在后座看着姜承録和那叔叔说笑,没敢问他妈,却迁怒了还在家里做饭的他爸。

高小帅在楼下就把崭新的玩具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回来兴师问罪。

高振宁听完之后,摸了摸高小帅的头:“净瞎想。”他这样说着,语气却温和得很。“那只是你妈妈的朋友,你蓝姨过来的时候不也给你带玩具,还有你天叔,宋叔。”

高小帅想想也是,但是他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又说不出来。不过困意逐渐袭来,他跟爸爸道了晚安,便睡着了。

高振宁给他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却正好看到姜承録站在门口,显然是听到了高小帅的告状。

等他们沉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姜承録问道:“宁,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什么想问的?那高振宁可太多了

姜承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高振宁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姜承録最近跟他闹别扭是闹得挺厉害的。

最重要也是高振宁最介意的是,姜承録不让他睡了。

已经连续好几天,高振宁刚准备做点什么,姜承録就已经翻过身去用后脑勺冲着他。

高振宁也不敢造次。

高振宁顺了好几天的毛都没顺明白,只能诚恳地问道:“不是晒哥,你到底生我什么气能不能说清楚,我弄明白改还不行吗?”

姜承録这个人有时候很有些别扭在身上。他有时候就是不想说,递个暗示甚至于连暗示都不给,就硬让高振宁猜。当然啦,高振宁也会得意洋洋的想,老子一般情况下都能猜的中。毕竟共脑可不是吹的。

但这次高振宁可真的是一头雾水。

姜承録看了他一眼,去床头拿了枕头,看样子是准备去睡客房。

高振宁哎呦了一声,忙过去搂着哄。姜承録想了想,把枕头往高振宁身上一拍,然后把他推出了房间。

这都什么事啊。漂亮媳妇在面前睡不到,现在还整了个分房。高振宁咬着手指头盘算来盘算去,想到凌晨四点还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

难道真到了老夫老妻亲一口噩梦做半宿的年纪了?

因为睡得晚,高振宁早上就没能起来做早饭。高小帅早上起来发现高振宁睡客房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扑过去压在高振宁身上,双手托住他的脸,认真的说:“高振宁同志,早上不做早饭老婆会跟别人跑的。”

就是都焦掉了。

父子俩咬着焦掉的三明治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说。

傍晚的时候,高振宁准时来到了幼儿园接走了高小帅,然后带他去了肯德基,点了一大桌子平时不让吃的垃圾食品。

被哄得七荤八素的小帅哥顺势就接下了去妈妈那里试探口风的任务。“老爹你放心,这事包我身上。守护家庭和谐,吾辈义不容辞!”

高振宁笑眯眯的摸着他的脑袋说道:“要不说还得是我儿子么。鸡翅还要两个不?”

可惜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就这样被打破了。

高小帅嘴里正叼着吮指原味鸡,就听到后面传来他妈的声音:“高小帅?你怎么在这里?”

父子俩浑身一激灵,一回头看到姜承録面色严肃的站在身后。

旁边还站着一个高挑英俊的男子。

高小帅反应的快,当场就是一个哭诉,抱着姜承録的大腿道:“妈妈!都是我爸,说你今晚加班就不做饭了,非得带我出来糊弄一顿!你看看他都给我吃些什么东西!”

6啊我的亲儿子,你可真是我亲生的。要不说只有女儿是小棉袄,儿子都是赔钱货呢。高振宁在心里咬了咬牙,愣是挤出一个笑容,冲旁边看戏的男子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不带孩子出来打打牙祭嘛,那啥你们吃了没,要没吃也别在这吃了,咱去隔壁私房菜点俩?”

姜承録却还皱着眉板着脸看着他俩。旁边的男子帮着打圆场:“小孩子喜欢吃这些正常嘛。承録就别生气了。”

高振宁立刻接话:“是嘛老婆,走走走我们隔壁吃去。”

他们四个还真的一起吃了顿饭。

高小帅跟着高振宁坐,而姜承録和那男子一起坐到了对面。

高振宁的东北人属性让这个场就不可能冷,短短十分钟就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底。

姜承録的同事,有1/4的韩国血统,最近正好被调到一个组里,所以两人熟络了很多。

高振宁看着,面上却一点没变,还笑呵呵的说道:“哥们,那我家晒哥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反而是高小帅冷不丁伸出了筷子,从姜承録盘子里夹走了那个小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塞进嘴里:“妈我也喜欢吃这个。”

姜承録叹了口气,把那盘点心挪到高小帅面前,说道:“慢点吃。”

那边高振宁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要不是因为双方都开了车看起来高低的喝两盅。俩人从英雄联盟聊到工作日常,颇有那么点相见恨晚的意思出来。

高小帅偷偷看了一眼他妈妈。如果说高小帅从他爸那里遗传了什么,那其中一定有察言观色——只对姜承録发动的被动技能。姜承録眉眼微低,看起来专注的吃饭。但以高小帅对他妈的了解,他觉得姜承録不高兴了。

happywife,happylife。老妈不高兴,全家倒大霉。

高小帅欺软怕硬,在桌子下偷偷踢高振宁的腿。谁曾想踢错人了,对面那男子哎了一声。

高振宁摸了摸他的头:“不许胡闹。”

吃完饭,姜承録回公司加班。高小帅终于不依不饶的闹起来了。

“高振宁同志,你看不出来那人喜欢我妈吗?你还跟他说话?”

高振宁专心开车,一时没回他。高小帅看了看他爸,以为他生气了,突然也不敢说话了。

半晌,高振宁才悠悠说了一句。

“喜欢你妈不正常吗?”

又过了几天下了大雨,高振宁下班的时候去接姜承録。

高振宁在地下停车场的车旁倚着,点了根烟,正碰到熟人出来。

那男人看到高振宁打了个招呼,高振宁递了支烟过去。那人接过来,在手指间转了转,但并没点火。他笑着,笑意却没到眼底,对高振宁说:“宁王,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这一点醋都不吃,到底是大度,还是根本就不爱姜承録。”

高振宁直接笑出了声:“吃醋?”

“我老婆,lpl最受欢迎选手,这个奖他打了多久就拿了多久。喜欢他的人能从五道口排到五角场,我吃你的醋?”高振宁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道:“姜承録的道德感近乎洁癖,你有多大的魅力勾引的他婚内出轨,嗯?”

那人被说的脸色变了,带着点赌气,不顾风度地直接说道:“可是你没觉得,你根本配不上他吗?”

高振宁嗤笑出声:“这你倒说对了,我老婆天神下凡没人配得上,但其他人没有我强,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他。”

“更何况,有些默契是与生俱来的,你们羡慕不来。”

高振宁比那人高一点,向下看着他的时候微微带点睥睨的姿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S8的FMVP打野。

“我能理解你喜欢我老婆,甚至我还希望你喜欢他。”

“不过想从老子手里撬墙角,你还不够格。”

“宁。”

姜承録站在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高振宁发表完一篇不知天高地厚的豪言壮语却被自己老婆听到,此刻也突然臊的很。不过对面的人看起来比他更尴尬,和姜承録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高振宁顺手接过姜承録手里的电脑,说道:“老婆,累不累,家里炖了羊汤,我们赶紧回去吧。”

下雨天车堵的很,不到300米的路却开的很慢。

车窗外的雨声骤大,姜承録在雨声中近乎叹息的叫了一声:“宁。”

不过800个心思全在姜承録身上的高振宁又怎么会错过。他忙回道:“怎么了老婆?”

“你没有配不上我。”姜承録认真的说道:“我们是最般配的——全世界都这样认为。”

“包括我。”

高小帅被紧急打包出门塞给蓝姨。高振宁用十倍加速把他的衣服日用品塞到包里装好,小帅还没等反应过来,自家大门就哐的一声在他面前摔上了。

“饿得狠了是这样的。”王宝蓝这样精准的评价道。

“可是我又不会跟妈妈抢羊汤。”小帅很委屈。

直到半夜,高振宁才终于放过姜承録。他犹未餍足,一点一点的亲吻着姜承録的手指。

姜承録已经困的不行,不胜其烦,想把手指抽出来。高振宁却牵住他的手,说道:“老婆。我好像想明白了一件事。”

“你这几天,不会在吃醋吧?”

姜承録这人是最有分寸的,和同事该走到哪一步心里有数的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个现到他面前的。高振宁左思右想,都觉得是他刻意为之。

但为了什么呢。

姜承録并没说话,好像睡着了。

不过高振宁知道,这是猜对了的意思。

高振宁这人,有时骑士病过于泛滥。他对人真诚热情,原来就被人说有两百把刷子。小明,小天,小西,左手,宝蓝……姜承録掰着手指都数不完这些人。前些天给小帅过生日,这些人便坐了一桌。高振宁推杯换盏勾肩搭背,喝完了还贴心的让他助理一个一个找代驾送回去。

他知道,高振宁对他们只有兄弟情,从无越界。

但这并不耽误他吃醋。

为什么高振宁的好不能只留给他一个人呢?他这样想着,但又觉得自己太无理取闹。他说不出口,就只能寄希望于高振宁能懂。

而高振宁也没有让他失望。

他的脚下永远都刻着相呼应的印记,那是一个打野为上单做出的近乎献祭的爱情。

骑士之誓——我宣誓成为你最后的最忠诚的骑士,守护你的全部。

不是刚刚整理相册这两张动图我来回对比了能有十遍从程璐转身到高振宁盯着他伸手的时机和最后握上手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感觉好像是同一张动图的缩放最后发现根本不是一场两个人穿的衣服都不一样

这套动作真的是已经刻在两个人脑子里了吧

—那年你19岁,我20岁。

—打完世界赛四强第二场回到休息室的路上,我们笑嘻嘻地互相在走廊里肩并肩挤着说话,你用蹩脚的中文和我说着上路打野不在时发生的有意思的事儿,我呲着大牙听着,也不知道我怎么听懂的。

—走廊里的人们大声安慰着刚才对局里,下路最小的那个各种花式死亡的臭弟弟,翻译明奎和领队老苏领着其他人在休息室门口等着我们,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小ig下一局的精彩。

—那个时候,我们没想过以后。

(就是突然回忆仁川纪录片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个片段,多美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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