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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格里莫广场12号里住着两个用最残忍的事怀疑过对方的朋友,他们并不是一上来就知道怎么跟对方重新相处。

原作:HP

配对:小天狼星·布莱克/莱姆斯·卢平(无差)

警告:所有HP小说中明确提及的人物外形设定依照原著,没有明确提及的依照电影,将会提及唐克斯对卢平的好感,将会提及犬狼双方均对詹姆怀有深刻感情。

Part1

霍格沃茨再次开学以后,格里莫广场12号这个吵吵嚷嚷的、杂货铺般拥挤的战略中心瞬间冷清了下来,它仅有的两个住客:莱姆斯·卢平和小天狼星·布莱克,也不必再努力保持那种往日的温情,仿佛十四年的时光在他...

霍格沃茨再次开学以后,格里莫广场12号这个吵吵嚷嚷的、杂货铺般拥挤的战略中心瞬间冷清了下来,它仅有的两个住客:莱姆斯·卢平和小天狼星·布莱克,也不必再努力保持那种往日的温情,仿佛十四年的时光在他们之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所有这些,正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变得越来越紧张。那些互为抵触的情绪如同有形一般,积累在空荡荡的餐桌上,黑暗的门廊里,劈啪作响的炉火旁。

那就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下午,卢平在清理门廊角落的蜘蛛网,小天狼星带着那副厌倦的神情走过来。而卢平警觉起来:在那嘲讽的神色背后,他知道他的朋友已经决定了什么。

“我要出去。”他说。这甚至不是个问句。

“有什么事吗?”卢平不经意地问,“我也许可以帮你……”

“不,你不行。我要出去。我在这里待够了。”

“邓布利多说……”

“我不关心邓布利多是怎么说的!得了吧,你也并不一直都是邓布利多的乖宝宝。”

卢平转过身来,看到小天狼星的手放在魔杖上,内心退缩了两秒:他从来无法制止他,在这样的神色下。但眼下的情况需要他做一些尝试:“小天狼星,现在不是时候。”

对方从前额垂下的长发后阴郁地看了他一眼,拔出了魔杖:“‘不是我的看守’?闪开,莱姆斯,我会为了离开这儿而跟你决斗的。”

“你并不想跟我决斗,小天狼星,”卢平向他走过去,小天狼星举起魔杖,于是他摊开双手,停在原地:“我知道这很煎熬,但是你出去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想想哈利吧,他宁愿什么都不跟你抱怨,只是为了担心你的安全。”

“而哈利被那该死的预言家日报污蔑了整个假期,霍格沃茨被乌姆里奇那个癞蛤蟆般的老妖婆折腾得没完没了,我却只能窝在这个被诅咒的房子里等着?”小天狼星暴躁地把额前的黑发撩开,“所以就是因为哈利?就是因为我该死地想去送一下我的教子,突然间你再也没有白天的任务了?除非有别的人来看着我,否则你可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房子,是不是?”

“真是够了”,他用一种嫌弃的语气说着,然后骤然发难,“昏昏倒地!”

卢平躲开了,他早有准备。

“我不会跟你决斗的,小天狼星。”卢平依然没有抽出他的魔杖。

“如果你的任务是把我留下,那可由不得你。”又一束魔咒的光被卢平躲过去。

小天狼星烦躁起来,一手把再次落到额前的长发撸到脑后,喊道:“这个地狱一样的房子比阿兹卡班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就是我忍了十二年的结果吗?这个世界上相信我的人早在十四年前就都死了!你曾经有过哪怕一点相信我么?他们还叫你来看守我?又是你敬爱的邓布利多的吩咐吗?如果说我还有什么比摄魂怪更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这张‘我早知会如此’的脸。”

在这阴暗的门廊里惨白的灯光下,如果卢平的脸色在他说到“相信”的时候变得更加苍白了,也并不能看出来,小天狼星想。而此时卢平正在用教科书般“我早知会如此”的神色望着他,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人。像是他早就知道小天狼星有一天会这样说,从他搬进来的那天,从他在尖叫棚屋中看到小天狼星的那刻就在等着这一天。又像是他从悲剧发生的那天开始,已经等了十四年,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是掠夺者中唯一一个免遭厄运的人。

而这只让小天狼星更加愤怒了。

“操你的,莱姆斯·卢平。你总是最聪明的那个,最理智的那个,是不是?一切总在你的预料之内,而我们都是傻瓜,你早晚会对我们失望,你甚至在等着那一天,等着对我们失望。你知道为什么别人很难相信你吗?你知道为什么你真的很难跟别人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吗?你以为就是因为你是狼人?放屁!这跟你每月一次会变成一只彻底的动物……”这布莱克的后裔刻意停顿了一下,看旧日友人细长的手指攥住了他的衣襟,心中涌起一股残忍的快意,“毫无关系!只是因为你根本谁也看不上,你就只摆出这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等着别人犯错,等着每一个人叫你失望,我们当初对你有多好,而你就像是永远都不满足!永远俯视着我们,等我们最终犯错的那一天。”他颤抖着声音冷笑了一声,“而我们最终还是犯错了,一切都的的确确跟你想的一模一样,是不是?最聪明的、最明智的莱姆斯·卢平?”小天狼星向前走了一步,他的眼睛里全是蚀骨的悲痛与愤怒,一边的嘴角却挑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在那一天,你也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吗?像是早就知道我们会犯最愚蠢的错误,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背叛詹姆?”

他停顿了几秒,盯着卢平,对方苍白的脸上此刻涨着少见的潮红,让那横跨过整张面孔的伤疤更加明显。卢平短促地吸了一口气,而小天狼星再也忍受不了般地爆发出大吼:“我怎么会背叛詹姆!我宁愿替他死都不会背叛他!而你在十二年中就他妈没有丝毫怀疑,好像这一切都他妈跟你毫无关系而你他妈早知道一定会如此,否则你就不再是最他妈明智的人了!他妈的十二年!莱姆斯·约翰·卢平!你就真的认为我会背叛詹姆吗?你甚至没有怀疑过!我怎么会背叛詹姆?!”他眼睛通红,魔杖的尖端闪着危险的光,他似乎忍了又忍,才没有发出一个攻击性更强的咒语:“倒挂金钟!”

卢平又一次躲过了它,而那咒语擦着遮盖画像的布飞过去,将那厚重的帘子整个掀到了天花板上。那洪亮的尖叫声顿时充满了整个宅子:“你们这些——”

“见鬼,无声无息!”“你给我闭嘴!”小天狼星对画像发了个无声咒,而卢平爆发出的声音压过了他们两个,对画像发了个同样的咒语,与此同时,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天狼星。一瞬间格里莫广场12号里只能听到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是啊,我为什么没猜到真相呢?”卢平的声音里带着相似的愤怒与痛苦,然而刺痛小天狼星的是,它同时带有一丝解脱。

“我怎么没有怀疑呢?当你在詹姆家跟我说,你们打算接受邓布利多赤胆忠心咒的建议,你来做他们的保密人的时候,我就应当怀疑,我就应当知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将要用彼得做保密人,而我仅有的朋友们唯独没有告诉我的原因,是他们怀疑我是个奸细!”

他大吼时也微微低着头,瞪着小天狼星的眼睛中蕴着一丝水光,仿佛仍期待着小天狼星说些什么,然而一瞬间那神色就被讽刺所替代:“而我其实根本不在乎。因为你们肯跟我做朋友我已经感恩戴德了,我怎么敢对你们失望!”

他发了一个无声咒抵消了小天狼星的“通通石化”,两束光在空中对撞,而小天狼星甚至没有注意那个咒是什么,因为卢平紧接着发出了第一个攻击,他带着一种惨烈的绝望说:“钻心剜……”

小天狼星举起的魔杖在听到咒语后停了下来,他奇怪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向着这个他们曾经最憎恶的咒语迎了过去。红色的光芒击中了他,带来一阵短暂痉挛。然而瞬间就消散一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人念出那条咒语的最后一个音。

在那短暂的痉挛中卢平缴了他的械,“除你武器”,他平静地说,然后敏捷地接住了小天狼星的魔杖。

这决胜的巫师掸了掸了被握出褶皱的长袍,从容地从小天狼星身边走过。刚才痛苦的扭曲与愤怒的潮红都已从他脸上退去,又显出了那副“卢平教授”的神情。他走过又窄又长的门廊,把小天狼星的魔杖放在了餐桌上。

“门在那里,你的魔杖在桌上。没有人在看守你,小天狼星。但是我衷心地希望,这个下午的消遣对于你来说已经够了。”

Part2

他们度过了一个颇为平静的下午,没有再和彼此说话。晚餐的时候韦斯莱夫妇和唐克斯的来访给这屋子增添了一点生气,小天狼星和卢平参与了席间的大部分话题。

他们表现得就像两个非常自然的成年人,谁也看不出他们吵架了,小天狼星想。他可能太过专注地盯着他朋友离开的背影,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一把粉红色的爆炸头,在碰倒一把椅子发出的巨大响声中凑到他身边来。

“你们终于吵架了?”唐克斯向卢平的背影努努嘴。

小天狼星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终于’?”

“你们互相之间说的话越来越少了?”她耸耸肩,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紧张已经明显到人尽皆知,小天狼星敢打赌莫丽就不这么看。“何况最近几个晚上我跟他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他变得越来越焦虑。虽然他还是那么贴心。”

小天狼星不喜欢唐克斯的语气,但此刻他心里在想着其他事,只随意地说:“看来你还真了解他?”唐克斯撇了撇嘴:“你知道我们总是一起出任务,已经有一阵了。我们之间至少有一个人在努力促成这一点,这个人可能是我。毕竟,他比所有人都知道怎么让每一次谈话变得轻松自在,只要稍微认识他,就会发现他是个完美的陪伴者,”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我挺喜欢他。”

小天狼星忍不住回头看她,那粉红色的头发此时尤为鲜艳惹眼。小天狼星感到胃里涌起一股带着涩意的嫉妒:想到他们彼此紧绷着应对越来越少的交谈,而他的朋友走出这幢鬼屋后却有着放松而惬意的夜晚。他试着回忆莱姆斯谈笑风生的样子,记忆里的背景被噬魂怪搅成一团氤氲不清的影子,那个大笑着的莱姆斯只有十七岁,棕色的发丝上映着他渴望到疼痛的阳光。

那一阵强烈的嫉妒消散开来,阴郁重新占据了它固有的位置:是他自己毁了一切,从十四年前,到这个下午。

***

卢平的房门没有关,小天狼星向内看去,他的朋友正端坐在桌旁读着一本书。他在门口站了一阵,却不见翻页,他在意识到之前就微笑起来:抓住莱姆斯的走神时刻曾是他的乐趣之一。然而卢平迟迟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只是忧虑地盯着书页,小天狼星的微笑慢慢消失了,他敲了敲门。卢平猛地抬头,书从他指尖合上,他看起来吃了一惊。小天狼星抱着一个巨大的枕头站在房门口,卢平微笑起来:“你的房间发生什么了?你正在看书,不小心让蜡烛点着了床帐?”*

“没有,”小天狼星翻了个白眼,“但说不定疯了的克利切半夜会去纵火呢,”他停顿了一下,坦诚地说:“今天下午我是个纯粹的混蛋。”

“喔,那可不是个新闻了。”卢平顽皮地眨了一下眼,“还是老办法?”

“还是老办法,”小天狼星抱着他巨大的枕头耸了耸肩,“枕头卧谈解决一切问题,至少曾经是这样。我想不出其他方式来道歉了。”

卢平把书放在桌上。“无意冒犯,”他慢吞吞地说,“但我早知会如此。”他说着,露出一个“掠夺者”的笑容,向床示意了一下,那双人床上唯一的枕头靠在一边,空出了靠门的一侧。

这一切太过熟悉,小天狼星心中涌起一阵温暖的感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爬到了床上,咧着嘴对卢平说:“来吧?”

卢平走到床边,解下自己的外袍,小天狼星一边盯着他的动作,一边说:“唐克斯说,是你自己向邓布利多申请只参与夜间的行动的。”

“当有整个霍格沃茨摆在面前的时候,你都是最容易感到无聊的一个。虽然我的陪伴一向很糟糕,”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但再加上巴克比克我们就是个很棒的组合了,不带克利切。”

卢平的神情一如当年,小天狼星笑了,脸上冷峻的纹路变得柔和:“过于低估自己是你惯用的笑话。”

卢平却错开了目光:“你知道如果不是我那晚忘了喝药,你根本不用被关在这儿吧?”小天狼星愣了一下。“得了吧。”他不可置信地嗤笑一声,又用了几秒意识到卢平是认真的,他的脸色冷了下来,嘲讽道:“不如说,如果不是我当年错信了彼得,我们那个晚上根本不用出现在那儿。”卢平没有申辩,他停了片刻,低声说:“有时我们不原谅自己犯的错,是因为伤害了别人,而不是我们自己。”

一阵沉默后,小天狼星岔开了话题,“你脸上的伤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五六年前吧,记不太清了。”

“怎么搞的?”

“条件所限,不得不在一个只有你家半个门廊那么大的地方变身,那个毛茸茸的家伙可能有点幽闭空间恐惧症。”

小天狼星咧了一下嘴,似乎是个笑容,他的视线顺着卢平敞开的领口游走下来,让卢平感到一阵慌乱。“现在,”小天狼星柔声说,“现在你身上有多少伤疤了?”

“那个,”卢平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我没数。我猜我最后记得的数字跟你一样。”

“23。”他们同时说,在随之而来的回忆中屏住了呼吸。

“总是詹姆在数,”卢平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感激,“他认为……”他哽住了。

“‘没有新的伤疤’是赐予朋友的勋章。”小天狼星深情地说。

那一刻他们注视着彼此,沉浸在那段灿烂的回忆中。炉火在一旁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像是记忆中格兰芬多温暖的休息室。他们眼前沧桑憔悴的朋友,正用当年一般的神色望着自己。

“我很抱歉。

“我并不是每次都‘早知会如此’,”卢平吞咽了一下,“我想我只是习惯于预想会发上在自己身上最糟的事,并为此做好准备。这……这或许让我有点太投入到我自己的悲剧中了。”

他用眼神制止了小天狼星,接着说道:“当年有很多问题,我们之间,所有人之间。但我最近时常在想,我不会试图跟詹姆相比,但如果是莉莉和我易地而处,她会怎么做?

“她至少会坚持让你受到公正的审判。”

卢平低着头,用他惯用的姿势抬眼看着小天狼星,灰蓝色的眼睛中是赤裸的愧疚。

小天狼星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真不敢相信竟然是你先道歉,我会为此羞愧到死的。当年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我们都太年轻,又太怕失去自己珍惜的东西。当邓布利多说……当邓布利多也说他怀疑詹姆身边有人……在向伏地魔通风报信时,我忍不住想到你那阵的异常……”他停住了,锐利的目光有片刻失去了焦点。“看在梅林的份上!”他捶打了一下床面,然后盯着那道皱褶说:“我甚至不记得我当时为什么觉得你异常了。”

卢平看着小天狼星的侧脸,烛光跃动在他熟悉的轮廓上。他的朋友仍像当年一样英俊,他想,也像当年一样任情任性,不善于隐藏自己。“你只是根本不会想到虫尾巴,他从来都只会出现在你眼前,不会出现在你脑子里。”

“我可不能否认那个。”

卢平等着他再说些什么,而房间里只有一股凝重的静默。他有些失望,但不想逼迫对方。正当卢平打算转移话题时,小天狼星抬起头来:“你当时显得非常痛苦。”他顿了一下,但没有再回避目光,“我知道……你那时很难入睡,变得焦躁又反复,我有一次甚至看到你故意摔碎一个碗。”

“一个碗?”卢平重复了一遍,“小天狼星·布莱克,你摔过的盘子连皮皮鬼也数不清,而你竟然控诉我摔碎了一个碗?”他声音很轻,把这句调笑说得飞快。

小天狼星有些悲伤地看着他:“但你盯着它的样子就像那是你唯一的碗,而你也没有钱再买了。你甚至过了一阵才想起来可以用修复咒。”

卢平习惯性地张开嘴。“别……”小天狼星打断他,“你不用。”

他们靠得很近,卢平能从小天狼星眼里看到烛火摇曳中自己的影子。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回答,卢平想,也是他为什么值得回答:小天狼星正用一种痛苦又怜惜的目光看着他,抬起手试图触碰他脸上伤疤、探入他夹杂着灰色的发丝。卢平克制着不在那触碰下颤抖,随后放松下来,倚靠在他的手上。

“你这些年一定过得非常艰难。”小天狼星从紧闭的牙齿间挤出了一个沙哑的句子。

卢平微微笑了:“我可不会在你面前这么说。”

“那是我活该。”小天狼星厌弃地说。那团阴云又笼罩了回来。他试图把手抽出来,但卢平动了动,像是一个挽留,他便停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我说,”卢平侧过身来,面对着小天狼星,“要不是我的坚持,你们最开始就不会跟彼得玩在一起。你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他挡住了一半的烛火,只剩下些微的光落在小天狼星的嘴角,轻轻抖动着。

“知道还有人也在为此自责?”那被烛火照亮的嘴角向下一撇,又向上挑了挑:“感觉好多了。”

Part3

小天狼星走进客厅的时候,卢平正坐在靠炉火最近的椅子上。他略皱着眉,像是要把面前的牛皮纸盯出一个洞,手边墨水瓶里插着一根孤零零的羽毛笔。小天狼星走过去,紧挨着他坐下。卢平的身体绷紧了一瞬,像是想要挪开,接着又放松下来。

“这是什么?”小天狼星朝卢平面前的牛皮纸努努嘴。卢平把手边的报纸挪到他跟前,“魔法部刚颁布的政策,狼人都要填表到魔法部登记,未登记的狼人被捕后可以直接获罪。”卢平收回手,按按太阳穴,又放了下去。标题上斗大的字写着《黑暗生物需要更严格的管理》,在乌姆里奇装模作样又志得意满的笑容旁边,一位巫师在报道中表示:“如果离我的孩子三十米远的地方住着个失控的动物,我想我和周围的邻居都有必要知道这一点。”

“简直胡扯。”小天狼星嗤笑一声。在格里莫广场12号,打从出生起,他每天都在跟这样的偏见打交道。如果还有什么是多年阿兹卡班的生活没改变他的,那就是无论这些恶毒的偏见被修饰得多么冠冕堂皇,他都能从第一个字辨认出来、并从心底厌恶着它们。

“看在梅林的份上!”小天狼星像是被烫了一下,“别再提那个晚上了,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我猜你是指我们让彼得溜走了,这非常体贴。但除此之外,那天晚上还发生了点别的,”报纸在他手间发出窸窣响动,“比如说一个失控的狼人在霍格沃茨里游荡了整个晚上,跟一群毫无防备的孩子之间没有任何阻碍?”

“并不是‘毫无防备’,非常时期有教授会巡夜……而且你甚至没去招惹巴克比克……”小天狼星闭上嘴,瞪着卢平。他知道那并不是重点,而他或许太清楚重点是什么,才会在失控时也毫不吝惜地把它当成武器。

“你不是‘动物’,你知道吧?”

“当然,”卢平停顿了一下,“你才是。”

他的尾音带着跃动的笑意,这是霍格沃茨休息室里的另一个老笑话,从他们像哈利那么大的时候就开始讲了。

小天狼星也跟着笑了,他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踹着桌子拉开一点距离。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他吐了吐舌头,把腿翘起来搭在桌子边缘。一本卢平看了一半的书扣在旁边,他伸长手臂拿过它,接着卢平放下的位置读了起来。这个位置十分合适,他可以时不时从书里抬起头来瞟一眼他的朋友,却又不会被发现。

那或许不是他一个人的心魔:当他们凝视着彼此,就像凝视着自己愚蠢和软弱的证据。

现在他不那么惧怕它了。

他从书的上方望过去,用目光描摹过他的朋友每一寸紧绷的线条。大约五分钟以后,小天狼星放弃了手里的读物,专心致志地打量起卢平来。

“莱姆斯,”他轻声叫到,“你不舒服,是不是?”

他知道卢平会怎么回答,‘我挺好的’,每一次都是。他甚至记得,卢平说这话时带着的那种特有的上扬语调。当年总是詹姆在问这个问题,他那时疑心詹姆是怎么看出来的,如今那些缘由在他眼前分毫毕现,他明白了为什么即使总是得到同样的答案,詹姆还是要问。

卢平叹了一口气。

“连你都发现了呀,”他说着,转向小天狼星,一只手捏了捏僵硬的后颈,“可能是年纪大了,月圆变得越来越难熬了。过了三十岁以后,一个月里倒有半个月都在受它影响。”

小天狼星在这回答中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得太少的小天狼星和想得太多的卢平,莉莉曾经这样调笑他们。他一向厌烦卢平的掩饰,但他的无所顾虑,又何尝不仰仗这些掩饰所精心维持的距离?

然而就在这个普普通通的下午,他的朋友随意地转过身来,承认了自己的脆弱。小天狼星蓦地感到一阵慌乱:他们从未如此亲密过。

远在一切发生之前,甚至远在斯内普的尖叫棚屋事件发生以前,他们都不曾像此刻这样靠近彼此。卢平平静地直视着他,灰蓝色的眼底诚实得近乎直白。

小天狼星认出了这个神色。他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中震颤着长鸣,不知过了多少个心跳,直到有一刻,窒息的恐慌击中了他。

卢平低下头,切断了目光。

小天狼星几乎是立刻向他靠过去,修长的手指插入卢平的发间,吻了下去。

卢平的嘴唇干燥而温暖。唇齿相接之处,卢平轻轻叹气,然后回应了他。

先是一阵遑急的热烈,小天狼星的指肚按揉着卢平的脑后,卢平的短髭磨蹭着他的皮肤,带来刺痛的渴望。他一条腿跪在卢平的椅子上,让他们的大腿和胯部紧贴在一起。然后倾身向前,汲取着同样的迫切。他们像少年人那样急不可耐,直到不得不为了呼吸停下来。卢平像是在笑,气息间断地打在小天狼星的嘴唇上,这不肯安静的人把手从卢平的衣领伸进去,抚过他的伤疤,摩挲他紧绷的后颈,在他耳边低声叹息:“天哪,月亮脸。”

他再不用多说一个字,他的朋友已经融化在他的手中。

像是铺面而来的暖流瞬间包裹了他,小天狼星感到四肢百骸都被浸到发软,每一个毛孔都熨帖地舒张。暖洋洋的、近似餮足的喜悦从胸腔中炸裂开来,流向四面八方,脑海中回响着一阵模糊不清的轰鸣。

像他们曾经在月光下徜徉在禁林里,像詹姆妈妈端出的南瓜馅饼冒着腾腾的热气,像哈利在摇篮里咯咯笑着向他挥舞手臂……像是他刚喝了五品脱黄油啤酒混合了等量的火焰威士忌,漫长岁月都融化在这熏然的满足感中。在戈德里克山谷后的第十六年,在住进格里莫广场12号的第八个月,小天狼星第一次感到,他回家了。

门不合时宜地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是一阵金属撞击,链条扭动的哗啦啦声。小天狼星第一次诅咒起这响动,他咕哝着站起身来倒回自己的椅子里。卢平匆忙低头整理领子,小天狼星只希望他的脸没有红得同样明显。

先是莫丽和唐克斯的声音从门廊里传来,随后女士们走进客厅,眼光在他俩之间扫了一遭。“哎呀,”莫丽挑起了眉毛,她鲜艳的红发在吊灯下闪着光,“你们两个和好了,是不是?”“早就该这样了!”唐克斯接道,把她的头发也变成了活泼的红色。

“是啊,”小天狼星意味深长地瞟了卢平一眼,“早就该这样了。”

“现在也不晚,”卢平唇边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让小天狼星心痒得想把它舔掉,“现在也不晚。”

这一夜,小天狼星的梦中没有戈德里克山谷,卢平的梦中没有月光。

窗外的风渐渐息了。格里莫广场12号里,巴克比克偶尔发出一两声鸣叫,炉火在噼啪作响。

fin.

*注:这句调侃里偷偷塞了个简爱的梗,有一个晚上罗切斯特先生疯了的妻子把他的床点着了,他第二天解释说是自己看书蜡烛不小心点着了床帐(《简爱》第16章)。卢平以此开小天狼星的玩笑,把他比作“一个阴森城堡里阴郁的主人”。

一直看到又有新的朋友读到这篇文,给它点喜欢和推荐,让我知道还有很多人像我一样喜欢着格里莫广场时期他们的故事。谢谢大家。

但愿我们能一直足够聪明,足够强大,或者在没能做到的时候,不必独自走进深渊,又或者,不害怕自己没有做到这一切。

cp:鸣海弦x保科宗四郎

>短打7k,交往后日常

>又名:鸣海队长的换装游戏

“只是去买个游戏而已,至于吗?”

“你这个发型太显眼。”

鸣海弦找来一顶棒球帽,根本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鸣海弦找来一顶棒球帽,根本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事情还得从几周前说起。

“为了提高民众的防灾避险意识,电视台决定制作一期防卫队特别节目。鸣海,你有在听吗?”

长谷川说这话的时候,鸣海弦正在一目十行扫着要提交的汇报材料,他当队长这么多年,对这项工作始终深恶痛绝。长谷川的话他本来没认真听,此时突然来了兴致,放下手里的文件,反问:“要我做什么?”

“配合节目组向民众普及应急逃生知识。”

长谷川言简意明陈述节目组要求,却被某人擅自解读成:在镜头前展示帅气的自己。

非常在意形象的队长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事实证明,节目效果确实不错。

节目播出当天就在X上引发了热议,有网友开了投票:如果遇到危险,你最希望谁来救你。

鸣海弦一连刷了几个小时手机,对结果颇为满意,甚至没有换小号给自己偷偷投票。

保科宗四郎看了会儿书,又去切了水果,回来时见某人依然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捧着手机,戳了一小块苹果递过去。

“看够了吗?”

鸣海弦把苹果叼走,坦率地回答“没有”,不多时刷到一条夸自己的推文,眉眼间都是得意:“‘不知道鸣海队长有没有女朋友’。喂,你就不吃醋?”

“不吃,”保科宗四郎又戳了块苹果递过去,“要不是我前几天有事没参加节目录制,你也不可能排第一。”

鸣海弦“切”了一声,嚷嚷道:“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老子的人格魅力,懂吗?人格魅力!”

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格魅力”有时也会给他麻烦。

鸣海弦一连几天黑着脸,卡夫卡一度以为是自己表现太差,把队长惹生气了。后来还是奇可露告诉他,她的笨蛋师父竟然大晚上不睡觉去第二部队负责的区域抢怪兽,真是无聊的自尊心。

还有一次鸣海弦去第三部队找人,顺便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可还没等到男友加班结束,就看到有人在X上说:我刚才好像见到鸣海队长了,私服,顺毛,巨可爱!

鸣海弦嘴里骂骂咧咧“什么叫可爱”,之后愈发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每次刻意打扮都会被保科宗四郎调侃:你这不像是来约会的,倒像是来开会的。

于是便有了开篇的那一幕。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队长此时更像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

“你就这么怕被人认出来?”

“要你管。”

鸣海弦这天的伪装确实成功,不仅顺利买到了新发售的游戏和周边,还陪男友去了心仪的咖啡厅,吃到了期待已久的蒙布朗蛋糕。

回去的路上,两人又拐去快餐店。鸣海弦要点新出的汉堡套餐,保科宗四郎不太饿,示意他只买一份就好。

不多时,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小孩在他们身边坐下。一个屁股还没坐稳,就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神秘兮兮地问:“前几天的怪兽你们看见了吗?”

另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点点头,说:“看见了,有个会飞的差点砸到我家阳台上。”

“骗人的吧,”一个小胖子挖了勺冰淇淋,边吃边质疑同伴,“那不得吓死。”

小书呆子清清嗓子,扬起下巴,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好怕的。”

保科宗四郎从盒子里挑了根薯条,问:“你第一次面对怪兽的时候害怕吗?”

鸣海弦嘴里塞着汉堡,闻言吐字不清地回了句“怎么可能”。

保科宗四郎知道他又在嘴硬,但也没戳破,坦白道:“我其实是害怕的。”

鸣海弦这才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七八岁的时候吧,第一次面对怪兽,明明手里拿着刀,却还是怕得不得了。”

保科宗四郎两句话回忆完过往,鸣海弦先是沉默了,然后贴心地给男友找台阶下,就是语气有些别扭:“七八岁还是小屁孩,害怕也正常。”

“是吗,”保科宗四郎又从盒子里挑出一根薯条,打趣道,“我以为你从小就敢徒手抽怪兽的骨头。”

鸣海弦一愣,他不记得自己和对方说过入队前的事,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一声尖锐的警报。

两人好不容易出来约会,却有不识趣的怪兽中途打扰。鸣海弦一脸不爽放下汉堡,保科宗四郎却还有闲心再吃一根薯条。

方才镇定自若的小书呆子脸色一白。旁边的小胖子直接扔了手里的冰淇淋,结结巴巴地问:“怪、怪兽在哪儿呢?”

保科宗四郎本想安慰他们几句,却被鸣海弦抢了先,男人满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好怕的。”

小书呆子又羞又恼,以为旁边的大哥哥在笑话他,可又不敢回嘴。保科宗四郎看在眼里,心里好笑,这小家伙一定不知道,他的大哥哥只是陈述事实,没那么无聊。

“请大家不要慌张,有序撤离到安全区域!”不多时,两个穿着作战服的防卫队员出现在快餐店门口。

保科宗四郎扫了二人一眼,没见过,想了下地区分布,猜是第二部队的新人。其中一个女队员扎着单马尾,年纪不大,虽然极力掩饰,但言行举止还是有些紧张。

保科宗四郎给鸣海弦一个眼神,后者知道他想问“要帮忙吗”,轻轻摇了下头。

“先看看情况再说。”

“别害怕,来姐姐这里。”

单马尾队员向几个小孩伸出手,几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有人推了书呆子一把,拱火道“你不是不害怕吗”,又引来几道起哄声。

小男孩被推得踉跄几步,膝盖都在发抖,但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只得硬着头皮向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到女队员面前时,地面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

快餐店门前原本平坦的水泥路破开一条蜿蜒曲折的裂口,半边街道的建筑骤然倾斜,地基仿佛顷刻间下陷了几公分,吊灯剧烈摇晃,直接摔碎在地上。

小书呆子“哇”一声哭出来,被女队员猛地拽了过去。女孩随即高声示意其他人迅速躲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旁边的男队员此时也有些傻眼,原地愣了几秒,直到有人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句“走开”。

他这才注意到门口多了两个人,看模样像周末出来玩的大学生,本想出声提醒,又听到小孩子的抽泣声,一时也顾不上太多。

“第二部队的效率有待提高。”

保科宗四郎眯起眼睛,看向震源的方向,语气倒是不怎么慌张。

鸣海弦试图在楼宇间隙捕捉怪兽的踪迹,他眼睛里的编号武器需要先定位到怪兽,才能做出更准确的预测。他微微探出身,习惯成自然地扶了下男友的腰,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拍了下手背。

“如果下一波震感更强,我怀疑这附近的根本不是余兽。”

“但如果探测到主兽的能量波动,第二部队不可能只派两个新人。”

“也可能是分裂体,现在还不好说,总之先让这两个菜鸟把人带走。”

“在此之前,你要不要先考虑把手拿开。”

“……”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个小男孩突然大声问:“姐姐为什么不去打怪兽?”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保科宗四郎隐约记得,这就是一开始神秘兮兮问其他人有没有见过怪兽的小子。小男孩紧紧抱着自己的包,固执地仰起头。

女孩被问得一怔,她心里本来就乱,现在更慌了,磕磕绊绊地说:“因为,因为有其他队员负责讨伐怪兽。我的任务是把大家带到安全的地方。”

“但只要怪兽消失了,我们就安全了呀。”小男孩想也不想,又抛出一个问题。

不远处的男队员看了一眼同伴,却没敢接话。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面对怪兽,以为过不了多久自己也能成为众人眼中的英雄,但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前辈们怎么还不来支援。

快餐店大多是年轻人,听到这里不由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防卫队员一定各有分工,但危险面前,两个负责保护他们的人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能力,就很容易引起质疑。

女队员急得额头冒汗。保科宗四郎见鸣海弦蹙起眉,按了下他的手臂,刚想出声替女孩解围,却感到地面又是一阵猛烈晃动。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下意识看向快餐店的落地窗,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上面。”

下一秒,耳畔一声巨响,半边天花板被什么东西直接掀开,近三米的落地窗刹时炸成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片。

保科宗四郎本能抬起手臂,放下时发现鸣海弦已然半个身子挡在了自己面前。心里既感动又好笑:明明在场这么多人,他却偏偏保护了一个最不需要他保护的。

不过紧接着,他又注意到那名女队员在危急关头将小男孩一把抱进怀里。女孩头上身上都是细碎的砂石与玻璃屑,即便穿着作战服,额头也被划出一条几公分的伤口。

她在震动平息的瞬间,慌忙去拿背在肩上的武器,然而只来得及打出一发子弹,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碎裂的玻璃窗外,赫然是怪兽睁开的硕大眼睛!

——宗四郎,快跑!

保科宗四郎没由来想起小时候第一次遇到怪兽,年幼的自己被吓得呆愣在原地,还是哥哥跑过来把自己推开。如今想来,保科宗一郎那时不过十二三岁,自己也是个孩子。

他应该也是害怕的吧。

女队员忽然觉得手里一轻。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干脆利落地将武器抵在肩膀上,眯起一只眼睛。女孩看不到他眼睛里的十字型纹路,只知道一颗子弹正中怪兽的瞳孔。男人毫不拖泥带水再次扣动扳机,那怪兽竟然被逼得后退了几步。

在场的普通民众或许没什么感受,但女队员骇然发现这个人没有穿作战服。一个根本没有怪兽肌肉纤维辅助的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但女孩知道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屋外随即传来一阵枪响,看样子是负责讨伐的小队赶到了。男队员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缓了几秒,才意识到手里的武器不见了。

他面前站了个不速之客,手里拿着自己的枪。男队员朝他喊了声“站住”,却被同伴身旁戴眼镜的青年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鸣海弦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戴口罩,本想说什么,硬是憋了回去。保科宗四郎瞧他好笑,大概是不想被认出来,又有些骑虎难下。

戴棒球帽的副队长咳嗽一声,尽可能保持严肃,却被男队员接下来一句“你谁啊”逗得一秒破功——某人以为自己这张脸就是名片,奈何碰上个不看新闻的新人菜鸟。

鸣海弦的脸色一时相当精彩,保科宗四郎笑得直不起腰。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声“鸣海队长”,现场顿时嘈杂起来。

“是鸣海队长!”

“真的是鸣海队长!”

女队员有些恍惚,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片刻后听到一声细如蚊呐的“谢谢”。被她护在怀里的小男孩低着头,没敢看她,隔了一会儿,又说了一遍:“谢谢。”

周围是众人的欢呼与赞美,女孩知道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但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她明白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视线里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女队员这才听出对方一口关西腔,抬高视线,接着小小“啊”了一声。保科宗四郎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帽檐,弯起眼睛笑了:“风头留给鸣海队长。”

他将女孩扶起来,又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无论以后遇到什么样的怪兽,都请记住今天的勇气。”

女孩眼眶微红,不敢向前辈行礼,只能绷直了肩背,小声却坚定地回了句“明白”。

保科宗四郎本来还想问问第二部队的情况,却突然被人向后拽了一下。

鸣海弦穿过人群,几步走到两人中间,把斜挎包取下来,塞进女队员手里,没好气地说:“现在交给你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拿好这个包,不许打开,明白吗?”

女孩明显被吓了一跳,点了下头,心想原来大名鼎鼎的鸣海队长这么凶。

保科宗四郎知道有人又在吃无聊的醋,趁乱偷偷勾了一下他的手指,把人推到一边,低声问:“你打算帮人帮到底?”

“我都被认出来了,”鸣海弦一脸“你在想什么啊”的表情,却任由对方拉着,“还有其他选择吗!?”

保科宗四郎这才松开手,点点头,又检查了一遍临时借来的武器:“那我也只能继续奉陪了。”

鸣海弦很少见他用其他武器,有些好奇:“我以为你对刀有执念,比如为了家族荣誉之类的。”

“是有过,”保科宗四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但因为一个人,后来也没那么钻牛角尖了。”

“你的亚白队长吗?”鸣海弦脸一黑,皱起眉,半天没等到回应,“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喂!”

——都这个时候了还纠结个屁,你要是不怕被怪兽吞了就把枪还我!

保科宗四郎来第三部队后参加的第一次联合演习,其实就见过鸣海弦。只不过那时他们不在一个小队,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当时有个队员在战斗中弄丢了武器,鸣海弦把自己的枪扔给他,却听那人说,我用不惯你这个。

那是保科宗四郎第一次见鸣海弦发火,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个同龄人只是看起来凶而已。

他听第一部队的其他人说,鸣海弦还没入队时,就敢徒手去抽怪兽的骨头。自那以后,他就开始留意这个奇怪的家伙,目中无人,狂傲散漫,却又有不可一世的资本。

那场演习把一群年轻人折腾得不轻,鸣海弦手里最后只剩一把断了一截的剑。

四之宫功后来对他们说,你们今后一定会遇到更强大的怪兽,但无论如何不可以后退,因为你们是挡在民众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时不少人把前辈的话当耳旁风,但保科宗四郎记得鸣海弦始终盯着面前的金发男人,听得一脸认真。

于是这幅场景就刻在了他脑海里,一晃多少年过去,曾经狂妄自大的毛头小子如今成了防卫队里最坚不可摧的那道防线。

“不是亚白队长。”

鸣海弦走出几步,听到另一个人给出答案。他不明所以回过头,依稀还是记忆里的少年模样。保科宗四郎弯起眼尾笑了,加快脚步追上去。

两人的子弹同时上膛。

“解决了这家伙,再告诉你。”

-Fin.-

这篇本来只想写约会,写着写着开始夸全员x

彩蛋依然可以粮票解锁,是一点点后日谈,和自己非常想看的一个场景,祝食用愉快!

被曙星致意18-9提到的“突击鹰只剩万事if线”狠狠刀到了,大半夜睡不好觉,只想给他们一个好一点的世界线,好好安慰一下。

请享用。

四面八方的海水压过来,重压如有实体,像无从穿透的墙。损坏大半的传动元件还在艰难运作,水面上的天光越来越近,那座葬送一切的据点轮廓已经大半看不清了。仅剩的手臂环抱着人类婴儿幼小的身体,好轻啊,万事想,要...

四面八方的海水压过来,重压如有实体,像无从穿透的墙。损坏大半的传动元件还在艰难运作,水面上的天光越来越近,那座葬送一切的据点轮廓已经大半看不清了。仅剩的手臂环抱着人类婴儿幼小的身体,好轻啊,万事想,要多少个婴儿才能抵得上漆黑的重量啊,你说是吗神威?他习惯性地转头,却只见望不见尽头、幽碧冰冷的海水。

啊,是了。他们……已经永远留在海底之下了。

意欲出口的话语化为数个泡沫,很快消散了。盐分和巨大的酸楚侵蚀着伤痕累累的机体。万事仰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日光,他能感觉到脖子上多出的重量和金属的反光。那是四个名牌。曾悬在他们颈间,现在轻飘飘的、无声无息地随他在海水里漂着,幽灵一样绕在万事心脏上方。

至少,要把他们托付的这个孩子……

万事用最后的力气撞进那片光里,浮出海面。风吹在浸湿的仿生肌肤上,刺骨的冷比海中更甚。他快要睁不开眼睛,无论向哪个方向望去,昏眩的视野只映出一样的深红的天、冷漠的海。然后万事低下头,望向怀里,那婴儿的脸白如化石,静默肃穆地闭了眼睛。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泡在什么里。突击鹰不复存在的世界。连海洋也被污染的世界。人类的生命不被允许延续的世界。他孤身一人、谁也没能拯救的世界。

身体越来越沉重,胃部像是被绑了一块大石头。好冷啊,别,不要丢下……

“啊啊啊……万事……要……死……呃……”

万事猛地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突击鹰休息室的休眠仓里,还是那个熟悉的角落,机体正以不正常的功率运转,光镜清洗液已经淌了一脸。他再次低头望向怀里,那正被他以生死一线的绝望力道搂住的是——

“……神……威……?”

他惘然地松了力道,神威顿时滚向一旁,可怜巴巴地摸着刚被万事锁住的咽喉。万事坐起身来,膝盖碰到摔落在一旁的游戏机,屏幕停留在大大的GAMEOVER界面。他揉揉有点胀痛的太阳穴:“呃,怎么回事?”

“我……咳咳咳咳……我才要问你怎么回事呢!!”神威委屈地猛拍万事的大腿,“就算我咳咳咳……我躺在你肚子上打游戏,也不用突然锁喉吧!!吓死我了,还以为真的要被杀掉了……”

万事看着神威嘴唇开开合合,想起梦中无人应声的深海,只觉眼眶和心头同时一热。他扑进神威怀里,脸颊蹭到大大小小的口袋,鼻腔里都是熟悉的机油、皮革和略带硝烟的味道,而在自己的臂弯里切实可感的、带着温度的、隐隐搏动的,是神威机体传来的动力炉的节奏。万事又用力蹭了蹭:“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神威……”

神威的聒噪像被按下关闭键一样停了,万事感觉到他僵住了一秒,大概是不习惯自己如此主动。然后暗能机体宽厚的手掌落在自己脊背上:“怎么啦?难道是……噩梦?”他一边小心地维持这个拥抱、一边跨上了休眠仓,护着万事再躺下。

万事在神威臂弯里长长叹出一口气。

“我梦见去海底救人。我们四个都去了。但是……但是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你们最后托付给我的那孩子也死了。”万事轻声讲着,无意识地揪紧了神威胸前的口袋,“我一个人浮在海面上,你们留在海底下不知多深的地方,我没能把你们带上来,只有名牌挂在我胸口,四个,轻飘飘的,在水里浮着……就像这样……”

他想去够神威胸前挂着的名牌,但神威抓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好啦好啦,没事了……”面对万事泪光朦胧的双眼,神威似乎有点无措,又笨拙地把万事的指尖举到唇边吻了吻,“别再让自己难过啦,你看,我不是还在吗?卡穆的机体拿去维护了,今天他在我身体里,嗯嗯嗯……我让他也出来跟你说两句吧!等一下啊!哼哼哼哼啊啊啊……”

神威挤眉弄眼、呲牙吐舌了一番,万事不禁轻笑,然后感到手上的力道猛地一重,他被拽得差点牙齿磕上暗能机体的牙齿,迎接他的是一番激烈的唇//舌纠//缠,湿/淋/淋、暖融融又灵活强韧的舌/头,在相连的口//腔内侵//掠他的呼吸,以最直白的方式昭示着生命的存在。那手臂绕到万事背后,捏住他的肩胛,像要把他揉碎在怀里。这番攫取//让万事的意识海也变热了,光镜清洗液不再流下,他不禁扭/动身子想贴得更近,对方却在这时结束了这个吻。

“别胡思乱想。”暗能机体低沉地说,“本大爷可没那么容易死掉,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医生’。”

万事只觉浑身发软,他凝视着那双紫色光镜:“卡穆……可是你也会受伤,你也会死……”

卡穆“啧”了一声:“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注意到万事光镜里又蒙上一层水//汽,他将声调放软了些,“……我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反正……”他在万事后脑勺上一摁,把他的脸埋进自己怀里,“醒过来。感受我。”

休息室的门在此时轻轻打开,万事听到脚步声,是荣光的冰雪地形特化军靴的声音。卡穆向后扭了扭身子:“哦,库洛姆?来得正好,万事做噩梦了,你来安慰一下,本大爷就先回去了。”暗能机体在自己大臂上轻轻掐了一把,然后那股霸道的力气便消失了。万事从暗能机体的怀中挣扎出来,注意到库洛姆衣角还有未散的微霜,似乎刚从任务中回来。经神威和卡穆一闹,万事心中的不安已经散去大半,他小声说:“嗯……做了个噩梦,已经没事了。队长也快去休息吧。”说着就作困倦状要躺回去。但他听见库洛姆朝他走来,坐在他床边。

“没事,我还不累。说说你的梦吧,万事。”

细小的嗡鸣响起,是库洛姆主动调高了荣光机体的功率、好化去残冰吗?万事睁开眼睛,看见库洛姆关切地俯视自己,金发微微凌乱,但那双蓝眼睛还是镇静而温和的。他想起梦中那片吞没这一切美好的、无望的海洋。

于是万事又简单地讲了一遍。库洛姆眉头微皱地听着。良久,他沉思着缓缓开口:“……虽然目前为止极少有要去海底下的任务,据我所知也没有建在海底的人类据点在使用中……但如果遇到无法战胜的危险,让辅助型带着需要救援的民众离开,也是合理的战术安排。”

万事还没来得及心中一沉,神威便大呼小叫起来:“哎呀呀呀队长你说什么大实……咳嗯说什么呢!我跟卡穆好不容易哄好万事,他又哭了怎么办啊!!”搞得万事反而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了,望向仓促应对神威轻捶的库洛姆。那人把神威胡乱抡出的拳头拨到一旁,一手轻轻抚上万事的额头。

“但是,活下来的人要承担多大的痛苦,我也是知道的。”库洛姆轻声道,“可以的话,我不想让任何人承担这些,一起活下去才是胜利。”

他又揉了揉万事的头发。

“你梦里的那个‘库洛姆队长’这样做,一定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他’也一定很抱歉,要你一个人继续痛苦下去。”

万事默默拉过库洛姆的手覆在自己双眼上。他感觉到库洛姆的手微微收紧,掌心轻蹭着自己的睫毛、和几缕被光镜清洗液沾湿的头发。神威叹了声“啊,这不是又哭了吗”,也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库洛姆闭了闭眼,眉间放松下来。

“机体功率,可以调下来了哦,已经足够暖和了。队长还是那么考虑周到啊。”库洛姆轻笑一声:“你注意到了啊。”那细小的嗡嗡声便消散了。四周安谧,如同家园,万事打了个哈欠,一切都很美好,除了一点点、一点点小瑕疵——

“神威,”万事轻轻往后踢了踢,“去把那边的休眠仓推过来拼上。”

“……呼……嗯?”神威似乎已经睡着了,迷糊地惊醒,“为什么是我啊……”

万事懒懒地落下一句:“因为我做了噩梦,而队长刚出任务回来,麻烦你照顾我们了,谢~谢。”库洛姆似乎还想爬起来帮忙,但万事翻过身软软地挂在他身上,让他只能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对神威抱歉地笑笑。万事听见背后传来神威委屈的嘟囔、沉重的脚步、休眠仓轻撞的声音,然后背后的床垫因重量凹陷下去——呃,神威简直是把他自己扔到床上一样。很快一切安宁下来。万事靠在库洛姆肩头,听着两侧逐渐规律的呼吸声,闭上眼睛。

他在回家。

“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廉,那就是:我帮你吃掉的是罗勒肉桂拌烟熏火腿和迷迭香口味的红菜汤,我不会满足于只得到‘你的吻’。”

“……那您还想要什么,福尔摩斯先生?”

“让我薅一把。”

“夏洛克?!!”

“当心!你的左肩还没法用力,这样会从沙发上栽下去的!”

“别……松手,夏洛克!!”

“你也摸我一把……”

“我说了松手!!”

“嘶?!你怎么挠人啊,廉?!你是猫吗?!”

“别过来,流氓!”

“你这是连尾巴毛都炸开了啊……‘触碰我’对你来说是如此不可接受的事情吗,廉?”

“我们才交往半年,夏洛克!这种事情……”

“这是‘你对我没兴趣’的意思吗?”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

“作为一个健康健全的成年人,我对‘恋人’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无论是你的头脑,还是你的身体。”

“别碰我,夏……”

“我们迟早要走这一步的,廉,等你准备好了,我们还要更进一步。”

“连‘触碰我’都做不到吗?明明都是我的身体的一部分。”

“对不起……”

“你不能在没有尝试的前提下得出结论,廉。”

“等……不行!我会拧你的,夏里!!”

“我的知觉还是健全的,而这又是我的身体的一部分,你拧下去我会觉得疼的。”

“那就松手!!”

“对我来说,握着它和握着你的手一样,都是表达爱情的一种方式。”

“……虽然都是我的身体的组成部分,但它和手还是有本质差别的,夏洛克。”

“无论是碰它还是碰你的手,我‘触碰’你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唔?!”

“我爱你,我爱着你,我只对你抱有这种爱情,所以我想触摸你,触碰你的身体、灵魂、一切。”

“呜……!”

“你可以……试着对我报以同样的‘爱情’吗,廉?”

是芬兰篇的福莫(1880)。

前置剧情是Poipiku存档过的老福吃草(。)

原始版本:存档0106。扩写及细节修正。

Pages字数统计:5109。

从三千字废话到五千字废话……目测从草稿到初稿会是一轮大修。

手机里只有这个存档,只能改它了,睡醒了会转存到文档里。

看上去随时要三秒加速到200km/h的朔月,真的根本没有出过二垒(。)

》》FlyMetotheMoon(NewMoonVersion)

“夏……夏洛克!”威廉一边咳嗽,一边伸手去拿茶杯,想要用红茶洗去满口的涩味,“你到底……在泡芙里……混了什么东西?!”

“我没在泡芙里混任何东西,廉,那是你自己准备的甜点。”夏洛克摁息烟蒂,淡漠...

“我没在泡芙里混任何东西,廉,那是你自己准备的甜点。”夏洛克摁息烟蒂,淡漠地端起茶盘走进盥洗室,回音让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威廉决定去漱口,然而伴着苦涩而来的剧痛如滚水灌进了他的骨髓。提前发作的副作用让他顿时厘清了事态。“……看来阿萨姆红茶不足以骗过您的嗅觉,是我太小看自己的血了。”凄疼腐蚀他的力气有如强酸腐蚀他的腿脚,他扶着椅背勉强站起来,又被赶回里屋的夏洛克搂紧摁进了长椅。

“请您让开,侦探先生。”教授引臂将侦探从身前挡开,但被侦探粗鲁地扼住了腕脉。

“从药理的角度上说,副作用是药物作用的一环,现在起效的这付解毒剂(antidote)只能消解药效,你得把消除副作用的那付也吃下去。”

“我不会抽您的烟。”

“那我只能现场配药了。”侦探的另一只手忽然捏上了教授的下巴,迫使他眸中那两团颤动的红焰看向自己,“我得提醒您,教授,您不应该使用‘人’食用的草药(herb),它们多少都含有对‘非人’有害的成分。”

“无所谓。”威廉不以为意,“这点儿毒素杀不了我,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

“你就这么想解开迷情药(lovepotion)吗,廉?”夏洛克威厉地质问道,“为此不惜自我伤害!”

“我当然想解开,福尔摩斯先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吸血鬼眸中的火苗蓦然变得炽猛,威廉举手扇掉了下颌上的桎梏,“如果您不愿意和我一起吃下饮剂(potion),就请立刻从我家里出去,并且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所以无论迷情药解开与否,你都会把我轰出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选择‘解开’?”黛蓝的眼眸炯炯地看着跃动的火光,夏洛克扬着唇角,但愠容满面,“留着一个‘彼此需要’的借口,你反而能无所顾忌地向我展露你性情中人的那一面。”

“‘借口’?”威廉笑着眯紧了眼睛,“‘再过个三五天契约就会彻底失效,您也会摆脱吸血鬼的嗅觉和视觉,完全恢复到“人”的状态’,这个事实让您产生危机感了吗,侦探先生?”锐利的绯色眼神像烧红的钢钎抵到了夏洛克的喉头,“所以您才处心积虑地想要留下那重关系。”

深灰蓝的眸子像冰冷无垠的大海接下了威廉的审度,夏洛克沉默不语。

“很遗憾,现在的我们根本不存在‘彼此需要’,侦探先生。上门提出委托的人是您,我原本就对您没有任何依赖或需求,也不想打破‘昼’与‘夜’的‘边界’。”吸血鬼那异于常人的气力轻而易举地将白巫的另一只手也扯开了,“如今您的委托已经了案,临时契约也早已无法再束缚您半分,您已经不需要‘我’或者‘我的血’了。”

“别说这种你自己都不会信的谎言,事实证明我需要‘你’,你也……”

“在迷情的药效存续的前提下,对吧?”

“我们现在可完全没有被迷情的药效影响,廉。”

“我们任何时候都不应该为‘违背法理’的行为辩护和开脱,夏洛克。”

“我提供了合情合理合法的解决方案。”

“我不认为它合理,也没有理由承认基于‘借口’的关系。”痛楚给莫名生出的烦躁火上添油,威廉动作优雅,却把夏洛克的手腕掐出了红印,“我再说一遍,福尔摩斯先生:请永久性地停止您‘入侵黑夜’的行为并回到‘白昼’中去,否则我只能用‘不死族’的规则处理您了。”

“我既不需要医生,也不需要解毒剂,请别再自作多情。(Ineedneitherdoctornorantidote.Pleasestopmooningoverme.)”威廉举重若轻地甩手,夏洛克便被撵到了长椅的另一侧,背还撞到了扶手上,“这点药剂过几个小时就会自然失效,至于副作用,我之前也跟您说过‘我有应付抗魔药(counter-magic)的经验’。现在的情况不会比中抗魔药还糟糕,我知道怎么捱过去。”

“你有经验是你的事情,我不能放任你受这种罪。”夏洛克不屈不挠地再次挤了回去。

“这次是我自行服下的饮剂,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您不需要负责。”威廉在他靠上来之前起身躲开,但他还是捉到了威廉的手腕。

“这跟负责任与否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夏洛克借着威廉收手的动作起身,为了防止威廉因剧痛而跌倒,他加重了牵挽的力度。

“那是因为白巫的职业素养吗?亦或是出于同情?”不知是因为愤怒让侦探气力变大,还是因为剧痛让威廉气力流失,这一次教授无法轻易地将侦探的手剥离,“您不应该同情‘犯罪卿’,侦探先生,毁掉我的罪证是您的重大失误。”

“我不会因为你说这些违心的绝情话就丢下你的,廉,更何况你会做这种决定,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我。”夏洛克的另一只手包覆了掐在腕上的指掌,想要给那只冰凉的手一些暖意,“我可以陪你喝解毒剂,我确信服下之后我们对彼此的依赖性不会有任何削减。但是我不愿意这么做,因为你一定会在‘规则’和‘爱情’中选择前者。那剂药饮是目前你允许我‘留在你身边’的唯一理由,失去它和失去你无异。”

“我没有说任何违心的话,福尔摩斯先生。反倒是您,似乎误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威廉冷冷地甩开了他的双手,退了几步勉强站直了身子,维持着防御的姿态,“除去‘宿敌’,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只有迷情药带来的那重‘药物关系’,您该不会是将那种药效使然的东西当做真情实感了吧?”

“别自欺欺人了,廉,你我都是真心的。”夏洛克下意识地对趔趄的威廉做出了保护动作,并且借机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为什么要一再否认……”

“因为你无法证明‘你的爱情’与迷情药无关,夏洛克。你对我的所谓‘迷恋’不过是迷情药的产物。”威廉的声音在颤抖,眸中榴石的红光却纹丝不动,浅笑如一弯新月悬在他苍白的脸上,残酷而清冷,“我不仅是在遵守‘昼夜不可相交’这条法理,我既不会相信药效使然的情感,也不会接受只能靠药剂维持的关系。所以请回吧,福尔摩斯先生,回到‘白昼’中去,您和您的家族如今属于‘那里’,我会只当您是一只因好奇而误入歧途的迷鸟。”

“我知道在药效存续的前提下,你不会相信我的任何行动或话语,廉。”

临时契约所剩无几的效力在夏洛克黛蓝的眼里点起了幽蓝的光,像极了染进屋内的宁谧的月色。威廉并不掩饰自己对他眸中光彩的喜爱,而这份喜爱发自内心。这兴许是最后一次看到这抹沉静又炽热的辉光了,威廉不由得心生惋惜。

“但是我已经爱上了那轮远人的寒月,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就此回到‘白昼’中去。”

“您居然觊觎月亮?(Youevenaskforthemoon→您居然想要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月亮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福尔摩斯先生。”吸血鬼的眼睛里烧起了好战的血红色,威廉低沉地哼笑了一声,“想必您也知道,月球只能靠反射阳光来显露身形,并且由于潮汐锁定(Tidallocking),它有着在地球上无法看到的、坑坑洼洼的、丑陋的背面。”

“那想必您也知道,同样是因为潮汐力(Tidalforce),月球让地球的自转减速到了今天的程度,让液态水和大气层得以留在地球表面,没有月球就没有现在的我们。”蟾光让夏洛克的眼神柔和了一些,但他的口吻坚决如故,“另外是,您还记得黑月(BlackMoon)的晚上我跟您说过的话吗,教授?”

“我不记得,也不想记得。”威廉本能地后退,意欲挣脱手臂远离夏洛克。

“在‘术士(Cunningfolk)’的理论里,吸血鬼的能力属于‘术(witchcraft)’的范畴,抗魔药则是暂时使‘术’无效的药剂。”夏洛克使劲儿拉住了他,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把,“当我摄入抗魔药时,药饮可以削弱你的‘术’在我身上的效应。”

“……夏洛克,松手!”

“而吸血鬼的力气当然——”

“放开我!!”

“——也是一种‘术’。”

夏洛克突然抓住了他的另一侧肩膀,接着便起脚朝他的脚踝扫了过去。

“哇?!”

“你越是用上吸血鬼的力气,我反制你就越容易,廉。”伏在他身上的侦探笑容狡猾,眸中青蓝的火焰旺炽中带着凉意,“而且光松手有什么用,巴顿术还要练腿。”

“……让开!”威廉腾出了左手,但夏洛克的手肘压住了他的上臂,他无法使出全力,“你到底……做了什么?!上一次你的力气可没有大到这个程度,夏洛克!”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月亮’,福尔摩斯先生。”

“您只能成为‘我的月亮’,教授。”

“那剂药饮是强制生效的。”

“你怎么能假设我会如你所愿喝下药呢,廉?”

“我没有指望你,夏洛克,草药的毒性会阻止我在迷情药的药效中迷失自我。”

“我进来之前就吃下了两付解毒药,所以对你来说,我的血也是解毒剂。”夏洛克倾身吻了威廉的鼻尖,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离你饮用自己的血液还有一周,而你擅自用药的行为又让我火冒三丈。”

威廉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他抿紧了双唇,夏洛克却将手指咬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现在还是个‘临时吸血鬼’,不需要借用你的獠牙。”

皮肤被利齿刺破的瞬间,血液的气味便从伤口中迸出来,扩散在两人之间那相距不足一尺的空间里。身下人的红瞳顿时燃成了澄澈的银红,吸血鬼却极力对抗着渴血的本能和连结两人的药效,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凝着血珠的指头。

“我说过我对‘人类的血液’不感兴趣,福尔摩斯先生。”威廉沉沉地喘息着,低声回绝,“请去处理伤口吧,别做无用功。”

“既然如此,那我们来做个实验确认一下吧,廉。”夏洛克低头吻了怀中人缀满冷汗的额头,“看看你到底会选择‘我本人’还是‘我的血’,”温热的手抚过威廉苍白的脸,粗糙的拇指指腹则暧昧地揉上了他的唇瓣,“看看我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你的体温……变得和我一样。”

血珠如胭脂抹红了教授的下唇,教授却视若无睹。

侦探不禁眯紧了深灰蓝的眼眸,这重不满则让教授心情愉悦

“您在期待我的舌尖舔上您的指头吗?”威廉挑起了尾音,夏洛克一时分辨不出他这是在逞强,还是在挑衅,“请不要想入非非,福尔摩斯先生。(Pleasedon’taskforthemoon,Mr.Holmes.)我哪个都不选,也请您至少……不要乘人之危,这不合法。”

侦探凝眸与教授相视片刻,欻然舔食了红蔷薇花瓣上的鲜血。

教授在瞠目的同时咬牙抿唇,合上眼偏头躲开了对方的舌尖。

温柔的吻旋即落在唇角,从轻浅到炙人,可他的回答依然只有沉默和摇头。

“在我点着米尔沃顿的宅子之后,我们俩站在他家的阳台上,看着黎明时分的布莱顿的海。”夏洛克在威廉缄默的唇边喃喃低语,“那时你迎着海风说了‘那时的我’无法理解的话:‘有时清晨醒来,连我的灵魂也是湿的。海远远地发声,又发声。这是港口。’”他稍微起身,好再次看着身下人的脸,“我等着你解释这番话的含义,但你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甩掉我独自离开了火场。”

榴石般的红眸悄然瞄向了他,警惕且猜疑。

“你想说那也是迷情药的产物吗,廉?在那种千钧一发、剑拔弩张的环境里。”

榴石般的红眸闻言躲开了他,缄默不言。

“记下这种东西对我来说难如登天,但我还是把后面那些你没有说出口的句子背下来了,廉。”

“既然你无法对我说出口,那就由我来向你说吧。”

“……?”

“‘在此我爱你(HereILoveYou)。’”

“……?!”

“‘在此我爱你,而地平线徒劳地将你遮掩。’”

在诧异浮上心头前,下一句就被吻进威廉唇间。

“‘置身这些冰冷的东西中我依然爱你。’”

再下一句则被吻成了耳语。

“‘有时我的吻登上那些沉重的船只,由海上驶向无法到达的地方。’”

接着是脸颊,眉心。

“‘我看见自己如那些旧锚般被遗忘。当黄昏靠岸,码头格外悲伤。’”

眼睑,鼻尖,夏洛克的嗓音恁自替他续说着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我的生命已倦,毫无成效的饥饿。’”

在他惊讶地回眸中,轻吻也落在了另一边脸颊。

“‘我爱我没有的东西。你如此遥远。’”

在红彤的愕然里,侦探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我爱我没有的东西,廉,而你像那轮寒月,如此遥远。”

而撬开教授唇齿的那个吻像一个缠绵热切的、血锈味的句点。

——“我爱你,廉。”

有时清晨醒来,连我的灵魂也是湿的。

海远远地发声,又发声。

这是港口。

在此我爱你。

在此我爱你,而地平线徒劳地将你遮掩。

置身这些冰冷的东西中我依然爱你。

有时我的吻登上那些沉重的船只,

由海上驶向无法到达的地方。

我看见自己如那些旧锚般被遗忘。

当黄昏靠岸,码头格外悲伤。

我的生命已倦,毫无成效的饥饿。

我爱我没有的东西。你如此遥远。

——聂鲁达《在此我爱你》

(《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18》)

这里要特别夸一下羽化老师独一家的画风,线条抽象、运笔流畅、色调对比大、画面冲击力强,乍看之下好像没细致勾勒、可笔笔皆是神韵呐!画的有点病、颓、自虐倾向的万事也和我的xp对上了,就很合拍。

(被吞重发)

请享用!

w、、i、、d:7388306...

w、、i、、d:7388306

如果失去了右肩,就无法使用狙击枪了。子//弹离膛,只击中升格者闪身后留下的空气,猩红的帕弥什结晶也像是从空气中凭空出现,刺穿了他的右肩。轴承失灵液压下降机体报错,那个瞬间他抬起左手,对着已扑到面前的升格者扣下手//枪扳//机,但病毒结晶比他的子//弹先到——万事又失去了左肩。他无法躲开从背后袭来的第三根尖刺,像插在蝴蝶躯干上的、一锤定音的标本针。异物轻而易举地破//开仿生皮肤和合金装甲,好凉!可是……万事徒劳地痉//挛起来。

可是好烫。

好烫啊……

他没有力气了。枪//械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滚到早已一动不动的库洛姆身边。剧痛扭曲了视野,万事看不清库洛姆的脸,如果是那个人面对这样的疼痛,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左边、右边传来灼烧般的疼痛,更要命的是腹腔,循环液和机油窜出管线、混合病毒,淌出一道可怖的红;身体被拿捏//住,完全无法动弹。升格者越走越近,万事垂下头去,从破碎的腔管中呼出一声叹息。

“连特化机体也不是吗?真可悲。你连作为玩物的价值也不够啊。”

只是保持存活已占用了万事绝大部分的能量。疼痛随动力炉搏动的节奏一次次碾过全身,像沉重的车轮。升格者说的也没错,万事疲倦地想,他什么也没有:特化机体、进攻型的配置、装甲型的防御、队长的头衔,什么都没有。可他偏偏得做战场上的“旗帜”——啊,被这样刺穿之后,连自嘲的笑也好痛。

……战前的整备足够充分,库洛姆的判断和指挥没有出错,自己开//枪的时机、急救的时机、周旋拖延的战术也没有出错,只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就像两只扑火的飞蛾。而做站到最后的那一个,好累,好痛。膝盖也没力气了,万事对跪下倒没什么介怀,他巴不得快点瘫倒在地失去意识,但升格者连这也不允许:双肩的穿刺忽然加大了力度,视野中双脚离开了地面——他被升格者架了起来。全身重量都压在帕弥什尖刺上,原来还能更痛吗?万事反射性地冒出冷汗,终于抬起眼皮望向升格者:“……你……”

升格者退到一旁,冷笑道:“刚才你不是想跟我耗吗?我也不急着杀你。看弱小的生物相互蚕食,也不失为一出好戏。……你说是吗,那边的小队长?”

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他在说什么?他好像提到库洛姆……万事艰难地转头。

库洛姆感到自己站了起来,尽管他记得机体损伤已经到了无法行动的程度,涌入的感知信号似梦非梦,笼罩着一层猩红的薄纱。

然后他看见万事。

……他被更深的红簇拥着,帕弥什晶体贯穿了他的左右肩,还有一根从前胸刺出。那还是白色吗?被硝烟染黑,又浸透了双肩涌出的循环液,沉重地、湿漉漉地垂坠着——那对不再飘飞的长袖。万事的机体还在微微起伏,尽管金色眼睛看起来疲惫极了,可还硬撑着一线的光,不肯闭上,那点微光像一颗猩红的、被遗弃在无尽孤独中的钻石。

他在看自己。

万事!意识海被呼喊填满,发声元件却不受控制,库洛姆迈步向万事奔去,再等一下,我这就来救——伸出的手意欲拥抱,却偏向万事的领口,以粗暴的力度自上而下撕开了他的前襟、撕碎了他的黑色紧//身/内//衬,苍白的胸//膛裸//露而出,鲜红的循环液在上面留下蜿蜒的、半干涸的痕迹。不,不应该是这样,库洛姆望着自己的手向万事两//腿//之//间伸去,感到可怖的寒冷。

嘶啦。

不应该是这样。

【w//i//d】7388306

升格者走了。他们脱力地抱在一起,听着地层里传来的、越来越响的崩裂声。

“对不起。”库洛姆开口,“这一次回不去了。……我还伤了你。”

细碎的小石子落在他们身边。预想过无数次的终焉正一步步走来。

万事叹了口气:“……就当睡个长觉吧。”

上方的钢梁折断,沉重砸地又弹起。

万事再次将头轻轻靠在库洛姆肩上:“最后独占了队长呢。神威和卡穆……该生气了。”

岩石崩落的声音应该很响。但库洛姆的意识海最后录入的声音,却是微弱而满足的一句:

“这样就好。”

※随手一段,新年快乐!顾着听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差点忘了发了_(′`」∠)__

※正在努力阻止27章破万_(′`」∠)__

Aeon宙/劫/永世/极其漫长的时期

“上一次在本土过年,还是三年前在安布赛德的时候呢,廉。”夏洛克揽着威廉的右肩,把毯子往他身上裹得更紧实了一些,“那时我们像现在这样挤在一起,一边给你的左肩保暖,一边等着新年的钟声。”

“那时你也跟我说:‘想等跨年钟声的话,就必须吃止痛药。’”威廉靠着夏洛克的肩窝,低声絮语,“结果我半途睡着了,还一觉睡到天亮。”

“你那时候累坏了,廉...

“你那时候累坏了,廉。”夏洛克亲吻了恋人的额头,“对抗那个严冬已经让你筋疲力尽,你能睡着,我心里反而踏实。”他举起摩挲着肩峰的手指,轻轻地在威廉的脸颊上夹了一下,“这次也是,想睡就睡吧,廉。‘未来’还有几十次等候跨年钟声的机会,放跑一两次也无妨。”

“不,这次我一定要等到新年的钟声。”威廉的指尖抚摩着夏洛克的左手指节,像在抚摩睡在腿上的黑猫,“我错过了‘上一次’,不能再错过‘这一次’了。”

“真是的,别这么犟啊。”侦探小声且莫可奈何地抱怨道,“现在的你伤得可比那时候重,熬夜的话搞不好又要发烧了。”

“那就只能有劳您照顾我了,先生。”威廉说着,用额头蹭了蹭夏洛克的脸颊,像极了睡前向他们撒娇的那只猫咪。

“我的‘辛苦费’可不是扣工资就能付清的,廉。”这一次,夏洛克吻了他暖金的前发,“除了本金高,还要利滚利,我会让你和你的身体好好偿还的。”

“您说得活像个流氓,福尔摩斯先生。”

“我明明是在表达对你的迷恋之情,教授。”

“您的这番解释听着更危险了,先生。”

“这不是很好吗?”

“的确没什么坏处。啊……”威廉的指尖忽然停在了夏洛克的无名指上。“夏里,”他抬头看向了夏洛克那双与寂夜融成一色的眼睛,“这是我们回到本土后的第一个新年,我们……做点有纪念意义的事情吧。”

“嗯?”威廉很少提出这种建议,夏洛克愣了一下,“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廉?”

“我想……给你……戴戒指。”在汽灯的幽光里,威廉的双颊与双眸一样,烧成了温柔的银红色,“我们……我们虽然交换了戒指,但那并不是真正的仪式。”教授坐直身子,坦率地直视着侦探的眼睛,努力让自己语调平静,却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已因紧张而语无伦次,“所以……那个……总之我们重新交换一次戒指吧,夏里!”

在灯光与恋人的目光中,威廉悄然挪开了视线。

“我只是……想在教堂的钟声里……为你戴上‘左手的戒指’,仅此而已。”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当是……我的任性妄为吧。”

“你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廉。”夏洛克将这朵在夜深人静时盛开的红蔷薇揽入怀中,“新年的钟声也是教堂敲响的、祝福的钟声,的确有‘典礼’或者‘仪式’的韵味。”

“……我们和我们的关系是不会被祝福的,夏里。”威廉淡淡地纠正道。

“我们可以祝福彼此。”夏洛克却满不在乎,“我先去把戒指拿过来。”

说着这句话时,他已经松手起身了。

而与他的体温一起回来的,还有披到头上的织物的触感。

“你干什么,夏里?”威廉莫名其妙地抓住了半遮住视线的布料,不想却一手摸到了袖子,“这不是你的衬衫吗?”

“我的衬衫,你的头纱。”夏洛克捉开了他试图拽下衬衫的手,把其中一枚子戒放进他的掌心,“如果你想要捧花,我再出去给你拿支月季。”

“……我不是新娘子,福尔摩斯先生。”狭长的红眸不满地瞪了夏洛克一眼。

“世界上又不存在‘新郎不能披头纱’这种规定。”夏洛克泰然自若地摆弄着那件残留着木质调香气的白衣,“我要给‘吻你’这件事增添一点仪式感,你就当这是我的任性妄为吧。”

“可惜现在我的还无法掀起‘头纱’。”威廉惋惜地摩挲着夏洛克的脸颊,“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也要给你披上我的衬衫。”

“不用等那么久,廉,明年的5月4日你就能这么做了。”夏洛克蓦然亲吻了他泛红的脸颊,“寓意着‘重生’与‘周而复始’的铃兰节也是重要的纪念日啊,monamour。”

“到时我一定会吃掉你的,monchéri,”威廉趁机咬上了夏洛克的耳垂,“还请您务必在这四个月中变得可口一些,先生。”

“那我得仰仗您把我‘滋养’得更好了,教授。”

温热的混着烟草气味的呼吸靠近了红馥的蔷薇,又被比花刺还要无情的指尖挡了下来。

“你太心急了,夏里,”威廉拒绝的低语比刚才的邀约更加诱人,“交换戒指之后你才能亲吻你的伴侣。”

“这可真令人心焦啊,廉。”两人的唇间只隔着教授的一个指头,侦探只得先吻了摁到唇上的指腹,“离第一声钟鸣只剩下三分钟了吧?一会儿我要亲个够,好好补偿一下现在这段煎熬的时光。”

“只要交换完戒指,您就可以跟一位普通的新郎一样的做任何事情了,先生。”教授用指尖将凑得过近的侦探推开,“我给你‘我的全部许可’,并且会奉陪到底。”

“但考虑到夜深人静和你的肩伤,我得手下留情。”夏洛克执起威廉的右手,轻吻了那枚银灰色的骷髅戒指,“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结案那天你勉强算手下留情了,但平安夜那天的也叫手下留情吗,夏里?”威廉反手捏上了他的下颌,“你就是那样‘放长线钓大鱼’的?”

“我的确钓了一条‘大鱼’,廉,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夏洛克一把捉下了那只手,“再有下次,我就让你每次看到泡芙都想起‘我的处罚’。”

“请不要用‘处罚’这种冠冕堂皇的词来形容您的流氓,不,魔鬼行径,福尔摩斯先生!”威廉“嗖”地抽回手,蔷薇的绯红从眼眸一直烧到了脖子,“再有下次我就从贝克街搬出去!”

“我警告过你的,廉,‘你若是敢逃走,哪怕掘地三尺,我也一定会把你挖出来’。”夏洛克索性选择了与那个解谜之夜如出一辙的话语,“‘到时候我要用哪种方式拴住你,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您在风平浪静地说着非常危险的犯罪宣言,福尔摩斯先生’。”威廉的回答也一如那个被铃兰包围的仲夏之夜。

“‘阻止我成为另一个“犯罪卿”的保险装置就握在您手里了,莫里亚蒂教授’。”夏洛克执起了威廉的左手,俯身轻柔地吻在了无名指上,“就剩下半分钟了,我们该开始交换‘誓词(Promise)’了。”

“这是‘左手的契约’,我们要交换的誓词不是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句吗,夏里?”威廉想握住夏洛克的左手,但肩伤让他只能稍微蜷起指尖,“我们要向着同一个未来,逾死而生。”

“我们会向着同一个未来,逾死而生。”怀表的秒针走进了最后的十秒,夏洛克看向威廉那双明澈而坦率的眼睛,“你的回答(Answer)呢,廉?”

“我会的,夏里。(Iwill,Sherly.)”

“我会的,廉。(Iwill,Liam.)”

221B的摆钟与教堂的钟楼在同一时刻敲响了1883年的第一声钟鸣,夐远的钟声让伦敦的寒夜展现出了另一种静谧。黑猫被钟声惊醒,优雅地起身从威廉膝上跳下,像精灵一般穿过夜幕跃上被亏凸月照亮的窗台,好奇地凝视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在第二声钟鸣里,威廉将那枚镶嵌着红宝石的子戒戴到了夏洛克的左手无名指上。他还无法自如地使用左臂,便用右手握起了夏洛克的手,让温柔而郑重的吻烙上了夏洛克的指节与那颗年岁久远的红宝石。

在第六声钟鸣里,夏洛克将威廉的左手无名指圈进了自己手中那枚镶嵌着蓝宝石的子戒。他顾虑着手部悬空会加剧威廉的肩痛,所以没有亲吻那颗历久弥坚的蓝宝石,而是把那只手小心地放到了威廉膝上,放回了猫咪的余温里。

在第九声钟鸣里,侦探的左手拨开了与头纱一样洁白的织物,捧上了教授的脸庞,还未被体温焐热的戒指在威廉的腮颊上留下一斑夜的温度。夏洛克的右手则隔着单薄柔软的衬衫揽上了恋人的肩胛与脑后的金发,既靠向自己的恋人,也将恋人拢向自己。

在最后两声晚钟振落星光时,他们亲吻了自己的伴侣。

铜钟的余音袅袅地溶解在伦敦的月夜,威廉的右手环上了夏洛克的脖颈,让属于彼此的热度融解进此刻的温存。夏洛克则用密实的拥抱将怀中人从冬夜的清寒中剥离,用由衬衫与愈发热切的吻组成的罗网把他困进自己的臂弯,柔情缱绻地缠紧。

“和我一起活下去,廉,活到天长岁久。”

呼吸纠蓼间传来了夏洛克的低语。

下一个深吻夺食了威廉的喘息和行将脱口的答复。

属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气息与温度包裹着威廉周身的每一寸空间和每一缕夜阑。

在噬人的亲吻中,教授用细长的手指在侦探的侧颈弹拨出由密码组成的答语。

——“我会和你一起活下去,直到白首同归。”

※草稿,全文共7节,约1.65w字。是票选出的巧克力奶油泡芙,大家圣诞·元旦快乐呀(*′`*)码到一半回学术工地搬砖去了,发完这个继续搬_(′L`」∠)

※《FlyMetotheMoon》的主题是“揽月(seizethemoon)”。“Moon”在英语里也指“可望而不可即之物”、“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词组“cry/askforthemoon”意为“想要得不到的东西、想做办不到的事情”。“捕夺望月”和“捕夺朔月”的方式当然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吃泡芙。

※糖果在美语里是“candy”,在英语里是“sweet/sweetie”。

※英语中译的格式为“原句(直译→句子本意)”,“[]”内为句子缺省的成分。

※再次提醒,这里是猫妖AU《FullMoon望月》的更新页面,请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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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llMoon望月

不是我爱上了你,是你终结了我的理智。

——奥尔罕·帕慕克《寂静的房子》

ⅤFlyMetotheMoon(FullMoonVersion)

*Inotherwords,holdmyhand

换而言之,握住我的手

*Inotherwords,darling,kissme

换而言之,亲爱的,吻我

01

“Flymetothemoon,andletmeplayamongthestars...(放我飞赴明月,让我嬉戏于群星之间……)”

夏洛克一边把购物篮里的食物逐一扫码放上称重台,一边跟着超市广播里的乐声哼起了久违的曲子。今天是平安夜,店里的客人和他一样都是临时起意的采购者,买的东西都不多,等他把手机的背壳贴近POS机时,两侧的自助收银机都已经空出来了。收银机发出了“请拿好小票(Pleasetakeyourreceipt)”的提示声,夏洛克快速把东西装进背包,拎起一盒泡芙,悠然地哼着曲子踏上归途,走出店门时还顺手把小票扔进了废纸篓。

“Inotherwords,inotherwords,...(换而言之,换而言之,……)”

下午五点时,夜幕已经笼罩了东北英格兰的大地,圣诞的华灯让繁星黯然失色,夏洛克穿行在杜伦街道的熙攘里,一面找寻自己的伴侣,一面顺手开了那盒泡芙。今年的圣诞市集和圣诞游乐场也热闹得一如既往,铅灰的日光模糊了摩天轮上俯瞰到的暮色与灯影,不过两人都是第一次在半空中看杜伦的白雪纷飞,阴沉的天色也因此变得可爱起来。

银月完全不怕高,站在威廉的大腿上用爪子“啪啪”地在窗玻璃上拍打出小梅花印,想要抓下一朵飞舞的六出花。“喵呜!”也不知道是因为屡试屡败,还是因为肉垫被冰冷的玻璃冻得发疼,小白猫突然看向威廉,响亮地叫了一声。威廉摸着猫咪的小脑袋,绯红的目光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夏洛克。

“这个窗户不能打开,崽子。”夏洛克忍俊不禁,“即使能打开,我们也不能让你把爪子从这么高的地方伸出去,太危险了。”

“原来是想开窗户吗,银月?这可不行。”威廉安慰地挼起了猫咪的后脑和脊背,但猫咪透亮的蓝眸却望向了夏洛克。

“喵——呜!”它拖长声音叫唤着,似在求援。

“你不能异想天开,崽子。(Youcan'taskforthemoon,lass.)”猫咪的小耳朵应声耷拉了下去,夏洛克思索了一会儿,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腿,“这样吧,你要是过来陪我,一会儿下地了我就带你去抓雪花。”

猫咪白色的尾巴顿时竖了起来,威廉还没反应过来,银月已经“噌”地从他手里窜了出去,稳稳地跳到了夏洛克腿上。

“喵呜!”小巧的白色前爪还搭上了夏洛克的衣领,银月伸长脖子和他蹭了脸。

“不错嘛,崽子。”夏洛克拍了拍猫咪的脊背,然后看着威廉伸开了另一条臂膀,“你也要一起去抓雪花吗,廉?”

“‘抓捕’是‘侦探’的工作,夏里。”威廉没有过去,而是把手中的牵引绳抛给了夏洛克,自己则把手搭到了窗沿上,一如前年复活节他们在维珍火车(VirginTrains)上偶遇的时候,“不如你来帮我‘抓’点别的东西吧,侦探先生。”

“您想让我‘抓’什么,教授?”教授狭长的红眸里点着耐人寻味的灯火,侦探顿时来了兴趣,“事先说明,你也不能要月亮。(Youcan'taskforthemooneither.→你也不能要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要的不是月亮,是甜点(dessert)。”

“你也想吃糖果(sweetie)吗,亲爱的(sweetie)?”

“我想吃泡芙,夏洛克。”

“你想说你‘不行’吗,夏里?”威廉眯缝起眼睛,抬手托住了腮颊,金色的刘海因为他歪头的动作碰到了窗玻璃上,“难得我主动向你提出了委托。”

“我当然‘可以’,包括买泡芙。”夏洛克笑容灿烂,却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以及,就冲你这句话,我保证你到节礼日(Boxingday)都下不来床,廉。”

“是吗?”威廉忽然起身,一只膝盖跪上座垫,两手捉上夏洛克的肩膀,将他按到了椅背上,“那我……拭目以待,福尔摩斯先生,”散发着诱人甜味的柔暖的糖果凑近了夏洛克的呼吸,连同他那带着气音的低语,“‘两者(both)’皆是。”

在夏洛克的手搂上他的腰时,他也低头吻住了夏洛克的唇,两人小心而细腻地采食着对方的温柔,生怕不留神的放纵或忘我压伤怀中的猫咪。直到吊厢(gondola)缓缓划过最高点之后,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彼此的莓果糖,过热的呼吸缠到一起,混出暧昧的异香。

“这是‘定金(downpayment)’,侦探先生。”威廉额外赠给他一个落在耳尖的吻。

“这次跑腿能用于‘抵扣’我的‘房费’吗,教授?”夏洛克的手从他的腰际滑落到了大腿,迫使他维持这个几近坐到自己腿上的动作,“我对你收取的‘跑腿费’会和‘咨询费’一样不仅‘昂贵’,而且还要用‘特殊途径’支付。”

“不能。”

得到的回答斩钉截铁,侦探只好故作失落地放了手。

“那你也只能‘全额付款’了,廉。”

“你能完成委托的话。”

教授气定神闲,在坐回原位之前还不忘撸几下有些茫然的银月。

从走出吊厢到走近商场的这一路,夏洛克都不顾威廉的反对,把银月举到了半空中。猫咪圆睁着蔚蓝的眼睛,兴致勃勃地伸出爪子在寒冷的夜风里抓来抓去。雪粒和雪花沾在了它的爪子上,与毛皮的白色混为一体,难以分辨。猫咪好奇地嗅起了自己的前肢,还在威廉紧张的注视中舔了两下棉花糖般的小肉球。无香无味的雪花显然勾不起银月的食欲,它旋即又开始划动爪子扑腾起来,努力抓捕飘扬的细雪。

“是只不怕高的好奇崽子,以后肯定能长成优秀的猎手(hunter)。”快到超市的时候,夏洛克将小白猫放到了威廉怀里,把牵引绳扣回了威廉的猫包上,“但是为了避免着凉,崽子该回猫包去取暖和休息了。”

“你倒是越来越有奶爸的样子了,夏里。你真的是新手吗?”威廉捏着小猫的后颈皮,无情地粉碎了它的逃窜计划。

“我也有过这种闹腾的年龄,廉,猫妖崽子和猫咪崽子在举止上没有太大区别。以及,”侦探说着,忽然搂过教授的肩膀,“你是我唯一的‘交配’对象,亲爱的(sweetie),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猫妖’。”——并以落在脸颊的亲吻作为耳语的句点。

“这可是在大街上,夏洛克!”教授一把推开了他,橱窗里的象牙色灯光照出了教授脸颊上的酡红,侦探识趣地没去探究那是因为北风,还是情话使然。

“你就抱着猫在街口等我吧,廉。”夏洛克抬手帮他理好围巾,“超市不宜带宠物进去,而且就崽子这好奇心,到肉架的时候它搞不好能从猫包里窜出来。”

“那我在老地方等你。如果没有泡芙……”

“放心吧,绝对有。”

夏洛克胸有成竹地竖起了拇指。

“等我一刻钟。”

02

夏洛克看到了等在圣诞灯幕下的威廉的背影。他站在离圣诞树和人群有一些距离的地方,猫包则放在了身旁的长椅上,橘黄的灯光像一层蝉翼般的薄纱披出了他高挑的身形。

“廉——!”距离还剩下十码的时候,侦探唤出了这个名字。

“夏里,这么快?”教授应声回头,视线落到了侦探手上,“你居然真的买到了?!”

“我可不会轻易说出‘绝对有’这种话的,廉。”夏洛克把泡芙沾着巧克力的那一头喂到了威廉嘴边。威廉低头,贴在夏洛克的指尖咬去了泡芙的上半截。“你这是抱着什么东西?”夏洛克把剩下的半只泡芙送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满腹狐疑地盯着威廉的胸口,“该不会是你的哪个学生瞒着我给你送礼物了吧?”

“我不收学生的礼物,夏里。”威廉稍微松开了手,小巧的白色脑袋“呼”地从威廉的围巾和大衣衣襟下冒了出来,“风比刚才大了,所以我把银月裹进了大衣里。”

“不行!”夏洛克冰冷的指节立刻轻轻地敲了一下银月的小脑袋,“这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崽子,快出来!”

“喵呜!”小白猫趴在威廉的毛衣上,毫不示弱地叫着。

“你还学会顶嘴了是吗?!”夏洛克的无明火一下子窜得老高。

“喵嗷——呜!!”银月叫得更大声了。

“银月没有伸爪子,夏里!”威廉凭空看到了毛月飞平耳朵、狂甩尾巴的样子,立即介入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抱它,它知道现在得用肉垫趴着,所以不会弄坏衣服的。”

“你这么说我就更生气了好吗,廉!”夏洛克愤愤不平地指着威廉的大衣领口嚷道,“那是我的位置!!今年入冬以来你甚至还没这么抱过我,这不公平!!你得一视同仁!!”

“别闹了,夏里。(Don'taskforthemoon,Sherly.)”威廉万般无奈地蹙起了眉,“毛月是成年猫咪,我的大衣没法同时兜住‘它’和银月。”察觉到怀里的猫咪冷得蜷缩了一下身子,威廉隔着大衣摩挲了几下它的脊背,“况且银月还是小猫,放到雪地上要着凉的!”

“我刚才就说了‘把它放回猫包’啊,廉!”

“你知道银月不喜欢猫包。”

“所以我们才特意带它出门,让它适应猫包啊!”夏洛克轻轻地戳了几下银月头顶上那块灰色斑点,“你该不会忘了我们带它出来的目的了吧,廉?!”他的这个举动无疑惹恼了猫咪。银月忽然伸出一只前爪,扒拉下他的手指,对着指头就是一口。“呜哇,崽子?!”夏洛克凭借着“猫的本能”条件反射地抽走了手,岌岌躲过了银月的尖牙,“你除了顶嘴,还学会咬人了是吧?!”他一把捏到了银月的后颈皮上,这是他纠正猫咪行为时的标准操作。

“夏洛克,住手!”但是这一次,在他采取下一步之前,威廉重重地打掉了他的手。

“廉,咬人这件事必须纠正!”他诧异且不满地抗议道。

“你吓到它了还戳它的额头,没被挠就不错了,挨咬是你咎由自取!”威廉的手还迅速环到了他的脖颈,一把捏住了他的后颈皮,“需要我纠正一下你欺负小猫的行为吗,‘毛月’?”

夏洛克没有回答。

但威廉仿佛能看到猫妖那耷拉下来的猫耳朵和贴着地面扫来扫去的长尾巴。

“银月一直到进摩天轮才从猫包里出来,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夏里。”捏在大猫咪后颈上的手松开了,威廉温热的手抚摸起了夏洛克被晚风刮得冰凉的脸颊,“它才刚满月就和母猫离散了,志愿者救下它的时候它已经饿了好几天,还被海鸥追着逃进了破掉的牛奶盒里。它至今都很排斥和害怕‘一侧有开口的密闭环境’,因为那会让它想起自己小时候曾在‘牛奶盒’里命悬一线。”

“……很不凑巧,这只猫包就是一个‘一侧有开口的密闭的箱型空间’。”磨出了老茧的掌心覆上了威廉的手,夏洛克小声叹息,“这种事情你应该提前告诉我,廉,这很重要。”

“比起用猫包,你更愿意让它站到你肩膀上,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威廉任他抚摩自己的手背。

“猫不会说出自己的难受或害怕之处,廉,这是猫的自保策略。”夏洛克捉起恋人的手,在掌心吻了一下,然后摸起了他怀中的猫咪,“抱歉,崽子,我不知道你怕这个。”

“喵呜——!”猫咪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

“是是,你已经很努力了。”夏洛克用力挼了它几下,“你今天表现很好,崽子。”

猫咪又一次伸出前爪扒拉下了他的手,不过这次是舔舐起了他的食指。

“在你适应猫包之前,我们就只去自驾游好了。”夏洛克也用中指和无名指挠起了猫咪的下巴,“但你以后是要当猎手的,崽子,你不能一直害怕这种环境。”

03

“Flymetothemoon,andletmeplayamongthestars...”

从市区到郊野,低唱的音符随着侦探踩下的脚步声洒了一路。猫咪依偎在威廉怀里,白色的尾巴尖从大衣的扣眼里伸出来,随着歌声的节拍左右勾动。威廉依偎在夏洛克怀里,不时也跟着和上两句。夏洛克把猫包挎到了另一条臂膀上,那盒泡芙他还一直拿在手里。鼎沸的人声褪去了,璀璨的圣诞华灯也褪去了,只剩下描摹出归途的路灯在默默地发光,与别墅区的静谧彼此照应。

“这首歌你唱了一晚上了呢,夏里。”

哼唱戛然而止,如夜色般沉静的深灰蓝看向了怀中人眸中的绯色霓虹。

“从超市出来之后你就一直在唱了,”见夏洛克有些疑惑,威廉又补充道,“吃饭时你还特意让老板娘把餐厅的曲子也换成了这首。”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很多年没听过这首歌了,有些怀念。”夏洛克把恋人的腰身搂紧了一些,“而且我无比欣慰英国还有不在圣诞月播‘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的正常超市。”

“为此你心情甚好,多买了一些东西,导致包里放不下那盒泡芙?”威廉殷红的视线落到了夏洛克手里那盒泡芙上。

“那倒不是,这么拿着方便吃而已。”夏洛克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

“你这一路上并没有吃甜点(dessert),夏里。”教授挑了挑眉。

“我不爱吃‘糖果(sweetie)’之外的甜食,亲爱的(sweetie)。”侦探扭头吻了他的鬓角,意味深长,“所以我尤其喜欢万圣节,吃不到‘糖果(sweetie)’的话我就能理所当然地捣蛋了。”

“那么您现在消气了吗,侦探先生?”威廉避重就轻地问道。

夏洛克当然知道威廉这是在索要泡芙。他松开了恋人,小心地取了只泡芙出来,把有巧克力的那一头拈到了威廉嘴边。

——并在威廉咬下时迅速收回了手。

教授扑了个空,愠怒地目光顿时瞪到了侦探脸上。侦探分明意兴盎然,教授都能从他的眼神和笑意里想象出深灰蓝的猫耳朵竖起前伸的样子了。

泡芙又一次被递到了嘴边,巧克力的香味甜中带着微苦。这次威廉吸取了教训,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夏洛克的手腕,活像一只将玩具扒拉进怀里的猫咪。他试探着凑近了那只酥球,夏洛克的手纹丝不动。但这并不能换来他的信任。他抬起目光瞥了夏洛克一眼,然后推开了他的手。

“我自己能吃。”教授的指尖捉向那只酥皮点心。

“你的意思是要我用嘴喂你吗,廉?”侦探举高了手,“在大街上?”

“我没说过那种话,侦探先生!”威廉怀里还抱着猫咪,无法参与争抢,只得退让。

关上院子大门的时候,泡芙第三次被送到了嘴边。威廉警惕地攥紧了夏洛克的手,直接连同他的手指一起咬了下去,泡芙却在他咬破巧克力的时候滑脱了。

“掉了!”

威廉分神看向空无一物的脚垫,夏洛克趁机猛然抽走了手,将握入手心的那只泡芙一口吃进了嘴里。威廉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夏洛克!!”

“我没有消气,因为‘你没有对猫一视同仁’,廉。”夏洛克迅速嚼掉了那只点心。

“我说了我的大衣没法同时兜住两只猫咪!”威廉辩解道。

“猫可不管这个,对吧,崽子?”夏洛克说着挼了几下猫咪的小脑袋。

“喵呜??”银月忽闪着蓝宝石般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买泡芙是我提出的委托,侦探先生,您不能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里。”

“不好好抱抱你的‘大猫’的话,你就别想吃到泡芙了,廉。”

威廉看着他好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上前把夏洛克揽进了怀里,还给他也顺了顺背、摸了摸头。夏洛克满意地把下巴搭在威廉肩上,伺机亲吻“饲主”温热的耳后,偷尝他冰凉的耳垂。

“你刚才是说,‘不抱猫咪就不给泡芙’,对吧,夏里?”侦探在享用的半途听到了教授的低语,平静中带着些许的危险,像暗流涌动的海面。

“你抱了崽子多久,就得抱我多久,廉。”侦探的舌尖扰上了同样冰冷的耳廓,为了阻止教授躲闪,他还搂住了对方的脑袋,“就这么一会儿可吃不到泡芙。”

梳进侦探发间的那只手抚上了侦探的脸庞。威廉这个温柔的捧脸的动作让夏洛克暂时放下了“用餐”事宜,直起了身子。“你不能给我泡芙吗,夏里?”与同样温柔的问询一道出现的,是威廉眼中熊熊燃烧的火苗。

“现在不能。”夏洛克的倾身嗅了嗅威廉的唇角,提出了另一种邀约,“但你可以用‘糖果(sweetie)’来换我的泡芙,亲爱的(sweetie)。”

“Trickortreat,Sherly(是你给泡芙还是我捣蛋,夏里?)”威廉的回答不如说是一种进攻,“不给泡芙我就要捣蛋了,侦探先生。”

“万圣节都过去两个月了,教授。”

“你又不是陪我玩‘TrickorTreat’游戏的的那只猫咪。”

“所以你想让我在圣诞节的时候补偿你?”夏洛克让两人的鼻尖蹭到了一起。

威廉突然抓住夏洛克的衣领将他一把扯过,一口咬上他的下唇。

夏洛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咬上来的微痛沿着他的唇线印下看不见的齿痕,威廉使劲儿拽着他的领口,肆意地啃食了几轮这枚巧克力与奶油口味的莓果糖才心满意足地松口。

“你应该闭上眼睛,夏里。”威廉挑引地看着他,为他理好了衣领和围巾。

在门廊的灯盏下,夏洛克的表情既像不明所以,又像意犹未尽,半晌他才吐出来一句:“你吓到崽子了,廉。”

“嗯?”威廉低下头,银月圆睁着眼睛盯着他,有些惊恐。“没关系,银月不会碰上这种烦恼的。”他摸了摸猫咪的后脑和后颈,亲吻了它额头上的灰斑,“不过这里有槲寄生,所以银月也不能拒绝亲吻,这才‘公平’。”

“咪呜!”猫咪舒服地贴下小耳朵,回蹭了威廉的下巴和脸颊。

“说起来银月也有八个月大了,也该开始考虑这件事了。”威廉狡黠且意味深长地再次看向夏洛克,他的目光让夏洛克脊背一凉,“你不是想要‘公平’和‘一视同仁’吗,夏里?”被教授的手心焐得温热的钥匙挑上了侦探的下颌,“不如我视同一律,把我的‘两只猫咪’一起送去绝育吧。”

04

夏洛克便下了楼,将毛巾扔进了洗衣机,然后进了厨房。那盒开了的泡芙还放在餐桌上,剩下的甜点则被夏洛克码进了冰箱深处。他从3升装的牛奶瓶后面摸出了一盒无糖酸奶,一边吃着一边踱到洗碗台,从壁柜里拿出一只备用的水碗。

“银月!”他朝客厅的方向喊了一声。

几秒之内猫咪就从门框后探出了头。夏洛克先是对它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它晃了晃手中的酸奶盒子。银月洁白的小耳朵和小尾巴立刻竖了起来,一路小跑冲到了夏洛克脚边,乖巧地等着他的指示。

“上来,崽子。”侦探的指节敲了敲料理台,猫咪压低身子,扭动了几下腰臀,轻巧地跃上了大理石台子。夏洛克把剩下的几勺酸奶全挖给了它,还叮嘱它“吃完要好好洗脸,别让廉发现了。”银月隔着浴袍用力蹭了他的腹肌,然后趴在他身前享用起这道秘密的餐后零食来。

“作为一只八个月大的猫崽子,你长得不够快,银月。”夏洛克把酸奶盒子和洗干净的木勺分别扔进了相应的垃圾桶,撸起了猫咪的脊背,“你平时玩耍的量还是够的,但你不能挑食,什么都吃才能长结实。”

猫咪在呼噜声里夹了几声“咪呜”,很快就把水碗舔得干干净净。夏洛克去洗碗时猫咪就蹲坐在洗碗池边上,并且认真地洗起了脸。

“你也不能因为外面冷就不肯去玩耍,崽子,你是北国的猫,不能让好奇心输给寒冷。”悄悄收拾好水碗后,他把黏在身前的猫咪提溜起来,放到了自己肩上,顺手挠了几下它小巧的下巴,“我还要带你去苏格兰骑摩托兜风的,像上次那样扒在我的夹克里兜了二十分钟就打喷嚏可不行。”

“喵呜!”银月响亮地叫了一声。

“很好,猎手(hunter)要的就是这个气势,崽子。”

夏洛克挠了挠猫咪的脑袋,转身往客厅走去。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威廉裹着浴袍倚在厨房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侦探懵了。

猫也懵了。

“看来除了偷喝冷藏过的酸奶,‘我的猫咪们’还瞒着我做了不少事情呢。”教授两手抱胸,暖色调的屋内灯光落在他绯红的眼里,碎成了银红的冷光,“我说过不要喂银月吃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酸奶或者牛奶,你们两个是想重新体验‘猫咪吃药’的感觉了吗?”

威廉话音未落,猫咪就“哧溜”窜下了夏洛克的肩膀,抓着夏洛克的浴袍三两下爬进他的臂弯缩成一团,还把小脑袋伸进浴袍的衣襟里埋起来,企图躲过饲主那教育者特有的严厉目光。

“廉、廉!你冷静点!你又吓到崽子了!”夏洛克急忙抱住了这只白色的小毛团子,“酸奶我吃了一阵子了,不是刚拿出来的,而且你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侦探试图找点话题,不想教授眸中的红焰更加冷淡了。

“我是‘犯罪卿’,行动时悄无声息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侦探先生?”威廉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侦探和猫咪,“难道您忘了我们不仅是‘恋人’,还是‘对手’?”

“我说……”

“而且您至少不应该用这种松懈的态度面对你的‘宿敌’,福尔摩斯先生。”威廉缓步走进厨房,“您知道我刚才想到了多少种偷袭您的方式吗?”

“我希望你能用‘恋人’的方式偷袭我,亲爱的(sweetie)。”夏洛克的另一只手接住了入怀的伴侣——今天萦绕在威廉温热的身体上的,是玫瑰的气味。“你换掉了铃兰调的洗发水,廉。”侦探吻上了教授金色的刘海,“你这是准备好要安抚‘你最喜欢的那只猫’了吗?”

“不要转移话题,夏里。”教授欺身让双手撑上了大理石料理台,把侦探堵到了自己与台子之间,“银月还是小猫,很多事情它没有判断能力。但你就不一样了。”威廉露出了去年拷问猫妖时的眼神,“你带银月去兜风,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月初,你去格拉斯哥开会,我帮你看着崽子的时候。”夏洛克无法在他的这种眼神下说谎。

“你带着一只半岁大的猫咪去兜风,还让它着凉了。”威廉挑了挑眉,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带它兜风的?”

“崽子没有着凉,廉,不然这事儿早就穿帮了。”夏洛克立即纠正道,“我就跟刚才你抱猫时那样把崽子兜进机车夹克里,它从拉链的口子上探头出来。”

“它不害怕吗?”教授的红眸里闪过一丝惊讶。

“它既不害怕,也不逃走,廉。”侦探抚摩着恋人的腰身,一路往上抹过了他的脊背,“它比你想象中的大胆多了。”

“这不公平,夏里,”威廉贴得更近了,眼中的火苗由冷淡变成了狡猾,“我甚至没有享受过那个位置,你得‘一视同仁’。”

“……哈?”

“你只让我坐后座。”

“你这叫无理取闹,廉!(You'reaskingforthemoon,Liam!)”夏洛克没想到一向讲究逻辑与合理性的威廉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你是成年的人类,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你兜进我的机车夹克里好吗!!”

“那就是你的能力问题了,夏里。”威廉并不让步,夏洛克困扰的样子让他乐在其中,“我只是想和银月那样兜风。”

“……廉,你吃醋了。”夏洛克探身吻了他的唇,“退一万步说,你不能吃崽子的醋。”

“我没有吃醋,福尔摩斯先生,”威廉在他站直身子前回以一吻,“不过我稍微……能理解‘毛月’的心情了。”

“所以呢?”夏洛克俯身向他的侧颈轻咬。

“我决定好好抱抱毛月,就像刚才我抱着银月一样。”威廉配合地偏过头,任他在自己的皮肤上烙下不长久的齿痕,“不过,作为你不给我吃泡芙的‘回礼’,我有附加条件。”

05

“你怎么躺在长椅上了,哥哥?”手机的扬声器里传来路易斯疑惑的声音,“难道是喝醉了吗?!”

“我还不至于被两杯餐后酒放倒,路易斯。”威廉说着,把手机镜头往下挪动了一些,好让依偎在身上的两只猫咪入镜,“家里一晚上没人,猫咪闹脾气了,我现在在给它们当猫垫子。”长椅上的靠垫和坐垫都已经换成了槲寄生和冬青果印花的圣诞套装,正红色的猫毛衣和粉红色的“cat”、“kitten”字符在白底的织物上格外显眼。

毛月在威廉的胸口瘫成了一条长猫,撒着娇蹭着他的下颌,不时还舔几下他的腮颊。银月则枕着自己的前爪趴在威廉的一侧肩膀上睡觉。它本想爬到毛月身边一起撒娇,但毛月的尾巴甩得很厉害,它不敢,不知不觉就挤在威廉的胁肢间睡着了。

“两只猫抱着还好,但趴在身上真的太重了。”威廉无奈地拍了拍俄罗斯蓝猫的后腰,猫咪随即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毛月还是第一次在哥哥家里过圣诞节吧?”正在绕毛线球的路易斯看向了阿尔伯特,“被套上毛衣之后竹月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兄长大人一直担心那只猫咪气急败坏,再也不上门了。”

“那天竹月穿着毛衣还撒娇来着,所以肯定不是因为不喜欢毛衣才不愿意来。”威廉安慰道,“这一阵子伦敦下雨,它可能是不喜欢在风雨天出门。”

“杜伦这几天下雪了吧,威尔?”

“是的,哥哥。不过放心吧,不影响查案进度。”

“你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回家过圣诞节和新年了。”阿尔伯特放下了手里的毛衣针,“我们三兄弟本就聚少离多,明年你得回家过节。”

“非常抱歉,哥哥,明年我不会再拿‘假期’跟夏洛克打赌了。”怀里的猫咪“喵呜”着蹭起了他的手腕,威廉不禁蹙起了眉,但还是满足了猫咪的挼毛要求,“这次留在杜伦,一半原因是‘北方的案子’里出现了我‘在意’的事情,另一半原因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件事。夏洛克救了我的学生薇奥莱特·亨特(VioletHunter)小姐,我要是不帮这个忙就说不过去了。”

但即使明白“道理”,即使早已知晓“犯罪卿”和“侦探”是在对立的前提下交往的,长兄和幺弟也还是忍不住牢骚了几句。对威廉来说,这样的埋怨也弥足珍贵。阿尔伯特的假期只有平安夜到节礼日三天,整个新年他都要在情报部大楼度过,因此兄弟三人聊得比平时要久一些。等到通话终于结束时,威廉的胸口和肩膀已经被猫咪轧得有些发麻了。

“这样您该满足了吧,侦探先生?”威廉把有些发烫的手机放到了茶几上,伸手戳了戳毛月的肚子。俄罗斯蓝猫拉长声音“喵——呜”了一声,在威廉胸口上伸起了懒腰。威廉正思考着怎样才能在不把银月弄醒的前提下活动筋骨,加在他身上的重量就蓦然变了。身上人遮住了吸顶灯荼白的光,夏洛克的影子投了下来,连同那个缠绵且强硬的吻。

挣扎的手还没来得及推搡就被掐紧手腕摁进了柔软的靠垫里,夏洛克那偏高的体温穿透空壳的浴袍传导过来。起初只是嘴唇相贴,而后他们开始争食同一块糖果,接着猫舌头毛刷般的触感欻然扫进口中,威廉一个激灵,猛地朝入侵的舌舑咬了一口。

“槲寄生下不能拒绝亲吻,廉。”夏洛克放开了他的唇舌,橄榄石般的眼睛里写满不悦。威廉这才想起来自己枕着的两只靠垫都套着槲寄生印花的枕套。

“回答问题,夏里。(YesorNo,Sherly)”他眯紧了红彤的眼,没有理会恋人的不满。

“先告诉我‘你在意的事情’,廉。”

“假期不谈工作,夏里,这可是你说的。”

“你现在不说的话,以后我会用更‘严厉’的方式撬你的嘴,教授。”

“您尽管试试好了,侦探先生,只要您撬得动。”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了好一会儿,夏洛克先开了口。

“本来我可以回答‘满意(Yes)’,但是因为那件毛衣,我选择回答‘有条件的满意(ConditionalYes)’。”

“穿毛衣是针对‘您没有一碗水端平’这件事提出的附加条件,您无权对此表示不满,福尔摩斯先生。”

“但你口中的‘我没有一碗水端平’是一种纯粹的强人所难,廉,我没必要遵从。”

“您自己说的‘只要好好抱抱我的“大猫”,我就能吃到泡芙’,我也不需要遵从你提出的其他一切要求。”

“你只做到了‘抱猫’,没有做到‘好好’,你没满足条件。”

“所以归根结底,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围绕着‘我能不能吃到泡芙’这件事提出一系列‘难以实现的条件’呢,夏里?”威廉说出了最根本的问题,“这不合逻辑。”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Obvious)’吗?”夏洛克压低身子,像只准备扑食猎物的猫,“我们在吃崽子的醋啊,廉。”

“……银月呢,夏洛克?!”威廉挣揣起来,想翻身找寻猫咪的下落。

“小心点儿,亲爱的(sweetie),”夏洛克泰然地桎梏住了他的动作,“别把崽子吵醒了。”

大猫咪灵巧的尾巴伸到了夏洛克的肩侧。被猫尾巴卷起悬在半空的小白猫紧搂着深灰蓝的尾巴尖,酣睡未醒。

威廉刚想松口气,却一下子对上了夏洛克眸中极光般的嫩绿。逆光让猫的眼睛更加明亮,也让猫眼底的贪觊更加显眼。

“你又在我们亲热的时候提到猫了,廉。”夏洛克眯起了眼睛。

“我们没在亲热,夏洛克。”威廉断然否认。

“接吻不算亲热吗,廉?”侦探笑得意味深长。

“槲寄生可不会给强吻的流氓带去好运,侦探先生。”教授则笑得针锋相对。

“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做出太多能激发我的狩猎本能的事情,亲爱的(sweetie)。”夏洛克俯身吻上了恋人的鼻尖,“我已经说过要‘保证你到节礼日都下不来床’了,现在刺激我的话,崽子就真的要‘被你吵醒’了。”

“但是我想吃泡芙,夏里。”融化了灯火的红眸却燃起了更加蛊诱的焰光,威廉的攻击性变本加厉,“我说过了,你不给泡芙的话,我就要捣蛋了。‘犯罪卿’可不会向‘侦探’低头。”

“你要为了吃泡芙而捣蛋吗,廉?”深灰蓝的猫尾巴小心翼翼地垂落下来,将银月轻轻放在了槲寄生靠垫的角落里,“你明明还没给你的委托‘支付’剩余‘款项’。”

“那么,我总共需要为我的委托‘支付’多少‘款额’呢,侦探先生?”威廉细长的手指拢络进了夏洛克的指缝,“只要你敢收,我就付给你。”

“在给你报出准数之前,我们得先算清另外一笔账。”夏洛克蜷起手指,让两人的掌心贴到了一起,“你在付清全款之前吃了半只泡芙,我要收违约金。”属于“人类”的深灰蓝的眼睛凝视着他,简短地乐句款款飘进他的耳中,“Inotherwords,holdmyhand.(换而言之,握紧我的手。)”

“Inotherwords,darling,kissme.(换而言之,亲爱的,吻我。)”身下人闭上眼睛,在恋人的呼吸里轻声唱出了下一句。

他们让歌曲的后半阙缱绻成一个绵长而热烈的吻。

06

“你必须‘全额支付’,廉,这是法律准则。”夏洛克倚坐在餐桌的边沿,背过一只手,把泡芙盒子往身后的餐桌深处推了推。

“怎么,您想指望‘犯罪卿’守法吗,侦探先生?”威廉被他用另一条臂膀箍在了怀里,努力伸着手,试图够到那盒酥皮点心。

“‘义贼’至少讲求契约精神,教授。”趁着教授分身乏术,侦探毫不客气地拨开他的衣领,炽热的吻随即烙到了他的锁骨上。

“嘶……?!”教授条件反射地抓上对方的肩膀,狠狠地推了出去,“你干什么,流氓!”

“我在阻止你破坏法律精神,亲爱的(sweetie)。”这次夏洛克的手搂进了他金色的发间,往他的唇上留下了一个噬人的吻,“你要么全额付清你的委托费,要么用糖果(sweetie)来换泡芙,你不能赊账。”

“这两者有区别吗,侦探先生?!”

“本质上没有,但名目上还是要区分的。”

威廉勉强脱身,却在退开时再次被夏洛克捕回了怀里。

夏洛克抢先闪到了餐桌前,威廉不得不从长条形餐桌的侧面下手,不幸在暗度陈仓得手时被夏洛克捉住了指掌。到手的泡芙被夏洛克吃掉了,他的指头还被咬了一下。雪上加霜的是,他挣不开福尔摩斯家的猫妖拥有的怪力,就如前年除夕在伦敦塔桥的人行桥顶时一样,他根本无法往夏洛克之外的方向挪动半步。

“小声点,廉。”将威廉锁回怀中时,夏洛克吻上了他的耳鬓,“崽子还在猫窝里睡觉,你家的客厅和厨房之间可没有门。”

“我没允许你吻我,夏洛克!”

“你往头顶那盏灯上挂槲寄生花球的时候我阻止过你,廉。”

“槲寄生只对接吻有效,夏里!”

“不要用人类的条条框框约束猫妖。”

夏洛克又吃了一口心仪的糖果(sweetie),接着开始取食猎物的喉结。堪比狮虎的气力给他带来许多方便,比如此刻他就能单手将躁动的威廉制在怀里,让另一手自若地处理对方浴袍的腰带。威廉当然也早有防备,给腰带打上了几重不同的结。

“我没允许你做这一步,夏里!”威廉暂时顾不上泡芙了,奋力地掐住了那只胡来的手。

“你要支付的‘款项’可是‘到节礼日都下不来床’,廉,我希望你现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夏洛克也暂时放下了腰带的最后一个结,抬手拈撮起了威廉的下颌,“我们不脱掉浴袍也能做到最后一步,你搞这些做无用功的结只能给我增添‘拆礼物’的乐趣。”

“您就没有想过还有一种符合契约精神的可行操作吗,侦探先生?”威廉的手挡住了夏洛克意图吻过来的唇,唇线勾勒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指什么?”出于好奇,夏洛克稍微松开了手,好让恋人在自己面前站直身子。

威廉没有再次逃走或拉开距离,而是设法挤到了桌边,将夏洛克的一只手摁到桌面并且坐到身下。夏洛克不能抽手,因为那样威廉会因为惯性从桌角上摔下去。这便是威廉想要的空隙,他突然伸手揽上恋人的后脑勺,夺去他的唇舌与呼吸,同时让另一只手够到泡芙盒子的一角,把那盒甜点挪到了自己身边。

深吻结束时泡芙的盒盖翻到桌上发出轻微的一响。捏在威廉指尖的泡芙挨上了夏洛克诧异的唇缝,教授的脸颊因这主动的一吻浮上了红霞,像飘窗上的那瓶红蔷薇。

“当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啊,福尔摩斯先生。”蛊诱的绯红定定地看着侦探眸中的黛蓝,威廉倾身在泡芙的巧克力涂层上轻轻触下另一个吻,“您会吃被‘犯罪卿’下过‘毒’的泡芙吗,侦探先生?”

蓝眸中分明燔燃起了更为明亮和热烈的蓝白色的火焰。夏洛克如数接下了他煽引的眼神,用不容挣脱的力度握住了他的腕脉,张口咬食了那只淬了“毒”的泡芙。

威廉满意地松开了手指——然后探身从他口中咬下了一半泡芙。

两人的唇珠蹭了一下,趁着夏洛克还没反应过来,威廉的食指就抹下了那滴摇摇欲坠的的卡仕达酱,接着手指轻轻一戳,把酥皮与沾了液滴的指尖一起塞进了侦探嘴里。夏洛克旋即合上牙关,没有让他抢到下一个先手。人的虎牙在教授的指头上刺了一下,人的舌面舐去了残存其上的酥皮碎屑与卡仕达酱,顺便舔食了另一种“糖果(sweetie)”的甜香。

“这也是你‘捣蛋’的一环吗,廉?”侦探愉快地吻了他中指的指尖。

“猫咪不能吃巧克力,夏里。”教授却答非所问。

“可惜巧克力对猫妖来说是无毒的。”夏洛克捧上恋人的颏颐,吻去了沾染在他下唇的可可味,“再者,我都已经吃下你的‘毒药’了,一点巧克力算什么?”

“这么说,您认可这种‘交易方式’了,福尔摩斯先生?”威廉拈来了下一只泡芙,只不过这次是送进了自己嘴里。

“这种‘交易方式’每次能支付的‘款额’有限,所以不能用于‘收取本金’。”侦探看着教授咬破泡芙酥皮的动作,用舌尖拭去了留在自己唇角的蛋奶酱,“但是用这种方式收取‘利息’或者‘零钱’倒是挺不错的。”

“我不记得我们有约定过‘利息’,侦探先生。”

“让您久等了,教授,我们现在就加上它。”

“我不会接受这种单方面的加码,福尔摩斯先生。您不应该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Youshouldn'taskforthemoon.)”

人类的体温融化了泡芙上的巧克力,教授看着近在咫尺的侦探,忽而窥到了一抹垂涎。

侦探看着近在咫尺的教授,猝尔探到了一种蛊诱。

“你若是能多付几笔‘房费’,我倒也不介意付你些许利息,夏里。”

威廉说着,将剩下的半只泡芙咬在齿间,粘了巧克力的指尖则拈撮上了夏洛克的下颌。让渡甜点的过程像是一次浅尝即止的接吻,但其实威廉极其精准地计算了距离和时机,夏洛克没能从恋人的唇舌上揩到任何油水。

但威廉想要更多。他的舌尖才刚把泡芙推进夏洛克的口中,旋即便敏捷地逃脱,并且挑到了他在下颌按出的巧克力指印上。摄取巧克力的吻里混进了不太重的啃咬,威廉也依葫芦画瓢,品尝起了恋人的咽喉。

“我可以双倍付你‘房费’,亲爱的(sweetie)。”巧克力被清理干净时,夏洛克回以一个蛋奶口味的吻,“如果你不介意我收‘高利贷’的话。”

“四倍。”威廉吮着自己指头上的巧克力,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想榨干我吗,廉?”侦探的询问莫名地郑重其事。

“你‘不行’吗,夏里?”教授的挑衅一如既往,“区区四倍。”

“这取决于你明天还想不想说话和看女王的圣诞演讲了。”

“明天你得负起做饭和喂猫的责任。”

“这两件事我会代劳到新年开工。”

见威廉又吃下了一口泡芙,夏洛克迅速从威廉手中的半只泡芙里蘸起一撮卡仕达酱,点到对方鼻头——威廉还因此蹙了一下眉——沾了酱的手指则被送到了威廉嘴边。

“那么,你是希望我用吻,还是用舌头来帮你吃掉这些酱呢,廉?”

“这取决于你是想从我的手里,还是从我的嘴里吃到下一口泡芙了,夏里。”

威廉把选项抛了回去,兀自吮上了送到嘴边的甜点。

07

哼着小曲走出主卧的浴室时,夏洛克看到半轮明月挂在了没被窗帘遮住的那扇窗口。他先回到床上亲吻了恋人潮红未褪的脸,然后穿上睡裤走向卧室的另一头。雪后初霁的夜晚连空气都冷得澄澈,院内的草坪、门外的小路和邻居家的屋顶上都能看到积雪反射出的明亮的月色。朔风摇曳着树枝,没有了云层的保温,地面的热量很快就会散尽,因此这必将是严寒的一夜。夏洛克检查了窗户的气密把手后便拉上了白色的纱帘,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为了冬日保暖,威廉把银月的猫窝安置在了一楼客厅的小暖气片旁,铺在猫窝里的是从毛月的门廊猫屋里拆下来的垫子——银月第一次出门就赖在门廊猫屋里不肯走,威廉迫于无奈,只能把垫子连着猫咪一起抱回家,之后那个垫子就成了银月的卧具。享用泡芙之前他们如常把客厅和厨房的大暖气片调到了最低档,今晚的气温会低于往日,怕冷的银月又是第一次迎接岁暮天寒,所以为防万一,夏洛克决定去检查一楼的水暖和室温。

一束月光也穿过客厅的窗玻璃落到了飘窗与地毯上,一楼的室温比平日要低一些,夏洛克把客厅的大暖气片调高了一档,好应对滴水成冰的黎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的角落,却发现猫窝里只有银月平时抱着睡觉的翡翠领结和布偶。猫咪的小毯子掉到了猫窝外头,被夏洛克拣起放回原位。

猫的眼睛能在这点光线下看清屋内的情况,夏洛克一眼没有扫到猫咪的身影,便用上了猫的嗅觉。银月的气味来自长椅,夏洛克站在长椅边上打量了一圈,才发现猫咪蜷成一团睡在了两只槲寄生靠枕下面,被毛月那件织着“cat”字样的大红毛衣遮住了,只露出了小尾巴尖儿。

“你怎么睡在这种地方,崽子?冬天爬到沙发上过夜会着凉的。”他小心地拿掉了上面那只靠枕,发现猫咪并不是盖着毛月的猫毛衣,而是钻到了那件毛衣里面,隔着猫毛衣还能看见它的小肚子在一起一伏,全然没被寝具上的动静吵醒。

夏洛克忽然想起来,这幢宅邸有人的时候,猫咪都是在人的身边入睡的。威廉在家时,它白天睡在威廉怀里,晚上睡在威廉的被子或者卧室的地毯上;威廉上班而自己在家时,猫咪要么是趴在自己身上或身旁睡觉,要么是跟着毛月睡在猫窝;哪怕到了伦敦,威廉夜不归宿时它也会睡在路易斯的被子里或枕头边。反倒是他和威廉都在家时,猫咪只能独自在猫窝或者猫爬架上过夜,一直到翌日早上八点准时挠门闹食。

“因为是被‘人’救下来、被‘人’带大的崽子啊。”他喃喃自语着,将银月从那件诡异的猫毛衣里抱出来,并且把它身上的那件诡异的猫毛衣也脱掉了。

银月是只猫咪。而夏洛克从来没有告诉过威廉:“猫咪什么都知道。”

猫咪能嗅探到人类无法辨识的气味。从被抱进屋开始,银月就知道这个家里有一只会看家护院的原住大猫,知道它就是不时会出现在院子里的那只老练猎手。被困在房梁上时银月的那声凄厉的猫叫不仅是在向威廉求救,也是在向大猫求救,所以当毛月把它叼出墙缝和朝它牢骚训话时,它非常乖巧。银月对“毛月会变成夏洛克”这件事疑惑了好几天,对“夏洛克能长出猫耳朵和猫尾巴”这件事也疑惑了好几天,但夏洛克并不对它隐瞒自己身为猫妖的那一面,它便也接受了“夏洛克是猫妖”的事实。

夏洛克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能自然而然地接受“猫的饲主”和“猫的监护人”这两重身份,也许是因为银月不仅是威廉的猫咪,也是他的猫咪,在关于猫咪的事情上,他既被威廉所依赖,也被银月所依赖。

“喵——呜。”脱毛衣的动作惊醒了小白猫,银月在夏洛克的手心里打了个滚,小声地撒起娇来。

“今天太冷了,你不能睡在沙发上,崽子。”夏洛克单手掂了掂猫咪的体重,然后把它放到了自己肩上,“今晚跟我们一起睡床吧。”

猫咪用力蹭了他的脸颊,然后伸长前爪在夏洛克披散的发间摸摸又拍拍,“咪呜”着找起了大猫的耳朵。夏洛克无奈地竖起自己的猫耳朵,还用自己的猫尾巴挼了挼银月的脑袋,把小猫挼得趴下呼噜。

前院积雪反射的月光把飘窗照得敞亮,夏洛克将窗口的花瓶放到了窗边的立柜上,紧挨着那张新拍的两人一猫合影,还把气密窗的通气阀口也关上了。苍苍霜月皎皎地挂在窗檐,夏洛克检查窗户的时候,银月朝冰冷的玻璃上拍了两下。

“你想要月亮吗,崽子?(Askingforthemoon,lass)这倒不算‘做不到的事情’。”夏洛克用指尖挠痒了猫咪的额头,“人类已经能登月了,在不久的将来,猫咪也会登上月球的。”见猫咪好奇地眨着眼睛,他便在飘窗的窗台上坐下来,把银月提进了自己怀里,让它坐在自己的小臂上,“这个半圆形的、反着白光的东西叫月亮,崽子,‘银月(Luna)’就是‘月亮(Moon)’的意思。”

“喵呜。”猫咪应了一声,兴致勃勃地坐直了身子,尾巴贴着身子勾起了小小的圆弧。

“普通的猫最长寿能活到二十多岁,你现在才八个月,还是有机会的。”夏洛克摸着猫咪的温热的脊背,小声絮语着,“你要健健康康地活下去,以后我们三个一起去月球兜风。”

“喵呜?”

“你说我吗?”

夜色般的深灰蓝对上了仰望着他的湛蓝,夏洛克的心头突然泛起一缕落寞。

“猫妖是很长寿的,崽子,所以我注定会看着你和廉老去,就像这几十年我看着身边的猫老去一样。”温暖带茧的手掌揉着银月的小脑袋,猫咪显然不太理解他的话,却依然想要倾听,“对‘我’来说,这短暂的十几年或者几十年时光是不可取代的。所以,等哪天我也归尘化土了,我们三个就一起葬在月亮上吧。”

银月听懂了“我们三个”和“一起”,亲昵地用力蹭了他的胸口。

“不说这些寂寞的事情了。睡觉吧,崽子。”

夏洛克翻身跳下飘窗,哼着小曲儿,抱着猫咪朝卧室走去。

“Flyustothemoon,andletusplayamongthestars...(放我们飞赴明月,让我们嬉戏于群星之间……)”

猫咪倚在他的臂弯里,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LetusseewhatspringislikeonJupiterandMars...(让我们去一睹木星与火星上的春天是什么模样……)”

床垫起伏的动静惊醒了屋主的浅眠,威廉睡眼惺忪地呢喃了一声“夏里?”暖热的吻随即落在了他的前发,接着暖热的猫咪被放到了他身边,小猫的下巴还枕到了他的手臂上。银月眯着眼睛“咪呜”了一声,又在威廉轻柔地挠挠里呼呼睡了回去。

“Fillmyheartwithsong,andletmesingforevermore...(用歌满盈我心,让我唱至永恒……)”

夏洛克仍在唱着那首歌,把浴袍换成了睡衣,钻进温暖的被窝时还不忘帮威廉拈好襟子,把自己留下的淤痕藏进衣领间。

“真难得啊,夏里,”在侦探粗糙的指节刮上脸颊时,教授亲吻了他的指尖,“你居然会允许猫咪睡在我们之间。”

“我们至少不能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把崽子独自留在客厅里,廉。”夏洛克没有躺睡,而是用手支着头,侧卧在被窝里看着威廉和银月,“我对自己的‘保护对象’可是一视同仁的。”

“那你也应该一视同仁,像哄猫咪入睡那样哄我入睡,夏里。”挼睡了猫咪的那只手朝着夏洛克张开了掌心,“你只给银月唱摇篮曲,这不公平。”

“圣诞快乐,夏里。”威廉的另一只手捏上了他的睡衣。

“只要你们想听,我就会给你们唱的,亲爱的(sweetie)。”下一个吻落在了他的眼睑,遮住了他眸中那双剔透的榴石,“这一次(Thistime),下一次(nexttime),最后一次(thelasttime),每一次(everytime),直到你们安然入眠。”

——“到我长眠的时候,要是也有人给我唱这首歌就好了。”

夏洛克黯然自语,但从他的喉嗓中飘出的唱曲温柔依旧——

“Flymetothemoon.

(放我飞赴明月)

“Andletmeplayamongthestars.

(让我嬉戏于群星之间)

“Letmeseewhatspringislike

(让我一睹木星与火星上的春天)

“onJupiterandMars.

(是什么模样)

“Inotherwords,holdmyhand.

(换而言之,握紧我的手)

“Inotherwords,darling,kissme!

(换而言之,亲爱的,吻我)”

——【本文注释】——

1.槲寄生(Mistletoe)的花语是“吻我(Kissme)”。

↓槲寄生与紫杉果,都是常见的圣诞装饰植物

槲寄生通常是扎成一束或一球后倒挂在门框或者吊灯下,或者与冬青果一起扎在圣诞花环里。

↓悬挂槲寄生

附一张常见的圣诞装饰植物↓

(云杉果,冬青果,紫杉果)

(槲寄生,常春藤,一品红)

2.泡芙在英语里是Profiterole,在美语里是CreamPuff。本文使用的是这种巧克力泡芙(图源Ocado,是Mark&Spencer的泡芙)。

(P.S.我个人觉得M&S最好吃的甜品是草莓挞。)

3.圣诞节后一天被称为“节礼日(Boxingday)”,是英国的公共假期。一般圣诞日和节礼日时,商店是不开门的。平安夜到节礼日(24-26日)的三天,公共交通的频次也会减半,并且提前收工。

4.夏洛克对银月的称呼“崽子”对应英语中的“lass”。“Lass”是苏格兰和东北英格兰的方言,意为“小姑娘(younggirl)、少女(maiden)、可人儿(sweetheart)”。选用这个方言词汇,是因为威廉工作的地方杜伦属于英格兰东北,而《FullMoon望月》的夏洛克来自柯南·道尔爵士的故乡苏格兰爱丁堡。

5.在11月篝火节前后,英国的市政街道就会开始悬挂灯饰,进入12月时会开始挂上圣诞节专用的灯饰,并且搭建圣诞游乐场(一般包括摩天轮、圣诞树、溜冰场等),到节礼日或者元旦之后才拆除。

6.每到12月,英国的实体商铺——尤其是超市——会不约而同地开始单曲循环MariahCarey的养老保险畅销金曲《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这首歌有个外号叫“圣诞要你命”。我日常是去lidl的,我们村的lidl只会广播打折信息,所以我一开始没有领略到这首歌的可怕之处。直到有一天,我为了买鸡翅和甜心月季去了Sainsbury's……从进去到出来,差不多一个小时,它就播这一首歌……几天后我发现村里的M&S也这么干……整个12月,镇中心都泡在这首歌里……【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草稿。其实是一段废稿,觉得有点意思,留下存个档。注释见《Answer27》。

※本故事纯属虚构,与现实中的一切国家、集体、社团、个人无关。

IF27WordChain词语接龙

“你嘴里能说出‘门罗主义’这个词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夏里。”麦考夫说着,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威廉,“那三年你到底是怎么训练他的,威尔?”

“……诶?”突然的提问让威廉愣了一下,“嗯……词语接龙(wordchain)?”

“词语接龙??”麦考夫满腹狐疑地望着那双绯红的眼睛。

“是的。”威廉保持着托着下颌的姿势点...

“附加规则是:如果轮到的首字母不是第一次出现,那么提出的词语必须与上一次提出的词分属不同种类。”夏洛克接了下去,“比如同样是首字母C,如果我一次遇到时说了Cat(猫),那么第二次就必须选择动物之外的词汇,比如Cover(封面)。”

“这倒是新奇的玩法。”麦考夫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的战绩如何?”

“旗鼓相当。”

“平分秋色。”

侦探和侦探助理不约而同地回答道。

“该不会是夏里经常提出化学和医学名词,而威尔则以数学术语和政治文献回击吧?”麦考夫意味深长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饶有兴味地游移着,“有机会的话也务必让我‘参战’,我很感兴趣。”

“……你说的情况确实出现过一阵子,但那种把戏没法玩久。”夏洛克把烟灰掸进了摆在长椅中央的烟灰缸里,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耐烦,“你想玩的话就自己找玩伴去,别在我和廉中间横插一腿。”

“词语接龙本来就是多人游戏,什么叫做‘横插一腿’?”麦考夫笑谑道,“你该不会是担心在词语接龙上都输到800比0吧?”

“游戏里明明还有比‘胜负’更有趣的东西,你却完全不在意。”夏洛克反唇相讥,“所以你活该三十多年找不到玩伴啊,混蛋老哥。”

“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麦考夫的回答干脆利落。

“‘是不是好东西’,就全看玩家怎么发挥了。”咨询侦探再次看向了茶几对面的侦探助理,深灰蓝的眸子里眨闪过狡猾的光,“所谓‘游戏’,当然要‘赌’啊。对吧,廉?”

“说的没错,夏里。”唇线扬起时,威廉也跟着稍微偏头,向夏洛克抛去蔷薇般红彤的眼风,“您为了一支卷烟焦头烂额的样子非常有趣,侦探先生。”

“从你嘴里抢到烟可是世界上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之一,教授。”夏洛克朝他回眨了个单眼,“要知道,你为了一颗硬糖愁眉紧锁的样子也十分怡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至少不要抢食伤员的慰藉品,福尔摩斯先生。”威廉的眼神更加锐利和挑拨地燃烧起来,“那是我留着吃药之后享用的东西,您不能拿走。”

“慢着,侦探。”“硬糖”和“吃药”这两个词唤醒了亚瑟努力遗忘的某段记忆,“你该不会是……用这种方式让威尔吃药吧?”

“这当然是我采用的法子之一。”侦探吐着烟雾回答道,义贼发现他的眼神根本没有看向自己,“但在你不需要吃药的时候,我们也赌过‘硬糖’啊,廉。”

“……这就是最让我困扰的地方了,夏里。”威廉故作惋惜,眸中的红色像一串新生的波纹,一圈圈涟漪开去,“我们总是会喜欢上‘同一种口味’的‘糖果’,所以争抢起来尤为伤筋劳神。”

*《NewMoon朔月》的麦考夫就没有这个烦恼了,不仅有竹马之交,还养了个崽(鸽)。虽然现在只剩下崽(鸽)。

圣诞节前夕,伦敦——

阿尔伯特给竹月、毛月和银月各织了一件红色的猫毛衣,背上分别用粉色毛线绣着“feline(猫科动物)”、“cat(猫)”和“kitten(猫咪)”。

银月非常兴奋,在路易斯怀里蹭来蹭去,撒欢打滚,不时还坐起来,优雅地竖起尾巴舔爪子洗脸。

“看来小淑女银月(LadyLuna)很喜欢。”阿尔伯特满意地颔首。

“但是竹月和毛月似乎不是很开心呢,兄长大人。”

路易斯看向了哥哥们怀里的猫咪,毛月漂亮的小脸蛋拧成了一只覆盆子,竹月威严的脸盘子板成了一块黄油。

“它们只是不习惯穿衣服而已,毕竟不是所有猫咪都和银月一样乖巧。”威廉挠着毛月的下巴,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它们只是不习惯穿衣服而已,毕竟不是所有猫咪都和银月一样乖巧。”威廉挠着毛月的下巴,意味深长地回答道,“你说对吗,‘毛月先生(MonsieurBleu)’?”

路易斯分明看到温顺地趴在哥哥怀里的俄罗斯蓝猫打了个寒颤。猫咪立即抱住了威廉的手,奋力地舔舐起来。

“竹月是中毛猫,说不定穿着毛衣太热了。”阿尔伯特有些担心地摸着竹月的脑袋,“要不我给它重新织一件羊毛含量低一些的吧。”

与银月蹭头的时候路易斯瞥到挪威森林猫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但当他重新抬头,却见大猫咪在淡定地伸懒腰,然后蹭了蹭阿尔伯特的胸口。

“它的意思是,它喜欢这件毛衣。”威廉一边解释,一边安抚怀里猫咪,“哥哥放心吧,三只猫咪都喜欢你亲手织的毛衣。”

“是吗?”虽然有些疑惑,但阿尔伯特决定相信弟弟,“那就好。”

平安夜,爱丁堡——

“夏里今年居然给我们寄圣诞节贺卡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福尔摩斯夫人端坐在蔷薇花旁,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他对象有个养女,这半年他都在帮忙带孩子,多半是体验到为人父母的难处了。”麦考夫也舔梳着自己灰蓝的皮毛。

“那么,你穿着跟猪包毯一样又是为什么呢,麦基?”布偶猫漂亮的蓝眸看向自己的长子,“你也在帮对象带孩子吗?”

“这是圣诞礼物,妈妈。”麦考夫泰然地洗着脸,“我们要对艺术持开放态度。”

福尔摩斯夫人想起了夏洛克发来的那张生无可恋的兄弟合照,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福尔摩斯家的猫妖的毛色是随机出现的,其他猫妖加入这个家族时毛色也是变为随机一种。它们可以幻化为其他毛色,但不能改变本体的毛色。

**猪包毯(piginablanket)是英国的一种家常食品,用培根包住小香肠,烤制之后配梅子酱吃。好吃(′`)

※补档。老福特有大病,还好我的Chrome还有缓存,注释全留下来了。

※是草稿,1.78w字,赶在图透出来前写完发出来了_(′L`」∠)完稿时漫画更新至64话,威廉的眼伤情况为私设。

※文中出现的紫色/丁香色的黄昏。我拍到过紫色的晨曦,但是肾8相机太烂并且没有广角,效果很差,就不发了。这张是蓝盆友用三星拍的,摄于英格兰西北的兰开斯特运河(LancasterCanal)。

Twilight暮光

戸惑い揺れて時に傷つきそれでも

即使迷惑动摇即使伤痕累累

傍にいて欲しいきっと…

(我)一定也希望有你在身边……

たぶんそれだけでいい

(我)大概别无所求了

君が隣で笑うと

你若在身旁冁然而笑

幸せという感情が色を持つ

名为幸福的情感便绚染了颜色

第一次从荼白的天光里掬起一捧暖金的时候,威廉脑中毫无来由地冒出来一句:“啊,原来,用一只眼睛看到的光……是不一样的。”

陪他适应了好一会儿单眼视力的苍白昼景忽然被撕裂。穿透玻璃洒在被子上的旸乌仿如一块被视界剪开的布,映入威廉眼帘的只有编织了金缕的这一手光泽,投映着云影的那另外一半锦缎则被掩盖在了赭色之下。

光影的骤变将他的思维逐出了与世隔绝的病房,屋内的沉默被走廊上逐渐增多的脚步声打碎,他终于意识到视野不完整的自己至少还拥有健全的听觉。

这显然不是地狱的光景,他苏醒于陌生的海外某处。

——这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谁送我来的、对方有何目的?

疑问鱼贯而出,盘桓心头。可惜他够不到远端和下层的抽屉,屋内的挂画与陈设也无法给他太多提示,他只能静待下一个进屋的人为他提供答案。

他首先找回的,是一种骨骼被碾碎般的剧痛。

毫厘开外,曾经拥抱着他的那个人的体温在悄然放射着热度。

——“终于抓住你了。”

还有陨落时留在耳畔的话语。

——“活下去,廉,我们要活着……”

也许就这样看着那个人的脸、听着那个人的声音、被那个人的体温环抱着、在离那个人的心脏与灵魂最近的地方死去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但是正因为那个人在与自己一同奔赴死亡时说了“我们要活着”,所以此刻,自己在这个抗击“死亡”的场所睁开了眼睛。

“夏……里……”

干哑的嗓子和笨拙的舌头尝试着发出了醒觉(jué)后的第一个单词,威廉盯着自己的掌心喃喃自语,捧在手里的那份暖意却不是夏洛克的体温,而是“光”的温度。

“夏洛克……在……哪里?(Where...is...Sherlock)”

在这三个词说完之前,惶恐便取代迷茫,浸透了还未开始录下新回忆的脑内空白。

——他在哪里?

——他还活着吗?

——他有没有受伤?

——他的伤痊愈了吗?

——他有没有落下了病根或残疾?

——他为什么没有和我在一起?!

顷刻间一连串的问题从心底喷薄而出,扼上咽喉狭促了威廉的呼吸,迫使他咳嗽和气喘。

——不。

他摇着头暗想道。

——即使我活下来了,夏洛克也没有理由和我在一起。

剧烈的咳喘带来的水汽让手心里的阳光明灭了一下。

——他不是罪人,他不需要……逃到这里。

为了不让酸涩的水汽凝成泫露,威廉阖上了眼睛。

阳光在眼皮上映出了杏红与赭色。

“……诶?!”

他猝然瞠目。

赭色。

能感知到“色彩”,意味着他的左眼还能看到光——他并没有完全失去那只眼睛,他甚至还保留着些许的视力。

颤抖的指掌掬着那捧他看不到的阳光捂上了左眼,似在将用“光”制成的药剂封入眼眶和眼球。颤巍的指尖从眼前的敷料和纱布游移到了绷带,又顺着布条延伸的方向挪到了固定口。他尝试着用上了指甲,包缠好的织物随即松弛出了空隙。忐忑中绷带被一圈一圈地解了下来,剩下最后两圈时敷料从眼皮上脱离,他咬牙扯下了带着刺鼻药味的棉制品,斜阳的温热随即轻轻地拍到了他的眼睑上。

双眼都迎上阳光的那一刻威廉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动弹了几下眼皮,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睁眼的动作本身没有带来疼痛或不适,凝眸的动作亦然,可是目中的光景却在重新取得双眼视觉后迅速扭曲变质。他的右手从清晰的物象退化成了重影的轮廓,原本只能看见半边的左手则在视野中变得完整,只不过这份“完整”表现为一团难以分辨的模糊光斑。不消片刻他的太阳穴和右眼便因为视差过大导致的眼疲劳而隐隐作痛,大脑也在混乱的视觉成像中无所适从。

他在物理意义上依然拥有左眼及其视力,但这只眼睛不仅派不上用场,还会在双眼视觉中成为累赘。清晰与模糊在眼底交杂又冲突,虚实两像在脑海中互斥和分裂,威廉能“看到”的世界在分崩离析,无论是否睁开双眼,从今往后属于他的,都只有“残缺”。

“啊……用两只眼睛看到的光,也不一样了。”

另一个毫无来由的句子浮上心头。

支离破碎的先是“感觉”和“身体”,接着便是“灵魂”。

“这样的……我……为什么……”

——一定是因为,“他”说了“活下去”吧。

行将崩解的“灵魂”在这时被“吱呀”打开的门板撞回了一处。威廉被吓得弹直了身子,捂起左眼瞪向了门的方向——然后与目瞪舌挢(jiǎo)的护士三目相对。

“您好。(Howdoyoudo)”威廉下意识地打了招呼,并赶在这位惊讶的女士转身呼唤护士长之前叫住了她,“请暂时替我保密,夫人!”为了让自己的请求更加真切,他还加上了一句“我想给我的同伴们一个惊喜!”——即使此刻他满心戒备。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听到如此标准的英音,也许是因为他恳求的语气太过礼貌和真诚,护士也下意识地点了头,把小车推进病房里,如常关上了门。

——※——※——※——

和蔼的女士给威廉端来了洗脸水,又给他拿来了热的食物和茶,威廉也借着洗脸和进食的机会与她闲聊,弄清楚了这里是合众国的都市纽约,他已经在这家医院沉睡了数月,他的左眼情况不容乐观,但他身上的其他外伤都在痊愈,以及,他是“平克顿侦探事务所委托照料的伤员”。

威廉对自己被异国司法部的外包机构盯上一事深感诧异和疑虑。

“说起来……我的同伴……”

“您是说平克顿的侦探们吗?”

正在为手腕的伤口换药的女士自然而然地回答了他。他赌对了,而且看来这不是什么秘密。威廉好奇的是她用上了复数。

“是的,夫人。”他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

“那位小个子的先生每天都会来一次,了解您的康复情况,送些衣物和日用品。”爽直的女士指了指下层的抽屉,见威廉意会地点了头,便继续说道,“另外一位先生则几乎是以这里为家了,除了工作和洗漱,他基本不会离开这个房间半步。把您送到这里的时候他特意叮嘱过,说如果您醒了,必须立刻通知他,但既然您想给同伴们一个惊喜,这次我就帮您保密吧。”她回身看了看柜面上的钟表,贴心地把表盘转向了面对威廉的方向,“若是要出差或晚归,他会提前跟护士站知会一声。今天早上他离开时什么都没说,所以顺利的话,再过一个小时您就能见到他了。”

“请问,他是……?”威廉无法把那个不应奢望的名字说出口。

“小个子的先生总是叫他‘马尾前辈’,”包扎好手臂之后,护士开始给威廉脸上的伤口消毒,“听口音他应该和您一样,是英国人。”

“英国人?还扎着马尾辫?”

“对。”

“他是不是……有一头微卷的深色头发,和一双蓝眼睛?”

“没错。”

“他……每天都会来?”

“是的,下班之后他就一直待在您身边,直到第二天出门工作。”

“可是……这里……放不下陪护病床。”威廉听到自己的声音被喉头的酸痛鲠得断续。

“是的,先生。他时常是在长椅上睡一晚,有时甚至就趴在您身边睡着了。”护士依然做出了肯定回答,“小个子的先生向他提过几次‘晚上回公寓休息’,但他说自己跟您是‘同生共死的友人’,留在这里看护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尘埃在由窗口投进的暖金色光幕中飘浮着,让此刻的沉默更添静谧。护士小心地给威廉眼睑和眼眶上的伤口上药,凭借着疼痛蔓延出的轨迹,威廉在心里画出了疤痕触目惊心的形状。他的左眼能在这样的伤迹下保住视力已是一种奇迹——即使那点视力无用到多余。

“他……他还好吗?”半晌,他才终于踟蹰地说出下一句话来,“能工作的话,说明他伤得不重,对吧?”问询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应该没有像我这样……落下病根什么的吧?”

“您的朋友一切安好,先生。”护士分不清他是因喜悦而激动,还是因忧心而不安,便如实回答,试图稳定伤患的情绪,“他身强力壮、精力充沛,小个子的先生时常夸赞他可靠能干,但他本人却很不耐烦,不以为意。”

“这可不行。”威廉故作镇定地挤出笑意,“这样太失礼了,尤其对方……还是同事。”

“您不用担心,我想他们合作得很好。”护士的语调轻松愉快,显然“他们”是真的相处融洽,“两位先生还不止一次在您的病榻前聊着以后要与您一同工作呢。”

“跟我一起……工作?”绯红的眼眸却自嘲地垂落了视线,“合格的侦探可不会……在知道我左眼的伤势之后……还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愿望。”

“说到您的左眼,您现在感觉如何,是否有疼痛、畏光、干涩等不适症状?”将镊子和药瓶放回推车里时,护士问道,“您醒来也有一会儿了,看东西的情况是否有所改善?”

“我并没有感到难受或异样,夫人,我只是觉得……有些吃力。”威廉摇摇头,再次看向了手心里那两团虚化了边界的暖金色,“虽然我很想乐观地回答您‘我的视力聊胜于无’,但……现实有点残酷呢。”他淡然地笑着握紧了双手,想把夕阳的温度攥在掌心,“一无所有说不定还痛快些。”

“我能理解您的失落,先生,但它既然没有弃您而去,就总有机会派上用场的。”护士又一次尝试稳住他的情绪,“船到桥头自然直,您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和养伤,尽快让身体强健到可以‘掌舵’的程度。”

“没有弃我而去,就总会派上用场吗……”威廉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您说的……也是个理呢。”红彤的眼眸放下了光线凝成的朦胧团块,威廉抬手制止了正在准备敷料的护士,“请暂时不要包扎,夫人。”

“可是先生……”威廉勉强撑起的轻快语气没能打消她的疑虑。

“您可以把药留在这里,我的……朋友,他知道怎么上药。我相信他也很想亲眼确认一下左眼的伤势。”见护士还有些犹豫,威廉又补了两句,“另外是,能请您帮我找一双鞋子和一支手杖吗?”

“如果您想去洗澡,我可以用轮椅推您去浴室。”护士提出了另一个便捷一些的方案。

“啊,不是的,那个……”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回复,威廉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

“如果您介意陌生人的话,也可以等您的朋友回来,由他陪您去。”热心的女士立即蹲下来,在下层抽屉里替他找出开衫、换洗衣物和袜子,全然不知他面露难色,“他每天都帮您更衣和擦身子,您不用着急洗澡。”

“……诶?!”这是苏醒之后威廉嗓子里发出的最响亮的声音,他立即又困窘地压低了声音,“您说的……是真的吗,夫人?他……帮我……擦身子……”

“只要不出差,他每天都是早上离开前帮您刮胡子,晚上睡前帮您擦身和更衣。”叠好的衣物被整齐地放在了床头的椅子上,护士还把梳子也找了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他昨晚才帮您擦洗过头发,您可以休息两天,等精神好一些了再洗头。”

“好的……”条件反射地答语轻轻掉落,他没有注意到护士留下一句“我去帮您拿手杖和鞋子过来”便出去了。

在她提及清洁事宜之前,威廉完全没有发现到此刻的自己被拾掇地干净爽利。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衣袖,寻常的棉布不如丝质的衬衫柔软,穿在身上却一样舒适。他的指尖也不由得触上了自己的唇颌,如同以往,没有茬子。他也把纤细的手指梳进了暖金的发间,虽然刚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虽然发丝因营养不足而有些干涩,但梳理起来依然清爽柔顺。衣物上的阳光和洗涤剂的气味也在这时混进了呼吸里,连同裹挟其中的、淡淡的烟草气息。他不禁屏息,朦胧的左侧视野被阖上了,右侧的视线随即复归清晰,他放下了颤抖的双手,蜷起手指——指甲果然也被修剪打磨得恰到好处。

——夏……

他的嘴型念出了这个字,声带却没能发出它的音节。

他将那个名字埋进了掌心里。

“还是我扶着您吧,先生。”

“不劳烦您了,夫人。”

在婉拒了帮忙添衣和帮忙穿鞋袜的好意后,威廉也婉拒了护士伸来的手。他动作缓慢但顺利地自行套上了开衫和鞋袜,拄着手杖站了起来。

“既然您说我的腿脚没有大碍,那我正好在房间里走动一下,活动筋骨。”

“您才刚从昏迷中醒来,现在应该接受体检并休息,而不是四处走动。”

他的最后一句话说服了这位心软的女士。她将一部分药品和敷料放进了抽屉,应允会在下班前过来确认包扎情况,并叮嘱威廉不要让刚刚苏醒的身体着凉和过劳。威廉也礼貌地道谢,听着她的脚步声离开并转进了隔壁的房间。

敷衍的笑意消解在静谧的空气里,威廉扶着墙壁,步履蹒跚地走到了梳妆镜前。挂在墙上的圆镜虽小,但足以让他看清现在的自己。面色苍白,脸看上去比之前瘦削了一些。头发比之前长了不少,刘海已经可以遮住半张脸了。撩起金色的前发便能看到暗红色的伤疤栖息在左眼的眼睑上,如蔷薇的花骨朵,几道红痕像带刺的花藤爬出眼眶,在颧骨和泪骨上刻出裂纹。他缄默地松开了手指,与暖阳一色的发丝便覆住了眼上的红花,似有日光从云端漏落到了他的伤口上。

“光”。

一种难以名状的诱惑,吸引着向阳生长的花。

——想去看一看……新大陆(NewWorld)的“光”。

趋光的本能让威廉孜孜汲汲地拽着腿脚走进长廊。他快速观察了一下建筑物的结构,推测出了楼梯间的方位,跌跌撞撞地迈向那个模糊的端点。

在双眼视觉里,地板是堆叠起来的重重虚影,即使拄着手杖又倚靠着墙体,威廉也只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逐寸挪步。本就乏力的躯体恍恍荡荡,把刚别上耳际的刘海摇落。发丝挡住了左侧的视野,他却腾不出手将之挽起。这撇金发临时充当了遮挡眼睛的敷料,从而欺骗了他的大脑。成像的主力转到了右眼,“地面”这一图景因此逐渐清晰起来。

在单眼视觉中,地板看上去比踏下的步子还要深远,威廉以为自己预判好了步幅,地面却总是提前撞到脚上。过重的步伐把本就酸痛的骨骼震得麻痹,即使铺了地毯,威廉也觉得自己的足音响亮到聒噪,聒噪到让五感皴裂支离。

脚高步低中,映入眼帘的明暗、色彩、纵深、距离都在畸变,似乎连“视觉”本身也在冰消瓦解。威廉能“看到”的世界不仅因“残缺”而分崩离析,还因“失真”而扑朔迷离。

“啊,这下子……无论用哪只眼睛,看到的光……都不一样了。”

冰冷的手终于摸上同样冰冷的楼梯扶手时,又一个毫无来由的句子脱了口。威廉的唇角勾起笑意,视界却被水滴组成的透镜扭曲。可他只是驻足了片刻,便又深吸了一口苦涩的空气,趔趄着拖动腿脚,踏向了上行的梯级。

这里的街道被摩天楼包围着,下楼也许轻松,但站在地面只能看到和自己的世界一样支离破碎的苍穹与光景。为了看到更广阔的天空,他必须往上走,走那条更艰难的路。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爬过多少台阶、攀登多少楼层才能到达那个素未谋面的终点,也许通往天台的门根本打不开,也许等到达时迟暮已无法挽回,但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我……

“还是……想去触摸……”

——陪伴着那个人的……

“光。”

绊到脚背上的水泥台阶也磕到他的肋骨和手肘上。疼痛被骨骼传导,共振到胸腔和头颅,瓦解中的视线被震出重影,星散得更严重了。可他只是一声不吭地抓着扶手的钢筋,像初生的羊羔一样用颤抖的腿脚支起了瘦削的身躯,在无法站稳时迈步前进,在无法走稳时跌倒,然后挣脱安稳的地面重新起身。

衣服沾上了灰,身上也许已经跌出了青肿,等到日落摸黑下楼时说不定还会因摔下楼梯而跌出其他淤伤或新的外伤,让医疗费和衣物费的债台又高筑一层。那位和蔼的夫人说不定会出来找他、搀他回房,并责备他违反医嘱,要求他下次出门必须有人陪同。

但他知道,下一次,自己还是会倔强到近乎执拗地独自离开病房,踉踉跄跄地一边跌倒,一边爬上这个高悬的终点。

——四肢是健全的,所以,至少……要自己走下去。

——无论映入眼帘的是多么怪诞的前路,都要不靠外力走下去。

他百折不回地向上攀爬、拼命伸手,想要拥抱那遥不可及的“光”与“热”。然而那辐射着暖热的光源在他的视觉里,已经晦昧得与一团黯淡的烛火别无二致。

他用手掬起了明澈的“光”,但“光”再也不会如实照进他的眼底。

在旁人眼里左眼残存的视力就是“痊愈”的希望,但对真正使用着那只左眼的威廉来说,双眼视力中的这个累赘与其徒留,还不如付诸泰晤士河的逝水来得痛快。

——“左眼”……

那只连“光”都看不清楚的、只会连累右眼的左眼——

“……留给我自己……就足够了。”

——他说“活下去”,所以我活下来了,他不需要……再守着我了。

——那间狭小的病房里……

“……有我自己……就足够了。”

——不能再让他……替我赎罪了。

——这些连累他的日子……

“……持续到今天……就足够了。”

——要是自己承担下全部责任……就好了。

——要是自己没有变成那只殃及他的“左眼”……就好了。

——要是自己……没有活下来……

不,那个人说了,“我们要活着”。

可是自己“活着”这件事……只会给那个人招致劳苦。

追逐着“光”的威廉与不屈不挠的威廉面面相觑,支离破碎的先是“感觉”和“身体”,接着便是“灵魂”。

——被“生”的矛盾和迷茫折磨着的,被这种“分裂感”折磨着的……

“……只有我……就足够了。”

沙哑的声音像故乡入冬时遥远的闷雷,浑浊低沉得连自己都无从分辨。

喃喃自语中他抓住了门洞里射出的耀眼的黄白色光芒冲进天台——视界豁然开朗,笼罩住他的那片新大陆(NewWorld)的天空和故乡的苍穹一样高远。东方的苍旻清澈而蔚蓝,西方的条云被斜晖照亮,久违阳光的身体沐浴在暖金的光带里,有某种记忆和感觉被这份温热轻柔唤醒。

威廉只是沉默地抬头,让“光”从云罅落入绯红的双眼。

陪伴着这那个人的“光”如今也照耀在了他的身上。

即使留在眼底的只有难辨却明亮的朦胧。

威廉循着燠热的澄金的日光走向天台深处,风把满坪的白色被单吹得呼呼作响,彷如有一群白鸽在他的身旁振翅高飞。在混凝土建筑的外沿被坚实的水泥扶手圈起,在这冰冷却可靠的“围墙”之外,线条简明的建筑拔地而起,重峦叠嶂一般地从脚下蔓延向遥远的地平线。高楼风渐渐平息下来,被角如抖落的白羽向地面沉坠,金色的刘海先是迷了眼,而后又刮痒了眼睑和脸颊。几处光带在气流鼓动间拼接成了纱幕垂下来,轻柔地碰触了屋顶与街道,犹如他的指尖轻柔地抚摩了棱角分明的扶手。

扶手在掌心里留下生硬的硌感,威廉小心地沿着“围墙”走了一小段路,在视野最好的那条长椅上坐下来。他的左侧视野已经瓦解,他便下意识地坐到了长椅的左侧,一如那只无用到多余的左目。

现在日已西斜,可这里并不是日落的最佳观赏地。但这已经无所谓了。他没有多余的体力寻找另一条长椅,而缓缓层染起暮色的混凝土森林对异乡人来说又别有妙趣。夐远的天空渐变出新的色彩,阳光在眼前的高楼大厦上斑驳出新的色调,累赘也好,分裂感也罢,慢慢都被这不曾见过的暮景取代了。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不觉中同时睁开了两只榴石般的眸子。

他没有注意到光的暖金在西行中被晕染成他眸中的红彤。

他没有注意到熙熙攘攘的车马里融进了愈来愈多的人声。

他没有注意到新来者牵挽着温柔的暮光坐到了他的身侧。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双与暮光一样温柔的蓝眸看着他的侧脸,静默地如释重负。

新大陆(NewWorld)的暮天也是纯粹的深蓝,过境的浓云被夕晖映照成灿烂的橘红与金红,叠加之后苍穹便被调和成了独特的优雅的紫。在靠近落日的那一端,楼宇后的地平线有些泛白,而在东方,褪去了晚霞的天空用原初的蔚蓝色向深沉的夜幕过渡。

——在新世界(NewWorld)遇见的第一个黄昏……

“是丁香色的……(...islilac...)”

又一个久违谋面的词汇脱了口,清晰而轻声的音节融化在洒落的暮光里。威廉抬起手,想要掬起另一捧光芒——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无法动弹。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丁香色的薄纱覆住了他那只跌出了淤痕与刮伤的手,也覆上了抓住他手腕的另一只手。

“……很疼。”威廉顺着黑色的衣袖看向椅子那头。

“你也知道疼啊?”夏洛克的视线闻声从威廉的手转向脸庞,“所以你这次又想逃去哪里呢,逃犯?”侦探语气平静,但从眼神到表情都写满了愠怒。

“我没有逃走。”教授的红眸倒映着夕晖,有些茫然。

“那你为什么要擅自离开房间?”夏洛克捏在他腕上的手稍微用了力,“你连手都摔得伤痕累累,我大概也能想象你的衣服下面遮了多少淤青和擦痕了。”

“衣服……下……”威廉小声充分着那几个词,“遮……?!”那只迷茫的眼睛突然间点起了勃勃的光焰,热焰烧红了威廉的脸颊,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抽手,“……不!”

“别动!”夏洛克没有让他挣脱,反而更用力地将那只手拉向身前,“先让我把你手上的伤口检查完。”

“检查?!”鹿撞的心跳让威廉屏息,触觉欻然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感觉到握力箍住的地方被焐得热暖,也感觉到刺痛与钝痛散游走在身前与四肢各处,“请……请松手!”

“冷静点,廉!”夏洛克没有被他那忽如其来的慌乱唬住,“检查外伤而已,没事的!”

“放手,夏……”话语卡住了,威廉还是无法叫出他的名字。

“你知道自己爬了几层楼吗,廉?”夏洛克忽然缓下语气,轻声问道。

威廉懵懂地摇了摇头,丁香色的天光掩饰了他脸上的酡红。

“你爬了整整五层楼,廉。”夏洛克一反常态地语重心长,深灰蓝的眼里盈满了心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知道……”威廉莫名有些胆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下意识地自觉理亏。

“这意味着你磕磕碰碰了整整十段楼梯,然后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遍体鳞伤,傻瓜!”夏洛克突然伸手,在威廉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吗?!要是我没赶回来,你是不是还要踉踉跄跄地摔下十段楼梯,然后直接再进一次手术室?!”

“我……我会小心的!”威廉条件反射地捂住了鼻子,“我,我会尽量……站稳,逐个台阶……慢慢下楼。”

“你还完全不知错了是吗?!”夏洛克索性挪近了一英尺,剥下了他的左手,“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你到底想瞒着我逃去哪里?!”

“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晒晒太阳,再……见见‘光’。”威廉的辩词前一半是真话,后一半却是谎言,“而且,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无力反驳的教授缄默地挪开了视线。

“这就是我最生气的地方,廉。”侦探的指头却更不留情地将他的焦点扳回,“你明明知道我差不多要下班了,却宁可一个人摔得伤痕累累,也不愿意等我回来帮你。”

“不帮我……也没关系,”既然无法躲闪,威廉干脆垂下了眼帘,“我向那位夫人……确认过了,我的四肢都……没有大碍,可以走路,这是……复健。”

“你这叫摔跤,不叫复健!”夏洛克没好气地纠正道,“站都站不稳就想一个人复健,开什么玩笑!”

“我……会努力……”

“你是不是想逼我把你铐起来?”

“铐起来?!”

“啊,这是个好主意,你要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弄出新伤,我就把你铐到病床上。”

“夏洛克你不能这样!”

威廉下意识地再次试图抽手躲避,不想却对上了夏洛克蓦然舒展开来的表情。

“你终于叫我的名字了,廉。”

“……诶?”

“眼睛,还疼吗?”金色的发丝漏进指缝,夏洛克的手又一次拂过了威廉的额头,将被晚风吹落的刘海重新拨回耳际,“你刚才睁开了左眼,也就是说……”

“眼球本身……还是完整存在的,”威廉低声回答道,“只不过……是个累赘。”

“眼睑和眼眶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你刚才的眨眼动作看起来也没有不适或者障碍。”夏洛克把剩下的一英尺距离也挤掉了,“你会闭上眼睛,意味着它还能看到东西。你觉得它是累赘,是因为视力不佳。”磨出了老茧的掌心贴到了威廉被风吹得干冷的脸颊上,“廉,睁开眼睛。”

然而威廉只是沉默地推开了夏洛克的手,拨弄刘海挡住了那道扎眼的伤痕。他撇下了对方关切的眼神,也不再理会被握住的那只手,径自回身看向了被暮光染成紫色的城市。

“廉,我得确认一下你的……”

“请不要这样,福尔摩斯先生!(Pleasedon't,Mr.Holmes!)”

用力的一声喝止让威廉不由得大口喘息起来。夏洛克愣住了,他便抓住机会挣脱了手。

“我已经……活下来了……所以……”他像只受伤的猫一样炸着毛蜷成一团,把刚摆脱桎梏的那只手搂在胸前,好似在隐藏爪子上的伤口,“所以……请不要再……”

——不要再管顾我了……!!

“办不到。”夏洛克的语气静如止水,态度却硬同坚冰,“让我检查你的眼伤,廉。”

威廉的回答是,摇头。

“抬头,廉。”

答复依然是,摇头。威廉甚至把头埋得更低了。

侦探索性伸长左臂,抓上教授的左肩将他揽过来,然后用右手强行扳过他的脸庞。骷髅戒指冰凉的触感让教授惊醒,他立刻将左眼与刘海一同捂在了掌心。

“为什么你……非要……”看向夏洛克的那只眼睛疑惑不安,颤动的绯色像火柴上点起的红焰,“它不过是一只……”

——看不清“光”的、累赘的……

“左眼,而我……只是一个……”

——和“左眼”一样累赘的……

——说不出口。

无论努力几次,都说不出口。他只能拣选别的词句。

“你明天……还要工作,应该去休息,检查伤情……交给医生……就好。”

夏洛克却没有理会他的说辞,而是抓住了他的指掌。

“算我……请求您了,福尔摩斯先生,请别这样。”

被单翻飞的声响几乎盖掉了他瑟索的声音,连续的东闪西挪与见外的遣词用措终究还是迫使夏洛克放了手。而侦探眸中的隐忍与质问也刺痛了他的心。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挣脱了夏洛克的双臂,退缩着与手杖一起挤在了长椅的角落里。

“我不强迫你,廉,但我必须确认你的伤势。”夏洛克重新靠回了椅背上,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前发半掩下的威廉的侧脸,“医生怎么说是医生的事情,我想知道‘你的感受’。哪个伤口生疼、哪个伤口刺痒、哪里酸涩肿胀、眼睛能看到多少东西,这些都是医生无法回答的、无比重要的事情。”

“不确认……也没关系,反正已经……用不上了。”威廉盯着聚在掌中的丁香色的光芒,喃喃絮语着,“我……我会谨遵医嘱,不会再……随便走动,我会尽快康复,所以……请做您应该做的事情,福尔摩斯先生。”

“你在胡说什么啊,廉?”

“我是说,我没有您想象的……那么脆弱。”

“廉……”

“这是我在新大陆看的……第一个日落,请至少……让我欣赏完。”

威廉的口吻像暮风愈吹愈凉,夏洛克只能听任沉默随着霞光扩散到整个楼顶。环绕他们的只剩下织物被气流扯动的声音,以及天光云影交融而成的、温柔的紫。

“我在新大陆的第一个黄昏,晚霞一直延展到天顶。”夏洛克试着从他的借口中岔开话题,以免他产生更重的抗拒心理,“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等你醒了,我一定要带你来这里看火烧云’。结果我们出乎意料地幸运。”

侦探的指尖挑起了教授的鬓发,见教授踟蹰地悄悄瞄向自己,被霞光衬成蓝紫的眼眸笑意缱绻。

“这种紫……丁香色的暮光可不常见啊,廉,”夏洛克仰望起了穹顶,看黛紫的流云飘离行远,“我都来了几个月了,这还是头一遭。”

“我……很久以前……看过。”

“哦?在伦敦吗?还是在杜伦?”

威廉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在东北……在约克的时候,看到过这样的,丁香色的黄昏。”他眺望着这座陌生的城池,不觉放下了手,“‘白玫瑰’之城的晚照……很漂亮。”

“巧了,我在西北的兰卡斯特也看到过一模一样的,丁香色的黄昏。”夏洛克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云过天空的淡然,意在言外,“虽然为案子忙得焦头烂额,但能和‘红玫瑰’看到同样的暮光,挺不错的。”

“红白玫瑰(都铎玫瑰)……也是……开创了时代的‘花’。”在温柔的暮光下,威廉火红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下来,“‘红玫瑰’迎娶了‘白玫瑰’,而那朵新生的‘花’……”

“是‘联合王国’最初的‘联合(United)’,对吧?”夏洛克接下了他的话头,“这场内战(CivilWar)打了三十多年,除去平民死伤,还处决了一大批贵族(nobles)和骑士(knights),49个贵族家族世系根绝,都铎成为了新的王族,并将其先祖金雀花王室斩草除根。”侦探语焉淡漠,甚至还带着些话外之音,“这就是开创一个‘让不同群体联合起来’的时代要付出的代价,而这些鲜血换来的,是‘荣光女王(Gloriana)’伊丽莎白的盛世和‘日不落帝国(SunNeverSets)’的伊始。”

“只要大英帝国……联合起来了……就行了。”教授却没有被侦探隐约透露的不平之鸣影响,“碎裂……是无法生存的。”

“大英帝国联合起来了,那‘我们’呢,廉?”夏洛克的询问与他粗糙而温暖的指腹一起触上了威廉的耳,“作为‘代价’的‘我们’该何去何从?”

“您并不是……‘代价’,福尔摩斯先生,您是那朵都铎玫瑰。”

“所以在你眼里,我是那朵以‘你’为食粮的、被‘你’创造出来的花。”

“我不是这个意思,福尔摩斯先生。”

威廉看向夏洛克,试图辩解。回首的动作与恣意的晚风一起掀动了他那过长的金色的刘海,眼前的侦探与暮色猝然溶散成了一片看不穿的丁香色的浓雾。

视界的突变让威廉醒起自己的左眼和右眼是离散的。

他的双眼在分别看着互相冲突的两样东西,清晰且破碎,模糊而完整。

“视觉”这种最简单的“联合”,在他的身上都是泡影。

——用一只眼睛看到的光,是不一样的。

——用两只眼睛看到的光,也不一样了。

——用哪只眼睛看到的光,都不一样了。

没错,“光”每次映入眼帘都会留下刻骨的记号,反反复复、残酷无情地提示着:

“我的眼睛……看到的‘光’,已经不一样了。”

淡紫色的暮光不知何时掺上了一抹藕荷色(mallow),仿如满树的丁香花里混入了怒放的欧锦葵。恍惚中阵风息止,金发如一重暖金的绸缎,再一次覆在了他的左眼上,遮住了榴石,也遮住了暗红色的、蔷薇花藤一般的伤疤。目之所及,物像的线条和色块重新聚拢,像涟漪平息之后水面的倒影重新拼凑成型。

“那么,为什么……”

锦葵色的晚霞后浮出了夏洛克惊讶的脸,而威廉并没有察觉自己的扪心之语已然脱口。

“我的眼睛……看到的黄昏,会一如既往呢?”

冰凉的手又再一次掬起了光芒,如今他低头,但清楚这捧暮色再照不进自己的左眼。

“明明眼睛已经……触不到真正的‘光’了……为什么……”

他的五感已经在他身上罅裂离散,在他摆脱茫然和徘徊之前,记忆中熟悉的一切便会从他的“生活”与“常识”中抽离。这副躯体留给他的只有支离破碎的世界和扑朔迷离的视野,他徒劳地伸手,烙印到灵魂的分裂感却无法弥合。

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如同这捧温柔而缥缈的暮光,流出指缝,弃他远行。

——忽然伸过来的手将他的手心与暮光一同拢起。

“廉,你在这里等我五分钟,绝对不要离开。”

夏洛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到了他面前,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无论是入耳的话音,还是猝然合紧的手。

“五分钟之内我一定回来!”

在威廉想起来“要回答”之前,那个深色的背影已经如他来时一样,牵挽着暮光、穿过被单组成的鸽群,冲进了门洞的阴影。

威廉开始了300秒的倒数。

数完第一个100秒时,龙胆花一样的黛紫色的云团已经被新大陆的清风吹到了遥远的东方,藕荷色的暮光渐渐变得明亮,红玫瑰色调越来越浓重,而紫丁香色调则渐渐消退,像是淡紫的欧锦葵中又开出了粉色的锦葵与蔷薇。傍晚时短暂阴郁过的天空又一次向这个大西洋彼岸的异乡来客敞开了心扉,穹顶的深蓝像深邃的眼眸静默地守望着他等候的孤影。

数完第二个100秒时,在故乡见过无数次的玫瑰色的暮光穿透了锦葵的藕荷色,无声地洒落在摩天起伏的楼宇上,给这座钢筋与混凝土构筑成的现代都市铺上一层诗意。大西洋此岸的风穿行在厦屋之间,鼓起了衣袖,鼓起了开衫的衣摆,鼓起威廉的前发拂拭着他的眼睑,鼓起天台晾晒的振起百鸟展翅的声音。

还有最后一个100秒,橘色的夕晖如燎原的火墙点燃并包围了整个西方地平线。内焰的金黄与外焰的金红层次分明,绯红的焰光甚至烧到了半空的层云上,明亮得让作为前景的城市与建筑物黯然失色,模糊成一团玄青。壮阔的暮色中,一缕阳光如利剑割裂云翳和雾霭,投射到宁谧的天台。

天降的轻纱也盖住了威廉的身躯和双手,还剩下60秒时威廉看向了自己的掌心。暮光如一张细密的纱网归拢了他记忆着暮色的思维、他的感知着“光”的暖热的手、他倾听着萦萦风语的耳、他倒数中的嗓音、他描摹着“光”的右眼的视线,以及他追逐着“光”的左眼的焦点。无论是星散中的“感觉”和“身体”,还是他离披中的“灵魂”,不觉中都被同一个客体吸引。

倒数停留在了16秒,一束用报纸包好的梅紫色的花放到了威廉暮光满盈的手中。

“啊——赶上了!”侦探的牢骚重重地靠坐在了长椅上,震得教授忍不住看了过去。

“这是……?”

“在街角的小花店买的。”

“谢、谢谢。”威廉的反应莫名有些羞涩,捧起花束的动作像在抱起某种易碎品。

“护士和主治医生在四处找你,我解释了半天才阻止他们跟上来。”夏洛克按上了威廉的头,粗鲁地揉乱了他的金发,“就你这一身磕磕碰碰出来的擦伤和淤青,做好被我们三个轮番教训一晚上的心理准备吧!”

“呜哇!请、请住手,福尔摩斯先生!”威廉把花撂到了大腿上,举手试图阻挡夏洛克恼怒的魔爪。

“你再叫一次‘福尔摩斯先生’试试!”夏洛克的威胁里混着笑声,他用另一只手捉开了威廉尚显无力的双手,像个顽童一样狡猾地拨楞着威廉略长的前发,“你不就是想在护士面前强装坚韧、在我面前佯装无动于衷吗?有本事你就装啊!(Feignitifyoucan!)”

“住、住手,夏……夏洛克!”威廉无奈地蜷躲,却又被夏洛克这忽如其来的孩子气逗笑。

玩闹中先是手杖在被碰落到了地上,但两人都置之不理,没多久膝上的花束也滑动了一下,威廉下意识地说了声“花要掉了!”然后立刻甩开夏洛克,双手搂到了花束上。他刚为救下花束松了口气,夏洛克粗糙带茧的手掌就用力捧住了他的脸颊。

“夏……”

“你的左眼比以往黯淡了一些,仅此而已。”

被晚风吹得冰冷的指尖撩拭开了掩藏了大半张脸的刘海,泛起红霞的蓝眸凑近到咫尺之遥。夏洛克认真地确认着威廉眼睑与眼眶的外伤,粗糙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在伤痕的近旁,温热的呼吸烘暖了缠绕着他们的暮气。

“睁开眼睛,廉。”

化开的暮光与夏洛克身后的晚霞融为一体,金红的颜彩朦胧了眼前那张隽朗的脸。

“我的判断没错,这是一只和‘右眼’一样明亮清澈的眼睛,廉。”视差刺痛眼球时侦探重新为他梳理好刘海,又拾掇起了被自己撩拨到凌乱翘起的发,“医学是在不断进步的,只要还保留着哪怕最低限度的视力,它就有治好的希望。”

“……不要做这种……虚无缥缈的期待,夏洛克。”

“但我们是看向同一个未来的人,廉。”

将最后一绺乱发拈撮服帖之后,夏洛克心满意足地冁然而笑。蓝眸的温柔与“光”的温柔缠在了一起,如向晚的天幕将霞光、眼眸与脸颊的绯红裹紧。

“夏洛克,你为什么……总是……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笑容……”

——和温柔……

“面对我……?就好像我是……”

——某种值得珍惜的、能带给你幸福的宝物一样。

那份温柔太过眩目了,眩目到像反射着光泽的刺一样,扎得眼球和心口酸疼。他不得不躲开。金色的刘海挡住了他的左侧脸庞,像夕晖滑落到了苍白的云上。那道触目的暗红色裂痕也被遮住了,膝上杏红色的模糊与紫红色的重影都被笼上了一重薄薄的水雾。

“我明明……”

——是一只……

“连‘光’都……看不清楚……”

——连“你”都看不清楚的“左眼”。

“我……明明……”

——是殃及了你的,纯粹的累赘。

“让你……坠落至此……”

“‘莫名其妙’啊……”夏洛克若有所思地将指间的金发挑起,“那其中‘奥妙’就当是我给你准备的‘谜’吧,廉,也该轮到我来当出题者了。”

“……出题?”

“我的谜面是,花。”

“和刚才的……丁香色的暮光相似的……紫色的花。”威廉的视线与泫露一起落在了指尖,“这束是……天蓝绣球(Phlox)。”

“你这是陈述,廉,陈述可不能‘解谜’。”夏洛克闲适地提醒道。

“在你跑出去之前,我们在聊的花是……都铎玫瑰。”威廉突然察觉到了夏洛克想要的答案,“都铎玫瑰的寓意是,‘联合(United)’。”

侦探沉默着,饶有兴味地等待着教授的最终答案。

璀璨的红眸诧异地看向了深邃的黛蓝。

“天蓝绣球的寓意是,‘我们灵魂合一(Oursoulsareunited)’。”

“回答正确。”夏洛克架在椅背上的手揽住了威廉的肩膀,将他拢到怀中。

“你……为什么会……”颤抖的指尖没舍得捏住小巧的花朵,转而将包起花束的报纸捏出了清脆的“哗啦”声。

“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种有闲阶级的社交雅辞吗?”夏洛克顺势在威廉的手臂上摸娑了几下,“横渡大西洋的时光太过无聊了,你又不能陪我说话,我只好把客房里那些奇怪的书全看完了,其中就包括一本花语图解。”

“我不是指这个,夏洛克。”威廉把臂弯中的花束又搂紧了一些,“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想到送我天蓝绣球。”

“你刚才不是说出来了吗?因为‘我们灵魂合一’。”

“夏洛克,我们并没有……”

“事到如今你就别否认了吧,廉。”夏洛克泰然自若地截下了他的话头,“无论我们两个有多少个性、立场或者诸如此类的差异,我们的灵魂都是契合为一的。”他坦然地直视着威廉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在教授看来有些轻佻的殷勤话,“连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分开,这不就是‘我们灵魂合一’的有力证明吗?”

“这是意外,夏洛克。”威廉淡漠地纠正道。

“但这也是事实,廉。”夏洛克确乎不拔,“我说了‘活下去’,说了‘我们要活着赎清“我们”的罪孽’。”他说着,冷不防又在威廉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

“住手,夏洛克!”威廉涨红了脸,捂着鼻子抗议道。

“你要是继续这样既不认错也不吸取教训,就别指望我会放过你。”夏洛克盯着他窘迫的脸冷笑了一声,“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罪行,你别想擅自承担全部责任!”

“我不能让你……替我赎罪,夏洛克!”威廉用力挡开了夏洛克的手,“你不需要像我这样……逃亡到新大陆(NewWorld)。”

“我从来没有想过到新大陆(NewWorld)的旅程是一次‘逃亡’,廉。”夏洛克随即用拢住他肩头的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深灰蓝的眼眸映出了他眸中的鲜红,也映出了斜阳的鲜红,“你在信里说过,‘如果能转生到“新世界(NewWorld)”,你会抓住我的手,和我成为真正的朋友’。现在的我们不就一起闯过鬼门关,在‘新大陆(NewWorld)’活下来了吗?”在他反击之前,那只手又笃定地捉回了他的肩峰,还肩头揉捏了几下,“死神都没能让我放开你,所以你也要好好兑现承诺,拼尽全力‘抓住我的手’啊,廉。”

过堂风从摩天楼构筑成的高高的“巷道”中穿过,在被单翻飞的声音里洁白的鸽群披着霞光振翅高飞,渐行渐远。与霞光一色的眼神被风吹皱,威廉似有所思,但忌惮着恶作剧般的惩罚,欲言又止。

“我关心着你的一切伤势,廉,包括你的眼伤。你的左眼‘现在’无法看清‘光’的线条,但它依然能够判断‘光’的形状、感知‘光’的存在。你需要它,你用得上它,直至此刻你依然在用它追逐‘光芒’,哪怕你会因此跌得遍体鳞伤。”侦探蓦然眺向了纽约的天际线,教授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这座对自己而言还人地生疏的都邑,“你‘看到’的‘光’确实不一样了,但改变的是‘光’的表现形式,而不是‘光’的内核,就像外伤打破的是你的形体,而不是你的灵魂。”

威廉不言不语,稍微——只是近乎无法察觉地稍微——向夏洛克的胸口依偎了些许。

“你的‘计划’彻底改变了‘我们’,而不是只改变了‘你’。我也不是你培植出来的‘都铎玫瑰’,廉,我宁愿你说‘你“计划”中的那个“新世界”是“我们”一起培植出来的都铎玫瑰’。罪孽和债务都是‘我们’共同承担的,你不能跑路不还,也不能把我那份债也还掉。我们不可能回到‘往日时光’,也不可以在当下驻足不前。我们必须向前走,因为我们要活着赎清自己的罪孽。我们一定会回到因你而生的那个‘新世界’,也一定会走进我所期许的那个未来。”

夏洛克便自顾自地絮叨起来,逐一纠正着威廉一厢情愿的想法,也逐一回应着威廉向“自我”提出的每一条质问。

“当然了,你也不是什么‘无法触碰到光’的累赘。就像你需要你的左眼一样,我也需要你。现在的我们的确无法步调一致到以往那个程度的,我们必然要面临和经受一些困难与磨合,但毫无疑问,‘你’康复的速度会远远快于‘左眼’,等到开春,你就能灵活机敏得跟以前一样了。”

晚霞终于烧灼到了东方的天空,在天穹的深蓝被晕染出紫色调之前,暮光如纱盖住了大地与两人的身影。侦探悄然看向了教授的侧脸,凝眸于怀中花束的教授似乎并未发觉,夕阳的金红照在他透亮的眼中,像明亮的星灯射进绯色的宝石里。

“就像你刚才说的,‘碎裂是无法生存的’,廉,所以‘人’才会在找到能与自己‘合一(united)’的那另一半灵魂时欣喜若狂。在这重意义上说,你是我头一无二的宝物。”在这个距离下。无论是重睫翕动还是朱红流转,夏洛克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能将你紧抓到手,那么无论我接下来是要踏上最艰难的前路,还是要坠落到地狱的井底,我都甘之若饴。不管你逃走多少次,我都会追上去,因为是你,所以赌命也值了。”

“你不应该赌命,夏洛克。”沉默许久的威廉终于开了口,遮住了左眼与伤痕的前发随风摇曳。

“你说了‘我一定能逮捕“犯罪卿”并且活着回来’,廉。”夏洛克摩挲了几下他的上臂,“我们都没有食言。”

“……要放晴了。”教授不予回答,顾左右而言他,“明天……会是好天气。”

“要放晴了,廉,短暂的阴霾过去了。”侦探的指尖拨弄了挂在教授发梢的夕晖,“太阳公公回家了,我们也回家吧,明天再一起上来看蔚蓝色的天空。”

“……我不是小孩子,夏洛克。”威廉不满地嘟哝了一句。

“在大西洋彼岸的新世界里重生的我们,跟新生的孩童有什么区别呢。一个月算一岁的话,我已经比你年长两三岁了哟。”夏洛克却全然不在意,“等开春了我们还可以跟小鬼头们一样出去踏青,到时你折一支桃花给我,就算是天蓝绣球的回礼了。”

“……听您的语气,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福尔摩斯先生。”威廉有些无奈。

“当然没有。”得到的答复斩钉截铁,“是你先挑衅的‘有本事就来抓我吧,福尔摩斯先生(Catchmeifyoucan,Mr.Holmes)’。”夏洛克把他往自己身上搂得更紧了一些,“我终于抓到你了,廉。(FinallyIcaughyou,Liam.)”

“And...now‘Iamyourcaptive’,Mr.Holmes.(那么……现在‘我是您的俘虏’了,福尔摩斯先生。)”威廉小心地触摸着柔软的花瓣,像是在调谐指尖的橘红与花的梅紫,“不知道这样说,您是否满意呢,侦探先生?”

“马马虎虎。”侦探的语调有些漫不经心。

“Now‘Iamyourcaptive’,Sherlock.(现在‘我是你的俘虏’了,夏洛克。)”教授随即给出了下一个选项,唇角扬起的弧度闲适而柔和。

“勉勉强强。”揽住肩峰的手指轮流摁动了他的开衫,像在按住小提琴的弦。

“得寸进尺。”风吹散了他的能言快语。

“Icaughyou,Liam.(我抓到你了,廉。)”

夏洛克凑近了威廉的脸庞,将金橘色的暮光从他的耳畔挤走了些许。但威廉没有看他,继续恁自揉抚着天蓝绣球的花朵,绵言细语。

“...Now‘Iamyourcaptive’,Sherly.(……现在‘我是你的俘虏’了,夏里。)”

“哼嗯……”夏洛克装出了审度的姿态,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差强人意。”

“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福尔摩斯先生?”

威廉无奈地抬起红眸,榴石璀璨的光在夏洛克的眼中闪动了一下。夏洛克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让自己粗糙的指掌穿过花簇,捕获威廉的右手纳入掌中。

“要是再有一枝你亲手折下的桃花就十全十美了,教授。”

“如果开春的时候我还是您的俘虏……”威廉浅笑着看回了手中的花束,有意留白。

“作为‘合一(united)’的灵魂的一部分,你从今往后都是我的俘虏。”夏洛克则看着他安恬的侧脸,给空白处填上色彩。

背負い続ける罪を痛みを包むような

百合般的白雪像是要将(我)背负前行的

winterwhitelily

罪孽与痛苦统统掩藏

失くしたものも手にしたものも

曾经失去的东西已经得到的东西

溶かしてゆく愛という光

(都)逐渐融化成名为爱的光芒

1.设定威廉左眼有模糊视力,并且眼罩下有一道疤痕。“NewWorld”一词在中文里一般翻译为“新大陆”,是欧洲(即“旧大陆/旧世界/OldWorld”)对其美洲殖民地的称呼。

3.夏洛克说的“和‘红玫瑰’看到同样的暮光”是双关语,既指“红玫瑰之城”兰卡斯特(兰开斯特),又指威廉绯红的眼睛。

英国的全称是“大不列颠和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这个常识应该不需要注解了吧(。)我一直把UK(UnitedKingdom)写作“联合王国”、US(UnitedStates)写作“合众国”,大英帝国是“BritishEmpire”。英国的国家缩写,我们一般用UK,但英国人自己是UK和GB(大不列颠)混用的。

“红白玫瑰战争”双方兰卡斯特家族和约克家族分别以红白玫瑰为家徽,战争结局是“红玫瑰”兰卡斯特家族的分支、都铎家族的成员亨利七世迎娶了“白玫瑰”家族的长女约克的伊丽莎白,两家合并,都铎王朝开始。由红白玫瑰组合而成的“都铎玫瑰(Tudorrose/Unionrose)”成为英格兰的纹章之一,代表“联合(united)”。

兰卡斯特公爵的爵位自亨利五世开始就被合并到君主头衔里了,所以现任的兰卡斯特公爵是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约克公爵的头衔通常授予英国君主的次子,现任约克公爵是安德鲁王子(太惨了约克)。

现在英格兰西北部的兰开夏(兰开郡)和东北部的约克郡依然分别以红玫瑰和白玫瑰为郡旗。兰卡斯特和约克都不是郡治,不过两城的大学会轮流举办一年一度的红白玫瑰运动会。

英国国徽中的都铎玫瑰↓

我在英国拍到的野生玫瑰(只有这种蔷薇我会写“玫瑰”)↓

4.天蓝绣球(Phlox),也叫福禄考,花语是“我们灵魂合一(Oursoulsareunited)”。“Phlox”的希腊语本意是“火焰”,1918年第一次作为颜色名词使用,指的是天蓝绣球花的紫红色。这种花虽然不起眼,但是非常好养,坚韧耐开。图里这支是Lockdown之后我从学校便利店淘回来的(拍照时已经养了两周了),清水养了差不多一个月,一直在开花,养到花茎开始腐坏不得不换掉时,新长出的花蕾没开完。

5.在维多利亚时代,桃花的花语是“我为你所俘/我是你的俘虏(Iamyourcaptive)”。

※设定阿尔伯特和麦考夫是竹马之友。

※和《FullMoon望月》一样,《NewMoon朔月》也是以英国、凯尔特和爱尔兰的民间信仰、民间传说和民俗为底本的现paro英式奇幻,包含传说生物和巫术元素。

※《NewMoon朔月》的设定近似于人类是昼,妖异是...

※《NewMoon朔月》的设定近似于人类是昼,妖异是夜,猎人是黄昏,术士是黎明,昼夜不能相交。

※只挖不填系列,奇怪的俗套paro又增加了∠(」∠)_

NewMoonSeries朔月

我能够给你我的寂寞,

我的黑暗,我心灵的饥渴;

我在尝试贿赂你,

用无常,用危险,用失败。

Icangiveyoumyloneliness,

mydarkness,thehungerofmyheart;

Iamtryingtobribeyou

withuncertainty,withdanger,withdefeat.

——博尔赫斯《英文诗两首》

ⅡTide潮汐

“哥哥,还没睡吗?”

深夜时分客厅里还燃着炉火,威廉很是惊讶。阿尔伯特一手捧着手机,另一手对威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威廉这才发现长兄披着的羊绒斗篷下面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路易斯没戴眼镜,靠在阿尔伯特肩上睡得很沉,两人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支空的红酒瓶和两只酒杯。

“我有点后悔没教路易斯喝酒了。”见威廉端着茶盘进来,阿尔伯特便放下了手机,顺便把披在路易斯肩上的斗篷拉得紧实了一些。

“说起来,路易斯还不知道自己喝下的酒里混了哥哥的血呢。”威廉苦笑着,为长兄倒了杯茶,“让哥哥费心了,你明明没有必要……”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威尔。”阿尔伯特接过了茶杯,并且制止了他剩下的话语,“你们说服莫里亚蒂伯爵接回身为猎人(Hunter)的我,接受并完成了我的委托,还让我继承了莫里亚蒂家族的地产和爵位,这点事情至少让我帮你们一把吧。”

“哥哥若是再说这种话,我和路易斯就真的要生气了。”威廉叹息着,在对面的长椅上坐下,端起了自己那杯伯爵红茶,“归根结底,哥哥会被培养成‘吸血鬼猎人’,不就是因为哥哥和我们在生物学上拥有同一个父亲吗?”

“我曾经非常厌恶自己的这个血统,”阿尔伯特泰然地呷了口热茶,“因为它让我‘别无选择’。”

“我们都无法否认自己的血统,但我们的大哥是凭实力晋升军官和入主情报部的。哥哥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辛劳,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柔和的绯色目光落进他翡翠色的眼里,像蔷薇枝条上冒出的花蕾,“哥哥的……不,令堂的娘家人,不也对‘哥哥离家’一事哑口无言了吗?”

“外家‘哑口无言’纯粹是因为‘我’如约杀掉了自己的生父、生母和同为半吸血鬼(Dhampir)的弟弟,与我是否从军、是否进入情报系统无关。”阿尔伯特淡漠地纠正道,“他们的命是我离开猎人旧家的筹码。”

“请不要忘了‘我们’是为了孤儿院的孩子们才这么做的,哥哥。”茶杯与茶碟碰出了清脆的细响,威廉的口吻变得严肃起来,“既然‘人类的法律’不能惩处他们残杀儿童的行为,那我们就只能用‘不死族的规则’来终止他们对人类世界的‘过度干涉’。”他说着又看向了依然沉醉在梦乡深处的幺弟,“更何况我和路易斯的命是哥哥保下来的,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凭你的能力,带着路易斯逃离那个火场轻而易举。”

“可即使如此,哥哥还是把我们护在了怀里。”

夜色侵入了只点着壁炉的客厅,侵蚀着他们红彤与绿沉的明瞳。炽焰烧灼在兄弟两人的眼底,一如那个火光烛天的黎明。

“你们是我的弟弟,威尔。”

“果然,哥哥就是哥哥。”

两人不觉莞尔,不约而同,还默契地举杯饮茶。

“正是因为哥哥站在台前有以善处,我和路易斯才得以用‘人类’的身份平安无事隐居至今,我们两个亏欠哥哥太多了。”威廉的拇指摩挲着那道只余淡痕的伤口,笑着蹙起了眉。

“你们两个若是再说这种话,我也要怒而拍案了,威尔。”阿尔伯特温和又无奈地责备道,“在那一个小时里,‘我们’把所有的孩子安然无恙地送出了孤儿院,除掉了吸血的恶徒及其帮凶,让所有的证据和档案瞬间付之一炬,还把我的生母和保育员的尸体伪装成死于天然气爆炸。如果不是你制定出了这个至今无人识破的完美‘计划’,我根本不可能完成外家的任务;如果没有路易斯领路护送,孩子们也不可能逃出生天。所以非要说的话,是提出了委托的‘我’和因此获救的‘人类’亏欠了你们。”

“你说得太夸张了,哥哥。”威廉自知辩不过他,识趣地选择了结束拉锯,“其他人怎么想无关紧要,我们三兄弟从一开始就是共同进退的,我和路易斯无论如何都不想从哥哥口中听到‘亏欠’这样字眼。”

“那么从今往后,你和路易斯也不准再有这类言论。”阿尔伯特也顺势岔开了话题,“说起来,现在负责管理家业和地产的人是路易斯,我们这两个当哥哥的反而要受幺弟的照顾了。”

“虽然我有同感,但这番话要是让路易斯知道了,他怕是要勃然变色了。”威廉顽皮地朝长兄眨了单眼,学他比出噤声的手势。

“所以我才特意挑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说这些。”阿尔伯特微笑着,用同样的身体语言回应了他,“这番话就当是‘哥哥们’的‘另一个’秘密吧。”

“我有时也在想,我们就这么瞒着路易斯,会不会太自私了。”威廉望着幺弟的睡脸,低声太息,“虽然他警惕性很高,但这十二年来我们是把他当成‘人类’养大的,万一有知道内情的人偷袭……”

“路易斯忘掉的是‘“那一晚”之前的事情’,而非‘这边的世界’,所以保持现状更为稳妥。”阿尔伯特端着茶杯,偏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弟弟,“离开旧家的时候我给猎人行会下过通牒,他们不会贸然对你和路易斯下手的,暂时不用担心。”

“但是‘我们’去营救两位怀特利先生的时候,米尔沃顿卿拍到我的侧脸了。如果猎人想报复‘我们’,这就是‘我干涉人类事务’的证据。”威廉却神色凝重,“米尔沃顿卿本就想设法把‘我’是‘犯罪卿’这件事捅出去,但苦于没有证据。十二年前的‘那群猎人’已经违反‘规则’,在‘普通人’面前攻击路易斯了,难说他们会不会再次违规,找米尔沃顿卿合作。”

“你能被拍到,恰恰说明入镜的是‘人’,而非‘吸血鬼’。何况我们是‘路遇车祸现场,于是下车救人’,拿这件事发难只能再次证明‘那群人’不仁不义。十二年前‘那件事’差点就无法收场,如果他们再敢将‘这边的事情’暴露到‘人类社会’,那动手处理他们的可就不只是‘我们’了。”阿尔伯特宽慰道,“再者,媒体有媒体的做法,但情报部有情报部的手段,你现在只要装作无事正常生活就好。别忘了怀特利先生也是站在‘两个世界’之间的人,他是在这一前提下支持‘我们’的。”

“……我知道了,哥哥。”威廉眸中绛红的色彩稍微明快了一些,“台面上的事情和‘那边’的事情,就拜托哥哥了。”

“比起那些,我更担心今晚的事情,威尔。”阿尔伯特眼中的松绿反而沉下来一些,“我看见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进了你的塔楼,却迟迟不见他出来。”

“福尔摩斯先生是来找我商量米尔沃顿卿的案子的。”威廉镇定自若,“他现在在我的床上睡着了,看样子很可能会一觉睡到天亮。”

“商量案子?”阿尔伯特讶异地重复了一遍。

“准确来说,福尔摩斯先生是来向我提出‘委托’的。”在长兄愕然的目光里,威廉徐徐解释道,狭长的红眸里还闪烁起些许狡黠的光,“他想循序渐进——而非一蹴而就——地铲掉米尔沃顿卿的‘敲诈帝国’,以免影响生产行业,为此他需要一个既能根除米尔沃顿卿及其党羽,又能在不外泄的前提下保留‘保险箱’的部分证据,还能让‘他和我’都存活的行动计划。”

“问题是他为什么非要来找你?”阿尔伯特满腹狐疑,“现在处理这件事的是情报部和安全局,他若是想参与,应该直接去找麦考夫。”

“米尔沃顿卿用华生夫妇和房东小姐的‘未来’要挟他,要他‘将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铲除’,这触到了福尔摩斯先生的逆鳞。”威廉云淡风轻地回答道,“而为了迫使我接受他的委托,他在潜入这里之前把我保留在孤儿院遗址的‘犯罪卿的罪证’全部烧毁了。现在谁也不能证明‘我’就是‘犯罪卿’,他也不可能以‘侦探’的身份完成米尔沃顿卿的要求,若要解决此事,就必须把敲诈者连根拔除。”

“这倒是与‘我们’、与‘女王陛下的直属部门’目标一致。”听到证物被毁,阿尔伯特反而松了口气,“那么,你的决定是?”

“他比我预想的更加不顾后果,为防他从中作梗,我只能接受了。”威廉苦笑了一下,“具体事宜只能待到他醒来再另行商议,有结果了我会召集大家开会的。”

“虽然知道没有这个可能性,但我还是得确认一下,”阿尔伯特饮下一口已经温吞的茶,“你没把他的血吸干吧,威尔?”

“当然没有,哥哥。我既没有咬他,也不会摄入‘他人’的血液。”

“那他为什么会在你床上睡着了?”

“福尔摩斯先生趁我不备,摸了红酒杯的内壁,还把那个指头送进了嘴里。幸好杯子里只有挂壁的残酒,血也是被稀释过的,加上他事先服用了抗魔药(counter-magic),所以姑且捡回了一条命。”威廉忾(kài)息着连连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最终会表现出多少吸血鬼的特性,为防万一,我从他的伤口上取食了一点血液,在临时契约的束缚下他只会追逐我的血。”

“这的确是‘我们’没有预想到的情况。他是人类,那一抹酒够他受的了,但愿他能从自己的鲁莽行为中吸取教训。”阿尔伯特的目光从红褐色的茶水转向了弟弟苍白的脸庞,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愕,“只是,会事先服用抗魔药,也就意味着他知道你是吸血鬼,而且在戒备着包括‘你给他喂血’在内的各种情况。”

“是的。他是个行事周全的侦探,‘喝下我的血’这种情况在他的考量范围内。他甚至还用自己的血来试探我,结果发现我对‘人类’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威廉困扰地看着桌上的茶杯,愈发无奈,“我一直以为他是一心奔着案子来的,会对‘我周围’的一切保持高度警惕,没想到他不仅完全没有把我视为‘危险’,还对‘我的事情’表现出了好奇心。”

“你这么一说,我也能理解麦考夫对弟弟的忧心了。”阿尔伯特也跟着叹息道,“这种因沉迷于某一事件而顾此失彼的个性,对侦探而言很可能是致命的。”

“对不起,哥哥,究其根底,还是我大意了。”威廉罕见地面露难色,垂下眼帘喟(kuì)然而叹,“安全起见,我会让他留宿一两天,并视他的实际情况选择对策。我刚才已经让师父帮我屏退他人了,在我带福尔摩斯先生出来之前,也请哥哥和路易斯暂时不要靠近我的卧室。”

“我知道了。等路易斯醒了,我会转告他暂时不要打扰你休息。”

“如果福尔摩斯卿问起,还请哥哥……适当敷衍一下。”

“我会见机行事的。”

“有劳了,哥哥,真的非常抱歉。”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威尔?对付他似乎是一件颇费力气的事情。”阿尔伯特的视线落在了威廉的耳畔,威廉知道长兄在看着扎在金发上的那根青罗带,“你一个人若是应付不来,就让莫兰和弗雷德过去帮忙。”

“的确有些棘手,但我一个人能行。”苍白的指尖触上光滑的发带,威廉将那抹深蓝卷上食指,“如果福尔摩斯先生只是‘侦探’或者‘术士(Cunningfolk)’,那应付起来易如反掌。很可惜他既是‘侦探’,又是‘术士’,所以处理时需要用点巧劲。”幽幽的红光在教授眸中闪烁,他没有掩饰唇间的笑意,“而且,能制服‘现在的他’的,只有我。”

“即使他把你的脖子咬出了淤血?”阿尔伯特意味深长地看着弟弟的眼神从诧异躲闪成困窘,“你刚才低头的时候,发辫滑开了。”

“……渴血的本能驱使他咬了我,但也只是咬破了皮肤而已。”威廉冰冷的掌心隔着头发覆住了那斑暗红的淤痕和那两个针刺般的伤口,“他不知道如何吸食血液,我没有——也不会——让他把任何血液喝下去,所以他的情况不致恶化。”

“但这样一来,渴血的过程对他来说会跟毒瘾发作一样痛苦。”阿尔伯特脸上的担忧更加浓重了,“等下一个新月之夜临时契约失效了,他就会恢复正常,你在他发作的时候给他一口‘酒’也无妨。”

“不行。他是人类,不是吸血鬼,我不能让他养成不该有的习惯。”威廉却果断地摇头拒绝了,“而且今天是黑月(BlackMoon),临时契约的效力是翻倍的,不加以干涉的话,他这副样子至少会维持两个月,一点点血不可能满足他。所以如有需要,我会命令他‘臣服’。”但他随即也冲着自己的长兄泰然一笑,“哥哥也别太担心,福尔摩斯先生是个合格的白巫(WhiteWitch),等明天他醒过来了,我会和他讨论对策,说不定还有别的解决方式。”

“……也对,若不是抱着‘术士的戒心’,他也不会事先服下抗魔药了。”阿尔伯特看着手中的杯子略有所思,“小时候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对巫术(witchcraft)和药草(herb)不屑一顾,我还以为他也彻底放弃家学了,没想到是和麦考夫走了同样的路。”

“‘小时候’?‘家学’?‘同样的路’?”威廉目瞪舌挢,“是说,哥哥和福尔摩斯卿……还有福尔摩斯先生……是旧识吗?而且‘福尔摩斯’……还是研究巫术的世家?”榴石般的眼睛眨了几下,忽闪的疑问之色更浓重了,“我从来不知道‘福尔摩斯’也是‘这边世界’的人。”

“你很久没有试过这样一次提出一串问题了,威尔。”

“对、对不起,哥哥!我并不是……”

“我逐一回答你吧。这是‘我们的文献’里无法读到的东西,既然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与‘这边’的你接触了,那还是告诉你为好。”阿尔伯特笑着把茶杯放回了茶碟上,腾出手示意威廉冷静,“首先是福尔摩斯家族,准确来说,他们‘曾经’是‘这边的人’。”

“……‘曾经’?”

“福尔摩斯家族曾是北方最古老的术士故家之一,两百年多前那位集巫术之大成的天才术士薛林福德就出自这个家族。”

“‘薛林福德的诅咒’,”威廉下意识地说了出来,“‘高才的术士会褫夺其后代的天资,术士本人的能力越强,其家道就衰败得越快’,因此优秀的术士或应‘抛弃姓氏、并脱离家族自立门户’,或应‘退步抽身、并离开旧家远行他乡’,以免诅咒在其他家族成员——尤其是后代人——身上应验。”

“对,就是那位薛林福德。他的子代和孙辈全都无法感知到‘灵(spirit)’,因此都不得不全员放弃家业。在他本人离世数十年后,作为术士的福尔摩斯家族就销声匿迹了。这便是那个‘诅咒’的源头。晚年时薛林福德放弃姓氏、背井离乡,独自隐居在西北的森林里,所以后世文献也几乎不记述薛林福德的姓氏。”阿尔伯特的话语里难掩感旧之哀,“他将自己毕生的研究成果与家族文献藏在了那间林中旧宅的书房,并给房间下了封锁用的咒语,念着如若后继有人,家学还有中兴的机会;如若没有,这些知识也不致被滥用。一直等到爱德华时代,福尔摩斯家族才重新出现有术士天赋的成员,可他们的才能还不足以解开薛林福德的咒语门锁,加上那时福尔摩斯家族已经习惯了阳光下的生活,因而再也无人重拾旧业。那个家族就此与‘这边的世界’彻底断开了。”

“原来如此,难怪哥哥和师父都没提到过‘福尔摩斯家族’的术士。”威廉托着下颌稍加思索,再次看向了阿尔伯特,“但既然这是‘“我们的文献”里无法读到’的东西,哥哥又为什么会……”

“这就是我要回答的第二个问题,威尔,我和麦考夫·福尔摩斯的确是旧识。”在弟弟诧异的目光里,阿尔伯特一字一顿地说出了答案,“我的旧家和麦考夫的老家建在相邻的草场上,由于‘工作’的缘故,我们有过些许交情。这些记载在《福尔摩斯家族志》上的事情,我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诶?!”威廉愣愣地看着阿尔伯特,“但哥哥第一次跟我们说起福尔摩斯卿,还是调职去MI6的时候。”他立刻又想起了那个还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的家伙,“如果哥哥和福尔摩斯卿曾是邻居的话,那福尔摩斯先生……”

“‘以前的我’唯一一次看见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他徒手拔了麦考夫的荨(qián)麻,被麦考夫绑在椅子上涂药的时候。”阿尔伯特说着还往威廉的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介顽童,多半没有注意到我就站在他身后的窗口。”

“……我想,这件事我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威廉也无奈地朝同一个方向瞄了一眼,“我也能理解为什么我刚才提及福尔摩斯先生是术士和白巫的时候,哥哥完全不惊讶了。”

“现在的他会和麦考夫走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路,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哥哥是指……他们都是白巫,却都没有把‘术士’作为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是在‘人类社会’另谋他职?”

“不止。白巫有‘索敌’和‘追查犯人行踪’的能力,我相信他们也都没有把这种能力用到工作上。”

“确实如此,不然我从一开始就会察觉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术士身份。”

“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身为术士’的麦考夫,因为‘没有必要’——就像我也从没向他提过‘我们家’的往事一样。”阿尔伯特继续解释道,“知道麦考夫是术士的人很少,我和他也不是因为‘工作’认识的,虽然他年少时出于兴趣当过几年白巫,但他终究不是正规术士。他的眼睛始终看着‘阳光下的人’。他就如拂晓,迟早要摆脱黑夜走进日光里。”

惊讶之色在威廉脸上一闪而过,他想要开口,但欲言又止。

“我不想让他与‘这边的世界’牵涉太多,也不希望‘这边的人’知道他的才能。起初是为了防止我的旧家将他卷入‘黑夜’,后来是为了防止他知道‘我’的事情后驻足不前。”阿尔伯特接下来的言语,话中有话,“这个道理,在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身上同样是适用的。即使自称‘白巫’,即使拥有‘这边’的知识,他也和其他的‘福尔摩斯’一样,是‘那边’的居民,既不应该干涉‘这边’的事情,也不应该跟生活在月光中的‘我们’接触。”

“我知道的,哥哥,这也是我坚持不让他摄入血液的原因。”威廉莞尔一笑,“他试图从我这里套出‘这边世界’的知识,但我没有回答。他与‘我’本质上只有‘宿敌’这重关系,即使我们因为米尔沃顿卿的案子暂时合作。”簌簌燃烧的炉火在他眸中摇曳起了耐人寻味的光,“能读到薛林福德留下的研究文献和家族志,也就意味着福尔摩斯卿和福尔摩斯先生都有相当惊人的才能。”

“是的。福尔摩斯家族的家学中断了两个世纪,麦考夫是自学成才的,夏洛克先生按理也是。”金红的炉焰烘暖了阿尔伯特的眼神,“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兄弟,夏洛克先生保不齐和麦考夫拥有同等的药学才能,真的能制出对抗渴血的药来。”

“福尔摩斯卿……擅长制作药饮(potion)吗?”威廉诧异地问道,“难怪他会种荨麻。”

“麦考夫以前专攻‘半人’的适用药,虽然是个散仙,却也是我见过的疗愈(healing)能力最强的白巫。但这都是前尘影事了。”弟弟好奇地圆睁红眸的样子颇为有趣,阿尔伯特也不觉扬起了嘴角,“我最初碰见他,是因为‘工作’时有个猎人中了咒,而附近唯一能找到北艾的地方就是麦考夫的花圃。后来我们在小道(lane)上碰到过几次,由于年纪相仿,回家走的又是同一条路,还都是生活在‘明暗交界’处的人,于是就聊上了。”他也难得在回忆猎人生涯时露出这种温和的表情,即使语气清冷依旧,且波澜不惊,“麦考夫去牛津那年,我遇见了你和路易斯,随后进入莫里亚蒂府邸并入读伊顿。之后两三年,我继续当少年猎人,麦考夫也在查尔维河(RiverCherwell)边种起了药草。我第二次去沃灵福德城堡(WallingfordCastle)的时候,他是除了你和路易斯之外唯一提出要帮我的人,我便找他搭了把手。”

“我记得哥哥第一次去的时候被扔进了城壕(moat),猎人却丢下哥哥逃得飞快,在失忆之前路易斯一直记恨这件事。”威廉叹息着看向了幺弟安稳的睡颜,“这种事情哥哥告诉我们也无妨吧?我们一直以为哥哥是单刀赴会的,被严词拒绝之后提心吊胆了好几天。”

“抱歉,威尔,让你和路易斯担心了。那天晚上你们若是过来,肯定也会被视为‘狩猎’对象的,‘那时的我’还没有能力保护你们,所以必须回绝你们的提议。我没有告诉你们麦考夫会帮忙,是因为那时候猎人和伯爵府的仆役(familiars)都在盯着我,我必须尽可能地把他的存在瞒下去。”阿尔伯特把披肩的一角挽到了路易斯的手臂上,以免夜寒渗透幺弟单薄的深紫色衬衫,“我从沃灵福德回来没多久,我们就行动了。‘那件事’之后我摆脱了猎人身份,从黄昏步入深夜,不久麦考夫也从牛津毕业,由黎明走向白昼,我们就再没联系过了。十年后在国防部偶遇时我已经加入了轻龙骑兵团(LightDragoons)。”

“两年前哥哥从陆军调任军事情报部,也是福尔摩斯卿接任情报部门长官时的事情。”威廉忽然察觉到了个中关系,“我和路易斯得知哥哥去的是情报部门、而不是特种空勤团的时候都很高兴,只是……哥哥为什么要接受福尔摩斯卿的委任呢?”

“‘我们’的工作用得上那个职位,以及,”阿尔伯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以前我还是个猎人的时候,欠了他一点人情。”

“人情?”威廉愣了一下,笑着问道,“‘朋友’之间也会用上‘人情’这样的词吗?”

“我们曾经是邻居和搭档,但从来不是‘朋友’,威尔。”阿尔伯特的语气如杯中茶水,酸涩且微凉,“且不说昼夜不可相交,福尔摩斯兄弟自身也不是会‘与人交友’的人。”

“我和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也算不上‘友人’,哥哥。”威廉端起了自己那杯开始变凉的茶,“对我来说,福尔摩斯先生只是一个对‘这边世界’非常好奇的‘客户’,对他来说,我不过是‘这边世界’的一道子题。等他结束观察期、体验到吸血鬼的日常与普罗大众无异时,他自然会将兴趣转回手头的案子。”

“‘兴趣’啊……”阿尔伯特端详着弟弟思考了好一会儿,重新开了口,“他现在对‘这边’的事情知道多少?”

“作为与‘这边世界’无关的人,不少,但是流于表象和文献。”威廉捧紧了瓷杯,盯着荡漾起的水纹,“目前他的知识没有超出‘这边世界’的常识和薛林福德的遗产,所以他应该还没有找到机会观察‘我们家’和‘这边的世界’。”

“你试探过他了?”阿尔伯特问道。

“是他在套近乎时自己说出来的。”威廉抬头看着对面的长兄,“福尔摩斯先生对‘吸血鬼’的认知程度与‘这边的人’大同小异,而他对狼人的认知则是来自薛林福德的《新月纪年》。”见阿尔伯特缄默地摆出了倾听的姿态,威廉便拣了两个例子,“他以为狼人已经灭绝了,但其实凭他的能力,稍加观察便能发现最后一位狼人就藏在我们麾下。”

“这反倒是不稳定因素,我不认为他会轻易放下自己的好奇心。”

“其实我有同感,哥哥,所以我要尽可能地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我’和案子上。”

“你的对策是?”

回答阿尔伯特的,是手机的一声振动。

显示在威廉的手机屏上的信息只有一个词:“头疼”。他刚准备揣起手机,屏幕又被振亮了。这次是接连的两条。

——“廉”。

——“好饿”。

——“忍着。”

威廉快速回了一句,然后倾身把茶杯放回了茶几。

“抱歉,哥哥,福尔摩斯先生居然醒了,我得赶在他撬锁之前回去。”他的目光从颔首的长兄转向了酣睡的幺弟,“路易斯……”

“让他再陪我一会儿吧。”阿尔伯特把手中的茶杯递给了威廉,“你让杰克把路易斯的睡房铺好,半小时后我带他回去。”

“我知道了,哥哥。”威廉将兄长的茶杯也放到了茶几上,“那他就拜托你了。”

“你一个人真的能应付吗,威尔?”阿尔伯特语重心长地又问了一遍,“你准备了什么对策?”

——“廉,为什么你的衬衫上有血?”

——“是你的血,你受伤了”。

——“为什么我能闻出来这是你的血?”

——“这就是吸血鬼的嗅觉吗?”

——“我想说的是你受伤了,廉”。

——“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弄伤你了?!”

“‘现在的福尔摩斯先生’对‘我’的兴趣远大于对‘这边世界’的兴趣,我打算利用这一点,把他的思路引导到别处去。”威廉不得已做出了一边打字一边说话的失礼举动,虽然他知道阿尔伯特从来不介意,“因为异变后的身体刚稳定下来,这会儿他对自己的一切变化都极其好奇,我得阻止他做出奇怪行为。”

——“您可以使用盥洗室,福尔摩斯先生,但请不要翻动洗衣篮,更不要像个变态一样闻我的衣服!如果您需要洗衣服,请把您的衣服放到我给您准备的篓子里,一会儿管家给您送夜宵了会顺便拿去干洗。”

“你准备把他安排在哪间客房?”阿尔伯特饶有兴味地看着弟弟露出烦恼的表情。

——“你伤到哪里了,廉?”

——“先回答问题”。

——“我不是变态,我是闻到气味才去找你的衣服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闻出来那是你的血”。

——“你受伤了”。

“我不能把他安置到客房里,因为他一定会以物理方式解开咒语锁,然后溜出来四处闲逛。”威廉一句都没打完,手机就振动了五次,阿尔伯特分明看到弟弟腹谤了一声“啧”,“我今晚会熬个通宵跟他商量出应对渴血的法子来,这样明天我去上课的时候,就能把他关在卧室或办公室里睡一觉了。”

——“廉,回话”。

——“我闻到你的血的气味了,在房间的东北方向,气味很淡所以应该是在二楼”。

——“多半是因为迷情药(lovepotion)让我对你的血依赖性增强,所以我的嗅觉对你的血的气味非常敏感”。

——“我这就去抓你”。

——“在房间里等我。”

——“以及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就到。”

威廉剪切掉了之前码好的一长段文字,换用全大写字母回了两句新的。

“我会帮你把明天的课取消,威尔。”阿尔伯特这次拿出了长兄的气魄,“你今晚先摸清楚他的异变情况和渴血程度,并且制定出对付他的有效计划。”

——“两块三分熟的牛扒和4个血布丁”。

——“告诉我你伤到哪里了”。

——“不然我冷静不下来”。

——“你觉得血腥味重是因为你正在渴血。衣服上血量很少,不信你可以检查一下。”

——“我知道了,但牛扒你只能吃半熟的。”

——“再不去洗澡你今晚就别想睡我床上。”

——“马上去!”

“……真的非常抱歉,哥哥。”威廉无奈又疲惫地嗟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他是同时出现了人类的饥饿和吸血鬼的渴血两种症状,并且对自己咬伤我的行为非常不安。”

“你先让杰克给他准备食物吧,再怎么说我们也不能亏待客人。”阿尔伯特赶紧示意弟弟不要自责,“你把茶盘放我旁边,然后让杰克处理完你那边的事情再去给路易斯铺床,布置完毕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好的,我会尽快让师父腾出手的。”威廉照做了,顺便给阿尔伯特的茶杯满上了茶,“那么晚安,哥哥。顺利的话明早见。”

“晚安,威尔,祝你好运。”阿尔伯特优雅地端起茶杯,并且补充了一句,“无论情况是否好转,明天早饭的时候都给我个信儿。”

“我会的,哥哥。”

威廉的话语和新的一声振动混到了一起。

——“廉,我看到了吻痕”。

——“我想起来了”。

——“我在吻你的半途咬了你”。

——“我是不是还吸了你的血?!”

——“你没事吧,廉?”

但直到从厨房出来,踏上回塔楼的台阶,威廉才掏出手机回了一句。

——“放心吧,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吸血。”

回信接踵而至,威廉甚至能想象到夏洛克那在迷情药的作用下出现的翘盼眼神。

——“但是我弄伤你了”。

——“你流血了”。

——“抱歉,廉,我失控了!”

——“没有下一次!”

威廉也不禁在想,此刻自己这种故意吊着对方胃口的欲擒故纵究竟是出自策略,还是出自迷情剂影响下的本能。

——“药效使然的意外罢了,福尔摩斯先生。”

——“我不会用药效当借口,廉”。

——“是我放纵自己屈服于药效”。

——“我闻到你的血的气味了”。

——“我在门边等你”。

教授推门,果然看见了侦探沉默等待的身影。

夏洛克那双深海般的眼眸里隐约翻涌着血红的浪花,威廉知道他在和“陌生的自我”博弈。“迷情”和“嗜血”给夏洛克带去了双重的折磨,可他还是勉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既没有上去拥抱归来的屋主,也没有刻意避开这份可口的食粮。

教授对侦探的自制力十分满意——满意到想要奖励他的矜持。三小时前,威廉用一个不理智的吻撩断了两人绷紧的弦。诡异的是,现在,在看到侦探的瞬间,他又想给夏洛克送去另一个不理智的吻,并且他自己也无法判断这种诡异的冲动究竟是出自真实的本能,还是源自“迷情”的药效。

见威廉既不跟自己说话,也不靠近自己,夏洛克先困窘地开了口。

“抱歉,廉,我……”

愧疚让他无法说出剩下的词语,也让威廉脑中的恶作剧心态翻涌得更甚。

“您可以吻我,福尔摩斯先生。”教授抬手把马尾拨到身后,露出了颈侧那个刺出了两个血点的吻痕,“这能减轻异变带给您的煎熬和不适感。”

“我不能重蹈覆辙,廉。”侦探黛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教授的伤痕,不同的蓝色交缠眸中,教授难以分辨出其中有几重心绪,“我不能……仗着药效对你下手。”

“怎么,您现在又承认自己睡前的举动不是出于真心,而是出于药效了?”威廉蛊诱地笑着,大步走了过去,“那么现在支配着您的,究竟是‘迷情’还是‘我的血’呢,侦探先生?闪烁其词只会让我质疑您的本心和诚意。”

“你误会了,廉,我说的‘仗着药效’,是指‘仗着你被药效影响’。‘迷情’在你身上显露的效果比在我身上严重多了。”夏洛克下意识地后退,“另外是,我可以保证我睡前的举动是出自我的意愿和真心,而且我现在依然难以抑制那种的冲动。所以你现在最好不要太靠近我,以免药效过去了你追悔莫及。”

“您可以做‘咬我’之前的一切,福尔摩斯先生。”威廉却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浴袍,还把冰冷的手贴到了他滚烫且潮湿的腹肌上,“但您若敢有‘下一次’,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再次把您敲晕,无论您是想弄出吻痕,还是想要我的血。”

“不要输给药效,廉。”夏洛克捉住了那只肆意妄为的手,“我不想失控第二次。”

“那就请您在失控时务必拿捏好分寸,福尔摩斯先生。”威廉的低语却缱绻着吻上了他的下唇,轻柔吮食似在品尝一块糖果,“别忘了,您还在说服我接受委托的半途呢。”

1.在日地、地月引力的作用下,地球上的海洋与河流会出现水位涨落的现象,白天的涨落称为“潮”,晚上的涨落称为“汐”。在朔月和望月(即太阳、月球和地球处于同一直线)的时候,地球上潮汐的潮差最大,被称为“大潮”。

2.英格兰西北的民间故事里,巫师(尤其是女巫)的比例很高,所以设定薛林福德隐居在西北的森林中。

3.荨麻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九草咒(NineHerbsCharm)》中所使用的九种药草之一,《九草咒》是用于治疗感染或疾病的咒语。在安徒生的童话《野天鹅》中,艾丽莎用荨麻织成的马甲为哥哥们破除了变成天鹅的诅咒。荨麻有刺,被扎到会很疼,但据说用力抓荨麻更不容易被蜇。英语俚语“抓荨麻(graspthenettle)”意为“果断处理棘手问题”。

4.北艾也是《九草咒》中的药草之一,可用于抵抗恶灵、防止动物和昆虫(尤其是飞蛾)侵袭、保护旅人、治疗疲劳和绞痛等。《九草咒》中的九种药草也包括了蔷薇科植物欧洲野苹果(crabapple),所以《BlackMoon黑月》里威廉会质问夏洛克是不是喝了蔷薇制成的药饮。

5.牛津大学在牛津郡牛津市,伊顿公学在伯克郡伊顿镇,查尔维河是流经牛津和牛津大学的河流。牛津、伯克两郡同属东南英格兰,并且相邻。沃灵福德城堡(WallingfordCastle)遗址位于牛津郡集镇(markettown)沃灵福德,此地原属伯克郡。

6.特种空勤团(SpecialAirService/SAS),是英国陆军特种部队的作战单位之一。冷知识:英国的空军和海军都是有“王家(Royal)”头衔的,唯独陆军没有,因为英国内战时英格兰陆军是议会军,苏格兰陆军才是王军(斯图亚特王室来自苏格兰),英国统一后两军合并为不列颠陆军(BritishArmy)。

※草稿,没头没尾,没有设定没有考据的瞎写。对,9.9k字的瞎写,草。

※BlackMoon/黑月,是与“BlueMoon/蓝月”对应的词汇(但无天文学定义),指的是①一个自然月中出现的第二个新月,或者②有四次新月的季度中的第三次新月。在巫术里通常认为黑月能是咒语、魔法等的效力强化。

※吸血鬼典故出自英国作家约翰·威廉·波里道利(JohnWilliamPolidori)的《吸血鬼(TheVampyre)》(1819年),详见《Answer22...

※吸血鬼典故出自英国作家约翰·威廉·波里道利(JohnWilliamPolidori)的《吸血鬼(TheVampyre)》(1819年),详见《Answer22Joker》的注释。

※证明自己还能写更俗套的paro∠(」∠)_

BlackMoon黑月

“我没有携带任何银器,教授。”夏洛克张开双臂,摊开手心,摆出了刀枪入库的姿态,“您刚才也检查过我的烟了,您抽得还挺愉快。”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您一个秘密,侦探先生?”威廉将烟蒂摁息在玻璃烟灰缸里,眸中的绯红在新月之夜泛起了幽幽的冷光,“和‘吸血鬼害怕阳光’一样,‘吸血鬼害怕银器’也是个谣言。”

“那还真是感谢您赐教了,教授。”被提灯映得明亮的蓝眸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据我所知,你们和狼人也没有世仇,因为狼人已经灭绝了。”

“您对‘这边’的八卦倒是消息灵通啊,福尔摩斯先生。”教授被黑色手套裹起的双手放在了膝上,暖金的头发被摇曳的灯光渲成杏黄。

他的西裤、皮鞋和披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都是黑色的,夏洛克判断应该是某种高级的暗纹面料。他的马甲在黑夜中呈现的也是纯粹的黑色,但方才夏洛克举着提灯进来时看到了马甲上繁复且纤细的金色反光,所以应该是用金线绣出了不明显的竖条纹。他的袖扣是红宝石,领针是黄金,领带是朱砂色,一如他的眼眸。若不是浮着细纹,夏洛克都要将他那件殷红的衬衫误认为是他染透的一身鲜血了。

“我对‘你们家’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廉。”侦探的笑容和话语一样,坦诚而危险,“你们家的长子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伯爵并不是吸血鬼。”

“哼嗯(Hmmm)?”

教授眯紧了蛊诱的红眸,轻巧地拈起一旁的红酒杯呷了一口。夏洛克这才发现绑起他的金色长发的,是与领带近似的绯红发带。在深邃的蓝眸的注视下,威廉放下杯子,挪下书桌,一边咬着指尖摘下右手的手套,一边优雅地踱到夏洛克近旁。黑色的手套化作一缕袅袅的黑云碎散在夜幕里,教授冰冷苍白的指尖则划上了侦探温热的皮肤。

“这是人类的脖子。”灯光在威廉榴石般的红眸里点起了赫赤的火焰,“这里跳动的是人类的脉搏。”带着葡萄气息的呼吸近在咫尺,诱引得夏洛克口舌生津,“您知道我能轻易咬断您的喉咙、气管和静脉,还希望您不要关心多余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刚抽完从自己嘴里夺走的那支烟,威廉的鬓发和衣领上还附着着淡淡的烟草味,夏洛克甚至冒出了“廉穿着我的衣服”的奇怪错觉。

“……说说您的目的吧,侦探先生。”威廉察觉到了脉搏的变化,轻笑着退开了一步——却被夏洛克一把捉住了手肘。

“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廉。”夏洛克在威廉停步之后便松了手,“我知道‘你们’能查到‘一般人’查不出来的东西。”

“‘我’没有理由干涉‘你们人类’的事情,福尔摩斯先生。”威廉只是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笑得饶有兴味,话语却冷淡无比。

“那‘你’为什么要帮杰佛逊·霍普设计复仇计划,廉?”

“我不想让他心怀悔恨白白死去,侦探先生。”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冒险搭救怀特利兄弟,‘詹姆斯·莫里亚蒂’先生?”

“帮助正直义士不需要理由,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但‘你’的真实身份因此暴露了,‘犯罪卿’。”

“如果大学顾虑这种流言,我可以辞去教职。”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调查米尔沃顿呢?”夏洛克靠近了一步,“‘你’的真实身份机密到足以让‘你’打破原则、干涉‘我们人类’的事情?”他甚至还倾身闻了闻威廉的唇角,“还是说,他连‘你’的‘这重身份’都查出来了?”

“在我的认知里查尔斯·奥古斯塔·米尔沃顿先生除了物种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为‘人’的地方,所以调查他并不属于违反原则。”威廉避重就轻,灵巧退开,“请直言您的目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明天还有课。”

“我需要‘你们’的协助,廉。我们都查到了米尔沃顿的老底,也都想把这家伙铲掉。”夏洛克垂下手,郑重其事地看着他,“只要‘你我’合作,一定能把布莱顿的‘保险箱’解开。‘你们’有能力封锁和控制米尔沃顿的资料库,而‘我’可以替‘你们’承担风险,把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人类社会’的范畴之内。”

“首先,那个‘保险箱’应当在被‘任何人’过目之前直接销毁,所以我不需要有人帮忙打开它。其次,‘我’是‘犯罪卿’,不需要他人替自己承担责任,福尔摩斯先生。”威廉淡漠地笑道,语气甚至有些失落,“所以您请回吧,‘我’自己就能处理这个案子,至于‘您’能不能独力破解它……就与我无关了。”

“啊,‘合作’这招果然行不通。”夏洛克只是挠了挠头,没有离开,看向威廉的蓝眸笃定依旧,“那我就只能向你提出‘委托’了,廉。”

“‘大侦探’向‘犯罪卿’提出委托?”教授的红眸在眨闪间浮出危险之色,“您在取笑我么,福尔摩斯先生?”

“世界上又没有‘“侦探”不能向“犯罪卿”提出委托’这种规定。”夏洛克两手一摊,耸了耸肩,“你不能因为我的主业是侦探就拒绝我的咨询,廉,你这是先入为主和歧视。”

“那就说说您的委托,福尔摩斯先生。”威廉歪着头凝视着他眸中的深蓝,语气柔和了些许,显然是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展开感到满意。

“我想亲手毁掉米尔沃顿的‘敲诈帝国’。”夏洛克坦然地接受了威廉的审视,“我找到了他的窝点和同谋,但是他背后的‘关系网’太庞大了,直接除掉的话影响到的生产行业太多,我也要为劳动者们的生存考虑。”他看见威廉抬起右手,用食指的指节托住了下颌,这意味着威廉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我也认为他的‘保险箱’应当在‘不被开启’的情况下直接销毁,廉,但是为了日后能把那个‘关系网’的所有节点逐一拔除,我需要保留一些证据,用以构建完整的证据链条。”

“所以,你需要打开那个‘保险箱’,并且检视其中有用的资料。”教授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谨慎的审度之色,“您想死吗,福尔摩斯先生?”

“我不想,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廉。”夏洛克跨了两步来到威廉跟前,这一次威廉没有躲开,“我需要一个既能除掉米尔沃顿的团伙,又能保留证据,还能让‘你我’都安全地活下来的‘行动计划’。”

“我唯一的回答就是‘放弃这个案子’,夏洛克。”威廉的手敲到了他的心口上,“不要试图取代‘女王陛下的直属部门’,这不是作为‘个人’的你应当接手的案件。”

“但是我不得不接手,廉。”夏洛克定定地站着,两人的眼眸在这过近的距离下映出了彼此的瞳色,“米尔沃顿那个混蛋用约翰、玛丽和哈德森小姐来威胁我,要我‘将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铲除’,所以除了干掉他,我别无选择。”

“……铲除‘我’是您的职责,侦探先生。”红眸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威廉的语气波澜不惊,“如果您需要我的罪证……”

“我知道你会把‘你策划了那些罪案’的证据留给我,廉。”夏洛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把它们全数烧掉了,而所有被‘你’帮助过的人都拒绝承认自己与你相识,所以我无法证明‘你有罪’——你自己当然也不能。”

“你……?!”绯红的眼神像腾跃的炉火忽闪起来,威廉愤怒地推开了他,“您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你会因为‘无法证明自己有罪’而惊慌失措吗,廉?”夏洛克被吸血鬼异于常人的力气推了个趔趄,但立刻稳住了平衡,并且再次靠了上去。

“您会害死自己的,福尔摩斯先生!”威廉以同样的步幅闪身。

“我这不就来向你求助了吗,廉?”夏洛克却对他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我相信你会竭力阻止‘我的死亡’,就像我会全力阻止‘你的消亡’一样。”

两人沉默地相视良久,最终先妥协的是威廉。他甩开夏洛克走回到自己的书案旁,拎起酒杯啜饮了一口,绯红的发带随着他转身与行走的动作翩跹着,宛如一只血色的蝶飞舞在朝阳的光幕里。

“……您和您的同伴们是否有把柄在他手上?”再次看向夏洛克时,威廉的脸上只余淡漠和平静。

“据我所知,没有。他用来威胁我的并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夏洛克上前,从威廉的马甲口袋里掏回了自己的烟盒,为自己点起了一支烟,“那个混蛋对‘小人物’的生活不感兴趣,但以他的人脉,无论是毁掉约翰和玛丽的诊所,还是夺走221B的产权,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至少是个好消息,那样等‘我’动手的时候,就不会殃及你们了。”威廉小口喝着酒,眼睛则看向了窗外。这是个阴云密布的新月之夜,万家灯火如星星点点,落在这地上的“夜空”里。

“我是来提出委托的,廉。”夏洛克粗鲁地夺下了那只酒杯,并把它重重地放到了桌上,“你没有理由拒绝我。”

“我也许没有理由‘拒绝’您,但我‘接受’委托的凭据是‘兴趣’和‘酬劳’。”狭长的红眸泰然自若地望着他,威廉似乎对夏洛克的失礼行为毫不在意,“您能为自己的性命支付多少钱呢,福尔摩斯先生?”

“你跟其他人要的是‘报酬’是‘好好活下去’,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要钱了呢,教授?”侦探狡黠地吐着烟圈,故作不悦,“这不公平。”

“那我换种说法吧,侦探先生。”威廉靠坐在书桌上,双手撑在两侧桌面,“您能为自己的性命付出‘哪种代价’呢?”

“我是人类,你是吸血鬼,‘我’为‘我们俩’的性命付出的代价自然是‘我的血’。”夏洛克倾身,在威廉手边的烟灰缸上掸起了烟灰,这个动作让他们的交谈像是一次耳语,“我把我所有的血都给你,实际上也就是把我的性命交付你手了。”

“您就不怕被我吸干鲜血而死吗,侦探先生?”威廉故意让自己的呼吸吹到了夏洛克的脖颈,“只要我想,我现在就能像鲁斯梵爵士(LordRuthven)那样,让您一命呜呼。”

“只要你接受并完成了我的委托,你可以随心所欲,廉。”夏洛克把纸烟送回了口中,“但我相信你只会按需取用。”

“您为何对自己的结论如此自信呢,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夏洛克呼出的烟味比方才自己从他口中取走的那支要浓烈一些,但威廉并不讨厌这个气味。

“因为根据我的研究,你这个等级的吸血鬼必须定期摄食一定量的人血,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夏洛克突然伸手搂到了威廉的腰上,并且在威廉推拒之前抽走了他挂在后腰的隐匕,“自从我调查你以来,你从来没有食用过人血,”侦探利落地划破了自己的左手鱼际,伸到了威廉嘴边,“你多久没有摄入过血液了,廉?”

“我对‘人类’的血液不感兴趣,福尔摩斯先生。”威廉却对渗出血珠的伤痕无动于衷。

“但据我了解,你从来没有摄入过‘同族’的血液。”夏洛克也纹丝不动。

“您居然能读到这方面的文献,难不成您还拥有教会的驱魔师(Exorcist)资格或是猎人(Hunter)的血统?”教授诱巧地笑着,眸中流转的红色像温柔的绳索将侦探的心思缠紧,“看来我还得提醒您两件事,福尔摩斯先生。”他猝然抬起左手,将自己的隐匕夺走,并且插回了腰上,“首先,圣物圣水一类的东西对我这个等级的吸血鬼是无效的。”接着他冰冷的右手捉住了夏洛克的左腕,将它从身前推离,“其次,我对‘您的血’没有任何需求。”

“那我也回答两句吧。”夏洛克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首先,教会的工具只对由‘人心’或‘人的灵魂’异化来的东西有效,教授。”而看向威廉的黛蓝色眼眸燔燃起了狡黠的光,“其次,你很快就会对‘我的血’产生需求了,廉。”

“我不会对‘人血’产生依赖性,侦探先生。”威廉的右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却悄然探向了桌上的黑色枪套,“您准备了一份我对我无益的‘酬劳’,我……”

但夏洛克没有回答,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的意图。他只是像普通的“人类”一样舔去了自己手上的血,并往伤口上涂些唾液——然后猛地揽过威廉的脸,用力地吻了下去。威廉还在说话的半途,根本没有想到防范这种形式的突然袭击,夏洛克的舌头几乎是直接闯进了他的嘴里,他愣神了几秒,然后被口中扩散开来的烟草味和铁锈味唤醒。

“……嗯?!”

教授使出全力推搡起来,侦探索性腾出一只手扣紧了教授的腰身,将他箍在了自己身上。威廉并没有“接吻”的经验,但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吻”,而是一次“喂食”,夏洛克用这种青涩但强硬的方式强迫自己喝下了他的血。但他也怀疑这种行为不只是一次“喂食”,其中还混杂着别的情愫,因为在他不得已咽下与津沫混在一起的血珠之后,夏洛克非但没有罢手,还让舌尖还恶作剧般地卷上了自己的舌面。

紧接着威廉醒悟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他全力的推搡对夏洛克完全无效。就在这时,异样的潮热从胃和骨髓的深处翻涌上来,强烈的不适感让他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夏洛克随即松开了他的唇,放他咳嗽和喘息。

“您对我……做了……什么……福尔摩斯先生?!”苍白的指掌抓到了侦探的白衬衫上,将他敞着的衣领攥出了褶皱。

“喂你喝我的血,顺便占个便宜。”侦探轻轻地给教授顺着背,语气轻佻。

“回答本质的东西……夏洛克!”威廉愤怒地瞪向了夏洛克,眸中的璀璨红光意味着他身为吸血鬼的那一面正在显露,“你……在血液里……混了什么?你是不是……喝了蔷薇……或者药草(herb)……做的……”

“都没有,廉。”夏洛克不忍心让他这么气喘吁吁地逐字说完,便先行回答了他,“我没有使用任何饮剂(potion),我的血也是普通的人血。”

“你说谎……!”冰冷的手松开了他的衣领,再次推拒了他的前胸,“我只要用上三成的力气,‘普通人’就会被扔出去,但是你……?!”

威廉的话音突然顿住了,紧接着更加炽热的火光烧灼掉了映在他瞳仁上的夏洛克的身影。

“……烟草。”

“不愧是廉。”

抚着他的脊背替他顺气的那只手赞许般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解掉了他的发带。“你没法把我推开并不是因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廉,那根烟是你自己抽的。”夏洛克抬头亲吻了指间散开的金色发辫,然后凑近了威廉的耳朵,“我劝阻过你了‘别抽烟’了,我还特意说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给我……解释清楚,福尔摩斯先生!”威廉猛地抬手,揪着夏洛克的衣领将他拉回自己面前,“你到底……在那支烟里……混了什么东西!”

“恕我不能相告,教授,这可是我的研究成果。”夏洛克将那根绯红的发带缠上指掌,悠然地回答道,“但我能告诉你,‘你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根本不是侦探,夏洛克,你是个术士(Cunningfolk)。”威廉低语着,松开了他的衣领,“所以你才会在交谈中用上‘据你所知’、‘据你研究’这类字眼。”

“我当然是侦探,廉。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侦探’是我的本职工作。”夏洛克纠正道,“但你也没有说错,我的副业就是‘术士(Cunningfolk)’。更准确地说,我是个‘白巫(WhiteWitch)’。”

“……也许说着不合适,但是白巫的确是‘你会选择的工作’。”生理上的异常开始渐渐平缓,威廉眸中的光也逐渐柔和起来,“破解黑魔法(BlackMagic)之类的巫术(witchcraft)、帮助‘普通人’解决疑难怪事、疗愈(healing)、占卜,这些都是白巫的工作。”

“我不做占卜,因为我相信改变当下就能改变未来,就像我相信你的‘计划’能让这个国家走向良善一样。”夏洛克掏出了第三支烟,见威廉警惕地盯着自己,他便把卷烟递到了威廉鼻前,“这支是普通的烟,跟刚才那两支不一样。”

“您的话听着毫无可信度,福尔摩斯先生。”威廉并没有嗅它,而是冷笑了几声。

“你既然知道破解邪术和疗愈都是白巫的工作,应该也能理解我为什么会在221B种香草(herb)和做化学实验了吧?”夏洛克点起烟,威廉闻到了那日在邮轮上嗅到过的烟草的气味。夏洛克并没有骗他。

“为了做抗魔(counter-magic)的药品和道具,对吧?”教授依然警惕地看着他,“你用香烟取代了药饮(potion),我不会愚蠢到喝下你递来的液体,但肯定不会对你的烟草产生戒心。”

“我也只是赌一把,廉。”侦探轻轻地拍了拍教授的肩,“能让你摄入抗魔药的话我的‘计划’就会事半功倍,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您是在嘲笑我吗,福尔摩斯先生?!”威廉冷不防对着夏洛克的肚子就是一拳,夏洛克靠着格斗的本能岌岌躲开了,“您到底让我吃下了什么东西?!”

“在‘术士’的理论里,包括吸血鬼在内的妖异们的能力也属于‘术(witchcraft)’的范畴,我混在烟草里的那些药草配出来的,是暂时使‘术’无效的药剂。”夏洛克大着胆子又一次凑到威廉近旁,“若是我自己摄入那份药剂,可以削弱你的‘术’在我身上的效应;若是你摄入它,它会暂时封锁你拥有的全部吸血鬼的能力,包括你的力气和你对血液的需求,让你暂时处在一个近似于‘人类’的状态。”见威廉没有赶走自己,他便大胆地帮威廉捋起了披肩的长发,“但我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让你抽我嘴里那支烟,它对我来说是防身的工具,但对你来说毒性太大了。我给你准备的是一支浓度更低的。”

“但对我来说,它们都是毒药,无论浓度高低。”威廉也察觉到了现在自己的力气只有正常时的一两成,因而更加不悦了,“您说的提出委托,就是以毒害我为前提的吗,福尔摩斯先生?!”

“它只是让你暂时和我处在对等的状态,廉。”夏洛克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黛蓝色发带,替威廉扎上了马尾,“今天是黑月,所以巫术和药饮的效力都会翻倍,但即使如此,你服下的剂量最多也只能让你失去能力两个小时。若是我自己服下,我至少能对抗你的能力四个小时。”

“第一支烟是‘暂时性’的药饮,也就是说,第二支烟才是您用来对付我的杀手锏。”即使吃下了抗魔药,威廉的体温也依然是低于人类的,夏洛克的温热的手碰到他的皮肤上时显得炙热异常,“您逼迫我接受委托的筹码是‘我对您的血产生需求’,想必您的第二支烟的效用,就是让这个契或咒(spell)生效了。”

“就结果而言,的确如此,但原理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替威廉整理好发尾后,他又将手上的绯色发带绑到了自己的头发上,“我是个白巫,不能发起契约,我施放的咒语也无法影响你这个等级的吸血鬼,我只能在自己的只能范围内做事。”

“您已经用第一支烟让我暂时失去所有的能力了,福尔摩斯先生,现在的我处在一个随时可以被‘普通人类’杀掉的状态。”榴石般的明眸直直地看着深海般的黛蓝,威廉一字一顿地说道,“而且我切身体会到了您的药饮在我身上生效,由此产生的生理上的不适感非常强烈。”

“你现在还难受吗,廉?”夏洛克关切地问道。

“现在不难受。”威廉对他的关切感到疑虑,主动拉开了距离。

“你的难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缓下来的?”夏洛克一把拉住了他。

“我说你是个术士,你却自称白巫……不对。”

“还要再早一些,对吧?”

夏洛克的手松开了威廉那被殷红的衣袖包裹的手臂,转而握住了他的手腕。见威廉没有抗拒,他便换了个方向,让自己的手心贴上威廉那静如止水的手腕,让威廉冰凉的指尖挠痒自己有力跳动的脉搏。

“在我吻你的头发的时候。”侦探说着,在教授冰冷的手背上烙下一个温柔的吻。

“你到底……喂我吃了什么东西,夏洛克?”威廉的声线和视线都开始颤抖,像蝴蝶破茧而出时抖动的翅膀,“我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过是在你‘抵抗力’最低的时候,喂你吃下了我改良过的一剂药饮,廉。这种药饮由‘那支烟里的药草’和‘我的血’组成,并且只能用解毒剂(antidote)破解。”夏洛克得寸进尺地吻上了威廉的手指,“你对魔药(potion)的抵抗力是你的‘术’的一部分,而你的‘术’已经被先前的抗魔药无效化了。在这种情况下你先是吸入了我呼出的药草焚烧而成的烟气,然后又被我喂食了我的血液,那剂药饮很顺利地生效了。”

“把话说清楚,夏洛克!”威廉用力抽回了手,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之后,他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粉色,“那支烟里混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说过药饮的成分是我的研究成果,我不会回答,不过我会告诉你药理。”夏洛克不依不饶,直接捉到了威廉的手掌上,“究其原本,那是一种使摄入双方只对彼此产生依赖性的药饮。我把原始药方的一些成分做了替换和剂量调整,目的是将这种依赖性从‘彼此’压缩到了‘彼此的某一部分’,从而限制它的药效。”他将那只冰冷的手执到唇边,轻轻地咬上了中指的指尖,“因为我混进去的‘我的某一部分’是‘我的血’,所以从药饮生效的那一刻开始,你只会对我的血液产生依赖性。无论你之前摄入的是谁的血液,等抗魔药失效、你重新开始渴血,唯一能缓解你的需求的就是我的血液。”

“……你到底改造了什么东西,夏洛克?”

“你不是已经想到答案了吗,廉?”

“那我换一个问题吧,福尔摩斯先生。”威廉猝然抽手,反捉到了夏洛克的手腕上,“您确定这剂迷情药(lovepotion)改造成功了吗?”

“我们来实验一下吧,教授。”夏洛克蓦然将左手的伤口凑到了威廉的唇边。

那道刀伤才刚刚凝痂,作为五感的嗅觉又不受抗魔药的影响,细若游丝的铁锈味在威廉的鼻腔中被无限放大。教授本能地凑近了侦探的手,又如梦初醒地将那只手猛然挥开。

“……别靠近我!”威廉向后退去。獠牙刺痛了唇角,他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也烧起了星宿般的红光。

“现在我确信它改造成功了,廉,只是效果与我设想的不同。”夏洛克却追了两步,捧住了他的脸,“我设想的效果是‘限制’,但这份药饮的实际功效却是‘叠加’,所以我的吻才能缓解你的不适,而你也越来越不抗拒‘我靠近你’。”

“给我解毒剂,夏洛克!”威廉扯开了他的手。

“除非你接受并完成我的委托,否则我不会给你解毒剂,廉。”夏洛克也回绝得很干脆。

“按照药理,这是一种会作用于双方的药剂,也就是说出现在我身上的异变也同样会出现在你身上,包括‘迷情’的部分。你不觉得这种变化很诡异吗?!”

“完全不觉得,因为不管有没有‘迷情’的那部分效果,我对你的兴趣都是无可消解的,廉。我用这剂药饮完全是出于我的私心。”

“那我只能设法拿走解毒剂,并且强迫你跟我一起喝下去了,福尔摩斯先生。”

“我没带解毒剂出来,而且你拿走也没用,教授。”

在威廉摸到枪之前,夏洛克抓到了枪套的皮带,甩手将它掷到了书房另一边的沙发上。

“我刚才也告诉过你了,今天是黑月,所以巫术和药饮的效力都会翻倍——无论是渴血的部分还是迷情的部分。”他还顺势把威廉堵到了书桌的一角,窗外无月的夜色从窗口蔓延进来,浓黑的背景让威廉的红眸宛如食甚时分的血月,“我的解毒剂是按照药饮的剂量配的,如果你想解除药效,就只能在下一个黑月之夜服用解毒剂,或是等我配出浓度更高的版本。”

“下一个黑月之夜还要等好几年,所以我只能等你配药。”威廉抬手抵住了夏洛克的胸口,以阻止他进一步靠近。

“只要你接受并完成了我的委托,我就给你配解毒剂,并且和你一起喝掉它,廉。”夏洛克的双手环到了威廉的腰上,“但你服下解毒剂之后还能不能离开我,就是个未知数了。”

威廉直视着夏洛克的双眼,忽然笑逐颜开。“但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得喝下解毒剂,夏洛克。”他的语调也蓦然变得温柔起来,还用抵在夏洛克胸前的那条手臂揽住了侦探的肩膀,“尤其是——你。”

威廉的话像一句强效的咒语。诡异且汹涌的潮热突然席卷了夏洛克的骨髓和腹腔,侦探脸色一变,蓦地倒在了教授身上。威廉倒是早有准备,不仅张开手臂接住了他,还借助倚坐的桌面稳住了两个人的身子。在夜色看来,两人像是一对恋人拥紧了彼此。

“廉……”侦探在教授耳边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

“你到底……什么时候……”夏洛克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但威廉毫不在意。

“我什么都没做,福尔摩斯先生,是您吻的我。”他凑到夏洛克耳边悄声说道,“您刚才不是问我‘多久没有摄入过血液了’吗?我现在可以告诉您了,侦探先生。”夏洛克挣扎着想撑起身子看他的脸,他却泰然自若地用力把夏洛克搂回怀中,“我刚才,就在您的面前,摄入了吸血鬼的血液。”

“你那杯酒……”夏洛克的语气里浮现了些许的不甘和咬牙切齿。

“而我又非常不幸,在你刚喝完那杯酒的时候吻了你。”夏洛克猛然抓紧了他的双肩,勉强地站直身子,俯视着他绯红的眼眸,“原来如此,难怪我查不到你有食用‘他人’血液的迹象。”

威廉举起左手,撩开了夏洛克被汗水沾湿的刘海,在剩下的那只黑色手套化作黑云散去时,夏洛克看到了划在鱼际上的那道淡淡的红痕。那道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但夏洛克还是嗅到了诡异的、让他心痒难耐的、淡薄的铁锈味。

“这可不行。”在侦探愕然愣神的时候,教授捧住了他的脸庞,将他的目光转向自己,“‘人类’的身体可承受不了未经稀释的、‘我的血’。”

“……我不是吸血鬼,教授。”夏洛克苍白的脸上浮起浅笑。

“可是您喝下了我的血,侦探先生。”威廉的手指仍在温柔地揉摩着夏洛克的脸颊,“因为我也饮下了您的血液,所以我们就算是交换临时契约了,接下来您会表现出多少‘吸血鬼的特性’,就完全取决于您的身体条件了。”

“你这是在催促我尽快做出解毒剂吗,廉?”深沉的蓝眸眯缝起来。

“不,恰恰相反,我现在不急着要解毒剂了。”狭长的红眸则浮动着挑衅。

“只靠这种说辞可不能让我接受你的委托,夏洛克。”威廉倾身,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这样你的不适感应该能缓解一些了,还望你在抗魔药生效的这两个小时里想出合适的理由,否则我就既不接受你的委托,也不陪你喝解毒剂了。”

夏洛克轻笑了一声,准备开口。

辩解之辞却被威廉伺机吻进了嘴里。

※草稿存档,分级M注意。应该不会到E(。)

※现paro。猫妖(CatSith)·咨询侦探夏洛克×人类·大学教授·“犯罪卿”威廉。异地恋设定。请注意避雷。

※可以认定现在猫的撒娇程度与后文教授的愤怒程度成正比。

FullMoonSeries望月

ⅡFrostyMoon寒霜月

*FrostyMoon/寒霜月,指11月的满月。

Prologue

“哥哥?”“路易斯?”

“那只猫是……?”

兄弟俩异口同声地问出了口,又不约而同地摸着怀里的猫咪笑出了声。

“我之前不是说过有只跟饲主一起到杜伦旅居的俄罗斯蓝猫会跑到我家过夜吗?就是它。”威廉说着,挠了挠毛月的小脑袋,“我没注意到它钻到我车里了,进城等红绿灯的时候它从我的大衣下面探出了头,吓我一跳。”猫咪的双爪搭在威廉的肩上,一边舒服地呼噜着,一边用头蹭威廉的脸颊,“现在已经快日落了,再开一个来回把它送回去的话会耽误今晚的‘工作’,所以我干脆带它回家了,过个周末应该问题不大。”威廉绯红的目光落在了路易斯怀中那只双色的半长毛猫身上,“你抱着的这只是?”

“它就是我们之前跟哥哥说过的那只跑到家门口躲雨,然后跟着兄长大人进了屋的猫咪。”路易斯用手指梳理着大猫厚实的毛发,大猫的尾巴尖也有节奏地勾动着,似乎对梳毛服务非常满意,“它现在偶尔会跑过来,不玩也不闹,只是瘫到壁炉边上睡觉。”

“也是只自来熟呢。”威廉伸手摸了摸大猫的头颈,见它没有反抗,便挼起了它毛茸茸的围脖,“看体型和吻部形状,应该是只挪威森林猫吧?”

“我和兄长大人也有同感,但它的毛色并不是常见的灰色或黑色,而是灰色偏蓝。这个灰蓝色……”与威廉相似的红眸看向了毛月,“看着跟哥哥带来的这只猫有点像呢。”

“啊,还真是,毛月的毛色更深一些。”威廉的视线在两只猫咪之间游移了几回,“这只森林猫的蓝白配色……有点像灰翅鸥(Glaucous-wingedgull)。”

“哥哥果然也这么觉得,我们三兄弟达成共识了!”路易斯难掩兴奋,“就因为这个配色,兄长大人和我给它起名叫竹月(Glaucous)。”

趴在威廉怀里的毛月发出了喷嚏般的一声“噗呲”。躺在路易斯怀里的竹月应声睁开了金色的眼睛,审度的目光怼到了毛月背上。威廉明显感觉到怀里的猫咪颤栗了一下。他立即捏住猫咪的后颈皮,将它的放倒在自己手臂上。毛月的鼻头干湿度正常,并且很干净,看来不是感冒。毛月嫩绿色的眼睛忽闪地看着威廉的红眸,不时还往竹月的方向瞄一眼。竹月也翻了个身面向着对面的新来猫,脸上的虎纹让它的目光更显犀利。

“竹月……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名字?”路易斯也察觉到自己怀中的猫咪绷直了身子,“它以前没试过露出这种不耐烦的眼神。”

“但那是个和猫咪一样可爱的名字,而且它这几个月不是也任由你们这么叫它么?”威廉松了手,毛月立刻蹭回了他的颈窝,“再者,竹月和毛月(Bleu)一样,都是蓝色的一种,没什么不合适的。”

“毛月(Bleu)……啊,这个毛色确实跟哥哥床头那瓶香水有些相似。”路易斯也伸手摸了摸毛月的背,“这么一想我们兄弟三个给猫起名都挺随便的。”

“但这不是很有生活气息吗,路易斯?”威廉说着,轻轻地与幺弟肩膀相碰,“你和哥哥想到了常见的鸟,我则想到了香水瓶子。”教授再次腾出手,挠了挠竹月的额头,大猫舒适地眯起了眼睛,“而且它刚才那个犀利的眼神,跟上个月飞来的灰翅鸥还真有点像,毛月都被它吓到了。”

“……啊,那两只抢走了莫兰的早餐,还在路中间打架的鸟啊。”路易斯掩口失声,“莫兰还嚷嚷着‘要突突了那两只傻鸟’呢,幸好阿德勒小姐及时出现了。”

毛月——很凑巧地——又一次发出了“噗呲”的声音。威廉收回了摸着大猫的手,想把怀里的猫咪抱起来检查一遍。

“你没事吧,毛……”

他的话音还未落,路易斯怀中的大猫咪就“噌”地跳了出去,一爪子把毛月从教授的臂弯打翻到地毯上。

“呜哇,竹月?!”

大猫咪突然的动作让路易斯措手不及,他正要上前把猫捉回来,却被威廉抬手拦住了。

“贸然捉猫会被挠伤的,路易斯。”

两只猫咪发出了凄厉的嘶吼声,在莫里亚蒂宅邸的地上扭打起来,张牙舞爪,耳朵飞平,炸开的冬毛让它们显得更加毛绒。威廉知道毛月看家护院的本事,这一个月它把至少两只狐狸和六条狗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然而在跟这只挪威森林猫的体术对抗中,虽然它的动作更加灵巧凶悍,并且奋力反击,但始终处于下风。骁勇善战的毛月此刻就像上个月被它胖揍到体无完肤的那只狐狸一样,被竹月收拾得毫无还手之力。

猫不轻易打架,斗殴时也会在危险来临前示弱脱逃。毛月起初想要逃走,却被竹月逮住堵死了退路,被逼到绝境的毛月因此挠得更加凶悍了。之后两只猫咪都没有翻肚子或退让,而是反复扑向彼此,将对方拖回大战的泥潭。但威廉和路易斯也注意到,它们纵然打得很凶,实际上却都没有朝对方的腹部、喉咙等要害部位动用牙齿或者爪子,无论是抓挠还是撕咬,都是冲着爪子和腰背去的。

路易斯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大猫咪身上飘出来的毛絮吸引了。“糟了,猫毛!”他立刻拍了一下威廉的肩膀,“我去叫杰克拿吸尘器,哥哥去把粘毛球器找来,我放在玄关的单门壁柜里了。”说话间,他已经从撕咬中的猫咪身旁跨了过去,跑向里屋,“我们得在兄长大人到家之前把猫毛收拾干净,不然这两只猫肯定要被扔出去了!”

毛月是短毛猫,加上中午出门前威廉给它梳了毛,所以脱毛情况并不严重。但竹月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作为一只半长毛猫,它的掉毛情况本就会明显一些,加上路易斯还没来得及给它打理毛发,它每次翻滚或是被毛月的爪子挠到,都会飞脱几缕纤细的毛。

等兄弟俩和管家回到客厅时,两只气喘吁吁的猫咪还在弓着背朝对方发出威胁性的低吼,新的战事一触即发。它们全然不在意这是在别人家里,并且家主就在旁边围观,而它们打斗僵持的那块地毯上已经沾上好些毛团了。

“这该如何处理呢,威尔少爷?”杰克叹息着,束手无策,“直接捉拿恐怕会被挠伤的。”

“这个时候夏洛克偏偏又去金融城处理案子了,不然从贝克街到这里只需要十几分钟。”威廉无奈地拿起了手机,“杰克先把飞出去的猫毛收拾干净,我和路易斯负责处理沙发和脚凳上的。我也给夏洛克留个言,他要是能在哥哥到家之前过来把猫捉开,我们就有机会把猫打架的事情瞒下来。”

“可是哥哥,我们家不欢迎‘福尔摩斯’。”路易斯一字一顿地说道,“两个都不。(Neither.)”

“路易斯少爷,我们应该优先考虑……”杰克尝试劝诫自家的小少爷。

“与其让福尔摩斯上门,不如我现在就把这两只捣蛋猫咪铲到农具房去,让它们一次打个够。”路易斯一边说着,一边还把手里的畚(běn)箕(jī)“砰”地怼到了地上。

打成一团的两只猫顿时停住了动作,定定地看向了路易斯……脚边的畚箕。

像刚才突袭时一般,竹月忽然又放开了毛月,并往它脑袋上舔了几下,像是要把它头顶的那撮翘毛抻平。毛月嫩绿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悦,但又无可奈何。

“这是……停战了?”

“看来是停战了,路易斯少爷。”

竹月的前爪在毛月背上踩了两下,然后舒服地在地毯上伸了个懒腰,耀武扬威地拖着嗓门“喵——呜——”叫了一声,额前垂下的一缕灰蓝色短毛跟着它仰头叫唤的动作摇动了一下。接着竹月便撇下毛月,优雅地甩了甩尾巴踱回了壁炉前,在它最喜欢的那块小毯子上趴下来闭上了眼睛。

“哈……刚才还打得这么凶,这会儿却要睡觉了。”路易斯蹙着眉摇摇头,“这里我和杰克会处理,哥哥先把毛月抱走吧,它看上去吓坏了。”

“那就有劳你们了,路易斯、杰克。”威廉放下手里的工具,弯腰把炸着毛缩成一团的猫咪捞了起来,“我顺便给它检查一下体表,再怎么说这也是别人家的猫,要真受伤就糟了。”

猫咪一被抱起就立刻往威廉怀里钻,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一面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一面用力地蹭起了他的下颌与脖颈。猫咪脊背和尾巴上的毛还竖地直直的,呼吸急促,微微颤抖,哼哼着发出了细小而委屈的“咪呜”声。

“你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啊,毛月,你昨天打跑那只阿拉斯加的时候可没那么黏人。”

威廉温柔地抚摸着猫咪的后脑和脊背,踏上台阶走向自己的卧室。深灰蓝的猫尾巴卷上了威廉的手腕,教授知道猫咪一半是委屈,一半是装可怜,但他不忍心拆穿。帮猫咪顺平炸开的毛是当下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他像个溺爱的饲主一样纵容着毛月的一举一动。

“乖乖(Goodboy),没事了,晚上我给你做猫饭。”

他也轻轻地回蹭了猫咪的小脑袋。猫咪的尾巴尖在他手背上兴奋地划拉了几下,小刷子一样的猫舌头舔梳起了他的鬓发,痒得他忍俊不禁。

“说起来我也得给夏里发个信儿,告诉他事情解决了。”打开卧室门后威廉便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给夏洛克发信息,“他这几天因为金融城商人圣克莱尔(St.Clair)先生的失踪案忙得不可开交,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复我了。”

“喵呜。”猫咪轻轻地叫了一声,舔舐起了威廉的脸颊。

“你是在说,‘这几天你会陪我’吗,毛月?”

威廉在柔软的床上坐下来,把猫咪肚皮朝上放在了腿上,小心地检查起了它的体表和被毛,看它是否有外伤或斑秃。教授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掐挠在猫咪的柔软的腹部,卧室里留存的威廉的气味和此刻一人一猫独处的时光让它安心而放松。猫咪的警惕心松懈下来,舒服地在威廉的腿上放松了身子,满意地呼噜起来。

“我也跟夏里说了我人在伦敦,明天早上会去白教堂。我明天若是没有回来,你就乖乖在家里等我。哥哥不允许竹月上楼,你可以放心地在二楼玩耍。”

威廉对猫咪叮嘱道,声音却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我房间里就有抽水马桶,我一会儿去把你的食盆和水碗放到门边。我最晚后天上午会回来接你,你可以在我床上睡觉,但不准离开这幢屋子。记住了吗?”

猫咪抖了抖耳朵,并且呼噜了一声,似乎在回答自己也听到了。

“不过,虽然我明天全无安排,但我只会等他一个小时。”威廉俯身,在猫咪暖热的肚子上蹭了几下,“如果他没出现或者迟到了,你就得陪我玩激光笔了。”

这次猫咪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恁自“咪呜”着抱住了威廉的金色的脑袋。

——【一点说明】——

1.(FR)Bleu=(EN)blue,指天空或大海的蓝色。夏洛克变成猫时毛色接近中国传统色彩中的深毛月色,所以这里把Bleu译为“毛月”。毛月色是指天空(尤其是春季晴空)蓝色。

2.(EN)Glaucous,指灰翅鸥或者北极鸥羽毛上的蓝灰色。麦考夫变成猫的是蓝白配色,其中蓝色接近于这种蓝灰色。在中国传统色彩中,与这种蓝灰近似的是竹月色,因此这里把Glaucous译为“竹月”。竹月色是月光下竹林静夜的蓝灰色。

至于夏里喵为什么要嘲笑麦喵……因为灰翅鸥是集蠢萌、凶和贱于一身的鸟(。)我拍到过几只灰翅鸥为了抢金拱门在路中间大打出手,我舍友目睹过灰翅鸥吃鸽子。这种鸟还会扒拉两脚兽的购物袋偷东西吃,叫声聒噪并且真的很蠢(。)

灰翅鸥长这样↓

如果不够直白,这里还有一张我被灰翅鸥吵到头大时P的表情包↓

所以(。)↓

※随便打点字(。)

夏洛克:给!我!进!来!!

威廉:恕我拒绝!!

夏洛克:嘶?!别跑!!!

威廉:别……?!松手,福尔摩斯先生!!

亚瑟:呜啊好热闹……他们两个今天又是演哪出啊,医生?

约翰:呜哇!?!亚瑟你不要突然冒出来啊!!

亚瑟:啊,抱歉,吓着您了!我来给威尔送鱼派,走正门我怕被侦探打出去。

约翰:啊……夏洛克心情确实不太好。

亚瑟:医生来块草莓挞吗?我给哈德森小姐送了维多利亚蛋糕。

约翰:啊,谢谢,我正好泡了茶,一起喝一杯吧。他们两个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从浴室里出来了。

亚瑟:所以这次又是因为什么(′ω`)

约翰:威廉叫我帮他擦...

约翰:威廉叫我帮他擦身子,顺便让我检查一下伤口的愈合情况。

亚瑟:就这???

约翰:还要求夏洛克上楼睡觉。

亚瑟:……他为什么要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约翰:啊哈哈哈……

亚瑟:我已经能想象到侦探炸毛的样子了。

约翰:我想夏洛克并不是反对我帮威廉擦身子和检查伤口,而是恼火威廉让他回避。他担心我帮威廉隐瞒伤情,毕竟我们是“同谋”。

亚瑟:……我合理怀疑是因为侦探做了比上次还越轨的事情,医生。

约翰:那样的话威廉就不会找我帮忙了,因为我真的会为了保护病人而把夏洛克收拾一顿。

亚瑟:听这动静威尔应该是被抓进浴室了,您不去看看情况吗?

约翰:让他们闹吧,这也是他们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趁现在清静,我们正好交换一下今天的情报,威廉给你准备了明天的踩点计划书。

亚瑟:那我们不如上楼聊吧,我正好借用一下那个线索墙。

约翰:我去跟哈德森小姐说一声,你先把茶盘拿上去吧,二楼会客室的门没有关。

亚瑟:好的,医生。

夏洛克:你再逃一次试试!!

威廉:夏洛克你不能这……住手!

夏洛克:你要是不想被我烙上牙印或者吻痕,就乖乖让我给你脱衣服洗脸擦身子。

威廉:松手,流氓!!你不能对伤员下手!!

夏洛克:伤员?你那天引诱我的时候想过自己是伤员吗,教授?

威廉:…………

夏洛克:我可是忍得很痛苦啊,廉。

威廉:……我的皮带?!

威廉:夏、夏里,等等!我自己能行!

夏洛克:这点小事让我帮忙,你在这儿坐着别动!

威廉:你应该去休息,夏里!

夏洛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作息里不太需要睡眠,晚上再睡就行了。

威廉:……你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

夏洛克:……

威廉:抱……

夏洛克:(抢话头)今晚你看着我睡。

威廉:诶?

夏洛克:跟上次我感冒的时候那样就行,说不定能让我摆脱怪梦。

威廉:……我知道了,交给我吧。(摸头)

夏洛克: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会想袭击你了,廉。

威廉:……不要……留下印子,就……破例允许你一次……

但夏洛克只是搂上他的腰身,温柔地在他唇上留下一个浅吻。

夏洛克:我会攒到不需要你“破例”的时候,monamour。

威廉:……我没有允许到那个程度,侦探先生!

夏洛克:所以你为什么要让我回避,教授?你的伤口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吗?

威廉:没有。

夏洛克:那你躲什么?

威廉:……没有。(目光躲闪)

夏洛克:廉——。(凑近)

威廉:……别用这种贪觊的眼神看我,夏里。

夏洛克:我经常这样看你啊,廉。

威廉:也、也别用……这种方式……碰我……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你口中的“这种”……是指“哪种”,教授?

威廉:你这叫揩油,夏洛克。

夏洛克:这怎么能叫揩油呢,廉,你应该夸我“服务周到”?

威廉:……嘶?!

夏洛克:好了不欺负你了,你的反应太有趣了,我怕我停不下来。

威廉:夏洛克你个流氓!!

夏洛克:你身为“谜题”的那一面越来越吸引人了,廉,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会脸红。姑且不说去年的这个时候你还在努力地试图反攻,你身上有哪点是我没看过没摸过的?

威廉:…………?!!!!

威廉:请不要说奇怪的话,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我在陈述事实。你在七橡树昏迷的那半个月,以及我们在安布赛德隐居的那小半年,我都帮你擦过多少次身子、换过多少次衣服了。

威廉:……对不起。

夏洛克:别道歉。

威廉:谢谢……

夏洛克:噢!(亲脸)

威廉:(乖乖被亲)……我其实……对那时候的事情……没有太多印象……

夏洛克:我知道。所以你才会在“现在”,表现出“那时”才会有的反应。

威廉:我最初……应该连“抗拒”这种反应都想不起来吧。

夏洛克:你那时候对外界几乎没有反应,即使我趁机袭击你、把你吃干抹净,你也不会反抗的。

威廉:但那是仅限于“你”的反应,夏洛克。

夏洛克:这是我最欣慰的地方,廉,刚到安布赛德的那几天你对彼得和露西两口子都充满戒心。

威廉:……听起来我做了很失礼的事情。

夏洛克:他们没有介意,之后你和安布赛德的居民们不也处得很好吗?

威廉:说到安布赛德,我想念温德米尔湖的湖景和那只“黄金比例”小羊了,还有你种下的莓果和家里的那些花。等结案了……我们回去一趟吧。

夏洛克:然后大家说不定会围着你问“亚尔是不是只在受伤的时候回安布赛德”。

威廉:这也不错,我开始期待这种关怀了。

夏洛克:圣诞节我们还要去看灯,过完年挑个天气好的日子出发吧。

威廉:打扫卫生该是巨大的工程了。

夏洛克:但这次你至少能帮忙做饭和整理院子。

威廉:……莓果……会不会……已经被羊和兔子啃掉了……

夏洛克:不要为了这种事情情绪低落啊!我不是已经给它们装了小栅栏了吗!!(擦脸)

威廉:(挣扎)呜……夏里……擦得太重了!

夏洛克:你还会挣扎,是件好事。你要是跟三年前那样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问题就大条了。(擦马尾辫)那时候给你擦头发,你都是缩在马扎上一动不动,一块干毛巾很快就能把你的短发擦干。不知不觉……你的头发都这么长了。

威廉:我已经三年没剪过头发了。

夏洛克:我上次理发还是在莫里西的时候。

威廉:……你那是被机器轧到发尾被迫割掉的,夏里!说到这个,您知道自己当时的冒险行径有多蠢吗,侦探先生?!(揪耳朵)

夏洛克:痛痛痛!!

威廉:那可是假钞工坊,您应当通知我或者叫上警察,西格森先生!

夏洛克:我写过悔过书了,莫罗老师!

威廉:您那封悔过书里用的方程式还是错的。

威廉:您还把我的匕首赔了进去。

夏洛克:…………

威廉:还好……只是卡住了头发。

教授细长的手指梳进了侦探的发间,轻声叹息里,发梢微卷的深色发丝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侦探放下毛巾,倾身吻了手中的金色发辫。

威廉:……?!

夏洛克:那次你责备我的时候,我也这样吻了你的头发,廉。

威廉:……我这次不上当了。

夏洛克:我倒是希望你能快点恢复得那时的状态,然后健康活泼、精力充沛地把我摁进浴缸里。

威廉:…………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的,夏洛克。

夏洛克:但你从来没有吸取过教训,廉,——

侦探直起身子,凑到教授耳边。

夏洛克:——而我非常期待粉碎你的下一轮攻势。

铸币案之后廉把福摁进浴缸时的逻辑是:

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属于我,包括头发→你弄断了头发,等于是弄坏了我的所有物→我不能原谅弄坏我的所有物的家伙,即使是你

《Answer》设定是强强,且双方对彼此的占有欲都很惊人,因此福对廉的一切反攻意图都非常警惕,并且一定会粉碎得很彻底。

廉也完全不放弃就是了,所以实际上双方都乐在其中。

然后这个是本条段子的滥觞(。)↓

每逢佳节………|ω`)

在空桑传播身材焦虑

有飞起品扬锅鹄袍瑜要素(ˉ﹃ˉ)

※WyrtMoon/麦芽月,指八月的满月(wyrt是wort的古体)。

※不要问为什么还有②……

比尔:教授,您的男朋友带着您的猫咪来听高数课了。

威廉:????!

比尔:没想到那时和您一起推荐我入学的那位侦探先生真的是您的男朋友。

威廉:……(扶额)

夏洛克披散着头发坐在离讲台最近的桌子上,和围过来的学生们聊着天,旁边的猫包上还披着一件机车夹克。小白猫坐在他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上,一只前爪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前爪则伸长了想去够学生用来逗猫的笔。

侦探来过大学几回,但跟学生们一样穿着T恤和牛仔裤出现还是头一遭。

夏洛克:哟,教授!(举猫)崽...

夏洛克:哟,教授!(举猫)崽子来打个招呼。

银月:喵呜()

威廉:(摸猫头)福尔摩斯先生,我应该跟您说过银月不是散养猫。

夏洛克:它一直跟着我,我没放它自由活动。而且我还拿了猫包和牵引绳。

威廉:不是这个问题,夏洛克。

夏洛克:我中午还带它听了你们系主任的课,它在包里不叫不闹,睡得很香。

威廉:您居然中午就带它出来了??!

夏洛克:早上你出门的时候我就说了会带它出来见见世面啊,廉。

威廉:早上??!!

夏洛克:我给它带了水和猫罐头,它不怕人,而且还会用抽水马桶,带出来没什么不方便的。

威廉:……银月,在院子里玩耍之后要擦身子和爪子,离开家玩耍的话就要洗澡了。

银月:●ω●喵呜??

威廉:(微笑)你的尾巴上还沾着蒲公英的冠毛和白晶菊的花瓣,看来在学校草地上玩得挺开心呢。

银月:●Д●咪呜?!

夏洛克:小猫崽子在草地上打滚撒欢不正说明它活泼健康……

威廉:(微笑)

夏洛克:……这么小的猫崽子不适宜洗澡,廉。

威廉:(微笑)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带它去镇上追鸽子?

比尔:……教授您是怎么看出来的?!Σ(дlll)

威廉:猫爪肉垫和福尔摩斯先生牛仔裤上的灰,福尔摩斯先生鞋底的鸽子羽毛,福尔摩斯先生头发里还混着披萨的气味,想必他中午是在镇中心吃外卖了。你应该没有带我的猫骑摩托兜风吧,夏洛克?(微笑)

夏洛克:没有,它太小了,会着凉的。

威廉:(微笑)那我可以稍微不那么生气了。

夏洛克:……廉,你再笑得这么冷若冰霜,学生该被吓跑了。

比尔:(小声)并没有,大家都在忙着发推■、Whats■pp和脸■。

夏洛克:我会好好给它洗干净的,您可以开始上课了,教授!!(举猫)崽子快答应!

银月:(喵呜!

夏洛克:看,它答应洗澡了!你可以开始上课了,廉!

威廉:(摸猫头)你确定它这是“答应”,而不是“卖萌求摸头”???

夏洛克:它答应了!我百分百确定它是“答应”而不是“卖萌”!!

威廉:(微笑)但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确定”呢,夏洛克?你是猫吗?

夏洛克:我不是猫,我是孩子它爹。

威廉:……???

夏洛克:你说过了,带它洗澡是我的义务。

威廉:…………??!!

比尔:……我希望各位在点击发送之前记得屏蔽系主任。

学生们纷纷比出OK手势。

夏洛克:屏蔽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我就坐在这个位子上听完了他的课,他知道我来找莫里亚蒂教授。

威廉:………………我希望你没有打扰他上课,夏洛克。

夏洛克: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发言,就是听课而已。他知道我对数学毫无兴趣。

比尔:所以您为什么要来听课啊,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廉的课旁听生太多了,我得提前霸占这个离廉最近的位置。

比尔:不不,我是指教授的课。

夏洛克:这是廉的课,数学与否不重要。异地恋情侣就跟猫一样黏人,恨不得团聚时一直腻在一起,对吧?(指尖挠着猫咪的头,眼睛却看着威廉的红眸)

银月:(ω*)喵呜!(用头蹭夏洛克的脸)

威廉:……请带着我的猫坐好准备上课,福尔摩斯先生!

威廉把教案轻轻敲在了夏洛克头上,却在收手时被侦探捉住了手腕吻了指尖。

夏洛克:是是,教授。我就坐在离您最近的地方,希望您在点名提问时手下留情。

威廉:(故作镇定地抽回手)请不要对教师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福尔摩斯先生。(对围观的学生们灿烂一笑)如果女士们先生们没有在一分钟之内做好上课准备,我们今天的课就将以小测开始、以小考结束了。

夏洛克:廉你为什么要在心情很好的时候提出这种魔鬼要求……

威廉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比尔:Fine,今天的本地trend榜首预定。

夏洛克:你说,你要我给这个小猫崽子,示范如何洗澡???

威廉:(摸猫)是的,福尔摩斯先生。

银月:(趴在威廉大腿上,被摸)●ω●喵?

夏洛克:您不觉得这样要求很过分吗,教授??

威廉:您不洗澡吗,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不要岔话题,廉!这根本就不是我洗不洗澡的问题!!

威廉:我顺便帮毛月也洗个澡,这不是很好吗,夏洛克?

夏洛克:毛月干净得很,根本不需要洗澡!!

威廉:怎么,原来您害怕洗澡吗,福尔摩斯先生?(微笑托腮,目光挑衅)

夏洛克:你要是给“现在的我”洗个澡,我非常乐意,亲爱的(sweetie...

夏洛克:你要是给“现在的我”洗个澡,我非常乐意,亲爱的(sweetie)。

威廉:那就不能起到给小猫做示范的效果了。以及请不要使用那个称呼,福尔摩斯先生,您的高数课还没开始。

夏洛克:……上一学期高数课那个,你居然是认真的啊?

威廉:您希望我按学分和课时向您收取费用吗,侦探先生?

银月:喵呜(>ω<*)

——银月因为拼命在威廉的掌心里蹭头而被夏洛克提走。

银月:●ω●咪呜?!

夏洛克:小丫头别得寸进尺。(挼猫)

银月:呼噜(>ω<*)(在夏洛克腿上瘫成猫条)

威廉:请把我的猫咪还给我,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虽然它爬了烟囱,但这么小的猫崽子还不能洗澡,廉。

威廉:我知道,但我必须事先让它明白,爬烟囱是要被捉去洗澡的。

夏洛克:爬烟囱这件事我不是已经帮你教训过它了吗,廉?

威廉:它迟早还是要学会适应洗澡的,夏洛克。

夏洛克:你的家教不需要这么严格并超前,孩子它妈,你尤其没必要为了教它洗澡而把我坑进去。

威廉:什么叫把你坑进去?教它洗澡不是孩子它爹的义务吗?!何况你还是一只猫妖!

威廉:……

威廉:…………?!

夏洛克:廉……

威廉:……没事(Nothing)。

夏洛克:你都用手捂着脸了,就不要装作无事发生了,廉。

威廉:……您什么都没听到。

夏洛克:我听到了。而且你的脸越来越红了,教授。

威廉:……我什么都没说,您也什么都没听到,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你说了,我也听到了,亲爱的(sweetie)。

威廉:我什么都没说,您也什么都没听到,以及请不要使用那个称呼,福尔摩斯先生!

——侦探在教授起身前一把搂住了教授的肩膀。

夏洛克:既然你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听到,那你又为什么要走呢,廉?

威廉:这与您无关,福尔摩斯先……?!

——夏洛克在享用麦芽糖之前捂住了小猫猫的透亮的蓝眼睛。

——而在侦探享用完那颗麦芽糖之前,玩闹了一天的小猫猫已经舒服地趴在他腿上睡着了。

糟惹,在我躺着等待入睡的时候,《RoseMoon蔷薇月》的故事线越来越完整了(。)

不仅故事完整了,而且连案子都放进去了(。)

再次总结一下猫妖AU的基本设定。

现paro。

猫妖(CatSith)·咨询侦探夏洛克×人类·大学教授·...

猫妖(CatSith)·咨询侦探夏洛克×人类·大学教授·“犯罪卿”威廉。

夏洛克的本体形态类似俄罗斯蓝猫。猫猫的毛色是他身为人类时的瞳色,猫猫的眼睛是嫩绿色,有一撮呆毛。因为是深秋,所以长出了冬毛。

威廉在杜伦独居,喜欢猫,住所的前后院子里经常有巡游猫和流浪猫出没。

是(很少见的)年上设定。描写上接近27福×24莫,但夏洛克的外貌设定是24福。麦考夫和夏洛克兄弟在人类群体中已经隐居了几十年,所以猫妖AU的夏洛克比威廉老练。

猫妖比人类长寿。正常情况下猫妖不能变成人类,人类也不能变成猫妖。

如果有猫妖威廉,应该是只索马里绯红(Ruby),有M字眼线

RoseMoon/蔷薇月,指六月的满月。这一年六月的满月在25日(周五)。

夏洛克抓住了前19个人的罪证,威廉借帕特森的手处罚了最后一个人,所以那场豪赌是夏洛克输了。威廉根据赌约宣布分手并且锁上了猫门,还警告“身为敌人”的夏洛克不准再靠近自己一步。

夏洛克立刻变成猫咪钻到威廉怀里撒娇卖萌。在以往这一招屡试不爽,因为猫是威廉的软肋,只要变成猫咪装可怜,威廉就会心软,然后一边撸猫一边数落夏洛克。但是这次,这招不奏效了。威廉抱着猫咪纠结了好久,还是决然走到了大门外,把猫咪放到了路的对面。

“Farewell,Mr.Holmes.(再见吧/永别了,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就这样一着不慎,输掉了他的sweetie(doge)

威廉当然还是爱着夏洛克和毛月的,一如既往。

威廉也是故意让夏洛克在最后一局功亏一篑的,这种输法最为刻骨铭心。夏洛克隐瞒猫妖身份一事让威廉非常愤怒,他提出“分手”这个筹码时是认真的。加之夏洛克作为自己的对手时过于棘手,面对自己这个对手时又自信到大意,他想给夏洛克一个教训。

夏洛克翻车的时候,正好是暑假开始前,威廉安排了年假(annualleave),放下猫咪之后就离开杜伦出门旅游了。被扫地出门的夏洛克慌得一批,一边工作一边等教授。

路易斯和莫里亚蒂家的管家杰克在威廉出门几天后带着工程队来检修了一遍房屋,之后两人又给屋子搞了一次大扫除,收拾了一些东西,还添置了一些小家具。

夏洛克没有在意,趁主人不在家赶紧修缮打扫是很正常的事情,结果几天后他发现——教授抱着领养到的小猫猫回家了!!

是一只十周大的短毛家猫,白色被毛,头顶有一小块蓝灰色斑点,眼睛漂亮得像蓝宝石。教授给小猫猫取名叫“银月(Luna)”。【*Luna:炼金术中的“银”和拉丁语中的“月亮”。】

领养到小猫猫之后,教授几乎足不出户,天天都在家陪猫。教授的猫猫安防措施做得很好,关门封窗,并且暂时不与跑进院子的其他小动物接触。

猫猫福震惊.jpg

猫猫福不接受.mkv

猫猫福委屈.gif

家里未经他的同意就出现了别的猫,夏洛克,非常,妒忌。

同时还有些生气。

但小猫猫是无辜的,他还不至于欺负小猫猫。

夏洛克还有案子,他尽量办完就跑来杜伦,以至于约翰以为他不是被甩,而是开始同居。然而事实上,除了看家护院之外,毛月只能站在院子里委屈巴巴地盯着教授在窗边和自己的小银月蹭头

英国六七月份有雨,也有体长7公分(你没看错)的大蚊子,教授心软,在门廊上给毛月装了一只温暖牢靠的猫屋,还给它准备了水和罐头,但不摸它,不和它说话,也不准它进屋——如果是夏洛克,那就不准进院子的门嗯。

教授当然也在“工作”。分手并没有让“犯罪卿”和“侦探”工作质量/效率下降。但因为分手后教授躲在MI6背后工作,侦探查不到他的动向。

正好这时苏格兰场来找夏洛克帮忙,有个叫亚瑟·维斯特(ArthurC.West)的白厅雇员死在了大都会线的铁轨上。夏洛克去了尸体发现地阿尔德门(Aldgate)站,从死者的手机壳里找出了一枚microSDXC卡。他继续探查,判断这是谋杀案,也找到了凶案现场,但线索就此中断,他没法再查下去。

回到苏格兰场后,夏洛克借来读卡器,读取了那个SD卡,里面是一份不完整的设计图。夏洛克从消音块的设计认出来这可能是机敏级(Astute-class)潜艇的设计图。他让雷斯垂德通知MI5和DI的人去221B,自己则藏起了那枚SD卡。

阿尔伯特:……令弟为什么要拿手铐出门,福尔摩斯卿?

麦考夫:他日常这样,莫里亚蒂卿,不用担心,他复活节回家的时候还拿着甩棍。

阿尔伯特:(拿甩棍难道不是为了对付你吗??)

夏洛克回到杜伦时,路易斯和莫兰刚好从威廉家离开,他们没有注意到溜进院子的猫咪。后院的门被威廉加了门挡,夏洛克撬掉了锁但是推不开门,他只能回到前院去。

毛月跳上一楼窗台,但威廉和银月都不在客厅或餐厨区域。于是猫咪顺着丰花月季的爬藤爬到二楼,威廉在书房找猫。夏洛克知道这个年纪的小猫猫特别爱玩,就一个个窗户往里看,试图把它找出来。二楼没有看到,毛月顺着月季又爬到了三楼。这时屋里传来一声惊恐且软绵的猫叫,声音大到隔着玻璃的毛月都听到了。猫咪扑棱着爬向阁楼,它听到威廉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的声音。

和在“诺亚迪克”号上时一样,威廉找到了猫的位置,但没法抱它下来,因为贪玩猫猫钻到了阁楼柜子后面的屋梁上,人的手不够长。毛月站在丰花月季纤细的纸条上拍打起了阁楼的采光窗,威廉怕它从三层半的高度掉下去,就给它开了上窗。猫咪“呲溜”爬进了屋里,在柜子前面转了几圈“喵呜”了几声,然后爬上柜子,踩着水暖的管道钻到了那条缝里,把惊魂未定的银月叼了出来。

大猫猫去捉小猫猫的时候,威廉搬来了椅子和备用毛巾,站到椅子上把毛月和银月一起抱走,放到地上擦身子和爪子。毛月一边给小猫舔毛,一边“喵嗷”发牢骚训话,威廉听不懂它们在交流什么,但觉得很有趣,被逗笑了。猫猫突然变回了夏洛克——银月缩成一团还趴在他腿上——一把捉住了威廉的手,批评他养猫了也不锁上阁楼的门。

“请放手,福尔摩斯先生。”威廉试图脱身,“您若是想谈工作,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了。”

夏洛克在回答之前先抢了两口“糖果”,说这是把银月带出来的报酬,并提示威廉“别忘了不换称呼就会被处罚”,然后捞起猫放到威廉怀里,再把威廉抱起来搬走。

“放我下来,夏洛克!”

“到书房谈工作没问题吧?”

“喵呜。”

“不行,小猫崽子你回一楼睡觉去!”

“咪呜……”

“……你们两个居然还能聊上?”

夏洛克把威廉放进书房,给了他那张SD卡,并且把他的右手铐在了椅子扶手上。

“您这是要干什么,侦探先生?”

“防止你提前私自阅读国家机密,教授。”

小猫猫被放回了一楼的猫猫活动区,夏洛克还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围栏,威廉在书房里甚至还听到大猫咪“喵呜喵呜”地教训了小猫咪一通。

“你现在可以解开手铐了吧?”

夏洛克锁门的时候,左手托腮、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教授问道。但侦探顺手开了灯,并且拉起了窗帘。

“……你不能无视我的意愿,夏洛克。”威廉看着夏洛克摘掉自己的领针,没有阻止。

“你想什么‘报酬’都不付就空手套走我找到的绝密证物吗,廉?”夏洛克的手指勾上了威廉的领带,轻巧地拉开扔到书桌上,“我的‘咨询费’可是很高的啊,亲爱的(sweetie)。”

“我们是敌人,你是来谈工作的。”

“没错,我们是敌人,所以谈工作之前我要先收定金。”

侦探单手解开了教授衬衫的前两粒纽扣,却在低头时被教授挡住了嘴。

“我家里还有猫,夏洛克。”

“我知道,那是要另外算账的事情。”

侦探轻巧地捉开了教授的手,咬上了教授的喉结。

“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您现在可以开始说情报部为什么要介入了,教授。”

侦探的手指摸向了教授衬衫的第三枚纽扣和马甲的第一枚纽扣。

死者维斯特手上的图纸是代号为“布鲁斯-帕丁顿(Bruce-Partington)”的改良型机敏级潜艇的设计图,这批设计图由沃尔特爵士(SirJamesWalter)负责保管,老人家因为图纸丢失而心脏病发去世。

夏洛克从维斯特的未婚妻口中得知维斯特曾提及外国特工出高价购买这批图纸,并且维斯特在试图阻止交易,因此死于非命。威廉查不到维斯特本人的异常,但发现沃尔特爵士的弟弟沃尔特上校(ColonelValentineWalter)近期赌马失败负债,却频繁出入境前往欧洲大陆。

夏洛克复查资料时摸到了沃尔特上校的同谋奥博斯坦(Oberstein)的踪迹。阿尔伯特安排人手,设计引出并抓住了他,找回了装着剩余图纸的另一张SD卡。随后麦考夫和夏洛克去堵截了沃尔特上校,威廉网开一面把“犯罪卿”查到的资料给了夏洛克,上校锒铛入狱。

因为这件事,麦考夫和阿尔伯特都获了勋,夏洛克拒绝了骑士授衔,但从女王那里要走了一枚翡翠胸针,并把它别到了银月的领结上。

“您现在能消气并相信我了吗,教授?这个案子事关重大,但我全程都完全没有使用猫妖的任何能力,我可以作为‘人’和你……”

“如果福尔摩斯先生能听满一学期的高数课并且通过考试,我就允许毛月进屋。至于您本人何时能进来,我们另行商议。”

教授打断了侦探的话语。

侦探没有回答,而是开始暗中盘算如何利用高数课献殷勤秀恩爱。

教授摸着小猫猫的下巴眯紧了绯红的眸子。

“事先说明,侦探先生,调戏任课教师的话,会直接作挂科处理。”

侦探一只手揉起了小猫猫的小脑袋,另一只手搂过了教授的肩膀。

教授在侦探的脸凑近时闭上了眼睛。

案子改写的是《最后致意》里的《布鲁斯-帕丁顿计划》(MTP空屋篇的底本之一)。

草稿存个档,晚上回来备份Poipiku。

“望月”意为“望日的月亮”,也就是“满月”。猫妖AU所有的篇名都是满月的别称,猫猫夏里的名字“Bleu(蓝色)”在翻译时也选择了名字带有“月”字的天蓝色:“毛月色”。

选“望月”这个词当然还有“举头望明月”的意思。

哪天脑到人类夏洛克×妖怪威廉了还能取个配套的名字叫《NewMoon朔月》(。)

先总结一下猫妖AU的基本设定。

猫妖(CatSith)·咨询侦探夏洛克×人类·大学教授·“犯罪卿”...

之前的lof提过《Hunter'sMoon猎月》(10月的满月)是个突发产物,起因是我做了一个“猫猫变成夏洛克,把威廉摁倒在长扶手椅上”的怪梦,然后我蓝盆友给这个怪梦提供了梗,于是我就抱着写着玩的心态写出来了。

因为“妖怪×人”这种AU还是挺多大佬写/画的,不缺我这种小透明,所以我也没有认真设计背景和剧情——就如后记里写的,我连配角的角色设定都没做完整——想着平铺直叙到底,把想到的故事写完就好,然后回忆了一下英国妖怪/精灵的设定之后就动笔了,杜伦会面、跨年倒数时夏洛克的塔顶告白、两人在跨年烟火下拥吻等情节全部都是在码字半途决定鸽个痛快后想到的。

我已经尽力避免随大流了,反正就是块烂俗小甜饼,俗套就俗套吧(つД`)

我原本准备的万圣节福莫是“狮子与少女”(脑洞在推上),灵感来自苏格兰传说“独角兽和狮子”,想起猫变夏洛克的怪梦时我刚重温完关于苏格兰传说生物的资料。“狮子与少女”设定是独角兽福×狮子莫,以后时机合适了会发。

我在lof上预告准备写猫妖之后,有不认识的人,在我还没开始动笔写正文的时候,私信说我居然也写烂俗梗和烂俗文。我没有回复,直接拉黑了。我也有写烂俗小甜饼的权利。我写出来之后大家可以随意批评,但我还没写就想贴我标签,我不接受(即使我知道自己很菜)。

那篇征集意见的预告lof没有收到多少反馈,因此我默认这种烂俗文没什么人吃,加上烂俗会雷人,所以我才如履薄冰地反复强调“请注意避雷”。有读者愿意吃这种“现paro+猫妖/妖怪AU+侦探VS犯罪卿”设定的怪文,我真的非常开心(つД`)

虽然我对猫妖AU还有一些想法,但……本来就是写着玩的突发品,又是常见的妖怪AU,读者屈指可数,在写之前还被骂了烂俗,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或者动力的话,这个系列也没啥必要继续往下写了。伤眼的东西当然越少越好(つД`)

但这并不能阻止我在码字半途产生各种奇怪的脑洞,比如半猫形态的猫妖夏洛克×人类威廉(对不起)。于是就出现了第一个衍生产物《LongNight'sMoon长夜月》(12月的满月)。

《LongNight'sMoon长夜月》的剧情设定是:

威廉和夏洛克在处理《天罚名单》一事上展开竞争。威廉一路输到0:10,所以愿赌服输,寒假留在杜伦跟夏洛克过二人世界,并且被半猫妖状态下的夏洛克吃掉。威廉质问夏洛克是不是准备把“作为猫”时忍下来的东西加倍索要回去,夏洛克回答“你愿意向‘毛月’表露出自己隐匿的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了”,自己只希望威廉在与毛月共度的时光里感到慰藉和快乐。

但夏洛克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胜利是“犯罪卿”的安排和陷阱。这一年夏洛克在全心追查米尔沃顿的余党,威廉知道他的决心和实力,所以很放心地把《天罚名单》的处置权让给了他,自己则全力以赴收拾对平民危害更恶劣的“恩德斯伯爵的人口贩卖案”的首尾。《Hunter'sMoon猎月》里夏洛克和MI5去处理“恩德斯案”时,该案的犯人只剩下最后一个,原因就在于此。

在交往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威廉一语双关,说自己要重拾“一年前的项目”。夏洛克以为他说的是一年前他决定成为代罪羔羊时放弃的《小行星动力学》,就给他加油,祝福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一切顺利。

这个脑洞的出现,也就意味着有两个前情要解决:①威廉知道夏洛克是猫妖,②两人打赌。于是,从《Hunter'sMoon猎月》(10月)和《LongNight'sMoon长夜月》(12月)中,又衍生出了介于两者之间的《FrostyMoon寒霜月》(11月的满月)。

《FrostyMoon寒霜月》的剧情设定简单,但是内容比较多。这篇的大纲是完整的,大致情节是:

(以下记述已省略不重要的细节)

“TrickandTreat”游戏一个月后,又是满月夜。威廉洗完头之后把睡着的毛月抱到了腿上,结果在擦头发的半途,猫咪变成了夏洛克。威廉懵了,当即做了一道高数,确认自己很清醒,而后又从夏洛克的手机确认这是咨询侦探本人。

威廉,非常,生气。

但他还是等到夜深了才把夏洛克吻醒。醒来后的夏洛克是怂的,威廉问“‘犯罪卿’主动‘越界’、将自己献给‘猫变成的夏洛克’算不算‘出轨’”时夏洛克害怕极了(。)

随后威廉开始了“廉式拷问”(?),审讯内容包括福尔摩斯家族的情况、隐瞒此事并接近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麦考夫为什么要混进大英政府、麦考夫是否对阿尔伯特和路易斯有害、夏洛克是否真心爱着自己、夏洛克到底想对“犯罪卿”的计划干涉到什么程度,等等。期间夏洛克坦白了自己根本不在乎爱上威廉需要跨过多少界线,也坦言了自己变成猫接近威廉的最重要原因,是威廉只有在面对猫时才会表露自身的孤独、悲伤、痛苦,他希望猫能成为威廉负面情绪的宣泄口。

夏洛克提出打赌:“如果我抢在你们之前将那20个人绳之以法,你就跟我合作,在工作上也成为我的搭档(partner)。”威廉针锋相对,提出:“如果你不能抓齐全部20个,我就和你分手,我们把工作之外的伴侣(partner)关系也断干净。”夏洛克无法说服威廉撤回这个条件,索性加码,《LongNight'sMoon长夜月》里威廉付出的两个代价都是这里的加码,威廉的要求很苛刻,但夏洛克还是做到了,这也导致夏洛克在《LongNight'sMoon长夜月》里过于自信,放松了警惕。

这篇的结尾是夏洛克抱着气到冷若冰霜的威廉走进月光。

“月下的你格外诱人,‘犯罪卿’。”

“月下的你格外危险,‘侦探先生’。”

“那当然,‘猫’可是夜行性的‘猎手(hunter)’啊,廉。”

《Hunter'sMoon猎月》铺垫前情和背景,《FrostyMoon寒霜月》提出豪赌,《LongNight'sMoon长夜月》夏洛克在20轮的赌局中领先10:0,那么剩下的就是赌局的终局。于是,第三个奇怪衍生品出现了,那就是《RoseMoon蔷薇月》(6月的满月)。

《RoseMoon蔷薇月》没有大纲,只有关于赌局结局的设定:

夏洛克抓住了前面19个人的罪证,威廉借帕特森的手处罚了最后一个人,所以那场豪赌是夏洛克输了。威廉根据赌约宣布分手并且锁上了猫门,还警告“身为敌人”的夏洛克不准再靠近自己一步。夏洛克立刻变成猫咪钻到威廉怀里撒娇卖萌。在以往这一招屡试不爽,因为猫是威廉的软肋,只要变成猫咪装可怜,威廉就会心软,然后一边撸猫一边数落夏洛克。但是这次,这招不奏效了。威廉抱着猫咪纠结了好久,还是决然走到了大门外,把猫咪放到了路的对面。

万一教授在旅途上邂逅了新的猫猫,夏洛克就真的危了

由于从一个满月变成了四个满月,所以猫妖AU也就变成一个至少是四部曲的系列短篇,系列名也简单粗暴,就叫《FullMoon望月(满月)》。

不过大家不用担心这套烂俗文会冒出来伤眼。我前面已经写过了:

“虽然我对猫妖AU还有一些想法,但……本来就是写着玩的突发品,又是常见的妖怪AU,读者屈指可数,在写之前还被骂了烂俗,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或者动力的话,这个系列也没啥必要继续往下写了。伤眼的东西当然越少越好(つД`)”

《Hunter'sMoon猎月》只在这边放了存档、试阅、正稿改写汇总和万圣节分隔条,大家只要不点合集栏的“前一篇”,就可以轻松避雷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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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猫猫绝育——猫咪绝育到底好还是不好每每到了交配的季节,铲屎官们是不是都在为猫咪发情而苦恼?到底是该让猫咪生宝宝,还是把它送去绝育呢?在给猫咪绝育这件事上,有的铲屎官认为猫咪绝育对它的身体好。而有的铲屎官则认为这样对猫咪来说是不人道的,不绝育猫咪也会过的很好。 那给猫咪绝育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http://www.ggcwyy.cn/news/58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