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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了整点喜剧,带英的英短一日体验卡

*包含一点时事新闻,还有美国年度傻雕新闻,解压用的别带脑子看

概要:得知英国失踪的消息,美国先生即刻赶往伦敦寻人,却发现整座房子空空荡荡,仅剩下一只饲养多年的英短猫。美国不得不承担起养猫的工作,同时找寻其主人的失踪线索。

大概是寒极生热,刺骨的寒风吹得他脸颊发烫,睁开眼时已经站在宅邸门外。美利坚在恍惚中回过神来,终于想起他是来找人的。他摁了三遍门铃,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掏出钥匙开门,惊讶地发现屋内一派反常情景。身为房主人的英吉利不翼而飞,壁炉却燃着,甚至衣架上还好好挂着他的风衣和礼帽。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绅士向来守时,也很少在工作日私自乱跑,但他却缺席了今天早上的会议。

客厅空荡荡的,除了壁炉燃烧的噼噼啪啪,没有半点人的气息,就好像英吉利整个人凭空蒸发了。

客厅里唯一的活物是一只猫。黑色英短,公的,被英吉利养了五六年。据说是当初英国先生见了唐宁街首相府里养的那只“御猫”,心生兴趣,于是打算在家也自个儿养一只。英吉利花费重金,从猫舍搞来这只赛级品相的英短猫,光是血统证书和比赛奖项就一大摞,给主人撑足了脸面,与他的老资本家身份倒也相符。

英短是英国人精心培育的本土宠物猫品种,携带易胖基因,尤其是成年公猫。但这只黑猫被养得很好,餐食都是主人严格规划的,让它不仅毛发顺滑还体态匀称,放在猫的审美里大概都算得上风度翩翩。

在如此娇生惯养下,这个小宠物还继承了主人的贵族脾气,它不待见美利坚,往常总是窝在壁炉前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今天却显得格外奇怪。英短在客厅里不断徘徊,举止焦虑,在见到美利坚进门的一刻就迎了上来,对着他喵喵直叫。

美利坚困惑不已,心想这猫什么时候这么热情过,以前除了对老子爱答不理就是张嘴哈气。然而英短仍在扑他的裤管,像在努力尝试吸引他的注意。他看了看英短乱糟糟的毛发,又抬眼环顾一圈客厅,第一反应是房子遭贼了:沙发乱七八糟,各种杂物散落在地,那个蠢贼估计也是个饭桶,因为只有放在茶几和壁架上的零食被拆了,下午茶曲奇少了几块,但小偷似乎并不满意,随后吃光了英吉利平时用来招待几个儿子的薯片和肉干。

英吉利家是座别墅,如果只是没钱吃饭,去偷那些昂贵的挂画和饰品明显是更好的选择。美利坚思考了几秒,马上就猜出了前因后果。他迅速奔向厨房,英短紧随其后,果不其然厨房一片狼藉。锅碗瓢盆都被翻了个遍,鸡胸肉全没了,倒挂在橱柜上的沙丁鱼也只剩个尾巴,这些都是房主人平时给英短做猫饭的材料,如今被外来者抢了个一干二净。

厨房的窗缝里还卡着什么东西,乍看之下就像一坨膨化的黄油泡芙蛋糕。这坨泡芙头朝外露了个腚,还在扭动挣扎,英短一见到它就炸起了毛,美利坚走近一看,才认出这是那只一直跑来英吉利家偷吃的野猫。

“妈的,”他爆了个粗,顺便不安分地揪了一下野猫的尾巴,“谁开窗放你进来的?别告诉我又是隔壁的那个邻居小屁孩!”

贼猫还在挣扎,它应该是听到了开门声,以为房主人回来了,就急着从厨房窗原路逃走。可惜它本来就胖,这一顿还吃得太多,肚子撑大了半圈,就给结结实实卡在了窗缝里,留下这么个猫屁股。

原来是野猫又跑来惹事,难怪英短举止反常。这家伙长得像美短混血,是只金橘色带虎斑的年轻公猫,老惯犯了,一旦有机会就溜进房子里混吃混喝。美利坚记得,这美短猫原先是出生在窗台草丛里的一窝猫崽之首,之后就在街上当恶霸流浪猫,还收了一群小弟。

与年长沉稳的英短相反,美短脾气凶狠,最擅长的事就是偷家零元购,大吃一顿,吃不下的就带回去分给小弟笼络猫心。它早些年还小的时候就溜进家里被英短揍过,现在长大了,在公猫之间的争斗中一转攻势。这家伙经常找英短打独立战争,两个绒球在地上滚来滚去,搞得家里猫毛乱飞。美利坚欣赏它这性格,偶尔会投喂点零食,比如吃剩的麦当劳什么的,英吉利看不惯,曾作势要用手杖像打高尔夫球一样把它撵出去,然而收效甚微,过几天依旧看到恶霸猫压着自家宠物不放,仗着体型优势以下犯上。

老家伙忍无可忍,某次终于把两只互殴得伤痕累累的公猫都带去宠物医院,医生手术前抽血化验,结果显示这俩具有99.99%的亲子关系,显然是主人某年春天忘关窗户让宠物意外跑出去的罪恶产物。

现在可以解释这美短为什么这么胖了。医生说。有英短基因嘛,何况它饮食习惯太差,说真的,你们不该纵容它吃含油量太高的东西……麦乐鸡?麦乐鸡更不行!

那趟就医的结局很倒霉,伤治了,但绝育没绝成,因为在此之前两只公猫就结了盟,上蹿下跳,联手挠得医生连连尖叫:“这猫应激!”,配合那叫一个默契,仿佛上午还在客厅打拳击赛的不是它俩似的。

一对恶猫父子。医生如此评价。

“怎么?”美利坚哈哈大笑,笑声犹如指桑骂槐,“这么大年纪了还怕你儿子?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像你这样又犟又傲慢的老猫就该被……呃啊!”

英短给他的回应是一记猫拳。

十分钟后,美利坚坐在沙发上,一边修裂开的墨镜一边骂骂咧咧。这老猫下手够狠,墨镜腿都被踢断一根,用透明胶带缠了两圈才勉强能用。

惨案发生时,灯塔先生捂着脸嚎了好一阵,然后扯着英短的后颈皮把它提溜起来,差点没学他爹赶野猫那样把这只恶猫也扔出窗外。但他转念一想,这小畜生是英吉利的猫,要是英吉利回家看到它不见了,或者在大马路上被车创飞,又或被那只美短满街追杀,自己大概半年内都得被拒之门外……卧室门。美利坚咬牙踌躇了一阵,才自认倒霉,把猫又扔回沙发。

不过老家伙究竟去了哪呢。美利坚靠在沙发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所在。家里乱成这样,明显是主人很久没管的样子了,也许英吉利从昨晚就没回来。这不像他的风格,如果有跨夜行程,出门前他至少会给猫提前准备好第二天的食物和水。

但现在食盆里什么都没有,原料都还挂在厨房里,几分钟前被美短偷走了。

而且英吉利的风衣、礼帽和手杖仍留在客厅里,美利坚去卧室翻过了,那些贴身衣物也一件没少,他斟酌许久,还是搞不懂老家伙是怎么做到连内裤都不穿就裸奔跑出去的——该死,别惦记你那黄色废料了——美利坚心烦意乱地想着,也许凭空蒸发这种猜测更真点。

无论如何,英吉利失踪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美利坚在乱糟糟的桌面上搜了一阵,竟找到了英吉利的手机。

唐宁街那边的人叫他守在家里,说英国先生没准过几个小时就自己回来了。在此期间美利坚等得无聊透顶,他打开手机新闻,弹出的第一条就是“俄议员提议轰炸伦敦!作为给美国的警告!”,看得他更加心烦意乱,就好像失踪的英吉利真是被导弹炸飞了一样。

美利坚在客厅里又坐了一会,心情越来越焦躁,他皱紧眉头,觉得事情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他理了理东西,决定自己去找人。他刚想出门,背后就传来猫叫声。那只英短追了上来,美利坚以为它饿了,这养尊处优的英短猫一整晚没有进食,他还真怕它饿出什么毛病来,到时候又赔一大笔医疗费。

他拿出之前带来的外卖袋子,一盒麦乐鸡还留着余温。他自己啃了一半,然后拿着半个鸡块逗猫玩。他记得美短很喜欢吃这玩意,一顿能炫好几个,但英短瞅着那块还沾着口水的玩意儿,闻都没闻就扭开了头,那双滴溜溜的猫眼睛就像人类一般,流露出十足的嫌弃。

“不吃?”美利坚悻悻地说,把那半个鸡块嘎嘣嘎嘣自己吃了,“没品味,你儿子就喜欢吃这个。”

英短瞪着他,就像为他这句大言不惭的话感到不满。令人意外的是,它没有像往常那样走开,而是支起身体,一蹬腿就跃上了美利坚的肩膀。

“蠢猫!你他妈做什么?!”

美利坚发出惊叫,想把这只自作主张的恶猫给甩下来,但它就像打定主意要赖上他,硬是扒拉着他的肩膀不放。三次反抗均以失败告终后,美利坚放弃了,他歪着脑袋看它,似乎猜到这只猫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跟我一起走?”

英短趴在他肩头,就像能听懂他说的话一般抖了抖耳朵。这猫向来不许除英吉利以外的人摸自己,尤其防备着某个经常私闯民宅的金毛两脚兽,像今天这样主动还是头一回。美利坚趁此机会下手,想要摸一把这猫光滑漂亮的皮毛,谁知他手往左伸它就往右,他往右它就往左,英短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英短,于是美利坚只能欠嗖嗖地弹了一下它的软鼻子。

“想跟我走?随你。”美利坚说道,世界灯塔嘴角扬起,就像在筹备着什么不得了的邪恶计划,“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喵?”

英短眨了眨眼,感知到大事不妙。然而美利坚没理睬它,他嗤嗤地笑了两声,从餐桌上拿了车钥匙、塑料手套和一瓶花生酱,随后拉开大门。

美利坚把沾满花生酱的塑料手套扔了,哼着歌回到车上,看起来心情舒畅。英短蹲在副驾驶座位,它一脸无语,此前通过车窗目睹了美国佬把手粘上花生酱,然后一拳招呼上那个对坚果过敏的邻居小男孩的全过程。灯塔先生大智若愚,用这样的方式教育了祖国的花朵少去扒拉邻居的窗户。遗憾的是这花生酱大概是个次品,除了熊孩子的嗷嗷大哭,这个加了buff的魔法攻击并没有起到别的效果。

“那个小屁孩居然没过敏!”美利坚没有同伴可供吐槽,只能对着一只猫喋喋不休。

“什么狗屁花生酱,偷工减料,老子有空就把这牌子投诉了要他们20万赔偿金……”

英短对他的迷惑行为投以鄙视,这只猫就像坐惯了车的老司机,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用舌头梳理着毛发。美利坚有些诧异它没有应激,按理说这猫是第一次出远门,居然一点害怕或者不适的反应都没有。

这场景貌似有点眼熟。美利坚心想。

原先英吉利在的时候,副驾驶就是他的专属座,在假日或者没有工作任务的时候,美利坚偶尔也会载着他去外面兜兜风。临近新年,往年这个时候,他们会去酒吧,去烟花秀,或者在泰晤士河游船上看夜景……约会?可以这么说吧,再过几周还是中国新年,新春庆典游行会经过整个伦敦唐人街,他本来还想拉着英国佬去凑个热闹的。

但现在这个位子上只剩一只猫。

俄罗斯对此的回应是一声冷笑。

“美国佬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他讽刺地答道,“看到那条新闻了?虽然我是很想来颗精准打击,让你们父子俩原地消失,但还不是现在。”

“你他妈敢扬言要轰伦敦?!”

“想换个地儿?白宫也行。”

“白宫早他妈在我家好莱坞电影里被炸几百次了,哪轮得到你?”美利坚尖声发笑,“想威胁我们,你还不够格,最好别被我发现今天这事和你有关……”

“这事和我没关系,别看到你爹没了就乱发疯。”

“是吗,那也比某些老爹已经死了的人要好……哈?沆瀣一气?那又怎样,起码我还有人可以沆瀣一气,你这种孤儿就抱着酒瓶捧着向日葵去扫你爹的墓吧,噢,记得帮我捎句话,‘亲爱的苏维埃,世界霸主向你递上新年祝福’!……”

“你什么时候养的猫?还在车上?”

“关你屁事。”美利坚拍了两下英短的脑袋,带着一股炫耀的口吻,“这是我的小宠物。”

“看到了吗,蠢猫,去首相府问也是白问。”美利坚关上车窗,又开始对着猫自言自语了。

“如果那群家伙真有什么本事,早该找到你主人了——噢对,我们是不是该去别的地方找找?酒馆?俱乐部?想想之前那几次,英国佬没准又在那种鬼地方醉了一整晚,上帝保佑他可别再乱发酒疯。”

美利坚说着才注意到一旁的英短心虚地动了动眼珠,仿佛听到了什么羞于启齿的黑历史般。他砸吧着嘴,对这一幕感到新奇,心想这猫还真够在乎它主人的。英短有意避开他好奇的凝视,又喵呜了一声,示意他专心开车,少在自己耳边啰嗦。

倒霉事真是接踵而至,刚拐过一道弯,霸主先生就对着伦敦祖传的大堵车咒骂出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英短垂下耳朵,样子显得挺无奈。这时他们的车突然猛地颠簸了一下,英短吓了一跳,转头才看见美利坚猛打方向盘。自由灯塔横冲直撞,直接让他们的车窜上了人行道,在引起路人惊叫之余还撞飞了垃圾桶,在半空中飞出一个托马斯大回旋后倒扣在一个幸运路人的头上。

然而帅不过三秒,在下一个路口,他们就被一个交警拦了下来。美利坚逃避不得,只能摇下车窗,露出一张死性不改的反派脸。

“你这是违法行为。”交警敲了敲车窗,“跟我走一趟。”

“因为俄罗斯要往伦敦投炸弹了。”

“……什么?”

“俄罗斯人说要轰炸伦敦,然后毁灭全世界,伙计,我快吓疯了,好吗?世界末日要到了,我开车超速违规变道只是想尽快赶回去,呃,我老婆还在家呢!我得去找他,就算炸也得炸在一起……”

美利坚动用他全部的演讲本事胡说八道,交警和猫都目瞪口呆,甚至没去反问为什么要用“他”(him)来称呼他的老婆。

“我劝你也早点回家看看,伙计。”美利坚接着说,“前提是你得有老婆。”

在交警还没反应过来的前一秒,美利坚立刻踩下油门,让他们的车以极快的速度蹿了出去。在罪魁祸首痛快的大笑声中,一人一猫肇事逃逸,任凭倒霉的交警在身后被甩了一鼻子汽车尾气。

“蠢货。”美利坚嘶嘶地笑。

真失礼。英短鄙薄地瞥他一眼,打理起自己被搞乱的毛发。

美利坚掏出手机给手下人发消息,就在他专心筹划着的时候,一丝低微的咕咕声传进耳朵。

英短半睁开眼睛,它坐了起来,想要装作无事发生,但又一声更响的咕咕叫揭穿了它的掩饰。这只家养猫太久没有进食,肚子空瘪瘪的,它显得有些难为情。

“饿了?”美利坚读出了它的意思,“正巧,我也饿了。”

他们要找的最后一个地方是条酒吧街,美利坚知道英吉利经常去这里面的几家,他以前也不是没有逮醉鬼的经历。他找了许久,英吉利还是不在这里,这几乎都被他料到了。美利坚灰心丧气地回来,但没忘记给自己和同样饥肠辘辘的猫外带一份晚饭。

英式快餐厅里没什么好吃的,火腿三明治,水果派,和一份炸鱼薯条,他问服务员有没有碳酸饮料,服务员说没有,给他冲了一杯苦了吧唧的红茶。

说实话,美利坚对着这顿晚饭都没什么胃口,他把盒子都打开摊在座位上,本以为这只挑剔的猫不会动嘴,没想到英短闻了闻,居然把头伸向了炸鱼薯条。和它吃饭犹如暴风吸入的儿子不同,这只贵族猫吃得缓慢又优雅,它用牙齿把鱼肉撕碎,一点点吃掉,然后再去咬那些薯条。

填饱肚子后,这猫甚至抬了抬爪子,示意他把纸杯盖打开,然后用舌头舔热腾腾的红茶。

“你这口味跟谁学的,英吉利吗?”美利坚啃着三明治笑道,“那些营养学家说什么来着,猫不能吃人类吃的东西,容易掉毛。”

他把脸凑过去,细细地打量着进食的英短猫。

“不过英国人本来就秃,你既然是英国猫,吃多了掉毛掉成秃头也无所谓。”

这番嘲讽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眼见这猫又要举爪子,美利坚赶紧缩了回来,嘀咕着这猫怎么今天脾气这么差。当他们结束这顿晚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月的低温让天空飘起雪来。美利坚载着猫开车回家,从车库到家门的短短一段路程都冷得不行,英短缩在他的外套领子里,像颗黑煤球,呼出白蒙蒙的雾气。

美利坚把猫在家门口放下,大门才开一半,他们就听见了猫叫声。那叫声尖利又响亮,在大门打开的瞬间,一团黄了吧唧的东西就冲了过来,这家伙体重感人,差点没把反应慢半拍的英短撞翻出去。英短被撞得晕乎乎的,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迎上一颗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猫脑袋。

“噢,是你啊。”美利坚蹲下来,认出这是早上那只来偷家的美短,“你怎么又回来了,来找这只英短猫?”

这次美短没有只顾着偷吃,它凑过来,无视英短的抗议蹭着它的脖子,舔着它的背毛,样子不像对待它爹而像对待它失而复得的宝贝麦乐鸡。美利坚看到客厅又是一片乱,就猜到应该是冬天外面太冷,这美短猫在逃走后又溜回来了,它原本只是打算蹭屋内壁炉取个暖,没想到那只一直和它掐架的英短黑猫不见了。

原住猫的失踪让美短焦躁不安,整整一天,它都在家里左翻右找,想要把英短找出来,找不到就蹲在客厅里悲愤地喵喵叫,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了。

哈……原来猫也会因为同伴的失踪而焦虑啊。

美利坚领着两只猫进家,给壁炉又添了一点火。那个人依然没有回来,耳边再也没有英国佬尖酸刻薄的说教和茶杯茶碟的声音,客厅里很安静,但他却总觉得像缺了点什么。

他在壁炉前的椅子坐下,也许是一天下来的疲劳,或者在外面吹冷风吹了太久,他感到浑身被烤得发热,壁炉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也在耳边渐渐淡去。

两只猫暖洋洋地窝在他身边。美短在靠近壁炉的地方蜷成一团,英短跳上他的膝盖,眯起眼睛打了个盹。这是他第一次能够真正抚摸到它,英短的皮毛光滑柔软,手感绝佳,就像它主人精心打理的棕色头发。

事实上,他都快怀疑这家伙就是英吉利变的了。生物奇迹?魔法失误?谁知道呢。

但无论如何,那家伙会回来的,希望就是今晚,或者明天。美利坚想。毕竟他重视的东西都还在这儿,他的职责,他价值连城的房子,这两只猫,还有……

“我?”

他迟钝地想着,身体越来越热,一股困意席卷了他的眼睑。于是在火光和两只猫酣睡的呼吸声中,他慢慢闭上眼睛。

身体发烫,梦境的结束使他倏然醒转。他躺在卧室里,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头疼,喉咙像划过一整块刀片。除了发烧,更要命的是灯塔先生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压在他身上,重重压死沉睡的心灵,差点没让他一口气憋死在床上。

他撑起眼皮,努力聚焦目光,才辨认出那是趴在他身上的两只猫。这两个小混蛋精得很,发现他发烧的身体暖和,就跳上来窝在他身上。两只猫依偎在一起,像一大团黄黑相间的绒球,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像清水洗净耳蜗,病号迟钝的听觉逐渐恢复。他听到客厅的电视机,关于XBB毒株肆虐欧美的新闻,厨房里有人在拨弄锅碗瓢盆,好像什么东西爆炸了,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咳嗽的声音,那股焦糊味飘了进来。这味道美利坚再熟悉不过,一定是英吉利又他妈按错烤箱键了,要么就是炸了高压锅,就像英国佬上次炖了个鸡,结果整只鸡给炸飞到天花板上抠都抠不下来。

美利坚望向窗帘,看到有暮光正从缝隙间透进。他分明记得进家门前已经天黑,但现在却还只是下午。

就像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乱七八糟的声音响了好一阵后,卧室的门把手终于被转动。英吉利走进来,看到这个XBB病患能够自己坐起来了,对他强大的恢复能力流露出一丝惊讶。

哇噢,他看起来真像个陪床护工。美利坚心想。呃,我的意思是,如果忽略他手里端着的那碗疑似黑芝麻糊的玩意儿的话。

上帝保佑原本那碗里的可别是白粥。

“怎么样,”英吉利问,把黑粥送到病号面前,吓得他连连往后缩,“感觉好一点了?”

“操,你没失踪?”

“失踪?”英吉利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又往他的额头摸了一下,“你可别是被病毒烧坏了脑子。”

热度退了不少,绅士先生收回了手,想起这个新毒株的症状并没有智力下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本来下午唐宁街有场会议,需要你参加,但你一整天都没出现,我就猜到出事了。”他说,“新毒株一定在美国传得够广,我中午请假回来,进门就看到你倒在客厅里,烧得像块烤肉。”

“……哈?”

“噢对,你得感谢那两只猫,我还没进门就听见它们求救了,趴在你身上喵喵直叫。”

“这对小畜生没准只是想吃烤肉了。”美利坚啧道,抓了抓自己凌乱的金色头发,“我刚才做了一场梦,梦到你不见了,痛殴邻居,开车超速,环游伦敦,我绕了一大圈到处找你,最后才发现你变成了这只蠢猫!”

他说着动了动身子,英短被取暖工具的颠簸弄醒了,它伸了个懒腰,发出不满的哼声。美短依旧在它身边呼呼大睡。

英吉利皱起眉毛,他看了看美利坚,又看看那两只无辜群猫,想不通这个煤球是怎么和自己联系到一起的,听上去美国佬还像在梦里当了一回超级英雄。

“我猜你是佛罗里达州的傻子新闻看多了。”他沉吟片刻,给出锐评,“或者说你本身就是个傻子。”

“……?”

“行了,病号,来吃点东西。”

英吉利终于想起把粥重新递到到他嘴边,这碗白粥黑漆漆的,是他熬制一小时的匠心成果。美利坚瞪大眼睛,每一碗蕴满父爱的白粥背后,都有一个炸烂了的高压锅和壮烈牺牲的天花板。

妈的,下毒现场!英短嗅到气氛不对,瞬间从床上弹下来跑了。床上只剩下美利坚和刚刚睡醒的美短,它懵圈地晃了晃头,似乎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现在想逃也晚了,英国大厨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端起了碗,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

“想一起吃?”

整幢房子回荡着一人一猫的惨叫。

---END---

做梦中的美:喝!我就是拯救英吉利的英雄!因为任何邪恶!终将被!绳之以法!

现实里的美:呃啊啊daddy我了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温馨提醒:不要随便给猫投喂人类吃的食物,别提英短美短了,就连作者大学里偷吃食堂和外卖的田园猫,个个都能肥得像猪一样

*写这篇的时候才发现美利坚和麦乐鸡的首字母拼写是一样的,搞得我老是打错,写成麦乐鸡在开车

*彩蛋是正文后续,两只恶霸猫终于收到了新年嘎蛋大礼包,祝兔年大吉8

*国设日常整活,俄瓷向涉及

*8k字情景喜剧,联五主场再带个跑龙套的小西八

*是《共轭父子病》的前传(详见合集),也可以当作一篇独立故事

概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灯塔先生将为他的丢三落四付出代价……老天,那盒戒指已经几度转手,可哪个傻子会拿一枚二手货送人?

美利坚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是在离开联合国大厦的十分钟后。他下了电梯跨出大门,走在毗邻的第一大道上,整个纽约市阳光灿烂,巴士和黄色计程车来来往往,挎着公文包的打工人们挤在十字路口,等待下一个绿灯匆匆而过。这看起来不过是又一个平凡的午后,直到...

美利坚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是在离开联合国大厦的十分钟后。他下了电梯跨出大门,走在毗邻的第一大道上,整个纽约市阳光灿烂,巴士和黄色计程车来来往往,挎着公文包的打工人们挤在十字路口,等待下一个绿灯匆匆而过。这看起来不过是又一个平凡的午后,直到他站在街口,发现身上的某样东西不翼而飞。

于是如同电影倒带,他迅速掉头,咒骂连着碰到的三个红灯,挤开人群,再从无数巴士和计程车之间逆流而上,沿着第一大道跑回去,狠狠摁上大厦的电梯按钮。

会议室早已人去楼空,蓝营在之后的下午都不再有会议,因此这里只剩俄瓷两人。他们坐在桌边正合看着文件,听见不速之客推门而入,立刻中止交谈抬起眼神。俄罗斯把揽在瓷肩上的手收了回去,表情慢慢阴沉。

美利坚看着斯拉夫人的脸,觉得他就像第一大道街口那盏见人就变、让他想一拳干碎的红绿灯。

“哦,瞧瞧,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你回来做什么?”俄罗斯听起来相当不悦。

“回来打扰你俩约会。”美利坚撒了一个恶意的谎,擅自走进来开始乱翻桌面,“顺便取回我落在这里的一样东西。”

他在桌上和橱柜都翻了一阵,并没有找到记忆里的遗落物。这状况可在他的意料之外。真该死,他忘记那东西被落在哪儿了,但能确定早上他是带着它一起进会议室的。搜完第三遍后他终于放弃了,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七分的焦急,剩下三分是被迫求助死对头的别扭和不甘心。

“你们有看见一只盒子吗?深红色的,两三英寸大。”

“没看见。”俄罗斯随口答道。

“那就是看见了。”

美利坚不依不饶,在别人反驳前先发制人地挑衅就像是他的天赋。至于接下来他的发言,可以从污蔑俄罗斯偷拿东西、污蔑瓷偷拿东西或者污蔑他俩合谋偷拿东西三选一,就像以往无数次他大肆发表关于俄罗斯的负面新闻或者不停嚷嚷“China!China!China!”那样。

但在他想要这么说出口之前,瓷回应了他。

“我看见了。”瓷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我当时不知道那盒子是谁的。”

美利坚闻言松了口气,又随即警觉起来:“你有没有打开它看?”

“没有。不乱动别人的私人物品是常识。”瓷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对方如此剧烈的反应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那个盒子里装的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当时就该把它打开看的,瓷。那里面可能装了美国佬的机密芯片,他和他的那群盟友又准备搞什么阴谋,才怕你打开。”

“所以我的‘芯片’现在在哪,我要拿着它去毁灭世界!”

既然美利坚这么承认,那东西就肯定不是危险物品了。瓷观察着美利坚急躁又不耐的神情,在确定物归原主不会引发坏结果后,他叹了口气,算是当了一回无偿的寻物志愿者。

他刚想提醒美利坚一些别的事情,对方却在他开口前用一声高分贝的甩门声作为感谢。美国人走得急切,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外。徒留会议室里的两人坐在原处,仿佛还没从那阵龙卷风过境一般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过了片刻,他们转过头来,视线对视到一起。

“那混蛋太没家教了。”俄罗斯没好气地说,“瓷,你下次再捡到他的东西,放后勤部还不如扔马桶里。”

“我会考虑的。”瓷无奈道,似乎将这个建议纳入了可行范围,“不过,我想他的寻物之旅也不会那么顺利。”

“你指什么?”

“你忘了吗?”瓷朝俄罗斯微微一笑,“今天轮班到坐后勤处的先生,可是……”

“韩国?!”

可以看得出,美利坚的脸在抽动。此刻他站在后勤处外边,与今日值勤的韩国一桌之隔。美利坚直接上手去翻失物招领架,于是那些杂物丁零当啷地落下来,砸向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泡菜青年。

韩国条件反射般弹起来并大骂了一声阿西吧,半睁的睡眼里却闯进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金毛墨镜男,吓得他连忙缩了回去,祈祷这个男人在找东西的过程中没听清他刚才的脏话。

没办法,他可没胆子在这个男人面前乱发起床气。

“我东西呢?”美利坚还是没找到他的盒子,指着空空荡荡的失物招领架质问他。

“什么……您丢了什么东西?”

“一个两三英寸的红色盒子,瓷中午的时候放过来的。”美利坚对满桌的狼藉毫不在意,反正他也不会管之后的清扫工作,“就放在这架子上。”

他拨弄桌上的杂物,死盯着紧张不已的韩国:“可为什么,我只看到了一堆垃圾?”

“那个盒子啊,我看到了,它……”韩国刚想回应,却又猝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话语硬生生堵回喉间。他余光瞥见美国人圆睁的双目,就像被恶兽盯牢的兔子一样冷汗直冒。

他不觉得狭窄的一张桌台有什么防御效果,要是说了实话,美利坚一定会把他从后边揪出来,然后他就会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挨上一顿揍或者几个枪眼。

权衡再三,他做出选择——闭紧双眼进行一个饶的求。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您的东西!”

“回答我的问题!”

“呃……”韩国咬着下唇,最终在美利坚发作之前艰难开了口,“我把它卖给别人了。”

“混账!谁允许你擅自打开我的东西看的?你居然还敢把它卖了!!”

美利坚没有给他再辩解的机会,他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钱夹往韩国头上丢,接着是他能够到的所有东西,雨伞、水笔、钥匙扣,那些无人认领的杂物一股脑砸向今天轮班的后勤。一顿输出中,他甚至抓到了一小盒拆过封的避/孕/套,韩国在投掷物的间隙中躲闪,为那种东西出现在失物招领处感到匪夷所思。但美利坚很快将它塞进口袋,然后又是一串钥匙砸在韩国的脑袋上。

“说,我的戒指被你卖给谁了?”

“法兰西,我卖给法兰西了,他午休时刚好路过。”

“我待会儿就去找他。”美利坚笑得意味不明,“现在我得先处理好你的事。”

说罢世界霸主隔着桌板把他提起来,结实的手臂肌肉紧紧绷起。美利坚在笑,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绝不与笑容相衬,他滚烫的怒火正通过浑身的阴寒流露出来,不止为戒指的遗失,更为这条不听话的狗闯了祸而恼怒。

外人就是外人,关键时候靠不住。也许另一条宠物比他好上那么一点,至少那家伙闯祸后还能极尽躬匠精神来上几句私密马赛。

“我要是丢的是一罐火腿,你是不是还打算在这架个锅吃起来,哈?”

“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敢冒犯你!”韩国继续求饶,“我、我以为那个红盒子是瓷的东西……”

所以他才能乐滋滋而恬不知耻地占为己有——而后随意处置,变卖转手。

美利坚懒得再听他废话,正准备给他一点教训的时候,被身后的人出声制止了。

也许是之前放心不下,又或是料到这里会发生惨案,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这里。这个中国人显然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尤其韩国最后那通犹如盗贼的自我招供。于是他摆了摆手,示意美利坚放开那家伙。

“办正事要紧。”瓷笑眯眯地说,“去找你的东西吧,美利坚。这里交给我处理。”

在他身后缓缓跟来的是拿着酒瓶的俄罗斯。“哟,这不是美国佬和他的狗吗。”他打了声招呼,笑声低沉。

但愿那盒戒指没跑太远。他这么想着,在身后传来的惨叫声中再次踏上寻物路途。

毕竟,今晚……

“你也要约会?”

艺术家吃惊地感叹一声,杯里的咖啡都差点溅出来几滴。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处商业繁华区,街边人来人往,其中也不缺年轻情侣,但法兰西先生想象了半天,还是无论怎样都无法将美利坚的脸代入进去。

法兰西在内心感谢她是位淑女,意思是没有直接冲一杯咖啡泼在他们俩头上。

“你毁了我的约会。”他忍着想吐槽的欲望说道。

“因为你也毁了我的。”

“你也要约会?”于是法兰西吃惊出声,端到嘴边的咖啡又放了回去,“所以你买了那盒戒指?”

“猜得没错。”美利坚说,“我希望你快点把它还给我。”

“当然。我那时确实不知道是你的东西。”法兰西翻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正是美利坚找的那个,“我偶然看见韩国在把玩它,就用五百美元的价买了下来……请原谅我钱夹里只有这么多钱。”

五百美元?韩国那个该死的东西!美利坚感觉自己的肺要被气炸了。我他妈当初至少花了五万,那玩意儿还是个定制的,到头来被蠢货当成水钻?

那东西还是个法国奢侈货,懂行的艺术家自然是看出了它的成色,从而估算出实价,用他钱夹里全部的现金换这一小枚戒指都已经是惊天血赚了。

“无论如何,我都付了钱。”法兰西抱歉地笑笑,“我可以还给你,但总得回本一些吧?”

美利坚对意识体间的交际往来早习以为常:“你要多少钱?”

“别把我想得那么势利,亲爱的,我又不是英国人。但你要是把关于这枚戒指的小故事告诉我,我会很高兴的。”

好吧,好吧。这件糟心事的源头就是自己的丢三落四,再经由瓷的热心、韩的转卖和法的慧眼识物,最后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如果他能不花一美分的冤枉钱就把东西要回来,也算补救及时了。

“你想听什么?”他反问。

“说真的,美利坚,我很好奇赴你约会的那位女士是怎么想的。”

法兰西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而这句委婉发言的实际含义是“我建议那位女士去看眼科”——他能对上帝起誓,以往从未见过美利坚的任何约会对象能忍得了他超过三天还不跑。至于原因,一定是他过分恶劣和跋扈的性格,再往深处究,那就是家教差劲了。

想到这里,法国先生特别想趁机乳一回那家伙的爹,只可惜,那位教子无方的先生此刻并不在场。

“所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美利坚想要回答,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故事中难以直言的部分。因此他决定说谎,而纽约人机敏狡猾的毛病、吹牛夸口的陋习,还有盛行的装模作样,也全附到了灯塔先生的身上。

“呃,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花了两秒构思谎话,最后还是随便往街边一指,“就像那样的,对,那样的。”

法兰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街边站着的分明是一个女路人。棕色卷发,戴着女帽,在天气回暖的季节依然穿着保守的长裙,毛衣外套里是一件白衬衫。她在东张西望,看起来像在等什么人。

脸蛋是漂亮的,可这身材也太瘦了点……法兰西刚想这么回答,下一秒就看见一个小男孩从咖啡馆出来,拿着冰激凌跑向了那位女士。听到那声“mommy”的时候,他的表情犹如惊天霹雳。

“你?”法兰西僵硬地转过头来,“你的约会对象是个带小孩的?”

“……对。”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美利坚就后悔了,该死该死,鬼知道他随便乱指的路人会带个小孩!还他妈是个儿子!

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或者那位女士身上确实有什么独特的人格魅力吧。法兰西这么说服自己,结果再转过去的时候,看见又一个小孩从咖啡馆冒了出来——不,已经不能称他为小孩了,那孩子穿了件高中校服,捏着一杯拿铁走向之前那位女士,要不是他也喊了声母亲,法兰西真以为那个比他妈还高上一个头的小子是她男友。

“小孩还不止一个??”

“……我不清楚,应该是。”

此时此刻,法兰西先生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万分后悔。他不该建议那位女士去看眼科,而是建议面前的美国人去看脑科。

“天哪。”他瘫在椅背上喃喃道,“美利坚,你真是……”

“我怎么了?”

“你居然还想送她戒指,她不会收的!先不论她有没有离婚,你肯定会被她的孩子们赶出家门!”

“他……她敢不收?”美利坚下意识爆出了真心话,“而且为什么你会觉得她的孩子敢挑战我?”

这年轻人病得不轻,真是英吉利教出来的好儿子。法兰西在心里划十字,仿佛预见到一个幸福家庭被美国佬拆散摧毁的悲惨结局。

“事情还有挽回余地。”他徒劳地劝说,“你和你的约会对象应该还没……”

“早做过了。”美国人直截了当回答了他,“听说第一次很疼,之后就习惯了。”他突然想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那盒拆过的杜蕾斯,“缺了三片,两片是在我家用的,还有一片——我不记得了。”

他记得,但他不打算说。因为是在会议室里用的,就在那张他们每天开会的长桌上。完事后一个精神亢奋一个昏昏沉沉,就都把这东西忘在了那里,之后又不知道被哪个热心肠的好人收走交给了失物招领处,今天碰巧物归原主。

“忘了告诉你,我中午就把戒指送到专卖店去了。”

法兰西的面庞再次浮出笑容,他几分钟前还在犹豫是否要空手从美利坚口中套出八卦新闻,现在只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在铲奸除恶。亵渎神圣爱情的美国佬罪不容诛。

“店家告诉我它值五万美元,回收价四万。我把那家店从创建到现今的品牌史都背了一遍,他们很高兴于是又多给了我两千。”

“那家该死的店在哪?!”

“第五大道。”法兰西摊了摊手,“别那么生气,美利坚先生。你抢我卖给澳大利亚的潜艇订单那时候,不也是瞒着我吗。”

“嘿亲爱的,要是你的约会对象把你送的戒指也拿去卖,可怎么办呢?”

“那他的腰和屁/股就会遭大殃,我能保证他第二天哑着嗓子说话。”

美利坚说着走远了,桌上的咖啡都未曾动一口。法兰西叹息一声,为无法搭救某位可怜的女士感到难过。他掏出手机想给英吉利发信息,想用能想象到的一切恶评来控诉他儿子的无耻行径。但在输锁屏密码的时候,他突然回想起一些细节。

等等,美利坚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用了“他”而不是“她”?

那是个……男人??

该死的。法兰西先生终于反应过来了,或者说,百分百确定了。也就是在悟出真相的同时,他的沮丧全都一扫而空。他放弃发短信的念头,咔哒一声将手机重新锁屏。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法兰西看向天空,渐入傍晚的天际有鸽子飞过。但愿英国佬这一晚能好过——假的,但愿他不能。只是那枚戒指到底……

找不到了。

这是半小时后浑浑噩噩走在第五大道上的美利坚。这里是整个纽约最知名的购物区,品牌商店鳞次栉比,傍晚灯光逐渐点亮,但他的心情灰暗无比,就像要随机挑一家橱窗一枪打烂似的。

几分钟前他赶到那家专卖店,却发现附近围着黄黑色的警戒条。那家店的橱窗全碎了,马路上还有一大块血迹,正被环卫工辛苦地清扫着。警车和围观人群熙熙攘攘,他随手逮住一个路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如你所见,抢劫案。”路人总觉得这个金毛的表情有点吓人,但又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奢侈品店,珠宝柜,枪。劫匪还被警察打死两个。这又不奇怪。”

“不奇怪?这他妈可是在第五大道!”

“对啊。”路人感到困惑,“但第五大道不也在美国吗。”

“……说的也是。”

“算啦,先生。如果你是为了给女友挑戒指来的,还是改天吧。你瞧,这家店完全被砸空了。”

那枚戒指或许,不,是肯定葬身在这场劫案中了。这下他的五万美元和今晚的约定全打了水漂。

英吉利站在距他十几米的车站边,面朝马路。因角度关系他并没有看见美利坚,但他的举动也很奇怪。绅士将自己的风衣撩开一边,往内侧衣兜放进了什么东西。可惜这个小动作太不起眼,美利坚没有看清,等英吉利离开,他才慢慢转过身,看着那辆黄色计程车沿南街走了。那也是他家所在的方向,今晚的约定地点。

回去的路上他在搜网购渠道,这可是个困难的任务,因为那枚戒指实在太稀少了。幸运的是他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搜到了一个,全新无盒,价格被腰斩了一半,可惜挂着的是个二手货网站。

不过那枚旧戒指要是能找回来,不也是一件二手货甚至好几手货吗。就算英吉利嫌弃又怎样,他敢拒绝就硬给他戴上去。

他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转动钥匙推开家门。英吉利已经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回来了,平静地打了声招呼,又接着去看手里的工作文件了。

这不能怪他。因为美利坚约他那会儿声称的就是来“谈工作”,丝毫未提什么约会、戒指的事。只不过这份surprise现在成了空头支票,搞得他真像约了一场会谈一样。

“工作方面有什么问题吗,最近?”气氛太安静了显得奇怪,于是美利坚没话找话说。

“没有。”英吉利以为他真在问工作,完全是汇报的语气,“你安排下去的事情办好了,你那几个兄弟也都照做了。”

“很好。”

美利坚漫不经心地回应,坐到他旁边,在心里把今天见到的所有意识体都骂了一遍。“那些惹人厌的家伙们整天给我添麻烦。”他忿忿道。

“我帮你把那些负面消息散播出去了,不过俄罗斯和瓷好像并不在乎BBC的报道。”

“噢,谢了。”

“你怎么了。”英吉利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劲,美利坚整个人看上去相当沉闷,就像一颗泄了气的美式橄榄球。他往美国人的额头摸了一下,确信并没有发烧后,开始多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事让他不高兴了。

难道是因为前阵子那件事?绅士思索着。为了乌克兰的事,他和俄罗斯在瓷家的社交网络平台上争执,美利坚是因为这事不悦?因为没能成功让俄罗斯吃亏?可他们也没吵出个结果来啊。

“如果是因为俄罗斯的事,我……”

“和他没关系!拜托别提那些家伙了。”美利坚烦躁地说,“讲些新鲜事,英吉利,给我讲些有意思的。”

“韩国两小时前被俄瓷他们围殴了,消息发在群里。”

“……”

“我这里还有件事。”见他没反应,英吉利换了个话题。

“今天下午,第五大道那边出事了。被抢砸的那一家正好是法兰西的店,我那时恰巧就在附近,目睹那家店成了一堆碎玻璃。”

不,等等。美利坚听着觉得不对劲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不仅仅因为他猜到英国人会对法国店被抢感到幸灾乐祸。

“之后那两个劫匪被警察打成了蜂窝,东西溅落一地,一枚戒指就这么滚到我脚边,被我收进了风衣里。”英吉利继续陈述,甚至露出了一点老资本家的傲慢,将那枚戒指从衣服里拿了出来。

“是啊,这玩意儿真漂亮。”美利坚转而看向他,森森笑道,“一定很值钱。”

“两万五千美元。一个蠢货在我挂出售货信息的一刻钟后就付了账,我会在明天把它寄出去。”

“你要不要先看看那个蠢货的收件地址?”

英吉利没有立刻品读出这句话的意味,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然后表情凝固住了,慢慢转向始终盯着他的美利坚。

完了。

精明的假绅士能够算计一切,却不能未卜先知。

“噢……这可真是……意料之外。”英国人避重就轻,想要转移话题,或者从这幢房子逃走,现在,立刻。但美国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在狭窄的空间里困住了他。脊背撞上沙发的时候,英国人被压得皱眉闷哼一声,零星的挣扎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戒指被硬套上他的无名指,就像为一场即将发生的报复增添情趣。

“这事说来话长。”美利坚一脸笑意,那是一种令人不安的笑意,“但我忙了一整天,只有答应法兰西的那件事记得最清楚——”

他解开对方的外套纽扣,一颗颗,然后是衬衫和腰带。

如果你的约会对象把你送的戒指拿去卖……

该如何处置他?

*乳韩笑话:偷中国文化,以及韩式部队锅的起源据传是当年他们捡美军吃剩的火腿和午餐肉罐头煮出来的,还引以为傲觉得是他们的特色菜,都给老子狠狠的笑

自称恐瞳美利坚X自称恐瞳英吉利

美利坚和英吉利都说自己恐瞳。

瞳杏恋的瞳。

尽管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纷纷表示不信,但两个人口风很紧,依然这么宣称。

这个没有真诚,全是套路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澳大利亚愤而离席,决定想个办法让大哥和父亲坦诚真心。

但如果事情真能按照他设想好的道路来,才是奇了怪了。

1

澳大利亚愁眉不展。

尽管盎撒家没有正常人,但和他那装模作样的父亲、两面三刀的大哥、昏睡不醒的二哥以及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幼弟比起来,他算是相对来说比较正常的一个。

今天,他待在自己国家里,听着下...

今天,他待在自己国家里,听着下属汇报今年也没有人被蜘蛛咬伤,感到非常满意。自1979年以来,澳大利亚一直保持着没有人被蜘蛛咬死的记录。要知道,在他们这么一个兼具土地面积和自然风貌,各类动物昆虫满地跑的国度,想维持这样的0伤亡,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然而乐极生悲,意外总在惊喜之后降临。

下属汇报完工作却迟迟不肯离去,站在原地,态度扭捏。澳大利亚不明所以,抬头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祖国大人,我……我……”吭吭哧哧半天以后,下属涨红着脸,丢出一句惊人之语:“我喜欢你!”

啪擦。不久前父亲刚给的茶杯被澳大利亚失手打翻在地,茶杯落地的咔擦声不是被摔碎的声音,而是英吉利心碎的声音。澳大利亚抢救了一下茶杯,然后看着面前的这个普通人类,神情严肃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你们不是一样的存在,趁早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

“我知道,您和我们不一样,但这有什么关系?我想和您一直在一起,直到我生命的尽头。”下属斩钉截铁地说道,看样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坚定不移,“您只要告诉我答应,或者不答应,就可以了。”

澳大利亚闻言头痛不已:“这样吧,我先和我家人商量一下这件事,过几天再给你答复。”

“您的家人?您指的是……美利坚和英吉利先生?”下属一听到这个可就不困了,两眼瞪得溜圆,要知道,美利坚和英吉利的关系实在太过劲爆,他们这些下属每每跟随澳大利亚出入各大会议场所时,把那两人之间能看的和不能看的相处模式都挨个目睹了个遍,同僚之间,最津津乐道的也是世界灯塔和他的父亲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只是打个比方,实际上那两人之间的事,也就亿件可供谈资吧,是澳大利亚家的蜘蛛经过都要被拉过来听好几遍的程度。

“没错。”家里算得上“长辈”的人就这么两位,而且一个是曾经的第一,一个是现在的第一,不找他们俩商量还能找谁。这下属好歹是个男的,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

下属似乎是美利坚和英吉利的双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二人的c/p头子。听到澳大利亚说,要让美利坚和英吉利知道自己的事,喜形于色,离开的时候头一下撞到了门框上,瞬间鼓起老大一个包,还笑嘻嘻地回头对澳大利亚说,没事没事小场面。

不是哥们儿,你这不会是演的吧?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你实际只是打着喜欢我的幌子,想追求美利坚或者英吉利了!

他摇摇头,决定问问大哥和父亲对这件事的看法——

这是一个严肃的话题,暂且命名为:《郭佳如何正确地拒绝一个普通人类》。

2

澳大利亚首先来到了美利坚这里。

华盛顿的日头虽然不比纽约,但也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见到是同为盎撒血脉的澳大利亚到访,美利坚的下属很是熟稔地一路前行,替他推开了白宫的大门。

美利坚正在办公。澳大利亚没有立刻走近,站在原地托着下巴看了一会现在的美利坚。说真的,美利坚在自己家里处理事务的样子还是蛮有欺骗性的,和他在伦敦时懒散闲适、衣着休闲的样子完全不同。就像现在,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空气中仅有翻动书页和敲击屏幕的声音,这样的静寂,却饱含着千军万马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景。

今天的美利坚穿着漆黑的西装,只白色的衬衣领口解开了上面的两颗扣子,同样是黑色的领带翻出来,上面隐隐能看见精致的黑色暗纹。金色的项链被他拉了一点出来在领结之下,随着他处理公务的动作微微晃动着摄人的纯金辉光。

澳大利亚摸了摸下巴。黑与金,倒是很称他如今的煌煌威名与显赫地位。

“美国,澳大利亚来访。”

美利坚顿了一下,然后手上处理的速度加快,在又过了几分钟以后,他抬起头:“什么事?”

澳大利亚这才发现他鼻梁上也架了一副眼镜,不是墨镜,而是真正的眼镜,但这和父亲的金丝单片又有不同,美利坚的眼镜是平光的,几乎没有度数,但这副金框眼镜很好地隐藏了他不加收敛的侵略性,给他平添了几分衣冠琴狩的味道。

平时在伦敦,或者其他郭佳的心脏开会的时候,不同于那时在英吉利身边寸步不离的他,像一把刀,像一只兽,现在的美利坚,把自己隐藏进了人类的面具之下,只在眉眼间不时流露出一丝傲慢和躁动,这副金框眼镜一戴,还真是从北美土鳖暴发户成欧洲矜贵oldmoney*了。

跟美利坚没必要打太极,因为所有的意图和目的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强悍恐怖的力量,而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第一阴谋带师,其他人以为自己费尽心机酝酿了一盘大棋,实际上在美利坚眼里都是毛毛雨,连他玩剩下的都算不上。

澳大利亚很坦诚:“我被男下属告白了。大哥,我该怎么办?”

美利坚眉头扬了扬,单手撑了一下下巴。澳大利亚知道这是他憋笑的姿势,也不在意,他只想知道美利坚能给他提供什么建议,帮助他礼貌又不失客套地拒绝下属。

“你这个问题问对人了,虽然我既不是瞳,而且还恐瞳。”

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说这种谎话。澳大利亚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等待着美利坚接下来的话,一般来说,“虽然”说完之后,美利坚就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对我来说,如果那个人不是合我心意的人,一秒钟对我告白678次都没有用。”美利坚说,然后低头查看了一下一张新的账单,满意地点点头,“合我心意的具体标准是,英国人,浅金长发,皮肤白,身上香,嘴巴毒。”

“哦,忘了说,最重要的一点,和我血缘相同。”

你要不要直接说是英吉利啊?澳大利亚第二次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表面上依然谦恭有礼:“大哥,你好像忘了,我并不是想问你的择偶标准,我是问你怎么拒绝自己不喜欢,但是又还有利用价值人,就像我下属那样。”

“那有什么难的?你下属不是瞳么,那改天我带着英吉利去找你,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生活的有多么不幸福,他看到以后自然会知难而退,不再想着瞳杏练的事了。”

“有道理,应该可行。”澳大利亚点点头,看了一眼航班。他在离开家之前同时订了飞往华盛顿和伦敦的不同机票,现在从美利坚这里得到了解决方案,接下来,该去问问父亲了。

准备离开之前,他注意到美利坚还在看那张新送来的账单。澳大利亚忍了忍,终于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他问道:“大哥,这是你买什么东西的账单,值得你一看再看?”

“哦,这个啊,”美利坚说,“是我给英吉利定制的戒指,我还专门吩咐人在戒指上刻下了U.S.A的字母样式,我相信他一定会喜欢。”

“不,我觉得,父亲应该不会戴的。”如果没有你的名字缩写,也许英吉利还会考虑一下,毕竟他们俩生性一样,都喜欢金银珠宝,滚滚财富。这些东西不仅象征着金钱,更象征着雄厚的实力。

经/济/基/础决定美英爱情。最近父亲那里物价那么高,大哥不努力一点,恐怕要养不起了。

所幸大哥从不缺钱。

“他要是不戴,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听话。”美利坚笑了笑,阳光之下却是阴郁和病态,“如果他不戴,不管他逃到这个世界上哪一个角落,我都会找到他,捉住他,让他戴上烙有我姓名的戒指。”

真吓人。澳大利亚摇摇头,冲美利坚道别,走了出去。

3

伦敦今天也是满城飘雨,妖风阵阵。

等澳大利亚站到英吉利面前的时候,狼狈地像是刚从泰晤士河里捞出来一样。他坚持打伞的结果是,不仅伞骨在大风里咔嚓一声折断了,而且他还遭到了路人的鄙夷。

“快看,那里有一个澳大利亚的老实人,下雨天还打伞。”

那又怎样?至少我头发茂密,不需要刚过二十就担心自己发际线后移。澳大利亚心想,有什么可豪/哼的?我不和你们一样,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头发。

但是比起头发更需要保护和修理的似乎是他的雨伞。知道英吉利不喜欢看到别人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因此澳大利亚在推开白金汉宫的大门前已经把那把饱经风霜的破伞处理掉了。

“父亲。”

“嗯。”因为时差,英吉利刚刚睡醒不久,发音里带着一点鼻音,早餐还没用,牛角可颂还有奶缸放置在精致的瓷质托盘中。玫瑰,红茶和全脂牛奶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空气清新而湿润,终于慢慢抚平了澳大利亚在刚才外面的风雨里变得千疮百孔的内心。

“你怎么来了,是美利坚欺负你了,还是法兰西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和你置气?*”

“那倒没有。”澳大利亚很诚恳,“实际上,我是遇到了感情方面的问题。”

父亲,我在你眼里还需要长大啊。澳大利亚腹诽。

“没有,是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澳大利亚说,“但他是我很得力的下属,我又不想拒绝得太难看。父亲,我该怎么办?”

“傻孩子,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啊。顺带一提,我恐瞳”英吉利温和地说,“不过,找一个爱你的人比一个你爱的人更重要。如果你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喜欢你就足够了。”

“父亲,我不太明白。你能详细和我说说吗,最好举一些你自己的例子什么的。”你也恐瞳?这比跟别人说美利坚没有素食主义者还难以信服。

“留住我的人,必须要是最强的。”英吉利思忖着,慢慢开口,“个性最好和我不要完全一样,我不愿意每天照镜子。最好是桀骜难驯一些的,有自己的主见,年轻,身体好,我曾经是第一,他也要至少是现在的第一才行。”

你干脆报大哥大名算了,你们这对国际南瞳。澳大利亚第三次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该说不愧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果然大哥和父亲的相似性是最多的。

虽然个性不同,但是本质一样。

“……我没有这么苛刻的要求。”澳大利亚说,决定稍微逗一下不苟言笑的父亲,“而且第一只有一个不是吗?父亲,第一是你的,这种经历可不具有普遍性。”

英吉利微微一愣,转身的时候晃了一下神,侧腰撞上了桌角。他的面色立刻变得不好起来,倒抽一口气,澳大利亚立时注意到了,眼疾手快地走过去,扶住了英吉利。

“父亲,你还好吗,是腰不舒服吗,还不要我帮你看看?”

“……不用了。”英吉利闻言面色又白了几分,他有些难堪地咬了一下唇,“我坐一会就好了。”

开玩笑,怎么能让澳大利亚看到,美利坚前几天刚来过。只不过他这次似乎太狠了一些,以至于他走了已经好几天,自己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澳大利亚其实心知肚明。不过他在英吉利面前,依然表现得像一张乖乖牌一般,扶着英吉利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像小时候一样伏在他膝头,平日在外也是呼风唤雨的他,此时乖觉得像一只幼兽。

不过这副模样,也只是在英吉利和美利坚面前才会出现。

“那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了,感情方面,我懂得确实不多。”英吉利说,“美利坚怎么说?”

澳大利亚把美利坚告诉他的解决方案朝英吉利叙述了一遍,顺便跟他说了美利坚的“择偶标准”。

英国刚才还发白的肤色此时重新变得精彩起来。澳大利亚乐不可支,看到平时一本正经的英国绅士不同寻常的模样,确实有趣,不过大哥能比自己看到的更多就是了。他好心情地挥挥手,和英吉利道别,踏上了返程。

果然,父亲和大哥的经历每次都能给自己提供很多经验。

下次,就是让他们俩在下属面前展示父呲子啸的时候了,希望能成功劝退下属,从而让他也恐瞳。

Fin.

*oldmoney:老牌贵族,即真正的贵族和有钱人,反义词是newmoney,即新贵

*是美利坚欺负你了,还是法兰西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和你置气:澳大利亚本来预备从法买一艘合/前/婷,但半路被老美截胡了,法的巨额订单打了水漂,而且中间英也参与了,法气的取消了和英的会议,英:我们都定好了他单方面取消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属于是

隐藏结局:几日之后,美和英出现在了澳大利亚的下属面前……

*迟来的新年贺文,穷小子寻到富豪爹

*包含:一夜暴富,全员恶人,爽文,反转剧

*温馨提醒:拜金主义美国梦不可取,少做梦多干活

概要:自幼生活在纽约下城区的穷小子美利坚,梦想着某天能够一夜暴富。当他发现一个神秘的有钱男人正在暗中尾随自己时,他知道,自己毕生等待的机会来了。

美利坚抬起头来,意外地发现那个男人仍在偷窥自己。酒吧就快打烊了,除了酒保,整个大厅只剩下几个客人,大部分都是游民和无家可归的醉汉。那个陌生男人独自坐在最角落,不时往吧台投来一瞥。当他在演奏之余予以回瞪的时候,男人却又侧过头...

美利坚抬起头来,意外地发现那个男人仍在偷窥自己。酒吧就快打烊了,除了酒保,整个大厅只剩下几个客人,大部分都是游民和无家可归的醉汉。那个陌生男人独自坐在最角落,不时往吧台投来一瞥。当他在演奏之余予以回瞪的时候,男人却又侧过头去,像刻意回避他的目光。

你他妈最好收敛点。美利坚的表情就好像在这么说。因为上一个敢这么做的人就是个基佬,在鼓起勇气试图搭讪的时候被老子一拳揍断了鼻梁。

当那男人再一次瞥过来,又自欺欺人地避开他的眼神时,他终于忍不住了。美利坚放下吉他,揭穿了男人的小动作。

“你看够了没有?”他不耐烦地说,“有事找我就直接说,没有就滚蛋。”

他的问候对象戴着黑色礼帽和单片镜,还随身携带一根长柄手杖,看起来该死的有钱。美利坚感到牙齿发酸,像他这样的穷小子,只在新闻和电视剧里看过这种绅士形象的富佬,他们有的是机会寻欢作乐,他不知道这家伙是有多无聊,或者脑子缺根筋,才会大晚上冒着被抢劫的风险跑来这里。

然而这名被揭穿的绅士并没有尴尬地离开,而是把他的话当成了邀请。他起身走向吧台,美利坚等着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语句,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往这伪绅士脸上来一拳,但他只是点了点帽檐致歉。

“我无意冒犯。”他彬彬有礼地递上问候,口音带着一股伦敦上等人的优雅,“只是对你有点好奇。”

“英国佬?”美利坚瞥他一眼,“那你可以滚了,我不搞男同。”

绅士的完美微笑有一瞬间的凝固,他握紧手杖,还是压抑住了对这个没教养的年轻人的不悦。

“你可能有些误会。”他解释,“我已经结婚生子了。”

“哈?你这男同还出来搞婚外恋?”

老天,和这种满脑子只有黄色废料的野小子简直无法沟通。绅士深深吸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鄙视。他先是相当认真地强调自己性取向正常,然后思考了一会儿,告诉年轻人自己刚来美国不久,对千篇一律的城市景观感到无趣了,就会来这里坐坐,正好偶遇了弹吉他的美利坚。他对这个所谓的“招牌乐手”产生了一点兴趣,纯粹只是想搭几句话,又拉不下脸来打招呼,所以这些天一直暗中观察他。

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说可以叫他英吉利,对方没主动问,他也就没有透露姓氏。

美利坚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神在他身上瞟来瞟去,比起交谈内容更像对他那身昂贵的西服感兴趣。他没准正在估量这身名牌货的价钱。

“这么说,你是第一次来纽约的游客咯?”

“不完全是。”英吉利答道,他手指轻敲着桌面,似乎陷入了某段遥远的回忆,“很多年前我就来过一次,那时我还不到二十岁,甚至比你看起来还要年轻一点。”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着,轻飘飘地,从酒吧放远到窗外的街道。平民街区的夜晚看起来热闹又混乱,路上开始有男男女女游荡,几家只在夜里开放的店亮起招牌,充满诱惑意味的霓虹灯光一闪一闪。他还记得街对面的旅馆,那时它还是家刚开张的新店,二十年过去,如今连店牌都掉漆了。

“我从前来过这个地方,这次回来,也是想看看这里有什么变化。”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这破地方二十年来就没变过。”美利坚冷嘲道,“你知道他们管这儿叫什么吗,穷鬼、孤儿和瘾君子的乐园。”

“你没想过搬走?”

“怎么搬?”美利坚反问,觉得这个问题既愚蠢又好笑,“像你这样的富佬想搬来很容易,只需要破产就行,但我从出生就在这里,想搬走,我哪来的钱?”

“我才不信你们有钱人都是白手起家。”说到忿忿不平处,他随口开了个玩笑,“你有钱那肯定是因为你爹就有钱,如果哪天有一个富翁开着保时捷来对我说,‘嘿儿子!上车!’,我他妈就能搬走了。”

听到这句话,英吉利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住了。他慢慢把头转了回来,无声无息地盯着大放厥词的美利坚。就像所有幻想着能一夜暴富的年轻人,谈起这个话题,美利坚显得格外激动,仍在滔滔不绝地比划着他犹如天上掉馅饼的发财梦。他讲得太过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英国人眼中有晦暗一闪而过。

“想法不错。”沉默片刻后,英吉利才做出了一点反应,“所以,你的家人呢?”

“不在了。”

“到哪去了?”

美利坚刚想回答,但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抽动着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咬紧嘴唇,重新变得暴躁起来,英国人对他家庭状况的追问让他很不高兴。

“关你屁事。”他抛出一句脏话,“我劝你少管闲事,英国佬,别像个狗仔记者整天好奇别人家的八卦。”

他把吉他塞回琴盒,随手甩到肩上。与绅士这一晚的邂逅让他又烦躁又嫉妒,在他想要拔腿走人的前一刻,英吉利在身后喊住了他。

“等等。”英国人跟上来,从风衣兜里掏出钱夹。美国人的表情先是疑惑,看到那叠绿油油的钞票后,他的眼神滞住了。这个才和他认识半小时的男人毫不吝啬,取出其中一张,递到他手里。

“小费。”英吉利说,“我希望能知道你的名字。”

美利坚睁大眼睛,惊讶于这家伙居然把一百美元称作小费。不过这钱能赚白不赚,他立刻把钞票塞进口袋。出于一些难以启齿的经历,他本来只想说名字,犹豫片刻后,还是报出了全名。

“美利坚。”他说,“美利坚·盎撒(Ame·Ansa)。”

“那么期待我们下次见面。”绅士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盎撒先生。”

年轻人没再理他,径直离开了酒吧。期间他回了一次头,看到英吉利仍在透过玻璃窗望着他。美利坚快步拐过街角,确保自己已经离开那个男人的窥视范围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钞票。

他攥着看了很久,然后嗤笑一声,将那一百美元随手扔进风中。

这个男人很奇怪,言行举止分明透露出对穷人的轻蔑,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接近美利坚,询问他的生活和家庭状况。美利坚故意坑他,说想打听私人八卦就得付费,这家伙还真答应了,于是又用一百美元换来了美利坚的家庭住址。

果不其然,美国小子住的地方是一幢廉价公寓,离这里不远,每个月的工资刚好能交齐房租。英国人平静地聆听着,顺便还提了一句自己在伦敦的家,那些豪宅、花园和游泳池,听得穷小子浑身难受,别扭的表情就像吃了一大颗柠檬。

“哇噢,离婚了?”美利坚故意阴阳怪气,“那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有钱,那两个小孩活得已经比一大群同龄人都好了。”

“这话听起来酸溜溜的。”英吉利低沉地笑了,话锋一转,“你平时过得不好?”

又开始套话了。美利坚翻了个白眼,没心情再和狡猾的英国佬玩文字游戏。他有点后悔答应这份晚餐邀约了,然而英国人全额买单,让他被迫留在酒吧里,没法像第一次那样痛快地甩手走人。

但没人会和钱过不去,这点美利坚也承认。只需要陪那家伙聊一晚上的八卦,他就能捞到一顿免费晚餐。他这次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富人的傲慢,英吉利点餐根本不看菜单,而是摆了摆手,直接让女招待把最贵的套餐端一份上来。

就在他们瞎扯闲聊的同时,女招待上了菜。

妈的,没想到这最贵的玩意儿居然是个情侣套餐。女招待给他们弄了个极其暧昧的粉红色蜡烛,连甜品都是心形的,顶着一大坨玫瑰形状的奶油。英吉利握着餐叉的手指直打颤,仿佛看见了什么有悖人伦道德的窒息场面,美利坚估计也误解了什么,他当即表明态度,说不介意看在牛排和龙虾的份上陪他当一回男同。

“所以,你为什么总缠着我。”毫无用餐礼仪的野小子一边咀嚼食物一边说道,“你们这种有钱人干什么事一定有所企图。”

“你觉得呢?”

“因为我年轻,有腹肌,长得还比你帅。”普通却又自信的美国人相当认真地思索了好一会,得出结论,“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英国佬,你一定是想追求我。”

绅士忍了再忍,才没把手杖砸在他头上。

“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自言自语,“二十年前,就在街对面的旅馆里。”

大嚼特嚼的美利坚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在什么里?”

“没什么。”英吉利立刻转移了话题,“来聊聊你的事吧,你说你的家人……都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美利坚哼道。

“孤儿?单身汉?随你怎么想吧,反正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住在那套破公寓里,能活一天算一天。”

面对英国人执着的追问,他也懒得再藏着掖着,索性把自己的家庭背景都抖了出来。照美利坚的描述,他是个私生子,只见过母亲,就像这个地方的大多数底层小孩一样。那个女人没什么本事,最大的资本就是那张金发碧眼的漂亮脸蛋,以及吹嘘她年轻时谈过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当她怀上孩子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情人,她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凭婚姻实现阶级跨越,就算那男人不同意,勒索他一笔也行。

之后的故事发展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公子哥跑了,证实灰姑娘们的那点小心计在王子面前压根不值一提。但不甘心的女人还是留下了这对双胞胎儿子,幻想着也许那个男人哪天就想起她了,或者更狠心点,他后继无人,这样他就不得不回来找这两个私生子。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给孩子们都冠了那个男人的姓,即使后来她改嫁了,也不许他们改掉,仿佛这个姓就代表着财富,代表着他们将来某一天能够出人头地。

然而现实很残酷,富翁的儿子是富翁,而穷人的儿子还是穷人。美利坚和他的兄弟显然属于后面那种。他们的母亲后来改嫁给了一个小有资产的商人,但比起她贵族做派的旧情人还是太平庸了,女人对生活感到不满,为此经常怨天怨地,酗酒,甚至迁怒打骂两个孩子。

在这样的环境里,美利坚得到的家教几乎为零,逃学、斗殴、抢劫他都干过,还进过几次少管所。女人在三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去世,半张老照片,就是她留给儿子的全部“遗产”了。

照片是张合影,左半边是年轻时候的她,但另一半被撕掉了。

“有屁用,二十年了,我连那个公子哥的人影都没见着。”美利坚对着食物撒气,几刀下去把牛排割得乱七八糟,“去他妈的盎撒!每次听到有人叫我这个姓,我都觉得自己像个贴着名牌的水货。”

“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英吉利提炼出关键词,他没有对这个年轻人悲惨的身世表现出什么怜悯,只是显得若有所思,“那么,你的继父还在吗?”

“死了,同一场车祸。”美利坚发出一声冷笑,“那个老头子从小就不待见我们,早就立了遗嘱,他的财产无论如何也不会分我们一毛钱……也难怪,我们又不是他亲生的。”

“噢,所以这个家只剩下你和另外那个孩子了。”

英吉利喃喃自语,似乎对这个结果感到有些窃喜。这个男人看起来始终像在盘算着什么,到嘴上都变成了惺惺作态的关心。

“真是令人同情的遭遇。”他说,“之后发生了什么?”

美利坚告诉他,自己本来成绩就不好,磕磕绊绊把义务教育读到高中毕业,之后就没能力继续上学了,也没有哪个大学愿意收一个身负好几条违法记录的混小子。他的孪生弟弟更有出息一点,考到了国外的大学去,现在靠打工赚学费,美利坚手头宽裕的时候也会给他寄点钱。

不过最近也没多少闲钱可寄了,美利坚说他自身难保,他刚换新工作,弹吉他可赚不了多少,积蓄就快供不起冬天涨价的水电煤。

“这该死的生活快把我逼疯了。”饥饿的年轻人把免费晚餐一扫而光,毕竟下一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果问我有什么圣诞愿望,那一定是一夜暴富,比如中彩票,在院子里挖到黄金,或者……”

“你父亲回来找你?”

英吉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美利坚顿时愣了一下。

“开什么玩笑!”年轻人受到冒犯一般叫起来,仿佛那个男人的存在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要是真的在乎我们,早该回来了!我劝他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一拳就能把那副老骨头打散架!”

绅士垂下眼帘,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僵局。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情凝重起来。他道了声抱歉,说自己家里出了一些事,不得不提前告辞。临走前英国人付了全部的账,顺便留下了联系方式。

他没来得及等到对方回复,就匆匆推开店门离开了。美利坚盯着他的背影,脸色沉了下去。他看着那道身影搭乘一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才招了招手,喊来女招待把这一桌烂摊子收拾干净。

不过某些事情的发展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也许是关系亲密过头了,只要他们上街,别人就觉得他们是在约会,是百分百的男同。美利坚一改最初对他的反感态度,现在再有人把他们误会成情侣,他一概默认,甚至还有点骄傲。

这小子大概真的把英国人当成自己的追求者了。今天是圣诞夜,他们刚从市中心的烟花秀回来,英吉利送他回公寓,一路上至少拒绝了三次对方想牵自己手或者摸腰的小动作。美利坚自讨没趣地收手,对这个伪绅士的冷淡有些不满。

“别装了,愿意在一个陌生人身上花这么多钱,你除了对老子有意思还能是什么?”

英吉利想辩解些什么,但又因为一些原因说不出口。他咳嗽两声,总算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你变脸的速度快得令我惊讶。”他憋了半天,最后只能说,“之前你还对我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因为你有钱呗。”

“你很期待靠别人过上富裕生活?”英吉利玩味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你母亲的遭遇会让你明白爱慕虚荣的危险性。”

“怕什么,我他妈又不会……不对,我只当上面的,所以是你不会被搞怀孕。”

英吉利眼角抽搐,被这个混小子离奇的脑回路再次逼出一大串咳嗽。

“怎么,”美利坚贴近他,缓缓露出一个顽劣又狡猾的笑容,“你好像很担心我会骗走你的财产?”

这副表情不知为何令人不安,让他想起一个容貌相似的老熟人,绅士本能地往后退了退。“你还没有那个本事。”他说。

“听起来底气十足啊,”美利坚笑道,对有关金钱的话题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说起来,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家世呢,让我猜猜,你是什么大老板吗,总裁?富商?你有一百万英镑吗?”

“百万?”英吉利笑了。

“远不止这些。我有一个日进斗金的公司,除此之外,我的祖上还是贵族——这是在你们美国见不到的一个阶级,我的其中一个儿子会在将来继承爵位。”他停顿一下,嘴角垂落下去,从倨傲变为忧虑,“不过我现在碰上了一点小麻烦。”

“亏钱了?”

“不,比这更让人忧愁。”英吉利叹息,“我说过,我离婚了,现在一个继承人都没有。”

英吉利没有透露自己更年轻时的事,只从他二十岁继承家业后开始讲。为了利益,他和一个富裕家族联姻了,这段婚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可言,还在离异后带走了他的孩子。虽然两个小儿子都很听话,但选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做继承人,都会引来另一个家族的干涉。

前妻算准他没有其他继承人,对家产势在必得;再加上公司前阵子出了点财务问题,一群高管虎视眈眈,仿佛只要能把这个后继无人的老大拉下去,他们就有往上爬的机会。家主进退两难,无论走哪条路,他的家产都岌岌可危。

除非我找到另一个继承人。英吉利心想。

这听起来未免有点恶毒,但他还是希望……他的“继承人”最好是个没有任何其他家人的孤儿。

迎面一阵冷风打断了他的思路。夜里气温降得很快,他们马上就快走到公寓了。英吉利第一次来这样的底层居民区,他那身衣服太好了,吸引了好几个街上的无业游民,这些人始终在角落窥探着他们,像埋伏在黑暗里蠢蠢欲动的流浪狗。他们之中可能有人饿着肚子,或者刚在牌局或者大/麻上花光了钱。阶级的差距在这时分外明显,绅士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既想离这群穷人远点,又怕他们会扑上来抢劫。

美利坚没怎么在意这群人,或者说他早就见惯了。街道上坑坑洼洼,他一边走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子。

“我理解不了你们有钱人的烦恼。”他又开始酸溜溜地骂骂咧咧,“什么联姻,家产,乱七八糟的,和我这种没爹妈的自由人都没关系。”他抬起右脚,一颗小石子在地上弹了几下,孤零零滚进黑暗里。

“我的家人不是死了就是跑啦,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一个人过生日,一个人过圣诞节。”他啧了一声,“嘁,没想到今年居然是和你这家伙一起过的,凑合吧,至少比我一个人的时候——”

“我明天就要回国了。”

“什么,你要走了?”听到这话的美利坚焦急起来,“意思是我要告别这种好日子了?”

英吉利微微点头,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眼神就像嘲笑他终究掉进了拜金主义的陷阱。他打赌,这个年轻人今后再也无法忍受贫穷,或者回到住廉价公寓、啃垃圾食品的生活中去了。

这个结果,就是他想看到的。

“如果你想继续过这种生活,我可以帮你,也只有我可以帮你。”英吉利说道,路灯照下来,让他的半边笑脸像只瘦削又狡猾的老狐狸。他从衣兜掏出钱夹,想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递给美利坚。

“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他的后半句话没能说完,因为一道人影突然从角落窜出来,狠狠撞上他的身躯。这个流浪汉的偷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短短几秒内,他想要抢走英国人的钱夹,但对方不肯松手,于是恼羞成怒的劫匪一刀捅进了他的腹部。英吉利捂着伤口,一声不吭地跪下去,美利坚发出尖叫。

“喂!你他妈怎么敢——”

他的第一反应是先救人,想要伸手搀扶,但英国人只是看着劫匪逃跑的方向,几声喘息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

“钱夹。”他虚弱地说,“我的东西,拿回来……”

美利坚看了他一眼,为这个男人要钱不要命的样子感到不解。但没有犹豫太久,他咬了咬牙,还是听他的话追了上去。

双腿发软,血也越流越多,那混蛋大概刺得不浅。英吉利慢慢倒下去,昏厥过去之前,他好像看到美利坚追到一半就停住了。

然后掏出了枪,瞄准了劫匪的头。

「……你犯下了错误,就休想轻易逃走,亲爱的,你和你的百万英镑都被套牢了……哪怕我无法做到,他总有一天能夺走你的全部,全部!……」

英国人从噩梦中惊醒,再睁眼时已近凌晨。眼前的环境很陌生,他发誓自己这辈子没住过这么破的地方,墙纸剥落,床头柜已经积了灰,像很多年没打扫过,而他就躺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

伤口已经被缝合了,他费力地坐起身子,视线一转,就看到美利坚坐在床边,吸着一大杯可乐。

“哟,醒了?”他把半杯可乐递过来,“喝水不?”

“……不了。”绅士嫌弃地别过头去,“这是哪?”

“我家。”美利坚回答,“我给你找来的医生刚走,这地方经常发生这种事,抢劫啊,枪击案之类的,她一天能跑好几户,最熟的活儿就是缝针和取弹片,业绩多得跟战地医生似的。”

英吉利被逗笑了,一动就牵扯伤口,表情又痛苦起来。美利坚赶紧让他躺回去,英吉利想起最后他掏枪的场景,问那个劫匪怎么样了,美利坚含糊其辞,说自己打中了那家伙的腿,把他揍了一顿后拿回了钱夹。

这间公寓完全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美利坚说这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自从母亲死了,兄弟搬走,他每年都在这里一个人过圣诞节,谁也没想到今年变成了两个人。美国小子和英国绅士共处一室,场面极富戏剧性,用美利坚的话说,就好像在做梦,或者拍一部穷小子配大小姐的狗血言情剧一样。

绅士半闭的眼睑微微动了动,表示随意。于是年轻人抱起吉他,拨响了琴弦。

“I'mwishingonastar,

对着星星许下愿望,

Andtryingtobelieve,

并且尝试着去相信,

Thateventhoughit'sfar,

即使一切是多么遥远,

He'llfindmeChristmasEve.

他会在平安夜来寻找我。

IguessthatSanta'sbusy,

我猜圣诞老人一定是很忙,

Causehe'snevercomearound,

因为那个人从来没来到我的身边,

IthinkofhimwhenChristmascomestotown.”

可每当圣诞节来临的时候我都会想他。

他把嗓音压得低沉和缓,唱的时候看了英国人一眼,然后慢慢转过头去,他注视着床头的相框,里面就是母亲留的那半张照片。

“Ilistenallaround…

我听见他就在周围……

Andallthedreamsofchildren,

孩子们所有的梦想,

Oncelostwillallbefound,

曾经丢失的都将会被找回来,

That'sallIwantwhenChristmascomestotown.”

这就是我在圣诞节的愿望。

“嗯哼,果然小孩子的歌我也很拿手。”一曲终了,美利坚停止哼唱,但手指仍拨动着曲子,残余的旋律回荡在房间里。英吉利始终闭着眼睛,几句歌词让他睫毛微微颤抖。

“有件事我很好奇。”美利坚突然提了一句,“你的钱夹里到底有什么?宁愿挨刀子也要拿回来。”

“……很重要的东西。”

“比钱还重要?”

“你为什么不自己打开看看呢。”他嘶哑地说,“就在最内侧的夹层。”

美利坚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钱夹正好就在床头柜上,他拿了起来,翻到最内侧的夹层。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的瞳孔缩紧了。

夹层里只有一张照片。

不,是半张。

照片里是年轻时候的英吉利,正好能和他母亲留下的,凑成完整的一张。

照片边角签着他的全名,英吉利·盎撒(Brit·Ansa)

“你……?”

“……好吧,如果这么做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他低声说,“或许我该重新自我介绍。”

“我的本姓是盎撒,美利坚,我就是你的父亲。”

“你他妈回来做什么,哈?来炫耀,还是看我笑话?”美利坚破口大骂,“我们的出身,还有狗屎一样的童年,都是拜你所赐!”

“关于你和你兄弟的事,我很抱歉,但……”

“别狡辩了。”美利坚打断了他,“你回来找我,也只是因为你后继无人。”

现在终于轮到他要挟这个有钱人了。美利坚讽刺地咧开嘴角,他一改先前的活泼大男孩形象,强烈的报复心让他显得逆反又恶毒。

就像撕破外表露出了本性。

“想找我当继承人,如果我说不呢,你会不会绝后啊?那些觊觎你财产的人应该恨不得你哪天突然死掉吧?”

“先别急着拒绝。”英吉利说道,诚恳的语气像请求又像引诱,“这些天的经历还没让你明白?”

“金钱就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证。有了它们,你可以尽情挥霍,做你想做的事;除此之外,你还能成为上流社会的焦点,那些男爵、富商都争先恐后地来献殷勤,年轻姑娘们会为了吸引你的注意而彼此间争风吃醋。”

美利坚原本还想再骂些什么,听到这番话,他却哽住了。他沉默许久,就像在做一场激烈的心理斗争。如果他选择财富,就得向他记恨了二十年的父亲妥协;如果他选择尊严,就等同于放弃一切,继续在这间公寓里当那个穷小子。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孩子。”英吉利见他没反应,换了种更柔和的说法。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你希望能够搬离这里,我们可以回伦敦,回到那幢豪华的宅邸里去,一起过圣诞和新年……”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笑容,抛出了最后的诱惑,“如果你当了继承人,将来就会成为家主,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

“没错。”

美利坚盯着英吉利的脸,他品味着这句话,最后笑了一声。

他做出了决定。

「是的……我就要夺走他的全部了。」

今天是盎撒先生回国的日子。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接他去机场。英吉利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手里那张被美利坚粘好的照片。他的老朋友就在旁边,边开车边和他聊天。

“……我说你活得也太憋屈了,还好我不结婚,有生之年把钱都花在美食和艺术品上就好啦……喂,英国佬。”法兰西打了个响指,让他回过神来,“你真的打算让那小子继承家业?”

英吉利摩挲着照片褪色的边缘,他的神情不再像前一晚那样温和了,他嘴角动了动,而后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

“怎么可能。”他说,“那个美国穷鬼就是个私生子,毫无家教修养,又不好控制,我只用来解决燃眉之急罢了。”

“我就猜到,你大费周章不过是想诱拐一个傀儡。”法兰西哼笑,“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再找一个家族联姻,再生一个儿子。那个出身纯正、严格培养的男孩,才会是我真正的继承人。”

他拿起照片端详。照片里的女人长得很像美利坚,连虚荣的嘴脸都如出一辙;而男人微笑着,眼底透着二十年未变的势利与凉薄。

他“重要的宝物”已经完成了全部的使命。绅士冷笑一声,在点烟的同时,用打火机点燃了照片,随手丢到窗外。

照片被风吹远,在空中化作零落的灰烬。

他听到他们在聊钱,聊八卦,聊那个再也没出现过的英国绅士。他们以为这是个分手事件,美利坚告诉他们,那家伙回国了,自己明天也要辞职走了。同事们唏嘘不已,感叹阶级差异的恋情果然没有结局。

“那个英国人确实有钱。”聊到兴致处,酒保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但肯定比不上我们老大。我没见过那个人,但听说整条街都是他的,包括这一带的地下生意。”

“他还很年轻吧?”女招待说,“要是我能有机会见到本人该多好。”

“算了吧,那个男人狠得令人害怕,听说他那个有钱继父就是他弄死的,靠着那笔本钱做出的产业。”酒保擦着酒杯的手有些发抖,“为了那老头的财产也就罢了,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连母亲也要一起,整整两个人……”

“三个人。”美利坚纠正,“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他向他们告别,背上琴盒,推开酒吧的玻璃门。他朝反方向走,没有回那幢公寓,毕竟他很久以前就不住在那地方了。他困窘的童年就像一场噩梦,赐予了他野心和不择手段的狠毒。

当一个有钱人多好啊。他想。

当这个地方最有钱的人,可以在酒吧弹琴,可以随意丢弃根本瞧不起的一百美元,可以打穿一个流浪汉的头颅而不付出任何代价。他能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东西,除了某一样。

——他的父亲。

查到信息,安插眼线,干扰运营……继承危机。美利坚知道英吉利一定会回来找他的私生子,而他只需要背上吉他,坐上吧台,等待他的父亲推开店门。他们这些日子的相处就像一场演技,更像一场博弈。也许那个精明的男人仍在不怀好意,想把儿子当作傀儡,一个只为保住他百万英镑的工具。

但那又怎样?美利坚几乎要笑出声来。英吉利从允诺让他做继承人的那一刻起就输了。

因为那张轻薄又沉甸甸的机票就在他口袋里,只要他一到伦敦,就能里应外合,吞并他父亲的一切。如果英吉利不听话,就把他捆住,囚禁在宅邸里,或者用一些更“有趣”的手段来报复他,让他尝尝反抗或者耍坏心眼的惩罚……说实在的,在被迫扮演穷小子的这些天,他忍了很久,才没去碰英国佬的细腰和窄屁股。

英吉利对他说过,“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没错,所有的东西……

包括英吉利本人。

我会夺走他的全部。

美利坚露出笑容,怀着对新一年的期待,背吉他的小子哼起了歌,迎着光,走向城市繁华处。

*标题致敬:《百万英镑》马克·吐温,一个美国穷小子变成英国富豪的故事,部分情节略有参考

*歌曲:《WhenChristmasComesToTown》,美国圣诞金曲

*回礼彩蛋:成功人士谈如何成为富二代

*新的一年祝各位恭喜发财,空降富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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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eyou...

——Areyoureadyfortheparty,ladies

百思不得其解美利坚X你不要过来啊英吉利

美利坚怀疑自己产生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尽管他自信自己一米九大好男儿,潇洒恣意,顶天立地,但因为愈发严重的心理问题,使他不得不采取一些常规手段。

俗话说,早治疗,早见效。然而美利坚坚信,实践远比理论更有成效。

“我是不是有并啊?”

偌大的学生公寓studio里,美利坚长腿一伸,新一期的《VOGUE》被他扔到了一边,上面的封面赫然印着他自己站在非洲骆驼上威风凛凛的大头照,旁边还有一行显眼的烫金字体——

“沙漠甘露——年度最受瞩目新秀,天生的T台王者。”

然而“王者”此时看起来精神状况堪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对视一眼,......

然而“王者”此时看起来精神状况堪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对视一眼,本来想装作没听见,大哥有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放任不管没准儿比他们去提意见好的更快。然而新西兰还没来得及重新握住游戏的手柄,美利坚阴冷的气息就从他身后绕过来,大有不回答不作罢的趋势:

“我在问你们问题。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嗯?”

看样子是不能装聋作哑了。新西兰两眼一闭,摆出一幅视死如归、凛然就义的样子,回过头来,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大哥,说出你的故事。”

澳大利亚也给了美利坚一个鼓励的眼神,试图让他感受到盎撒最后的温暖,尽管不多。

“我怀疑我想那个英吉利。”

“嗨,我还以为什么呢。”新西兰满不在乎地说道,刚准备低头继续玩手中的游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你想那个父亲?”

他顿了顿:“然后最关键最可怕的是什么?我脑海里一直在浮现英吉利的脸!我盯着那几个超模满面春风的奉承脸,就觉得扬蔚,一直想着还不如换成英吉利来和我拍,他那冷淡不屑的眼神扫一眼我,我保准迅速进入状态。”

新西兰扭过头问澳大利亚:“你觉得大哥这种情况最多还能活几年?”

澳大利亚非常配合地说道:“最多一周。不能再多了,也不能再拖了。”

“不要。”然而得到的是美利坚斩钉截铁的答复,他才不要去看什么劳什子的大夫,小时候英吉利因为他把加拿大揍得下不来床强行把他送去了少管所,又请了专门的心理医生问诊,结果不出片刻,英吉利重新进去的时候,发现美利坚翘着二郎腿,不耐地掏着耳朵,而他对面那个号称全英第一的心理医生,正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地向美利坚忏悔自己的过错。

英吉利平静地接受了这魔幻的一幕,不如说他很早就已经确信自己的大儿子是个彻头彻尾的辨酞,没救了。于是他斯文有礼地走过去,用手杖轻轻敲了敲桌面,心理医生抽噎着恢复平静,夺门而出,没有收这对父子俩一个子儿。

“你来啦?”美利坚略微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眼神由刚才的冰冷漠然逐渐恢复高光,“你以后别给我找这些人了,还没等我说自己的事,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做过的糟心事儿全给我招了。”

英吉利看着他,没有说话。美利坚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他这么长久的注视了,他没有回避,直直地迎上英国人的眼睛,突然发现他眼中的绿,通透纯净,想日本为了讨好自己送来的缅甸玻璃种翡翠,和他阴暗反复、睚眦必较的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匹配。

他们都是天生的恶狼,仗着优良的皮囊恃靓行凶,实际骨子里早就爛/透/了。

英吉利说:“美利坚。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愿意和你说自己做过的错事,却没法开导你吗?”

“哦,为什么?”

“因为他们察觉到了,你是更大的【恶】。”英吉利说,“平时他们不敢对别人讲起的过错,在你面前,却可以毫无障碍地全盘托出。因为你比他们恶劣地多。和好人相处,人就会越变越好,和恶人相处,人就会趋向于恶。”

美利坚:“听不懂,说人话。”

“你和一个好人说你做过的坏事,好人会迷惑不解,痛斥你的行为,并且立刻和你断绝往来;你和一个坏人说你做过的坏事,坏人不仅不会觉得你做错了,反而还会因为你拙劣的手段,而不耐烦地狠狠嘲笑你。但是你在他们这能找到归属感,因为他们认为【恶】是合理的。”

美利坚歪着头看他,嘴角一咧,露出森森白牙:“那你觉得我是【恶】喽?”

英吉利点点头:“晚期。这是你骨子里的辨酞因子。”

美利坚低下头。片刻之后他重新抬头,把自己的墨镜摘下,脑后的金发拨了几缕到额前,遮住了他目光锐利的眼眸和轮廓。他扯了扯嘴角,将笑容的弧度调整到一个人畜无害的地步,然后微微眯起眼睛,凑到英吉利面前:“我明白了,父亲。你看我现在这样,还像坏人吗?”

英国人不喜欢过密的身体接触,即使是和自己的儿子。看到美利坚突然放大的脸,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是椅背后面就是墙壁,退无可退。他叹了一口气,稍稍别过脸避开美利坚在自己耳边和颈侧的灼热呼吸,说:“你现在就像个单纯的美国大男孩。”

“Excellent!”美利坚打了一个响指,站起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并不想让我搞什么无趣的改邪归正,而是让我不要把坏事做得太明显。我会看着收敛的,至少不会辱没盎撒家的名头。”

英吉利看着他,淡淡地说:“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美利坚很快学会了甩//郭和甲//祸(好孩子不要学)。

回忆结束。

美利坚没有搭理澳大利亚的建议,摔门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又是这样。”澳大利亚歇菜一样地坐下来,无奈地说:“他每次都会征询我们的意见,但又每次都不听取。所以他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这可能就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吧。”

新西兰沉吟着,拋出来两句东方的古话,“我能感受到大哥对我们的赤诚兄弟情,毕竟他还是会在乎我们的感受的。”

“算了吧。”澳大利亚说,“我只希望他不要在我们在家的时候那个父亲。”

新西兰拍拍他的肩膀:“你总会习惯的。我相信,这只是一个开始。”

那种事情不要啊——这么想着,澳大利亚掏出了耳机。

美利坚刚回到屋里,手机就弹出了一条新的推送消息。

他打开一看,是学校论坛的非官方评选,一个巨大而又醒目的标题:

——《最般配的学校职员》。

好似不似,第一名是法兰西和英吉利。

美利坚觉得自己的额角跳得生疼,他脱口而出一句优雅而文明的美国话,然后打开了网页,用不可名状的方法撤下了法兰西和英吉利的合照,换成了自己揽着英吉利。

整套流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啧,一点也不般配好吗。”

“美利坚不是英吉利先生的儿子吗?这……谁这么大胆,把这对供上来了?”

“不行不行,美利坚名声太大了,他一定会欺负英吉利先生的!”

*以上言论不代表678想法,请勿引申作者(敲重点)

“真没眼光。”美利坚冷冷地哼了一声,发现甚至有人给法兰西和英吉利取了一个“FE”的名字,他不屑地抬了抬嘴角,连续发送了好几个“双U(USA&UK)才是最六的。”

想着目前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给双U增加曝光率。于是美利坚联系了好几个自己在计算机系的学长,让他们帮忙一起助力双U的支持率。

4

充实的一天结束了。现在双U稳居评选榜第一。

美利坚懒懒地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拎起外套下楼,准备买瓶冰可乐。然而他走到楼下,抬眼一看,发现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建了一座新教堂,落日的余晖中,教堂的穹顶显得神圣而又庄严。纵使是没心没肺美利坚,也短暂地被这所教堂的神性震撼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快步走了过去。

吱呀一声,教堂中空无一人。但神父的祷告间还燃着烛火,于是美利坚在圣水池边净了净手,然后扯了一个十字架放进了神龛。

神父的脸在黑色的兜帽下,看不真切。

“孩子,说明你的来意吧。”

美利坚恍惚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但是他现在又饿又渴,并没有多想。

“我有最。”

“你有什么最?”

“呃,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兴向方面没有问题。但是我最近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除了学生,我还兼职模特,但我发现,只有想着他的脸,我才能迅速进入状态。”美利坚状似苦恼地说道。

神父沉默了很久。

美利坚以为他没有听清,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但神父还是没有说话。

美利坚对于他的无礼感到愤怒,他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打落了神父的兜帽。

那张在真实和幻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脸,这一次真真切切在面前。

“英吉利。”美利坚喃喃地念出他的名字,随即醒悟过来,咬牙切齿地反扣住他的手腕:“你怎么在这儿?故意看我的笑话?”

“纯属巧合。”英吉利别过头,有些不自在地想挣脱开美利坚牢牢扣着自己的手,但很显然不会成功。“来这所教堂担任神父,是大学教师的志愿服务之一。”

“哈,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吧?”美利坚气极反笑,他牵着英吉利的手把他拽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语气一转:“别说,这套神职人员的服制,穿在你身上格外有感觉。”

他抬起头。最后一抹余晖从高高的彩绘天窗中洒落,教堂正中央的圣像上,悲悯众人的神面上无悲无喜,一视同仁地怜爱苍生。然而就是在这样宁静又神圣的氛围之中,美利坚却产生了一些扭曲的念头。

他紧紧捏着英吉利的手腕,哑声道:“父亲,你要为刚才的欺骗弥补我。这是你的失职。”

英吉利抬头看着他,绿眼睛里罕见地有些迷茫:“……怎么弥补?”

美利坚说:“照我说的做。”

彩蛋:双U登上校园评比第一之后,学校炸开了锅……

”Boom“

*普设日常剧,双生子对调身份梗

*推荐诈骗BGM:Nevergonnagiveyouup

*包含:无厘头家庭喜剧,低道德且拙劣的演技,美加兄弟向和澳新CP向提及,全员伦理炸裂

概要:处在通缉逃亡途中的美利坚,为迷惑警方视线,在逃至伦敦后乔装打扮成了他孪生兄弟的模样,祈祷能够凭此骗取父亲的信任,顺利躲过难关。

“美,你抵达伦敦了吗?”

“美,我得...

“美,我得提醒你现在形势不妙,那些警察……”

“行了兄弟,这些话你说了不下十遍,‘求求你到了国外别再惹事’、‘上帝啊,你的通缉令在整个北美满天飞’!听着,我知道仍处在逃亡中不是什么好事,但说实在的,欧洲对我的搜捕还没严重到那种地步——唯一的风险是英吉利,那老家伙心机又势利,我可保不准他哪天会为了该死的悬赏金举报我。”

“可是,你能确保计划一定成功?”

路过咖啡馆的时候,他多留意了几眼。露天座位边有人在看报纸,也有人在聊近日的资讯。英语国家信息来往密切,在北美沸沸扬扬的事件在英国也热议。一个身负偷盗、抢劫、持枪伤人等多项罪名的国际罪犯,在他越狱的第二天,有关他出逃的消息就席卷整个美国。警方结合线索推断,这个在国内无处藏身的恶徒很可能跨国潜逃,没有语言交流障碍的英语国家则是首选。

通缉令在北美、英国和大洋洲依次发布。不过线索显示逃犯最有可能仍躲在北美,大概是觉得危险离自己尚远,伦敦人每当讨论起这个话题,依旧是轻飘飘的,口吻相比畏惧更像看戏。

“那家伙长什么样?”一个喝着咖啡的男路人问道。

“报纸上有刊登照片。”他的女伴指了指新闻头版,“二十出头的白人男性,金发蓝眼,有时戴着墨镜。”

“真够倒霉的,年龄对上了,而且我的脸也长这样。”路人嫌恶地说道,“希望那些警察不会因此找我麻烦。”

这对情侣叽叽喳喳,完全忽视了逃犯本人正在他们身边窥听全程。美利坚面色不善,他把口罩又往上推了推,以便遮住那张和通缉令相似至极的脸。

口罩其实是一份双重保险。自从他从客船货舱钻出来,离开码头,搭乘地铁来到伦敦市区,就从未被人发现端倪。美利坚一改从前的模样,他顶着一头红棕色卷发,再配上一顶河狸帽和皮毛风衣,样子就像美剧里中规中矩的好学生。他相信,看到他这副形象,论谁都不可能认出来这就是那个危险逃犯美利坚。

最好包括英吉利。

他咬了咬牙,想起几天前和加拿大商讨计划时的情景,他的孪生兄弟表现得担忧且焦虑。

「不是我想反驳你,但父亲毕竟是父亲。」加拿大试戴金色假发,顺便把那副墨镜也架上额头的时候叹道,「他那么了解我们,如果被发现可就糟透了……」

我不会让他发现的。美利坚暗暗地想,就像他回答加拿大的时候一样。

作为孪生兄弟,他和加拿大的容貌、声音和口音都相似,连DNA都是一样的,靠换装和演技玩一场偷梁换柱并不难:弟弟装成哥哥留在北美,故意混淆警方视线;哥哥则以弟弟的身份远走高飞,逃回老家避难。

一切筹备完毕后,美利坚钻上客船,成功逃往英国。

伦敦是个很好的落脚点,碰巧他们的父亲英吉利就住在这儿。盎撒原先是英国出了名的资本家族,走私逃税犯罪都没少干,敛够一笔数目可观的财产后,英吉利开始渐渐淡出事业,像个“正常的绅士”那样享受退休生活。四个儿子则被分别送往不同国家,其中一个还真弘扬家风搞出了一番大事业,然后转头就被警察丢进了监狱。

他的悬赏金屁股后面跟了五个零,随着时日,这个数字还在噌噌往上窜。

“可惜我现在是加拿大。”美利坚看着街边橱窗里自己的倒影,陌生的形象让他感到满意,“完美。”

镜像里的棕发青年仰了仰头,发出一阵与形象不符的狞笑。当有路人迎面走来的时候,这抹恶意的笑容立刻被收敛回去,美利坚眯了眯眼,重新回到乖巧青年的演技中,手插口袋,独自走向回家的路。

十分钟后他抵达盎撒家宅。狡猾的逃犯没有立刻敲门,而是将耳朵朝门口贴近,试图偷听屋里的动静。门内隐隐约约传出一阵男人说话的声音,美利坚把耳朵贴得更近,听出来这是有人在收看电视新闻。男主持人正在与警长交流,共同播报有关国际逃犯的讯息,除此之外还有那个令所有人心痒的高额悬赏金。

「警方认为他很可能逃往海外,」主持人说,「但又有人声称在多伦多目击到他,这相当可疑。」

「无论如何,提供确凿线索的人,将被给予50万美元的赏金。」警长补充。

真见鬼,恶名果然传到英国来了。

美利坚紧张地握紧拳头,等到屋里不再播报新闻,而是换了个频道的时候,他才敲响了大门。与此同时电视的声音戛然而止,换作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他知道英国人正在透过猫眼看他,这是谨慎的前任家主遗留下来的习惯。

他放松脸部肌肉,模仿着孪生兄弟日常的神态表情。

“父亲?”

这个称呼从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只感觉舌头发麻,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显得生疏。幸运的是对方没有起疑,大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门后。大概是富裕悠闲的生活过久了,绅士的容貌和多年前相比并未改变多少,他用手抬了抬礼帽,视线正对上美利坚故作冷静的脸。

就像早料到他会来,英吉利表现得很平淡,一双蓝眼睛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个远道而来的儿子两手空空,但那道凉冰冰的目光让美利坚觉得犹如置身安检,仿佛下一秒这英国人就会福尔摩斯上身,抓到他身上的什么违禁物品,啊不,破绽。

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后,英吉利才缓缓开口。

“加拿大。”英吉利唤出了那个名字,美利坚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兴许是看在这是盎撒家“最听话”的孩子的份上,和他交谈时,英吉利常年淡漠的嘴角都往上扬了扬,态度和对待他的孪生兄弟大相径庭。

“你这时候应该还在多伦多上大学。”他问,“怎么突然想到来拜访我?”

上个屁大学,老子自从校内斗殴喜提退学单,就靠零元购发家致富甩那群书呆子一条街了。美利坚在心里鄙夷十足,但脸上仍然波澜不惊。

“呃,想必您也听说了那件事。”美利坚压着声线,将孪生兄弟的语气演到极致,“是关于美利坚的,他这阵子在北美……”

“闯了大祸。”英吉利接过话,提起那个大儿子时明显变得嫌弃,“我早该料到的,那家伙从小就是个惹事精,一岁时为了抢奶瓶把你蹬出摇篮,五岁把我的茶叶塞满马桶,十岁地理考试交白卷,十五岁进拘留所,二十岁就是现在那副鬼样。”

我他妈怎么不记得??

然而英吉利好像把他诡异的沉默当成了默认。“我明白了,你是担心被你兄长的事波及。不用担心,我随时可以提供庇护。”

“想待多久都可以?”

“随你高兴,我亲爱的孩子。”

英吉利侧过身子让他进来。进屋时美利坚处处留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漏了馅。要知道他进门从来都是随手把外套往沙发一扔,如今却得装模作样地抖抖灰,再把帽子和风衣挂回衣架。面对和和气气的双标老爹,还得极显别扭地笑脸相迎。

这个男人独居得太久,似乎对“加拿大”的到访感到很欣慰。此时正值午后,退位的家主保留了下午茶的习惯。于是英吉利先生拿出茶具,理所应当地,邀请了这位冒牌加拿大共进茶点。

上帝啊!这第一轮挑战来得也太快了。美利坚心里直呼倒霉。礼仪?用茶规矩?那些玩意儿他早忘得比小学地理课本还干净,时至今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英国人这种事都要穷讲究,还不如跑到星巴克去买一个大号塑料杯对嘴喝。

英吉利很快打点好了一切。他特意铺了层新桌布,桌上摆着一壶热气腾腾的红茶,两个瓷杯,牛奶罐,还有调味品和砌得精致的糕点。然而美利坚毫无反应,茶水汩汩倒进杯盏里时,他只恨不得和他的兄弟连带着对调一下脑子。

英吉利取过一盘糕点,他配上茶水尝了尝,然后在上面撒了一层碎杏仁和糖霜。“怎么傻坐着?”他看到美利坚一动未动,抬眸笑了笑,“趁热试试味道。”

试试就逝世!美利坚咬紧嘴唇,努力憋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和糕点。说真的,他觉得英吉利要是看出他那几乎为零的用茶礼仪,自己大概真的要逝世了。

“怎么只吃蛋糕?”然而英吉利又流露出些许疑惑,“你肚子饿了?”

“啊哈哈……是啊,下了地铁就没吃过午饭。”

美利坚差点没被他这句话吓得噎死,他咳嗽两声,顺手拿过茶杯灌了几口,歪打正着把他烂到极致的用茶礼仪含混过去。英吉利略显诧异地瞧着他,样子就像想问你人还好吗,美利坚艰难地摆了摆手,表示无事发生。

靠,忘了加糖。美利坚痛苦面具,忍住没把舌头吐出来。

嘴里和心里的双倍苦不堪言——果然当初把老家伙的茶叶全倒进马桶是正义之举。

“希望你不是在北美待得太久,跟着美利坚学坏了。”英吉利又抿了一口茶,单片眼镜下的目光担忧地望着他,“他从前就是这副样子,一看到茶就跑,反倒对那种高热量的甜食和垃圾食品情有独钟。”

“这个,可能只是年轻人的普遍爱好?”

“但年轻人普遍都没他重。”

绅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餐刀似的把美利坚捅了个对穿。这身衣服毫无防御效果,直接让本人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美利坚的指甲狠狠抠着茶勺柄上的花纹,然而他亲爱的父亲就像完全没注意到,英吉利又加了一小勺糖,慢条斯理地搅拌着茶水。

“晚饭想吃什么?”他一脸温和,“以前你回来时总是主动下厨做枫糖馅饼,忙里忙外的。这次可以休息一下,由我来做饭。”

老家伙亲自下厨?

救命!美利坚无声哀嚎。我今晚现学怎么做枫糖馅饼还来得及吗?我就不该来伦敦,应该翻墙去墨西哥,偷渡去俄罗斯,去南极洲流浪去外太空捡垃圾,无论哪种都好过留在这被亲爹毒杀享年二十岁。

“美,你那边情况怎样?”

“你先说。”

“我现在上一次街至少能被举报三回,那些路人见到我就大叫‘救命,是美利坚!’,怕得就像一群抱头乱窜的老鼠,有人逃跑的时候连鞋子都掉了一只……真可怕!幸运的是警方确实被迷惑了,他们真的以为你跨越国界跑去了多伦多。”

“你过得可比我好,兄弟。”

“托你的福,我来的第一天英吉利就善心大发亲自下厨,操!我发誓那坨玩意儿比药店里什么强效泻药都管用。”他表情痛苦,评价英国人新菜品的语气就像劫后余生,“还有你,是不是以前来他家的时候都在主动包干家务?”

“抱歉,确实如此……”

“所以老家伙理所当然地使唤我做这做那!”美利坚大叫,“老天啊,我帮他干了整整四天的家务,四天!放在平时我早就躺沙发上喝着可乐看电视了!”

“早上好,小加。”英吉利关心地问,“没睡好?”

……连窜了四天稀,你说能好到哪去?

美利坚心里如此咒骂,脸上却依旧演技在线。“没事,父亲。”他含糊地笑了一下,“我刚回家,可能睡得不太习惯。”

“哦,那就好。”绅士再度把头低下,神态自若地翻着书,美利坚注意到他手里拿的是一本圣经。还不等他思考这老家伙又想做什么,英吉利已经朝他招手,呼唤他坐过来。

“我想起你们小时候的事。”英吉利说,“有时我也拿圣经当你们的睡前故事,瞧,你还记得这篇吗?”

美利坚往他手里的书扫了一眼:“呃,双生子的故事?”

“是的,当时我特意挑了这篇讲给你们俩听。”英吉利一边翻页一边回忆道,“一位父亲向上帝求子,得到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却从母腹起就争斗不停。等到父亲准备将家主之位和上帝的赐福传给大儿子之时,那个狡猾恶劣的小儿子,便装成兄长的样子骗过父亲,盗取了家业和赐福。”

说到这里,绅士挑了挑眉毛,既像庆幸这种事没有发生在自家,又像对故事中的小儿子表示鄙薄。

“而我,永远不会把你们搞混。”

美利坚被这个眼神看得浑身发毛,要不是他爹没认出来,他真以为这段话是在内涵自己。当英吉利问他是否还记得小时候听过这个故事时,他艰难地想了半天,只记得那会儿听他爹讲圣经无聊到倒头就睡,要么就是那故事里父亲给儿子“传位赐福”的过程,鬼知道基督徒脑子里在想什么,赐福的方式居然是儿子找父亲啵嘴。

“我对你的记忆力很放心,小加。至于美利坚……”英吉利不屑地说,“我敢打赌他只记得这故事里儿子和父亲亲嘴那段。”

知子莫若父。如果要描述美利坚先生现在的心情,那就是憎恨自己顶着这身打扮,忍了整整四天没法教训英国佬一顿,各种地点各种花样的。

“好了,早读结束后我们就该办正事了。”英吉利啪地一声把书合上,“做好准备吧,我的孩子。”

“什么?”

“好久不见,父亲!早高峰的伦敦地铁可真是——”澳大利亚扭头看见一位兄长也在家里,惊讶之余也打了声招呼,“加?”

“是我,早上好。”

“我懂了,你也是害怕大哥才来的,他做的那些事在整个北美都传疯了!”澳大利亚继续隔空输出,“我有时候也不太理解大哥的脑子,但他真的很酷。”

“哈哈……是啊。”

美利坚生硬地点了点头,对他挤出一个加式笑容。最小的儿子新西兰没有参与闲谈,只是静静盯着他们,观察了片刻后似乎若有所思,但也没说话,又换回那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跟进了客厅。

父亲给孩子们准备了早餐。

虽然英吉利做正餐的水平很致命,但这顿英式早餐准备得还算丰盛。面包上抹了花生酱,另外一个碟子里盛着培根、香肠和茄汁焗豆,渗出散发食物香气的油水。两个饥饿的弟弟在一旁进食吞咽,作为“最听话的孩子”,冒牌的加拿大先生还得模仿正主的样子给父亲沏茶,客客气气地父慈子孝。这让美利坚窝了一肚子火,不仅毫无食欲,连闻到食物的味道都觉得反胃。

他始终怀疑,自己被这几天的“父爱”折磨出了失眠、焦虑症或者肠胃病。

早餐结束,在帮着英吉利收拾完桌子后,美利坚只感到身心俱疲。他刚想回房间躺一会儿,却被两个弟弟拦住去路。直接赶走他们不像加拿大的风格,于是他强打起一点精神,问他们还有什么事。

“加,我知道你是这个家最稳重的……”不知怎的澳大利亚显得有点紧张,他快速环顾四周,确保父亲不在场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我们瞒了这事很久,一直没敢对父亲说。”他瞥了一眼新西兰,“现在是个好机会,况且你正好在家,是不是可以帮忙劝劝父亲?”

“劝什么?”美利坚心里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劝他同意我和新西兰交往。”

“???”

美利坚大受震撼,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开什么玩笑,你们俩是兄弟,亲生的!”

“那有什么关系?”澳大利亚反驳,“大哥还和父亲搞在一起,比起他们,我们根本算不了什么。”

“等下,这事我明明只告诉了……”美利坚后知后觉地改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你告诉我们的吗,加?”澳大利亚露出困惑的表情,“有一次搞派对的时候大哥不在,你抽叶子又抽多了,意识恍惚的时候就说漏了嘴——大哥在追求父亲,还追成功了,暂住你家的时候天天在隔壁卧室发出奇怪声音,‘疼’、‘快住手’、‘daddy你可真冷淡’啊什么的。”

“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事?!”

“呃,那场派对上的人都听见了,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他们还可以回校和更多人说。”澳大利亚掰着手指头数数,“我们的交际圈子几乎没人不知道。”他得出结论,“除了大哥和父亲本人。”

兄友弟恭。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描述,美利坚只感到两眼一黑。他甚至猜到不出几周,他的通缉令罪名上又会多添一条恋父癖,不仅有期徒刑翻倍,还震撼警局和无辜群众一万年。

“总之,这事你要瞒好,要是被大哥发现是你泄密可就惨了。”澳大利亚诚恳建议,“所以你想好怎么……加,加?你还好吗?”

看到摇摇欲坠的兄长时,澳大利亚感到事态不太对劲,而一旁的新西兰反应更快,他两步跨上前,在某人的头和地板亲密接触之前扶住了他。

这家伙的身子怎么这么沉,新西兰皱了皱眉,怀疑他可怜的兄长大概是枫糖馅饼吃多了。

“……我发誓我们什么都没做,父亲!可能只是提到了有关大哥的事,可怜的加拿大就吓成这样……”

知觉渐渐恢复时,美利坚感到头疼欲裂,耳边却隐约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

“很奇怪。”这是新西兰在说话。

“知道了,你们都先出去。”

男孩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英吉利将卧室门关上,看到美利坚正挣扎着坐起身来。病号努力睁开眼睛,随后脖子一仰,又疲惫不堪地瘫回了靠枕。

他摸了摸昏沉的脑袋,触感仍是那头红棕色假发。谢天谢地,那个该死的秘密没在他晕过去的时候暴露,即使他也不知道凭自己的精神状态还能保持伪装多久。

“现在感觉怎样?”英吉利坐到床边,给他倒了一杯水。美利坚没力气答话,又或是懒得去答话,多天的失眠、肠胃遭殃和提心吊胆的演技已让他心力交瘁。基督在上,假如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再玩什么双胞胎诈骗了。

“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英吉利说,“这么多天不用硬撑。”

他伸手抚平年轻人凌乱的头发,说话时的语气平静且温和,就像对一个宠爱的孩子报以关切。但隔着一层假身份,美利坚并不能从中感受到多少宽慰。

利益?虚伪的表白和温情?

就连此刻受到的关心,都是建立在那个假身份上。

英吉利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在想什么?”他试探地问道,“你看起来有话想说。”

“您对那个人是怎么看的,父亲。”美利坚哑着嗓子,还是用兄弟的语气回答了他,“关于美利坚。”

“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只是好奇。”美利坚恹恹地说,“我想知道,如果拿我与他相比,会是怎样的结果。”

“没有可比性,亲爱的。”英吉利认真地摇了摇头,“众多孩子之中,你是我最信赖的那个,而他是最出色的那个,盎撒的家主和继承者,同样也是——”

——我的爱人。

伴随这个答复,他俯下身去,想要整理对方额前的碎发,但年轻人先他一步做出反应。美利坚伸手握住他的下颌,与他唇齿相触。就像圣经中赐福的父子,他吮吸着父亲温热的双唇,感受到对方也主动触碰上他的舌尖,接吻时溢出几声轻微的喘息。他有些惊讶,因为这个吻绵长、热烈,和他们从前交往的任何时候都如此相似,以至于某一刻甚至让他忘记自己置身伪装之中。

美利坚终于松开手,紧盯着他似笑非笑:“知道吗,父亲,如果美利坚他也能获得这种待遇,我想他肯定会为此高兴。”

“这话听上去带着酸味。”英吉利笑道,“对了,美利坚刚才给我发了短信,说北美那边已经安排人手摆平这事,风头很快就会过去。你可以安心回去了。”

看来北美那边事态趋向好转。不知道加拿大给英吉利发短信时是怎样绞尽脑汁模仿自己语气的,但确实是好消息一件。

天色已晚,他决定明早动身启程。于是英吉利收回杯子,关灯,和他道了晚安。

见年轻人翻身闭上眼睛,英吉利起身离开了卧室。关上房门前,他靠着门扉静静站了一会儿,看着黑暗中那个身影进入梦乡,他才放心下来,用低沉的声音念出那个名字。

“做个好梦。”他露出一丝微笑,“……美利坚。”

是啊,逃犯先生自以为藏得隐蔽,却又明显得可笑。从他第一天敲门到访,自己就注意到了。能够两手空空不带任何行李就出国投奔父亲的人,排除所有可能,就只能是那个身负通缉、偷渡而来的长子。

他没有戳穿对方漏洞百出的演技,这是让家庭霸主吃瘪的好机会,诈骗一个诈骗犯让他感到有趣。

只是那位年轻又轻率的家主,或许并没有留意自己曾说的那句话——

我永远不会把你们搞混,永远。

绅士轻笑一声,将房门缓缓合拢。而他并没有看到,当他走后,在陷入黑暗的房间中,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向门口睁开了眼睛。

*美和加的立绘具体长啥样,详见我的设定合集,换头后违和感指数max(犯欠小加和乖孩子米粒煎

*回礼彩蛋是正文后续,阿美回到北美后发生的缺德事,啧,纯爱是不可能纯爱的,这辈子不可能的

堆个法法的稿,喜欢画一些美女()

顺便目前不接啦,不用再问我了噢

*前传2

*边境设定补全,反派个人前传

*预警:生化病毒,阴暗环境及血腥暴力场景,角色三观不正

人物关系图

[图片]主要角色:

金、狄、夏、海姬、蜜姬(西方)

羌、伊、沃、霍、傀姬(边境)

鼎(东方)翎(花原)

玻、鹿姬(林岭)

傀茵夫人今晚要招待几位客人。

她将餐桌擦了一遍,打算煮水泡茶,思考过后还是换上了三只玻璃酒杯。她换上新衣服,黑色的那套,然后在桌角的空花瓶里添上了两朵玫瑰。

敲门声响起的同时,她放下了手里的梳妆镜。冷冽...

敲门声响起的同时,她放下了手里的梳妆镜。冷冽的空气迅速灌进屋内,她忙着迎客人进门,不停晃动的烛光在门扉闭合的那瞬再度沉寂下去。

她的客人将雨伞收拢,他大概在寒风里走了很久,白色雾气随开口升腾而起。

“晚上好,傀茵。”

羌卡跨进屋内,直接在桌边坐下。傀茵从橱柜顶层取来一瓶葡萄酒。

这个男人会喜欢的。她想。这是她的独门配方,酒液殷红粘稠,唯一的缺点是放久了容易腐坏凝固。

“晚上好,羌卡。”她顶开酒瓶,“我该感谢神明吗,泡在实验室里的大科学家居然懂得赴约守时。”

“霍尔没来?”

“那家伙还在路上。”傀茵笑道,“比起我,你更想看到他那张鬼脸?”

羌卡扬了扬眉,没有回答。他那双骇人的红眼珠直对着她的脸。

他始终觉得傀茵看上去也像那些可以被称为“不幸”的女人中的一员。而她与高级舞厅里的那些女人更像,出身不好,但貌美并且懂一些基本礼仪,在人前看不出任何粗鄙或贫穷的影子。

这些“交际花”们都抱着同一个梦想,那就是离开老家,又或出人头地。

傀茵说过她不适合这里,早在他们刚认识那时就说过无数次。彼时的她还是从战争废墟里诞生的「污染」怪物。可以说,这个女人在边境很受欢迎,也仅仅只在边境而已。

傀茵夫人渴望更多的鲜花和聚光灯,自从听说西方出了位艺术明星,她便对自己在边境的生活感到不满了。时至今日,她仍怀着年少时不切实际的幻想。最近西方正大张旗鼓地举行统治者的八百岁生日庆典,让她憧憬却也心生妒忌。

“你难不成还抱着你的明星梦,蟒蛇夫人?”

“当然,亲爱的。”

“是吗,我以为你早习惯了原来的生活呢。”羌卡扳着手指计数,机械关节发出声响,“你会结婚,无所谓是和人类还是怪物,然后吃掉那几任丈夫。”

他笑了起来,敬了她一杯。

“说到这个,我得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他说,“想想我们初见的时候,你故意在一群舞女里穿黑裙子,想要把我骗回家吃了。”

“别那么死脑筋,羌卡。为了目的,揣测别人的喜好也是生存之道。”傀茵端起酒杯,抿酒时在杯沿留下一个红色唇印,“何况在边境这鬼地方——”她拖长笑音,“婚姻就像个笑话。”

“所以说家庭也一样,可笑至极。”

“家庭……你还没放下过去的事?”傀茵撑着脑袋倚在桌旁,黑色指甲闪闪发亮,“你得知道,没有哪个女孩喜欢在约会时听别人絮絮叨叨讲他的……”她瞥了他一眼,“家庭。”

她没有把话说得很绝,羌卡嗤了一声,换了个话题。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给你改名的事,‘傀茵’,这个词的意思是蚁巢里的蚁后。”

他蹲在地上看蚁群,逃窜的昆虫像凌乱的斑点。男孩丢掉树枝,用脚踩灭最后一丝火星。蚁巢被烧得漆黑,攒聚成团的工蚁保护着蚁王和蚁后,他从袖管里放出一只蜘蛛,捕食者一跃而下,螯肢砍向他的猎物。

羌卡蹲在院子里玩游戏,托「医术」一家的福他能在火灾后被照顾收留。男孩披着长斗篷,宠物蜘蛛顺着手臂爬回袖管里,他面无表情,盯着脚边的蚁巢坍塌烧毁。

蚁群包围成一团,最外层的工蚁纷纷焦黑脱落。蚁后已经不再动弹,但蚁王还活着,硕大的身形能够让人一眼辨出。

羌卡把它挑了出来,推到草丛里放走。

“去吧。”他说,“你可是蚁王。”

他把剩下的工蚁踩死,这种动物濒临死亡也不会发出声音,让他感受到无比快活。这时一颗石头打在了他的背上,这似乎是种司空见惯的场景,他连头都没回一下,在他人眼里过于呆板的反应照常在院子里掀起一阵孩童的大笑。羌卡站了起来,他听出那是「医术」家大儿子的声音。

“嘿,蜘蛛小杂种!”长蚁喊道。

接着是小儿子的声音,同样尖锐刺耳。

“悠着点,兄弟。”幼蚁的语气比他的兄长收敛那么一点儿,“医生禁止我们欺负这小子,别再被他逮个正着。”

“嘿,杂种,告诉我,院子里的焦糊味是怎么回事?既然喜欢放火,当初那场火灾是不是也是你的杰作?”

羌卡朝他转过那张丑陋的脸。他睁着两颗浑浊的灰眼珠,烧伤最重的地方在下颌部分,让他牙龈外露,张口时极易牵扯嘴边的缝线。

他原来戴过一阵口罩,是养父给他的,发现露出这张脸能够更好地恶心到那两个小孩后就摘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愤怒时的面容足够扭曲,至少能让他们多做一整晚的噩梦。

蚂蚁家的长蚁仍在喋喋不休。

“还记得吗,这小子的爹长得也一样丑,像畸形人似的,他们的四肢……”

一只捕鸟蛛猛地扔在长蚁的头上,他惊恐地大喊一声,胡乱地在脸上乱挠乱抓。就像某种血统压制,羌卡的小宠物吓得那两个男孩乱作一团,他幸灾乐祸地旁观着这场报复,「医术」的儿子们一把将蜘蛛扔进草丛,对来自「科技」之子的挑衅气急败坏。

“怎么样?”羌卡扯动嘴角挑衅,另外两人清晰地听到他还骂了一句“畜生”,就像人类看待牲畜,或者食物链高层的动物看待可供撕咬的猎物。

“别以为医生会一直罩着你。”长蚁啐道,“要不是那个把你丢了的老蜘蛛从前就和他认识,我们家根本懒得看你一眼。”

时至今日,蚂蚁的两个儿子仍对父亲收留这个弃儿的决定大为不满。他们一家是西方边缘地区的原住民,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被驱逐流亡至此的「科技」。他们象征「医术」的父亲还曾为那时伤病缠身的蜘蛛看诊。

羌卡觉得这没起到什么帮助,记忆中的老蜘蛛还是那副治不好的衰样,每次从诊所回来,都表现得很疲惫,有几次还倒在家里。他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已经糟糕透顶,谁知后面还跟着更大的厄运。

人们都说西方和边境的关系犹如母亲和连着脐带的畸形胎儿,很快,受西方影响,这座边缘城镇也迎来了战后瘟疫,以及,紧接而来的火灾。

火。他想。令人厌恶的东西。

火光总让他联想到「财富」,那个把他们全家驱逐出境的仇人,可恨的纵火者。蔓延的瘟疫因火灾祛除,大火一月不灭,最远烧到西方与边境的交界。在那场灾祸中,羌卡被他的亲生父亲抛弃在废墟里。之后他们谁都再未见到过那只老蜘蛛,孑身一人的幼蛛被老相识一家收留。

拜其象征所赐,他的养父靠医术救了他的命。即使被毁的容貌无法复原,弃儿也觉得这已经足够。

蚂蚁,医术,大自然的清洁工。

这个新家庭的构成,就像蚁王,和三只工蚁。

养父的名字长且奇怪,好像叫“柳叶刀”,还是“手术刀”,要么就是他都记错了。「医术」和他冷若冰霜的父亲很不一样,那只蚂蚁是个脾气温和的黑发男人,年轻时曾在西方谋得过名义上的爵位,如今在这里也是地位颇高的私人医生。因此,无论是他的孩子们还是外人,都习惯称呼他为“医生”。

由一个好脾气的父亲主持家庭是幸运的,同样也是不幸的。医生对他们非常纵容,可他有两个亲生孩子,当第三只“工蚁”进了这个家,原先竞争激烈的兄弟俩立刻站到统一战线。羌卡比他们年龄大,原形身材也大一圈,蚂蚁们不怎么敢单打独斗,通常合作对养子实施围追堵截。

医生告诫过他们别再这么做,但对溺爱惯了的亲生孩子来说无非是耳旁风。

羌卡和刻板印象中那些忍气吞声的养子不同。不知更早以前经历过什么,这个男孩拥有比同龄孩子更坏的脾性,经历过火灾后更容易歇斯底里。也许是因为从前过惯了独生子生活,羌卡似乎很讨厌与“兄弟”共享任何东西,他经常阴沉沉的,转头就可能变脸,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这副样子经常被蚂蚁孩子们嘲讽为神经质发作。

“神明啊,宽恕这个小杂种吧!我们家大费心思养活你,你居然还留着那身被你父亲惯出来的烂脾气,整天和我们作对?”

“是的,这个自私鬼。”幼蚁连连点头,附和着他的兄长,“就不怕医生哪天也受不了赶他出去。”

羌卡从斗篷里伸出右臂,机械绷紧时发出摩擦,像街头小子斗殴威慑前展示的肌肉。

“你们说得对。”他完全不在乎这些威胁,作势要教训他们,“大不了被再丢一次。”

他翘起关节,如同金属尖刺,五根锋利的手指反着光。蜘蛛畸形的手臂逼得蚂蚁们连连后退,正好撞进身后男人的胸怀。

“发生了什么事?”偶然路过院子的医生问道。

孩子们抓住机会,向他状告“恶劣的养子”正在欺凌他们。医生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然后让他们到别的地方去玩,招手示意幼蛛过来。

于是羌卡走了过去,他看起来还是很生气,嘴边的缝线也裂开了,即使他不张嘴,透过几乎烧没了的嘴唇也能清晰看见两排牙齿。能面不改色地直视他这张脸的人,医生是唯一一个。羌卡调整了两下神情,希望能在他面前表现得顺眼一些,即使这在大体上起不到什么改观。

“希望您不会介意。”羌卡说,“但那两个小孩是在攻击我的血统。”

“冷静些,羌卡。”医生俯下身去,摸着男孩凌乱的灰黑色短发,“我为你感到担忧。”

“放心,我还算不上毁容后就不能控制自己的疯子。”

“你不必为了那个人这么做。”医生低声叹息,“是他给了你生命,但同样也是他抛弃了你。”

听到那个名字,男孩抽了抽嘴角。

“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能做您的孩子,医生。关于那只老蜘蛛的事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了,能被这个家收留,我感觉很好……好极了。”

“那么答应我,今后别和那两个孩子起冲突。”

羌卡抬眸向上看着男人,要是没看见医生的眼睛,没看见医生脸上能很快平息家里任何事端的平静表情,他或许还能为这一天的倒霉事而怄气一整晚。没受过多少礼仪教育的男孩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在男人面前回应得礼貌,考虑许久后索性放弃。

“好吧。”他勉强答道,“如果这么做让您高兴的话。”

“乖孩子。”医生露出微笑,牵起他的手。

“到我的诊所来,我帮你修补脸上的缝线。”

医生端着托盘出来时,他完成了最后一步,将手缩回了斗篷。

他曾花钱买过一本很厚的百科书,只将某一页翻得页纸折皱:蚂蚁的口器呈咀嚼式,形似铁钳,上颚发达坚硬,具有强大的咬合力,能够轻易搬运、碾碎又或撕开食物。

城镇临近湖区,也是附近孩童们的游玩场地。羌卡坐在一棵树下,读了一会书,然后完善他的新发明。多亏科技本就畸形的四肢,他用螺丝刀轻易拧断了两截指骨,使得手指可以夸张弯折。再安装上一些零件,他改造过后的右手就像一根大号铁钳。想要恢复原状也很简单,触动某个开关,所有零件都能快速拆卸下来。

边境难得有一日晴天,闷热的风鼓动树林,湖面上波光粼粼。他守在林荫里,远远望见一个男孩向湖岸走来,肩上扛着一根鱼竿。是医生的其中一个孩子,年长的那只,羌卡懒得记他的名字,只管他叫长蚁。羌卡记得医生给这孩子安排了家庭教师,他这时应该在诊所,想必是逃了课才能溜出来在这放风。

男孩在去码头的路上看到了羌卡。实际上他更像故意堵在路当中,在男孩面前摘了口罩,露出可怖的下半张脸和裸在皮肤外的牙齿。男孩停下脚步,原先快活吹口哨的模样收了回去。

“早上好,小蚂蚁。”羌卡说道,他将书本合拢,从树下站起来。

他们之间大大小小的纷争早就有无数次,虽然父亲和兄弟都不在场,男孩碍于面子并没有退缩,只以为会迎来又一场言语或肢体冲突。

“你在这里做什么,杂种。”

“和你一样,等我的鱼上钩。”羌卡阴冷地盯着他,头颅微微向一侧歪了歪,让男孩觉得他的脖子里仿佛也有一串机械关节。

“谁教的你偷窥跟踪别人,你老爹吗?要我说,你们这窝蜘蛛可真是恶心到家了。”

男孩吐露的恶劣语句划过他的耳膜,那个名字几乎让他感到窒息。

“滚开!除非你想和我在这打一场。”长蚁用力推了幼蛛一把,“然后我会告诉医生,把你扫地出门,你他妈才不配做我们的兄弟。”

他想要挥动鱼竿砸羌卡的头,羌卡牢牢抓住鱼钩,右手抬起挥向男孩的腹部。

“但你很像我的兄弟。”

男孩的尖叫声回荡树林,锋利的尖钳刺穿了肚子,他想要捂住伤口,但羌卡拔出右手时连带出了一截粘稠的肠子。男孩跪倒在地,羌卡绕到他身后,在他背上又砍了一刀,飞溅的鲜血淋在泥土和树桩上。

流失的体力让男孩无法变回原形,他试图逃跑,羌卡接下来的两刀砍断了他的双腿,把他拖到树桩边,叉开的铁钳卡在他的脖子上。被父亲溺爱太久的蚂蚁第一次感到心惊胆颤,羌卡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假如那种龇牙咧嘴的扭曲表情也能称之为笑容的话。

“你确实很像我的兄弟,”他重复,“很像。”

羌卡猛地收拢手指,金属巨大的咬合力瞬间夹断了肉体之躯。滚烫的红血飞溅出来,娴熟得就像早有经验,他抱着那颗坠落到怀中的脑袋,将皮肉剔除头骨后,开始分解处理剩余部分。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气味,让他想到市场上陈列的生肉,还有童年时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胃部翻涌上强烈的食欲,他忍住了想要直接扑上去撕咬的欲望,只用手就将皮肉和骨头一块块分离,如同剥一条新鲜死鱼。

处理完男孩的左半身后他歇息了一会,没有生火,而是一片片将身边垒成一座小丘的红色鲜肉咀嚼吞咽干净。

如果条件允许,他很想把另一半也吃掉,不过这些东西留着还有更大的用处。

“蠢工蚁。”

他啐道,把鱼竿和连皮带肉的骨架丢入湖中。

医生等在诊所里。羌卡站在门外,在做足了几次深呼吸后拉开门栓。他进去的时候碰巧迎上几个走出来的警察,医生刚结束和他们的交谈,面色很难看,在他身边是这个家族剩下的小儿子,男孩一直在哭,兄长的惨状把他吓得失魂落魄。

尸骨两天前被打捞上岸,放置在诊所后面的防腐室,一根鱼竿被警察当作证物拿走了。羌卡闻出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像腐烂的鱼,还是条被啃了一半的鱼。见到他的那刻,幼蚁发出一声尖叫,他拉住父亲的衣角,不断乱喊着“凶手”、“骗子”之类的话,羌卡翻了个白眼,猜到这孩子肯定把这番话也对警察说了一通。

医生的大儿子横遭不测,这事在镇上被传得人心惶惶。警局的调查多半无用,因为家属们比那些人类多知道一条线索。

——只有怪物,才能轻易杀死怪物。

“我刚去过警局。”羌卡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们说这事和我没关系,让我早点回家。”

“等着瞧吧,他们会查出来是你做的!”

“随你怎么说。”羌卡冷笑,“但最好别被他们发现凶手是你。”

“安静!”医生发话了,他很少这么严肃,面对这两个争执不下的孩子,他很快看向仍在抹泪的那一位。

“回屋去。”他叫出了幼蚁的名字,“没有我的允许,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你不准出来。”

男孩惊讶地抬头,似乎不敢相信父亲做出这样的决策。他握紧拳头,临走前狠狠剜了羌卡一眼,如果目光能够杀人,那他的眼神就像利刃那样能划开人的心脏。羌卡用磨牙的动作回以讽刺,两排丑陋的牙齿咯咯作响。

“医生,警局让我带话给你,说在尸骨上发现了——”

“铁钳的痕迹。”医生打断了他,“你忘了吗,我也是医生,从看到尸骨的那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他又望了一眼后门,确信另一个孩子走远了,才将语气放缓下来。“但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铁钳?何况那孩子一半的身体都被……”

都被剥下来吃了。

这是警察,还有人类都不可能猜得到的事情。

羌卡安静地站在原地。他能从这个男人的声音里听出悲伤,为那个孩子的死,还有“铁钳撕裂状伤口”的罪证。如果要还原凶器的样子,那就像一只蚂蚁的口器被放大了几百倍。医生没有明说,但提到食人,还有巨型蚂蚁,他肯定能想到是谁。

“我不明白那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医生悲哀又疲惫地摇着头,“也许我该反思我的教育方式,是我以前对他们太纵容,还是对年龄大的孩子显得偏袒?”

“您什么都没做错,医生,是他们辜负了您。”

羌卡说这话的时候异常冷静。他想要说服自己,但无论怎样也难以与养父共情。他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要对一个小孩的死亡大悲大戚。被医生抱在怀中的时候他想起了往昔的另一些记忆,另一个灰蒙蒙的男人。

他仍记得那些幼蛛一个个死去的模样,他们的父亲从不举办葬礼,只会将尸体扯开,其他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更像进行着一场欢喜的宴席。

“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羌卡。因为你是独生子,没有经历过兄弟相争。”

“是的。”幼蛛撇开头,换了个话题,“您打算怎么处理后面的事?”

医生慢慢松开了怀抱。“我希望你为那孩子保密。”他说,“我只剩下这么一个……”他没有说下去,但羌卡知道那个卡在他喉咙里的词是什么。

亲生孩子。他垂下嘴角,似乎早有预料到计划的疏漏。事实的确如此,换了一个家庭,他的故技重施不再完全管用。

蜘蛛当不了医术怪物最重视的孩子。

因为那些蚂蚁才是蚁王的子嗣,背负着能够壮大甚至继承「象征」的潜力,说到底,和街上随便捡来的、无论养出多大感情都无法继承的外人小孩不同。

即便那孩子“吃了他的兄弟”。

“我尊重您的选择,但我不想留在危险的工蚁身边。”羌卡自嘲地笑了笑,“单论这副身体,我也有十五岁了。”

医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在这个地方,十五岁的人类小孩已算成年,如果父母不愿续养,小孩就只能搬走,独立工作或者结婚生子。

“当然,这是你的自由。”医生低声说道,“请你记得回来,我的诊所永远向你敞开。”

他端详着幼蛛的脸,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疤痕。过去在这孩子身上留下的痕迹扭曲蜿蜒。即使久远得快要忘记,从废墟中救出这孩子的一幕仍像发生在昨天。

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科技之子……他切除掉坏死的肌肉,一针针缝上了那些裂口。烧伤带来了后遗症,从那以后,这孩子还要定期在诊所接受体检,医术在这个年代尚有局限,这些治疗大多是放血抽血。

男人的眼神暗了暗,缓缓放开了手。

“如果你想念这个家,请随时来见我。”

幼蛛感觉自己被抛弃了,这是第二次。许多年后他回想起离开那个家之后的日子,他混迹人群,当过药剂师、技工、抢劫犯和囚徒,作为前两个身份时还去见过养父,后来再也没脸回去。夜深人静时它们重现在梦里,他思念他的蚁王,也记得那间诊所,试管,药剂,还有银光闪闪的抽血工具。

私人诊所开在黑市,收入的大头是药品和非法手术。受童年影响,羌卡对医术不感兴趣却算得上精通。

一个多世纪前他搬到这里,深入边境,远离熟悉的交界城镇和湖区。因越狱而被通缉的日子里,他穷困潦倒,幸好从蚂蚁家庭学到的那点知识尚未忘记。他那时就逃到这里,认识了一个刚吃掉自己人类丈夫的女怪物,她想故技重施,却很不幸被他识破。

他威胁要吃了她,在她提出赔偿后,占有了一个帮手和她亡夫的诊所。那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擅长为他招揽生意,就是一心二用,经常偷回舞厅,在工作结束后一溜烟跑得没影。

今天她招来了一个新客人,黑发男人没有带伞,头发和外套淌着雨水,他醉醺醺的,一手掀开诊所隐秘的门帘。

“你们还收不收人。”男人直截了当问,摇摇晃晃靠上桌台,“那女人说这儿缺一位医生。”

烂摊子。羌卡扫了他的正牌助手一眼,蟒蛇夫人朝他笑了一下,身影消失在门边。羌卡在口罩后磨了磨牙,希望她不是故意找来这么个人纠缠自己方便她下班。

“不。”

“别开玩笑了。”男人依旧纠缠,对着他喷酒气。

“我活到现在,还从没见过哪间诊所只靠一个人打理,就连我那个‘医术天才’的父亲都要小孩帮忙。”他摇头晃脑地想了一阵,“但他再天才也救不活他早夭的大儿子,搞再多研究有什么用,是吧?”

羌卡戴着手套,本来在收拾橱柜里的器具,听到这句话,他的背影停住了。

“噢,所以,”他背对着男人,幽幽说道,“您又为什么想来这里找一份工作?”

他把手套往上拉了一点,确保能够完全遮住他的那些机械手指。

“有多久?”

“比你们能想象到的久得多,就好像过去了一百年,两百年。”

不知是酒力还是情绪激动驱使,男人说话时浑身抖得厉害。

“自从那事发生后,老头子对我越来越疏远,我前些年终于和他闹掰了,自己搬了过来。”他终于道出此行目的,“我的积蓄上个月花完了,还欠了酒馆里的一个混蛋两百镰钱,该死的,他说什么都不允许我赊账!”

“这么说,这个家的祸根就是您那个早夭的兄长了,他是怎么去世的?”

“他是被那个家伙杀的,我敢保证!”男人激动地捶着桌面,“那小子是我们家的养子,他早就看我们不顺眼,要不是我足够警惕,他一定想把我也除掉!”

“您有没有想过,他没下手不是觉得您警惕,而是如果杀了您,这个家的孩子只剩他一个。”

羌卡声音低沉,他缓缓转过身来,脸朝着男人,显露出一种可怕的平静。

“——这样的话,就摆明了他是凶手,不是吗?”

他拉下口罩,被遮盖的畸形下颌瞬间暴露在外。在男人还没来得及吓跑的间隙里,羌卡扑了上去,抓着他的头发撞向地面。他绷直手指,细长的指尖刺破手套穿了出来,他把幼蚁摁在地上,男人惨叫着往前爬,爬到一半又被拖回去,像一只在蛛网上徒劳挣扎的猎物。

他一脚踢上蜘蛛的下颌,羌卡带血吐出一颗断齿,两对义肢破出脊背,将蚂蚁钉在地上,羌卡抬起右手,用力给了老仇人恶狠狠的一拳。

“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男人大声叫道,“你还活着,羌卡!该死的蜘蛛小杂种!”

“你哥哥死前也说过这话。”

“你果然把他吃了,你还想吃了谁?我,你父亲,还是我父亲?”

“那老蜘蛛是个人渣,但侮辱你父亲,你还不配。”

“我为什么不配?”男人挣扎着咒骂,“他做的好事可比我当一个醉鬼更甚,那老蚂蚁研究的病毒……”

“病毒!”男人再次重复,他想到什么,表情慢慢变得讥讽。

“你不知道?老蚂蚁研究这东西有好几个世纪了,他从前收留你,为你治病,就是想抽你的血供我们一家喝,还有制作成病毒的基底。”

“骗子!”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全家只有你不知道。”

羌卡捂住耳朵,从未如此希望自己的手指能够戳聋耳膜;幼蚁被钉在地面,那张嘴仍在不停翕动。

看到养子临近崩溃的模样,他发出狂笑声,恶毒地泄出最后一个秘密。

“记得你父亲最后陪伴你的日子吗,他去诊所见我父亲,不是去治病,而是去放血。老蚂蚁和他说了,如果他敢拒绝,我们就吃了你,再把他的行踪告诉西方人。”

他大笑起来,口中不断涌出红血。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你父亲弱成那副样子,即使挖断手指也搬不动那些废墟了吗?这是老家伙们都没告诉你的事情!”

幼蛛沉重地喘息着,幼蚁想要趁机扭动身躯,然而羌卡突然尖叫一声,疯狂抓扯自己的头发。

他高高举起右手,幼蚁睁着眼睛,看到一道金属冷光像沉重的铁锤,划过弧线,狠狠砸向自己的鼻梁。羌卡压在他身上,张开嘴,用牙撕咬被砸开的肉浆。

医生坐在桌边读报,他的发色已经褪浅,细微的皱纹浮在眼角。他看见了客人,合上报纸,从椅子上起身迎接。

“您需要什么?”

羌卡从衣襟里掏出一个信封,没有拆开,只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我是你儿子的同事,他搬去了另一个城市,托我将这封信带过来。”羌卡说,“我看不太懂,但好像有关你的某项研究。”

“他研究出了新的东西?”

“噢,太令我感动了。”医生抚着胸口叹道,“他果然还记得这个家。”

然后医术怪物抬起头,像年轻时一样,向每一个人报以那丝标志性的温和微笑。

“他还需要从我这里再取一些钱吗?”医生请求,“如果您不介意,请代我将这些东西一并带回给他。”

羌卡低垂的眼睫动了动,毫无征兆地,他感到一丝倦怠与饥饿。

“他说更想要你的试剂。”

他看着医生转过身去翻找橱柜的某一层,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脱去右手的手套。那里是他打磨改装过的五根手指,形状就像锋利的铁钳。

“再见,父亲,我要向着地狱去了。”

他兑现了养父的请求,将碎骨抛进湖中,夺走了钱箱和试剂。他踏上回边境的路途,科技在新生之城冉冉升起,蒸汽驱动的列车代替了马车和步行。他出了车站,一路打听那个人的消息,在两个月后找到一幢房子。他在雨夜偷偷潜入庭院,透过窗台往里看,灰发蜘蛛正在照顾染了风寒的幼子,似乎察觉到什么,他在喂药的间隙偶然抬眸。

阴雨连绵的窗外空无一人。

他觉得自己已经赴向地狱,并在此遇见了另一个人。彼时他正处于研究的瓶颈,诊所冷清许久,意料之外的访客敲响了他的门扉。那个棕发男人孤零零的,像片漂泊不定的枯叶,一副夸张的口罩同样覆盖着口鼻。

羌卡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而那副所谓的口罩竟是一圈绷带。

不过他早已放弃了作为医生的身份。他整理着试管,直截了当拒绝了这个病人。

“你误会了。”男人说,“我是来这里找一个朋友。”

“谁?”

“一只可怜的小蚂蚁,他貌似欠了我一些东西。”

蜘蛛擦拭试管的动作停顿下来,冷森森地抬起眼睛。

“我试着去找他的父亲,发现他也不见了。”男人从斗篷里拿出一张薄纸,遗漏现场的罪证重现眼前,“他们的故居被清理得很干净,但我还是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你是想要那两百镰钱,还是要命?”凶手咬牙切齿。

“我要你实现这个目标。”男人抬了抬眉毛,让绷带上的尖牙利齿更加骇人,“假如你真的能像这张纸上写的,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毁掉现在这个。”

“你这个怪胎到底想说什么?”

羌卡皱起眉,在男人慢吞吞摘掉那圈绷带的同时,试管从他手里滑落摔碎在地面。

那是一张令人诧异的脸,比烧伤更甚,男人的口鼻完全失去了皮肉,露出一圈骨骼,就像被什么大型野兽啃噬过。

“我经历过很多事,每一件都让我平等且长久地憎恶着那两个国家。”男人摘去绷带,毁坏的面容根本看不出表情,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光秃秃的牙龈。

“我在漫长的旅途中曾经有过一个家庭,有过身为人类的妻儿,我每隔几个月才能探望他们一次……直到最后一次,我在东西战争结束后回到那里,却只见到两座荒废的墓碑。”

“所以?”

“一伙难民抢劫了他们,有东方人也有西方人,所谓的国籍和种族,在共同的利益面前丢弃得相当容易。那些家伙和他们发动战争的‘神明’如出一辙,一样的恶毒,一样的令人作呕。”

“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被亲人背叛后的教训。”男人紧盯着他,说话时牵扯嘴角,丑陋的面容不住抽搐。他跛着畸形的左腿走上前来,一步步,激动让他浑身颤抖。

“我听说过你和你父亲的故事,「科技」,你我相似的经历让我感同身受。”他说得圆滑又诚恳,“我曾失去过一个本该拥有未来的孩子,而现在,我对你的未来满怀期待。”

机遇怪物伸出一只手,向他发出邀请。

“我可以帮助你,亲爱的先生。”霍尔低笑道。

“——成为‘蚁王’。”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傀茵说道,她黑色的指甲轻敲着桌面,一杯红酒已然见底。她的男伴不以为然地抖着腿,在病毒作用下,那些丑陋的伤疤和牙龈都消失了,他灰黑色的头发彻底变成纯黑,猩红色的瞳仁就像染上了某种眼病。

“篡夺了那些家伙的病毒研究,改进后注进了自己体内,你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培养皿。”

“说真的,我并不是很羡慕那玩意的红眼睛。”

“等你真的感染后,会喜欢上它的。就像霍尔那个家伙始终期待的那样。”

“别把外人当亲人,亲爱的,你知道他献殷勤只是为了你的病毒。”

他从座位起身,傀茵眨了眨眼睛,询问不告而别的上司准备去哪。

“不准备等你的朋友了?”

羌卡在门边停下脚步,从衣襟里取出一支针管,无数病原在殷红的试剂中汩汩流动。鲜艳的颜色与他的瞳眸相配,如同地狱中滚沸的熔火。

“帮我转告霍尔,就说我有更重要的事。”羌卡答道,“我要回家了。”他停顿一下,“久别的家。”

他跨出店门,边境的雨幕昏暗迷蒙,他的身影像趋暗的蚁虫,朝路灯褪淡的反方向离去。他走得很快,很轻盈,因为幼蛛已不再迷失,他隐入夜色,踏上归巢的土地。

*该世界观中确定为反派阵营的四位角色为傀→霍→伊→羌(后两位能够合体,还要再多打一场boss战)实力和击败顺序同上,全部与病毒有关,第五位也是最后一位反派boss与他们不是一个阵营

*彩蛋是后爹医生的头

*毒:用犊代替

“美利坚……还有,英吉利?”

分别坐在两张椅子上的两个男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目光如阴暗游移的毒蛇一般,紧紧地盯着进入问讯室的年轻警官。这位警官的大名他们是听说过的,年纪不大,却凭着出色的判断力一路斩获数起疑难大案,因此早早地就坐到了美国这间县级监狱最高的交椅上。

但是……

美利坚和英吉利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等几秒之后,警官看向他们的时候,两个人表现得疲惫而又憔悴,仿佛刚才那双冰蓝和碧绿眼睛里流淌的阴毒,都是错觉。

警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二人。

这里是加利福尼亚州,受犊品影响最严重的州之一。...

这里是加利福尼亚州,受犊品影响最严重的州之一。上周圣佩雷罗港一艘装满犊品的货轮本来正要被警方截获,然而前一晚,货轮却发生了爆炸,不仅上面的犊品一丝不剩,数人死亡,这艘货轮上的一亿美元也不翼而飞。

美国受犊品荼毒已久。尽管警方乃至政府高官五十年来都一直呼吁对犊贩应当处以死刑,然而收效甚微,黑色的产业早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发展成了庞大的黑色帝国,利益链条环环相扣,每个节点牢不可破,浸透了鲜血和罪恶。传言这个国家最大的犊枭是一位代号“都铎”的男人,身份终年隐藏在迷雾中,把控着五十州大大小小的输送线路,他的势力根深蒂固,美国每年消耗上亿吨犊品,“都铎”甚至一天就能赚几千万美金,数名政府高级官员早已和他勾搭上,基于利益共享为都铎保驾护航,因此别说弄清楚都铎的真实身份,就是靠近他的手下,都难如登天。

然而这位年轻的警官不这么想。都铎再强,也是凡人。是凡人就一定会有弱点,有弱点就一定可以加以利用。他已经决定赌上自己的一生去亲手抓获都铎。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对都铎深恶痛绝,尽管传言那个男人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随之开始流传的还有他十年如一日的不老容颜,种种怪谈数不胜数,但是警官心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却从未有一天熄灭。因为他在幼时,曾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亲人是如何在犊品的腐蚀下,倾家荡产,一点点变成活着的行尸走肉,直至完全丧失对生活的热情。

到时候,全美国的人都要高看他。名利金钱,香车宝马,纷至沓来。尽管他并不在乎——亲手捉拿到都铎,已经成为了他活着的唯一信念,对于都铎的深切憎恨,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化成了他在这人世间生存的唯一动力。

尚且年轻的警官没有意识到,这其实很危险。当你生命的全部意义只来自于一个人时,这种极端的感情很容易发生一些预料之外的转变。

年轻警官认为自己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是都铎亲自前来,一把火烧干净了犯罪证据,还有那几个有可能对他有威胁的人——是的,尸体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并不是附近无辜受牵连的普通公民,而是警局的常客,上月刚刚入狱又被保释的三人——两个印度裔男生,一个白人。

这三名死者上月曾经进过警局,因为种种罪行。两个印度裔男生还未成年,就拿着枪械在加州的马路上突突死了好几个路人——虽然后来那几个倒霉的死者被证实是偷偷潜入美国的非法移民,但这仍然改变不了他俩要被请到局子喝茶的最终结局;另外这个白人,警方可就更熟悉了,多年前他也是当地一个著名小型犯罪团伙的头目,后来遇到了一个他自称“改变了他一生轨迹”的女人,在爱情的滋润下,突然就大彻大悟,决定金盆洗手,做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正经的商人,然而还是被警方发现了他暗地里的非法集资,因此也被逮捕归案。

就在三人被关在同一间监狱里面面相觑的时候,监狱大门再次被打开了。这一次进来的两个人,让罪迹斑斑、眼高于顶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自顾自的事情,瞪大了眼睛。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两个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罪犯。

这绝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纽约人。在认清这一事实之后,三个人的目光逐渐由嫉妒变得暗沉:估计不知道是纽约哪个被宠坏的二代飙车上路被抓到这里来了,有机会一定要狠狠地宰他一把。

他们这样阴暗地腹诽着,目光又转向了第二个进来的人,然后目光逐渐变得很奇异。那是一个不算年轻的英国男人,但是看起来似乎并不太符合他们对英国绅士的刻版印象。英国人并没有穿着严丝合缝的西装,甚至连西裤都没有穿。他浑身上下唯一的一件衣服是一件对他而言,过分宽大的白色衬衣。这件衬衣到底有多宽松,从他只能从袖口堪堪露出的淡粉色指甲盖,或者是直接垂到了膝盖处的衬衣边,都可以判断出来,这件衣服绝对不属于他自己,而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身边那个正紧紧箍着他腰部的美国大男孩。

三个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了。

英国人看起来非常的疲惫,他没有抬起眼,神情里写满了倦怠。他头发的颜色不同于旁边那个美国暴发户那种闪亮耀眼的金色,反而是一种接近银色的,非常浅淡的铂金色。但这种发色竟和他苍白到几乎接近病态的肌肤颜色非常合拍,以至于他身上一旦出现些什么别的颜色,都会异常显眼。

是的。他的衬衣纽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因此把脖颈遮的一丝不露,什么都看不到——但是目光再继续往下打量,就能看到英国男人被磨得通红的膝盖,还有明显印着不属于他的指痕的纤细小腿。

不难想象他刚才经历过的一切,也和旁边这个美国人有关,那一定非常香/艳。

有黑色发亮的皮带一端从衬衣底部垂了下来,坠在他的腿侧。三个在美国生活的男人从没见过这种东西,觉得非常好奇,不由自主地想要走近去看,然而刚往前了一步,金发的美国人就横过身子拦在英国人面前,毫不留情地隔断了他想要探究英国人的全部视线。

“你想干什么?”

有一瞬间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这个不知死活的罪犯几乎丧失了全部的行动能力,害怕得说不出话;然而下一秒那个美国人又迅速变了一副面孔,换上了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这个可怜罪犯的身前,看似没用几分力气,但是已经把他推的很远:

“老兄,别离他太近,这个老东西脾气不好,也就我能靠近他,别人凑上来是会被打死的。哦,顺带一提,他曾经是我父亲,但现在是我床/伴。”

“?”

“??”

不约而同的疑惑表情浮现在监狱里三个囚犯的脸上,显然尽管他们一生作恶多端,但是要立刻接受这样的信息,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超前。不过美国人显然并不是那种会看人脸色的性格,他自顾自地说完以后,并没有管三个囚犯的疑惑,也没有去看身后英国人霎时有些发青的脸色,大喇喇地把他揽紧,抱到自己的腿上,在监狱里的空地上,挑了个稍稍干净宽敞些的地方坐下来。

咔擦一声,沉重的金属门锁在他们身后重新锁上。美国人眯着眼,等到确信狱警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彻底听不见之后,巡视了一圈四周,单手制止住了在他大腿上有些坐立难安的英国人的挣扎,缓缓开口:

“你们都是怎么进来的?”

三个罪犯有些警觉地盯着他,没有立刻回话。金发美国人看到他们的反应,笑了笑说道:“别紧张,既然都在这里了,想必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先说。”

“你们也看到了,我是纽约人,开车带这个老家伙出来旅游。”美国人说着,大手不老实地在英国人身上移动着,被狠狠掐了一把之后稍微消停了一些,“我叫美利坚,这是我老爹,叫英吉利。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说来话长,这不重要。简单的说就是我和他在开车过程中左艾,然后我没控制好方向盘,结果撞飞了一个路人,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三个囚犯无言。他们收起了之前想宰美利坚一顿的想法,他们也不是傻子,就凭美利坚直接无视伦理这一点,不难看出他是个狠角色。还是兜着点,别去触他的霉头了。

“那你呢?英吉利……先生?”另一个囚犯,因为把非法移民突/突/死的印度男孩中的一个,目光转向英吉利,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这个英国男人衣冠不整,还被儿子言语轻薄,他们仍然不敢做过多的非分之想。他长的实在是太有悖常理了,让人在和他初次交谈时,会不由自主地放缓语调。

直接的说,就是因为绝对美貌的力量。

“我?我也不知道。”英吉利缓缓地说,他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神色,回应到,“也许警方认为我们是父子,需要一起调查吧。总之,我诚心希望那个被我们撞的路人没事。”

美利坚闻言,在没有别人察觉的时候勾起恶意的一笑。他当然知道事实真相,他们撞到人以后,英吉利率先跳下车,慢慢地用冰凉的手扼住了那个还有呼吸的人的咽喉,然后迅速用力。

宽阔的加州大道上重新恢复了寂静。然后他们弄出了别的意外,故意进了警察局。

在跑车上左艾是真的。撞到人也是真的。但是为什么这么巧进了他们三人同一间牢房,就是另有目的了。

一切都是计划中的一环。

英吉利的说辞其实并不能说没有疏漏,但是这三个囚犯虽然各有各的长处,但智商显然不属于他们的特长之一,因此这样就足够了。两个印度裔男孩和商人白人闻言都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对英吉利的不幸入狱感到非常可惜,就好像他真的蒙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

他们慢慢地对这对父子放下了警惕。开始交待自己的入狱原因和过往经历。

轮到那个白人开口说话的时候,美利坚的脸上一直带着一种淡淡的嘲弄。听他讲到那个“因为爱情,决定做个好人”的老土故事时,他脸上的讥讽更甚,出言打断了他。

美利坚放开手,英吉利从善如流地从他的怀里下来,把衬衣拉过膝盖,坐到一边。金发的年轻人站直了身体,三个囚犯这才发现,他的身高如此惊人,尽管他们个个一米八以上,但就算努力仰起头,也只能磕到美利坚的下颌。

美利坚走到那个白人商人面前站定,冷笑着看着他:“你以为遇到了所谓的真爱,就能抹消掉你那罪恶的过去吗?那些被你杀死的人身体都残缺不全,你怎么好意思谈情说爱?”

两个印度裔男孩对视一眼,再看向白人商人的时候,充满了警觉。很显然,虽然他们年纪不大,但常年混迹在街头巷尾,也听说过曾经加州那个犯罪团伙的事迹。然而白人商人刚入狱的时候可没说自己曾经还有过这一档子身份,他们只知道他是因为非法集资,才被抓进来的,现在经由美利坚挑破,他们才知道真相,心里信任的天平不知不觉间就倒向了美利坚那一边。一个是粉饰自己罪行的骗子,一个是坦然承认自己罪状的纽约二代,还带着一个无比美貌的老爹,任谁都会偏向后者。

白人商人有些惊恐地向后退去。他还没遇到现在的老婆的时候,自己都数不清到底夺走了多少条性命。曾经的罪恶身份被他销毁了所有证据,老婆只知道他以前是一个自由职业者,遇见自己才开始好好经商,好好生活。也许是因为平静幸福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对于自己曾经的罪恶被再度揭开的这一刻,他一直充满了恐惧,不愿意正视。然而美利坚的话,彻底撕破了他最后一层遮羞布。

该死,这个美国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美利坚满意地感受着他的恐惧,等到白人商人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他才重新挂上不达眼底的笑意,再度开口:“别慌。我并不是要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该认清现实了,像我们这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拥有平静的生活。”

他回到英吉利身边,再度把英吉利强行搂在了怀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他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这个吻强烈而又野蛮,英国人被他吮得说不出话,好几次脸偏向一边想要挣开,都被沉着脸的美利坚扳住下巴,重新掠夺起来。

他扫荡着英吉利的口腔,混沌着声音开口:“人都是记仇的。只要做过一件坏事,我们终身都要背负罪孽活着。就像他,当年为了利益把我——他的亲生儿子载到这里丢下,现在我比他强大了,所以我回来了,他抗拒不了我,只能接受我。”

这一幕的冲击力过于强大,白人看呆了,逐渐放弃了思想挣扎,眼睛里只有那个被欺负的说不出话的英国人,还有他的儿子恶魔般回荡的低语:

“直面自己的过去吧,我们这样的人,只配生活在地狱里。你永远都无法摆脱,过去的自己……”

“够了,够了!”白人商人终于像受不了了一样,有些崩溃地大喊,“美利坚,不,美利坚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又要我怎么做?”

“啊,其实也没什么。我不是要威胁你,相反,我很欣赏你,更准确地说,是很欣赏你们,”美利坚终于笑了,他长了两颗尖牙,在有些黑暗的监狱房间里闪着森森白光,就像恶魔的利齿,“你们听没听说过【都铎】?”

“【都铎】?”

监狱里三个囚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地域广袤的美利坚合众国,只要是在超大国的国境内生活着的人民,不管男女老少,是非善恶,绝对都对“都铎”的大名有所耳闻。

“那个美国,甚至国际上最大的犊枭?”白人商人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好端端的,你提他的名字做什么?美利坚,难道……你是都铎的人?”

英吉利闻言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目光落在窗外黑黢黢的夜色里。美利坚含笑低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暗笑,这帮呆瓜,公式说对了,但是数值套错了。他不是都铎的人,但是都铎……是他的人。

“我对那种老家伙没兴趣。但我对他的财产很感兴趣。”美利坚嗤笑道,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实际上他感兴趣的也许前者更甚。“你们应该很好奇我一个纽约人,为什么要跑来加州的圣佩雷罗港附近。事实上,我也不是靠正规生意获得的今天这身行头和地位,我有个线人,他告诉我,都铎有一艘货轮,即将驶进加州的港口,里面除了犊品,还有近亿美金。”

天文数字!几个罪犯的呼吸开始加剧,手掌心暗搓搓地出了些白汗。他们虽然脑子不算灵光,但也都隐隐猜到了美利坚接下来要说什么,果不其然,年轻大男孩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在入狱之前就对你们有所耳闻了。你们两个——”他的目光转向印度裔男孩,“枪法了得。而你——”他又看向白人商人,“作风狠辣,干净利落,更是曾经玩炸弹的好手。”

白人商人:“所以你的意思——”

“我想和你们合作。炸掉都铎的货轮。到时候我们五个人平摊那一亿美金。”

美利坚如此说道。

一瞬间监狱里安静地出奇。所有人都没有立刻出声,然而疑虑也在三个罪犯心头浮起。为什么?他们配吗?怎么保证美利坚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来人是一个金发的高大年轻人。他隔着铁窗冲美利坚和英吉利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钥匙进入锁孔的声音立即响起,狱警率先打开大门,恭敬地冲金发年轻人说:

“感谢您提供的保释金。您的父亲,大哥,还有另外三人,都在这里。”

“我们自由了。”英吉利看着他们三个,走上前去。金发的年轻人立即抖开手里一件不知材质的披风,走到他身后,包裹住他瘦削的肩头,同时递给美利坚一件崭新的衬衣。

美利坚歪着头打量着裹在披风里的英吉利:“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你刚才的样子。我们就像真正的情侣一样。”

英吉利抿了抿唇,拒绝接收他的颜色笑话。

澳大利亚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个,没有参与到父子俩的唇枪舌剑里。他转向三个摸不着头脑的囚犯:“你们也自由了。保释金,我帮你们同时提交了。这是我大哥,也就是美利坚的意思。”

“你是什么人?”

“叫我澳大利亚。”澳大利亚还是维持着公式化的笑意,三个人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虽然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自称是美利坚的弟弟,但是他给人的感觉过于完美虚假,已经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反而像是盎撒父子……亲手打造出的一件兵器。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消失了,怪异感被恐惧所代替。因为澳大利亚继续说道:“你们刚才都听到美利坚的提议了。不过我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这次行动已成定局,如果有人想要退出,请先打开你们手中的文件。”

他分别递给了三人一份文件。几个人疑惑地打开,随机双手开始颤抖,控制不住地想要把手里这薄薄几张纸丢开。原因无他,因为每一份文件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列着他们的个人档案,从出生年月,生平经历,到现在住址,交友范围,详细得可怕。

“考虑的怎样了?”伴随着澳大利亚无机质的音感响起的是“啪”的一声。三名罪犯,不,现在应该说是意外重获自由的人,抬头望去,不知怎么的监狱里的灯光灭了,眼前漆黑一片,唯有窗外黯淡的月色在空气里扯开斑驳的一片光线。然而不知为何,眼前美利坚和英吉利一冰蓝一碧绿的眼睛却愈发耀眼,闪烁着森森的寒光,像是如果他们预备逃跑,就会瞬间把他们撕碎的恶狼。

“那么,行动开始。”

年轻警官打量着面前的美利坚和英吉利。他们两个在那一晚的货轮爆炸事件中重伤昏迷,晕倒在码头上。尽管距离货轮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也没有逃过波及,两个昏过去的人被港口附近的渔民发现,送到医院去的时候,也是伤的不轻。

除去货轮上死亡的水手和乘客,多出来的三具尸体的身份也很快被确定。年轻警官皱眉调出了他们的卷宗,这三人都曾经有过犯罪史,两个曾经枪/击过加州的非法移民,另外一个当时虽然是以非法集资的原因被抓进去的,但他多年前的真实身份也浮出水面,是加州曾经一个著名犯罪团伙的头目。

年轻警官也弄清了美英二人和三名死者的关系。美利坚是一个财大气粗的纽约二代,他父亲,也就是那位英吉利先生,在曼哈顿上城区有自己的私人产业,从未有过任何不良记录,是真真正正的上流社会精英人士。按理说这五个人身份天差地别,警官很疑惑他们是怎么搅和到一起,携手作案炸翻了那搜货轮的。

然而他望着英吉利,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种意外的熟悉。幼时他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富豪,却染上了犊瘾,因为私自买犊品搞得家里倾家荡产,买了又没钱支付,都铎曾亲自带人上门来讨要。那一天,年幼的他被母亲捂着嘴躲在衣柜里不敢出声,透过狭小的门缝,看到了一眼那个传闻中的大犊枭,那个与他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号不太相配的男人。

因为他被太多人簇拥着了,很难看清他的真实面容。那个时候他的手边还牵着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男孩,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比最纯正的黄金还要闪亮。都铎戴着漆黑的礼帽走到父亲身边,冷漠地看着跪地求饶,狼狈凄惨的父亲,不为所动。父亲像是疯了一样想要靠近都铎,混乱中扯落了都铎的礼帽,于是那头如缎一般的白金发色,倾泻在所有人面前。

那个时候都铎还留着长发。

一瞬间,全场安静。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都铎的脸,他身侧那个小男孩就恶狠狠地推开父亲,弯腰拾起礼帽,用力拂去上面的尘埃,重新给都铎戴好。他的目光是不符合那个年纪的阴狠暗沉,冷厉地扫视过在场所有人,警告他们管好自己的眼睛。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小小年纪已经带着裹挟千军万马的威严。他转向这个衣柜,年幼的年轻警官立即转开了视线,生怕被他发现,心差点就蹦到嗓子眼——所幸都铎弯下腰,轻轻地喊了一声:

“阿美利卡,回来。”

阿美利卡回到了他的身边。都铎用自己的披风裹住他小小的身体。阿美利卡仰头看着都铎,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混沌感情。

面前这个叫英吉利的男人,有着他几乎刻在骨血记忆里的,和都铎相似的发色。不过以貌取人就太不注重事实真相了,年轻警官定了定神,事实上,他隐隐感觉,美国人和英国人,在这起案件里扮演的角色,绝不仅仅只是他们描述的,“被三名穷凶极恶的罪犯要挟,拉入团伙共同作案”那样简单。

“警官先生,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没有理由把我们扣押在这里。”美利坚不耐烦地开口,“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和我老爹来加州飞车,不小心进了局子,还可怜地被那三个恶徒威胁,如果不给他们提供保释金和后续炸货轮的资金支持,当时就要打/烂我们的脑袋。”

“是的。”英吉利也开口了,“况且,除了这些,我想您已经收到了,来自州级警局的长官,对您下达的放我们离开的指令吧。我们早已被证明是清白的,来自您上司的特赦令也已经拿到,我想不明白,您还把我们留在这里的理由。”

年轻警官眼神一暗。特赦令是真的,而且他的上司一直在发邮件催促他放美利坚和英吉利离开,不要因为自己的无端怀疑,而寒了一位有社会地位的纳税人的心。然而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关键的一环,是什么,他必须要搞明白。因此他顶住了重重压力,就是不放这两人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问讯室的大门被一个人气喘吁吁地推开。年轻警官惊讶地直起身,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他的上司,州级警局的长官就站在门前。

“您怎么来了?我还没——”

“蠢货!”他的上司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把一叠文件扔进他的怀里,“跟你说了多少遍,爆炸案和他们两位无关!你自己看!”

年轻警官打开手里的文件,这是一份货轮上第三位幸存者的承供书。第三位幸存者是货轮上一名当时在船舱里摸鱼的水手,他因为早早地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因此敏锐地察觉到了爆炸的端倪,侥幸逃过一劫,成功生还。而他的自述书里,详尽地写明了他曾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都铎”的脸。

是那个白人商人。曾经加州著名犯罪团伙的头目。

年轻警官面色越发阴沉,还想再说什么,然而他的上司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为美利坚和英吉利打开了问讯室的大门。年轻警官无法阻拦,没有一条证据可以证明美利坚和英吉利有作案嫌疑,他暗自咬紧了牙,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英国人重新被美国人搂在怀里,扬长而去。

5

走出警局,立刻有一辆加长轿车疾驰而来。澳大利亚带着白手套,打开车门,微微弯腰,对于他们的平安离开并不感到意外:

“父亲,大哥,请吧。”

三人相视一笑,手机里收到提示,那一亿美金已经成功转移。

阳光正好,加州重新恢复了和平安宁,今天也是自由的一天。

*普设悬疑,沉浸式代入逃出绑匪的魔窟

*是《欢迎回家》的姐妹篇(详见合集)也可以视作一篇独立故事,结局有分支剧情线

*预警:惊悚情节,暴/力/行为,角色伦理三观不正,部分内容可能让人感到不适

他醒来时脸色惨白,一缕鲜红从额角流淌下来,糊住了艰难半睁的眼睛。他一颠一颠的,似乎被人扛在肩上,局限的视角令他看不清凶手的脸。他凭借求生本能用力扭动,感到自己挣脱了下来,头颅撞击在地面上。

耳边传来身体滚落楼梯的巨响和凶手的惊叫,他想要逃跑,但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倒在楼梯尽头,意识消亡前,想起了那则报纸通告。

一则报纸通告:「迄今为止...

一则报纸通告:「迄今为止,新泽西州乡郊一带已发生多起人员失踪案情。已有四具人体尸骸被发现,经鉴定,受害者头骨均受过0.45口径制式手枪的贯穿伤。警方在此提醒附近居民注意安全,若有更多有关连环枪手的线索,请迅速联系警局。」

经历了头部重击和意外滚落的厄运,上帝依旧保住了他的性命。靠着一点残存的力气,男孩挣扎着撑起身体,茫然环顾四周。禁锢他的地方是一间地下室,狭窄阴冷,楼梯最顶端是紧锁的大门。迟钝的视觉逐渐适应光线,他想试着站起来,这时视线一转,他看见了身旁的另一个人。

那是另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离他只有几英尺远,头颅的位置流了一小滩血。男孩浑身颤抖,努力想把恐惧吞咽下去,但男人胸膛微弱的起伏让他辨认出这不是一具尸体。他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凑近的那刻,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吓得他立刻缩了回去。

他看着这个男人坐了起来,摇摇欲坠的,似乎也还没从头晕目眩中完全恢复过来。看样子这同样是位伤者,男人戴着礼帽,染血的棕发湿漉漉贴在额头和眼角,他聚焦视线,很快看到了面前的男孩。短暂的诧异过后,男人调整了情绪,尝试用平和的语气与他沟通。

“小孩,”他嘶哑地问道,面对瑟瑟发抖的男孩,“你怎么在这里?”

“不,我不知道。”男孩惊恐得牙齿直打颤,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被绑匪抓了。”

“绑匪?”

“是的,那个恶魔!”男孩抱住头,两手紧紧往头发里抓,“他杀了我的朋友,然后把枪托狠狠砸在我的头上,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

这个说话带英国腔的男人没有立刻回话,像在犹豫着什么。片刻后他做出了决定,想要站起来安抚一下那个受惊的孩子,然而失败了,他的一条腿受了伤,尝试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年长者的处境似乎比自己更糟糕,男孩看到他略显痛苦的表情,认定这是那个绑匪的又一起罪行。

“您也是被绑架来的吧?太可怕了,先生!那个恶魔一定想杀了我们……”

“感谢上帝。”英国人微微点头,苦笑了一下,“至少我们现在都还活着。”

他顺从地接受了搀扶,两人靠在墙边休息了一会。男孩尚有力气站起来走几步,于是让英国人留在原地,自己在地下室又探索了一圈。

这个地下室年代已久,水泥铺设的墙壁和地面让一切都显得灰蒙蒙的。家具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台老式电视机,前者还遗留着锁链和上一个受害者的血迹,后者根本接不上信号,大概只能播放现成的录像带。

电视柜的抽屉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男孩刚想伸手去翻,一声呼唤让他的动作戛然而止。离楼梯更近的英国人听到了脚步声,因而呼唤他赶紧收手。男孩迅速将物品归回原位,在地下室大门被人推开之前躲回到英国人身边。

伴随开门声,一道身影出现在楼梯顶端。那是另一个年轻男人,面色不善,那头鲜艳的金发无比扎眼。他一露面,绑匪的身份就让男孩深信不疑,因为他腰间的枪和钥匙,就好像挂着一个名牌那样明显。

他就这么把真实面目展现在受害者眼前,一半出于狂妄,另一半则出于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已让绑匪没有任何蒙面的必要。那张刊登在无数通缉令上的脸,此刻近在他们眼前。

美利坚。

这个匪徒站在楼梯上往下看,扫视过两个紧靠在墙边的受害者时,起先显露出一丝微妙的疑忌。之后似乎想通了什么,冷笑再度勾上嘴角,他居高临下的姿态就像在看一对困在陷阱里的兔子。

“真有意思。”他说道,“还有意外收获。”

他边说边摸向了自己的腰侧,男孩以为他要掏枪,立刻出声试图求饶。

“闭嘴。”

他听到绑匪冷漠的命令。那个被丢下来的东西骨碌碌滚到他脚边,他捡起一看,才发现是一卷止血绷带。

“待会儿我还会给你们一瓶消毒水。”美利坚说,恶劣的语气昭示这番施舍并非出自善意,“我可不想在拿到赎金前看到人质死掉。”

“你已经联系上了我的家人?”

“哈,猜的不错。”

美利坚撇了撇头。“我很高兴看到新泽西州的参议员为他的独生子大费血本。你父亲答应筹钱,条件是你必须活着——”绑匪故意停顿了一下,后半句话明显是私自加上去的,“不用活得很好,活着就行。”

连家境殷实的参议员居然都要筹钱,足以证明这个恶徒的贪婪。男孩紧咬着嘴唇,不敢作声。他猜到这个绑匪是谋财害命,就像新闻里报道的一样,那些被杀害的路人都被掠走了财物,这一次,美利坚显然想干一笔大的,从活人身上榨出更多。

那么,这个英国人又是谁,为何被抓到这里呢。男孩用余光悄悄打量身旁的人,绅士苍白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就像在克制自己冷静,但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出卖了他。男孩能感受到他的恐惧,像开过头的空调冷气一般让他身体微微颤栗。

“他们都说绑架是针对有钱人的游戏。”出乎意料,美利坚再度发话了,“你说对吧,英吉利?”他笑了起来,直接叫出了英国人的名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想你自己心里更清楚。”

面对绑匪讽刺的笑声,英吉利垂下眼睫,明智地保持了沉默。离得更近的男孩听到了,从绅士那双薄唇里挤出的一声“该死”。

另一个因富有而被绑架的可怜虫。想到绅士那身昂贵的衣服和上流人士做派,男孩在心里默默揣测。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老婆孩子能不能筹到赎金。

“努力活到重获自由的那天吧,小子。”美利坚轻蔑地丢给男孩一句话,然后眼神轻飘飘偏转,落到另一个人质身上。

“还有你,英吉利。”他威胁,“如果你不把你的事情解决好,我不介意把你一直关在这里,关到你死,和前几个蠢货一样烂成骨头架子,扔到树林里喂苍蝇。”

他故意把语气放狠,就像和这个英国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直到英吉利终于开口,承诺他的家人会交够赎金,美利坚才暂时满意,转身离开了地下室。等到那瓶消毒水也丢了下来,大门便彻底关闭,地下室内的两人听见清晰的落锁声。

英吉利警惕地等了一会,确保绑匪已经走远,才捡起绷带和消毒工具,示意男孩把头伸过来,让自己先帮他处理伤口。年长者知道在这种地方伤口感染的危险性,那个绑匪可不会为他们请医生。

“来吧。”他说,“让我们想办法活下去。”

“我听不清它在说什么。”

男孩凑在收音机边上,将天线拔到最长。收音机是他从电视柜抽屉里找出来的,也是目前他们了解外界的唯一途径。他听了整整两天新闻,对事态没起到多大帮助。地下室信号不好,播音员的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掺杂恼人的电流音。

他不确定这个东西放在这里是因为绑匪的疏忽,还是单纯想给他们留点希望,避免他们自寻短见。事实上,作为人质,他们这几天受到的待遇未免有些好过头了。

按报纸上的说法,美利坚在前几个案子里都表现得非常残忍,受害者无一例外遭受过殴打,有一个人甚至在拘禁期间就已经死了,头部的弹孔是抛尸时补枪所致。想到这些前车之鉴男孩就心惊胆战,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死人。预想中的虐待却没有降临。美利坚每天都会来,视察人质状态怎样,把食物和水丢在门边,然后就不管不顾地滚蛋。

正常情况下的绑匪不会这么仁慈,他们只会给最少量的食物,确保饥饿能让人质没力气逃跑。但现在他们两个完全不用饿肚子,食物和水都是够的,弄得他们就像被圈养在笼子里的宠物。英吉利往往让男孩先吃,男孩起初觉得他是出于谨慎,想借人试探这些食物有无问题,但绅士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像在作假,久而久之他也慢慢放下了戒心。

显而易见,英国人认命的速度比他快很多。初见面那天的惊悸,如今在他脸上已经看不到了。即使男孩第二天发现了骇人的血迹和受害者遗留的皮肤组织,拿给他看的时候,英吉利的脸色也没有多少变化,就像一滩麻木的沼泽,无论多大的石子投进去都掀不起涟漪了。

断掉的指甲,和一大团连带着部分皮肉的头发。这些东西足够让他们联想到之前那些受害者在这里遭遇过什么。血淋淋的残骸看得男孩一阵作呕,而英吉利只是皱了皱眉,比起畏惧更像嫌恶它们的肮脏。他对男孩说不要被这些东西影响,至少现在他们尚且安全,当务之急是稳住绑匪的情绪免得遭罪。

那个绑匪看上去就像喜怒无常的人。英吉利曾这么分析道。我知道你年轻气盛,但如果激怒了他,也许就会和前几个人一样遭到虐待,美利坚会拔掉你的指甲,扯开你的头皮,像对待猎场里的麋鹿那样。

他也会杀了您吗。

当然。英吉利叹息道。所以庆幸他没锁住我们吧。

的确,那个绑匪连锁链都没用过,真是稀奇。男孩这么想着,终于从往事中回神。他看了看自己能自由活动的四肢,然后抬起头,看向这时坐在不远处的英吉利,他的腿已经能站起来了,却也只是勉强。也许正是出于这一点,绑匪才没给他们套上锁链。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和一个瘸了腿的成人,在这个魔窟之中,根本跑不掉。

收音机彻底失去信号,男孩按下关闭键,整理了一遍收听到的信息。

“我家里已经在筹钱。”他握紧拳头,诅咒着恶毒的绑匪,“等着瞧吧,如果我能出去,我父亲和警局一定会把那个恶魔送上电椅。”

“是吗。”英吉利把头微微侧向一边,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那样最好。”

“那么您呢,先生,您的家人该怎么办?”

“我有好几个孩子。”英吉利回答,“他们应该会来交赎金,我是指,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这么看来,英国人的孩子应该都长大成人了,经济条件也不会很差。只是他这番话说得有些奇怪,好像那些孩子不怎么乐意来救他。新闻里也没有播报任何关于他被绑架的讯息,男孩怀疑他的孩子们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或者纯粹没去报警。

“您确定他们收到了讯息?”他问。

英吉利给了否定答复。

“如果他们不愿意来救,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他若有所思,像陷入了某段回忆,“就像我其中一个儿子,我能打赌他对财产的重视远超过亲情。”

“老天,这太荒谬了!”

“不,这是实话。”英吉利说道,“很多情况下,父子之间的感情并不对等……你的父亲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赎你出去,但假如被绑架的是他,你愿意赔上你一辈子的积蓄和前途去救他吗。”

男孩愣了愣,在这条追问下哑口无言。他想到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如果当强盗的是一对父子,他们往往会在撤离时把父亲先托上去,然后放绳子让儿子爬上来;因为如果让儿子先走,他很可能把父亲丢在下面自己卷钱逃跑,只有反过来,才能最大概率地保证两人成功脱逃。

想到这里他对这个英国人产生了一点同情,仿佛已经认定他的那些孩子就是一群自私鬼,或者互相踢皮球推卸责任,巴不得他们的父亲就死在这里,方便他们更快继承家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英吉利的眼神闪过一丝晦暗,几乎是转瞬间,这抹恨意就从他的眼底消失了。等男孩再转过头来对视上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您是怎么被抓到这里的?”

“我走夜路的时候遭到了袭击。”他最后说道,“再普通不过的绑架案而已。”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男孩猜测这个有钱人是在大晚上被尾随者一枪托敲在头上,然后和他一样被随手丢进了地下室。英国人不愿多说,很可能是碍于那点绅士尊严,毕竟被人绑架还关在这种地方实在是种侮辱。

绑匪的承诺没有多大可信度,这一点他们都心照不宣,想要重获自由只能靠自己。现在他们的关系更像合作,英吉利有时也会在意逃跑计划的进展,试探性地询问男孩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你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吗。”

“暂时还没有。”男孩答道,“接下来的几天我会再试试的,不用太担心。”

英吉利松了口气,紧紧扣在手腕上的指甲也放松了一点。

一叠录像带:「收藏品」,堆得很凌乱,全部都是恐怖电影,有几卷带子已经失去了包装壳。

这些东西塞在电视柜的抽屉里,八成新,可以用电视机播放。男孩有随便播过几卷,都是些在英语国家流行的恐怖电影,猛鬼街,或者德州电锯杀人狂什么的,在现今所处的八十年代末很受欢迎。也有人说正是这些电影影响了年轻人的心态,助长犯罪之风,才让现在的治安如此差劲。

“也有可能只是他审美低劣。”英吉利评价,“那个美国人或许根本不看别的。”

男孩吐了吐舌。电视屏上的杀手正把一个路人的脑壳从中间锯开,穷凶极恶的模样总让他幻视成美利坚。在这种场合看这种片子,连男孩都觉得有些不适,英吉利却表现得习以为常,男孩仔细观察过,面对那些被成年人诟病的镜头,这个男人的眼珠甚至都不动一下。

“您听起来好像很了解?”

“关于绑匪的事。”男孩说,“就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不,只是凭经验猜测。”英吉利轻描淡写地否认,“我以为像你们这样大的年轻人都喜欢这些。”

“包括您的孩子?”男孩想起了英国人提到过的,那个叛逆又贪婪的儿子,“您说过您有一个行为恶劣的儿子。”

“名副其实。”英吉利冷冷地说,“不过他这会儿应该在,阿拉斯加?和他的弟弟一起拉雪橇……”这时他们的天花板上传来嘈杂声,将他的后半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噢,又是那绑匪见鬼的晚间娱乐。”

那噪音就像有人在他们头顶拉雪橇似的。这几天的拘禁让他们摸准了绑匪的生活规律,每天晚上九点后,都能听见美利坚雷打不动的噪音扰民。英吉利说地下室正上方大概就是客厅,隔音不好,因此总能传来脚步声和电视机的声音。

美利坚应该就坐在那儿看电视,配上一大桶奶油爆米花,津津有味地欣赏那些电影演员的尖叫。人质们不能共情他的乐趣,只能祈祷他不要哪天心血来潮,到地下室来拿他们寻乐子。

美利坚直接无视了墙角的英吉利,他径直走了过来,镜头和注意力都集中在男孩身上。

“晚上好啊,先生们。”他假惺惺地打了声招呼,“恭喜你们离自由又近了一步,那个蠢货参议员刚把五百万美元打进了我的账户。”

他晃了晃手里的摄像机,表明自己是按男孩家人的要求来录视频的。可怜人们仍在四处筹钱,这些能证明男孩还活着的录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噢,不过别高兴的太早……”美利坚玩味地眨着眼,“我要求的是一千万。”他仿佛很热衷于用玩笑语气打击受害者的心态,“一千万。”他又重申一遍,弯下腰凑近咬紧牙关的男孩,过近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你家人逾期只能交出一半的钱,我也会等价交换,把你拦腰切成一半还给他们。”

“恶魔,你真是疯了!”

“这就被吓坏了吗,小杂种。”男孩的激动换来美利坚又一轮狞笑,“想活命就给我老实待在这里,如果你敢逃跑,我就掰开你的嘴往里面开一枪。在这儿可不会有条子帮你。”

“我父亲会来帮我。”男孩条件反射地回答,话音刚从嘴里吐出他就意识到闯祸了。仿佛被触碰到了愤怒的开关,绑匪的笑声戛然而止,凝固在嘴角的弧度慢慢化为怒意。美利坚瞪着男孩,就像他说了什么尤其冒犯的话句。

“父亲?”他反问,“你和你父亲关系很好?”

男孩颤栗着,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瞥向角落里另一个人质,明哲保身的英国人一直沉默,但用口型提醒他别再多说下去了。这明明不关他的事,不知什么原因,英吉利表现得比男孩还要焦灼。

“继续说。”然而美利坚疾言厉色,作势要掏腰间的枪威胁,“你父亲平时对你怎样?”

“他……对我很好。”男孩没有办法,只能招供实话。他以为绑匪听到家庭不幸的例子才会大发雷霆,于是尽量往和睦的方面说,殊不知听了他这段话的美利坚脸色越来越差,而更远一些的英吉利已经彻底移开视线,觉得自己挽回不了局面。

男孩的家庭情况不算复杂。他的参议员父亲早些年离婚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承载了整个家庭的器重。仗着溺爱,男孩可以敷衍功课,可以随时向父亲撒泼耍赖,讨要零花钱和朋友翘课出去玩。

“听起来很有趣。”美利坚露出森森然的利齿。

“不像我的父亲,那老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他年轻时只顾着工厂的那点收益和权势,和各种商业对手争斗,几周都不回一次家,却要求我们必须达到他的标准,学习、礼仪、对父辈的言听计从,什么都要,否则就会挨打骂,说我‘不配当这个家族的孩子’。”

他说话的时候,英吉利始终低着头,眼神黯淡。

“他可是连亲生儿子离家出走都懒得过问,直到听说我赚了点钱才想要重拾联系,怎么样,你这种被老爹宠坏的小畜生是不是很难想象的到?”美利坚继续对男孩音量输出,后者总觉得他有点指桑骂槐。

“说到底我变成现在这样有那老家伙一份功劳,我每天对自由女神许愿一百次,希望他哪天在外面发酒疯被人摁着打,或者出门被花盆砸。”

恶毒的诅咒被他说得像玩笑话,却并不能让人质放松多少。抖个不停的男孩很快让他感到无趣,美利坚侧过眼神,转向了英吉利。绅士像一座雕塑坐在那里,帽檐在脸上投出阴影,眼神从中泄露出冷冰冰的一缕。

“你又想发表什么高论,英国佬?”美利坚挑了挑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关在这里的原因其实是……”

“够了。”英吉利生硬地打断了他,“我没什么可顾忌,因为我的‘家人’不可能来救我。如果你觉得留着我没有价值,现在就可以朝我开枪。”

英吉利看了看边上的男孩,脸上浮出一丝温和而刻薄的微笑。

“但你得放过这个孩子。”他说,“毕竟他还有一个令你羡慕的家庭,对吧。”

这句话表面说得仁慈怜悯,实际却像一根锋利的拨火棍,彻底挑动了绑匪的怒火。几乎是毫无征兆地,美利坚抬起右手,狠狠抓上男孩的头发。

在恶徒可怕的嫉恨面前,男孩父亲先前的嘱咐顷刻被抛在脑后。美利坚丢掉摄像机,抓着男孩的头往地上撞,在地下室掀起一阵尖锐的哭泣。等到收手时,男孩的一撮头发已经被硬生生拔得脱落,他被美利坚踹到一边,血和眼泪糊住了眼睛。

一切都完了。他恍惚地想着。一旦发起疯来,这个恶魔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包括那个英国人。

他看到美利坚走了过去,将折磨目标换成英吉利。伤腿和局促的地下室让人质无处可逃,英吉利往后退了一段,就被揪住衣领拖了回来,美利坚压在他身上,遏制了他的所有抵抗。

男孩视线一片昏花,眼前的人影不断扭曲摇晃,让他错以为美国人在殴打对方,不然为什么能看见英国人被压在地上,听见绑匪的笑声和人质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英吉利整个人汗涔涔的,而且喘得厉害,就像忍受着疼痛和恶徒的施/暴,男孩为他的隐忍感到怪异,正常情况下的人质早该惨叫求饶,但这个男人只是承受着,即使被翻来覆去地折磨,脊背随颠簸一次次撞击在冰冷的地面,都没有吐出一句拒绝。

男孩从英国人那双微湿的蓝眼睛中似乎望见了,一股由恶念诞生的情欲,比恨意更强烈,比屈辱更蓬勃。

就像早已有所经验一般。

一丝异样在他心头划过,然而男孩已经无暇考虑这些。额头的疼痛让他倍感疲乏,他侧倒在地上,眼前越来越模糊的景象倒映在瞳孔里。在意识的尽头,他依稀看见英吉利的动作幅度微弱下去,直到彻底不再动弹。美利坚站了起来,就像处理前几个受害者那样,把英吉利扛在肩上带走了。

只有死人才能离开这里。

男孩这么悲哀地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卷录像带:「家庭录像」,没有包装壳,混在那叠电影录像带中不引人注目,背面刻着一行淡淡的“TheAnsas”(盎撒之家)。

男孩在地下室又待了两天,独自一人。没有阳光的地下室里晨昏不分,靠着收音机他才得知确切日期。他的家人应该已经快要筹够赎金了,但比起这个,他更希望他的父亲哪天带着一群警察撬开大门,救出他,并且告诉他绑匪已被击杀的好消息。

笼中鸟的日子无疑是痛苦的,尤其亲眼目睹同伴被野兽撕扯拖出笼子。他觉得英吉利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肯定不会再回来。因为那些活着被带出去的人质,下场全部都是遭到枪杀。

失去唯一能说话的对象,整个地下室寂静得吓人。美利坚也很少再来了,孤独折磨得男孩快要发疯,他撑了两天,终于无法忍受,只能坐回到那台电视机前。

除了冷冰冰的收音机新闻,这是唯一能听到人声的途径,谁都好,只有听见人的声音……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男孩翻着录像带,想要挑一卷正常些的电影塞进电视。这时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卷特殊的录像带,没有外壳包装,混在一叠电影录像带里并不十分显眼,让他前几次翻阅抽屉的时候都没能发现。男孩以为它和其他几卷一样,只是丢失外壳的电影录像带,直到他发现端倪。

录像带的背面刻着一行淡薄的字迹。

“TheAnsas”(盎撒)

他浑身血液瞬间冰冷,这个单词,曾出现在他记忆的无数角落。电台、报纸、通缉令。

——美利坚的姓氏。

他不明白那个恶魔的私人录像为何会留在这里,看它摆放的位置,应该是整理电影带的时候意外混进来的。把它塞进电视的时候,男孩的手腕紧张得痉挛,他已经做好收看暴力场面的准备,但录像带开始播放的那刻,他知道,这一次,自己猜错了。

因为这是一卷家庭录像。

直到镜头一转。

伴随两个孩子的呼唤声,一个男人走进了画面。他拄着手杖,对这台架在花园茶桌上的摄像机冷冷投去一瞥。他深邃的目光就像能洞穿镜头,直勾勾看到正在窥视录像带的观众。

“该死!这个男人……”

男孩被这个眼神吓得一激灵,他瞬间关掉电视,牙齿不断打颤。是的,即使过去十余年,岁月并未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改变太多痕迹。他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威严,但一些冰冷的、锐利的东西,永远留在他的神态里。

英吉利。出现在了美利坚的家庭录像里。那两个孩子朝他奔过去的时候,嘴里呼喊的词竟然是“父亲”。

他和绑匪的父亲,共处了这么多天。

男孩不敢细想英吉利落得如此下场的原因,他缩成一团,感到大脑一阵空白。不知这样失魂落魄多久后,耳边好像传来了开门声。这一次来的却不是绑匪。他听到了更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英吉利。活生生的英吉利。

因为腿脚还没有痊愈,他下楼的时候有些困难,但比前几天的样子好上不少。男孩注意到他的伤腿被包扎过了,精神状态也比之前好一些,脸上并没有被殴打的迹象,只是显得有些疲惫,脖颈上还有几圈未消退的牙印。

“我偷到了大门钥匙。”英吉利唤道,“你还在等什么,孩子?快和我一起走。”

“您这几天去了哪里?”

“就在这幢房子里,被那个绑匪关着。”

就像好心回来搭救同伴那样。换作从前,男孩可能已经全盘信任他了。但他看过了那卷录像带,在激烈的心理斗争过后,最终让怀疑占了上风。

“在想什么?”心思缜密的英国人很快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你看起来有些……”

“没什么,盎撒先生。”男孩犹豫许久,还是揭穿了他,“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恶魔要伤害他的父亲。”

绅士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令人意外的是,他没有狡辩,也没有矢口否认。他看了一眼地上凌乱的录像带,就猜到这个秘密是怎样泄露出去的了。他停在某一级楼梯上,遗憾地摇了摇头。

“是的。”他说,“想听完整的故事吗。”

男孩点了点头,于是他继续往下说,语气慢慢变得沉重。

“很多事情你之前已经听过,关于美利坚的童年,他没有撒谎。作为父亲,我那时疏于管教这个大儿子,不知不觉培养出了一个恶魔。”

“他成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报复这个家,无论是靠犯罪让这个姓氏恶名远扬,还是占下这幢当时早已荒废的旧家宅,改造成劫杀犯的魔窟。”

“起先只是袭击一些路人作为尝试,演练娴熟后,他终于出手了,把我绑架到这个地方来,为的就是实施报复。你可能会好奇,我之前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英吉利无奈地笑了一下,“或许是怕吓到你,又或许只是因为他无论怎样都是我的儿子,出于私心,我想要袒护他。”

男孩安静地聆听着,联系到之前收集的线索,现在,这个故事终于被还原出真实的全貌。他不在乎这畸形的一家人曾经做过什么,重要的是,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之后您打算怎么做?”

“我当然也会走。美利坚现在不在家,错过这个机会,很可能再也没有下一次。”

英吉利摊开手掌,露出那把金色钥匙。

“决定权在你。”他最后说,“这也将是你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一把钥匙:「大门钥匙」,英吉利声称这是能够逃离这座魔窟的钥匙,此处开启结局支线选择:面对英国人提供的帮助,作为男孩,你接下来该怎样做?(请点击选项,看完后再跳转阅读后续剧情)

英吉利等着他的答复。男孩盯着他的眼睛,长吐出一口气,做出了选择。

“我跟您走。”他说,“不过您确定那个绑匪不会回来?”

“你在担心我包庇他?”英吉利很轻易地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面色平静,解释得合情合理,“如果我这么想,现在就不该出现这里,冒着风险来叫你一起走。”

男孩始终对英吉利持一种怀疑态度,只是目前这份怀疑还没能得到证实。这个英国人毕竟在这里当了这么多天的人质,饱受折磨,除非真对那个儿子悔意深沉,否则绝不可能晾着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愿逃跑。

既然他答应和自己一起走,想必是在亲人和自由之间做出了取舍。这符合精明又利己的商人心态。虽然男孩觉得他并不完全可靠,但逃跑路上多一个伴,总归比孤身一人更加稳妥。

“我们一起上去。”

男孩谨慎地走在英吉利身边,离开地下室,穿过空旷的客厅。走到大门前时,英吉利把钥匙交到他手上。

“你来开门。”他看了一眼自己行动不便的右腿,“出门后直接跑,不用等我。”

是的,这是最后一次。男孩心想。就当这个男人是最后一次流露出善意。

男孩接过钥匙,小心翼翼地塞进锁孔。大门敞开的那刻,新鲜的空气灌入鼻腔,他想象着魔窟外自由的景色,蓝天、鸟雀和一望无际的乡野,还有——

美利坚?

男孩惊恐地睁大眼睛,手中钥匙掉落在地。危险的绑匪居然就站在门外。金发男人一脸傲慢地看着他,像恶兽早就潜伏在暗处,只等扑上猎物撕咬咽喉。

“你毫无价值了,小杂种。”美利坚嘶嘶笑道,“就在今天早上,一千万美元已经打进了我的账户。”

英吉利就跟在男孩身后。男孩连连后退,撞进了他的怀中。绅士稳稳扶住了惊慌失措的人质,男孩整个身体埋进他的风衣,用力摇晃着他。

“救命!先生,快逃……”

“不用害怕。”英吉利摸着他的脑袋,“会没事的。”

男孩恐惧地抬头,挂在绅士脸上的是一丝微笑,一丝凉薄的,不合时宜的微笑。

“为什么……明明您也是被他……”

“不。”英吉利推开了他,抽回藏在风衣里的另一把枪,“我从一开始就不是。”

男孩膝盖一软,慢慢跪向地面。子弹贯穿了他的胸腹,一截滑溜溜的东西正随着温热的血漏出,带离他的气息和生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倒在地上,仿佛回想起了一些往事碎片。

初来魔窟的那一天,他被绑匪扛在肩上,因挣扎摔下楼梯,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同样跌落楼梯的英吉利。

他终于明白了真相,可临终的头脑再不足以支撑思考。盎撒们的面容倒悬在他视线上方,他们的笑声一高一低,却带着相同的恶意欢愉。他听见美利坚的声音,就像将他的共犯兼爱人揽在怀里,手指抚摸细瘦腰际。

“将功补过的不错,‘父亲’。”

客厅的落地钟在六点敲响,男孩听见了前四声。

夜色降临,房子里的人声逐渐褪去,尸体和血迹都被处理干净。听闻一千万美元到手,这个家的剩下三个孩子远道而来,他们的兄长让他们帮忙把容易腐烂的废物抛出去,自己和父亲上了楼。

他们回到卧室,绅士被他的儿子掼到床上,褪去西裤。天降横财的胜利为恶徒们增添了情趣,英国人裸着两条腿靠在床头,仰了仰下颌,对美国人发出一个邀请。美利坚分开他的双腿,留在英吉利腿根的纹身尽收眼底,A-M-E,如同在占有物上宣誓主权的一枚烙印。

英国人的伤腿尚未痊愈,尽管美国人放缓了动作,留有纹身的腿根被掐上时仍然带来些许疼痛。也许受伤本身带来的回忆更糟糕,因为那一天他从地下室的楼梯摔了下去,带给他这条伤腿和人质男孩愚蠢的误解。

“你这些天的演技有够拙劣。”他气喘吁吁地说,“让我刮目相看。”

“哇噢,那么你呢,英吉利。”美利坚嘲弄他,“我嘱咐你把人质丢进地下室,你却搞砸了,还被那个小孩推下楼梯摔晕过去?”

“那孩子看见了我的脸。”英吉利慵懒地眯眼,“我只能隐瞒身份,无论如何——”他露出笑意,“赎金到手了。”

一千万。从此他们可以挥金如土,换一套更好的房子,或者举家搬到纽约去。纽约是个好地方,有那么多高楼大厦,那么多被财富浸透的人心和机遇。他们已经拥有一千万,血淋淋的一千万。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美利坚同样笑起来,他觉得他的家人们也会因此而高兴,就像很多年前,他们一家的荣光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美满的,幸福的一家。

耳边传来衣衫摩擦的声响,恶徒们终于紧紧拥住彼此,舔咬唇齿,交换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作者好奇心大征集:想知道多少读者猜到真相

*回礼里有彩蛋,是个整活结局

在古希腊时代,人们通常以橄榄、月桂、桃金娘、橡树叶子的形状制成金灿灿的花环。不同的花叶也有着不同的含义,桃金娘是爱与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的象征,因此桃金娘花环可以婚礼上戴,橄榄则与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有关,橄榄花环通常会授予体育竞赛冠军,除了婚礼、竞赛等场合,在盛大的宴会上,贵族们也会戴这种花环。

“把旧世界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自1797年前,德.梅斯特尔先生便说道:“法国革命具有恶魔的特点。”反之,另一些人则在大革命身上发现了上帝的福音,它不仅要更新法兰西的面貌,而且要使世界焕然一新,可以说要创造一种新人类!”

“从这座被谋杀的君主制的坟墓中,却走出来一个丑陋,庞大,超出人类全部想象力的可怕怪物。这个丑陋的怪物径直向目的地奔去,不为危险所惧,不因悔恨却步;它无视一切固有的规则,无视一切常规的手段,谁要是对它的...

“从这座被谋杀的君主制的坟墓中,却走出来一个丑陋,庞大,超出人类全部想象力的可怕怪物。这个丑陋的怪物径直向目的地奔去,不为危险所惧,不因悔恨却步;它无视一切固有的规则,无视一切常规的手段,谁要是对它的存在不理解,便被他击倒”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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