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劲松:永远的记忆一一我的八十年代军医大学学习生活医学生军医年代大学记忆学习

1982年8月下旬,我们来到重庆高滩岩第三军医大学报到,开始了我们五年的军医大学学习生活。

1982年9月入学陈劲松证件照

一,

第三军医大学是国家首批重点医科大学,1975年由第七、第六军医大学合并称第三军医大学,2017年改称陆军军医大学(同时保留第三军医大学校名)。下有三个附属医院,第一附属医院西南医院,抗战时为国民政府中央医院,第二附属医院新桥医院,抗战时为国民党军队联勤总医院,第三附属医院大坪医院兼称全军野战外科研究所。附设一个第三军医大学护士学校。第三军医大学在国内医学院校中是排名靠前的重点医学院校。82年入校时校长钟有煌(老红军),87年毕业时校长程天民(后为院士)。

1982年三军医大共招生308人,全部是军医专业(也就是临床医学专业)。之后1984年三军医大增设预防医学专业,再之后又开了检验、病理等多个本科专业。1987年我们毕业时不止308人,应该有310多人(具体数字不清楚)。五年中有退学的,有82大队留级到83大队的,81大队有不少人留级到我们82大队的。刚入校时我们男生276人,女生32人。其中从部队优秀士兵骨干中招考录取50人,地方高考生录取258人。地方生来自四川(当时重庆隶属四川)、云南、贵州、山西、天津、湖北六个省市。当时第三军医大学在地方高考录取分数线还是很高的,特别是女生,录取人数少,每个省市才招几名,很俏,听说我们82级女生中有几个够北大、清华分数线,但是她们放弃了北大、清华,而选择了报考第三军医大学学医从军,男生分数也不低,都是过了重点大学分数线几十分。八十年代全国高考大学本科分为普通线和重点线两个档次。

我们一入校即入伍,是现役军人,从入校那一天开始算军龄(军龄就是工龄)。我们是战士学员待遇,听说军校学员伙食费标准比部队战士稍高一点点。记得第一年我的学员津贴是每月10元钱,发的军服是65式红五星红领章军服,1985年改为85式军服。

二,

入校后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教育、训练我们由一个社会青年学生向一名军人的转变。学校从重庆第13集团军请来骨干班长带我们军训,一个班长带一个区队。训练内容有站队、集合、敬礼、跑步、踢正步、整理内务、射击训练、夜间紧急集合、野外行军等等。9月的重庆天气很热,在太阳底下站姿训练,要求一动不动,站着站着,有个别同学就晕倒了,记得我身边的Lei同学就晕倒一次,脸色发白。学员队按照部队规定管理,被子要叠得有棱有角呈四方块,起床后蚊帐必须收起来叠好放在方块被子中间,不能留长发,指甲必须剪短,定期检查军容风纪及室内卫生。节假日出门上街办事要写请假条批准后才可外出,有比例限制,不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最烦的是节假日及夜间学员队宿舍楼站岗,两个队两个岗哨位,2个小时一班岗,轮班站,即使明天考试,今天晚上站岗照样,站岗不只是这一个月站岗,之后在学校二年半学习期间一直都是站岗值班。

经过一个月的军训,我们从一个社会青年学生转变成一名基本合格的军人学员,走路二人成排,三人成行,军人形象军人气质。2000年以后,部队开始有从地方大学招干入伍到部队的军官,尽管他们入伍后经过一年的军训再分配到部队工作,但是我感觉他们大部分人整体军事素养及作风纪律不如我们正规军校培养的军官。军校严格的管理及要求,作风养成要好很多。

吃饭是8人一桌,围桌吃饭。吃饭前必须站队集合,集合后唱一首歌,再依次进入饭堂吃饭。重庆物价比较便宜,饭堂伙食比中学时好多了,大家都放开吃,饭量大,吃得多。一直到现在,所有的部队新兵训练阶段,伙食费都是超支的,新兵能吃在任何部队、任何时候都是常态,现在还是这样。吃包子的时候少,这时就出现抢的现象,有一次821队吃面条,一位同学军帽没摘下来,抢捞面条时帽子掉进装面条的桶里去了。我记得,当时早餐吃的灰面馒头,我觉得不好吃,但是早餐剩下的灰面馒头,中午吃饭时天津籍的同学都抢着吃,这给我留下不解的深刻印象。

入校后还要进行体检复检。我们队因身体复检不合格退学二人,一名退学后转入地方的武汉医学院,另一名姚咏明同学退学是因为鼻息肉。姚咏明同学的姐姐就在湖北省黄石市一家医院当耳鼻喉科医生,他姐姐给他做了鼻息肉切除手术。姚咏明手术完又跑回三军医大,学校又把他接收了,又回到我们队了。姚咏明同学的学号是三军医大八二大队最后一名。姚同学非常优秀,1987年以全年级总评第一的成绩毕业并获得免试研究生。现在姚咏明同学是我们三军医大82级87届同学中做学问最有成绩的一位,他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2项,囯家科技进步二等奖4项等多项大奖,担任国际休克学会主席。他现在是军队专业技术2级,专业技术少将军衔。如果不是姚同学自己又跑回来,三军医大差一点失去一位优秀学生,我们军队少了一位将军。

国际休克学会主席姚咏明同学

三,

822114号同学跑马拉松最好成绩3小时15分59秒

四,

第三军医大学学风教风极好,管理极为严格。我们学制是5年,在学校基础部课程二年半,在附属医院临床课程一年半,医院实习一年。记得一共是36门功课还是39门功课。军医大学除了医学课程与地方医学院校课程相同外,另外还有卫生勤务学、军队卫生学及其他军事课程,以及步枪手枪射击等轻武器训练、战场救护演练等军事课程。步枪好打,步枪射击考核满环及接近满环的同学不少,手枪不好打,中靶都不易,5中3就及格了。当时我们上课的教材都是军医大学自己编写的,都是绿色封面。课程分考试科目和考查科目,大部分是考试科目。考试科目不及格,给一次补考机会,补考还不及格就留级,只能留一次级,再达留级标准就退学了。我们82级因身体原因、考试不及格留到83级的有不少人,比我们高一届的81级留级到我们82级的,也有不少人。也有个别同学被退学的,我知道的我们82级有2名同学因为违纪退学(开除),2名同学因身体原因退学。

我们上课是大教室,呈阶梯式,一个队一个教室。平时教学、实验、训练、管理都是以学员队为单位实施的。本队的同学相互都很熟悉了解,对另一个队的同学,大部分只是面熟而叫不出名字。反而是在大学毕业之后,我们两个学员队的同学之间联系还密切熟悉起来。毕业分配时,同一个地方的,821队和822队都是各分一个。我和821队的尹俊锋一起分到海南岛的海南军区,之后我俩又都在海口同一家单位工作直至退休,现在住前后楼。分到海南的还有821队的丁力同学,在海军三亚榆林基地工作,他从舰艇军医干起,一直干到基地医疗口最高位置卫生处长后转业回重庆了。

有一次周六晚上,我想去解剖教室看尸体标本复习复习,解剖教室在教学大楼的一楼西侧,走道很长很黑,夜间很寂静,开一个过道路灯,开关响一下,我眉毛就紧一下,但是男子汉不能打退堂鼓呀,硬着头皮走下去,终于到了我们小组的解剖室,到解剖台边装模作样看了几分钟,就赶紧关灯回去了。现在还记得那天夜晚寂静长长的走廊里,紧张的心情、紧锁的眉头、装模作样的我。

医学生患抑郁症的比较多,退学的比较多,可能就是因为学习压力大,背记能力弱,不能坚持造成的。人的学习能力有2个,一个是理性思维能力,一个是记忆能力。我就是属于前者相对较强(我数理化生成绩好一些)后者相对弱的(我政治、外语差)类型。其实,医学生要求二者能力都要很强,在医学生、医生生涯中,应付考试、知识积累主要靠记忆能力,临床实践医学思维中,理性思维能力很重要。所以国外都是顶尖的那一部分学生学医做医生,这一部分人两个能力都很强。三军医大81级留级到我们822队的一位同学,因神经衰弱(现在看可能是抑郁症)在我们队坚持了一年,实在不能坚持最后还是退学了。

五,

我们822队到三军医大第二附属医院(也叫新桥医院)学习临床课一年半及临床实习一年(实习的一年也是新桥医院管理负责)。临床课教学有诊断学、内科学、外科学、妇产科学、儿科学、中医学、皮肤病学等课程。记得讲妇产科学课的老师讲,我们新桥医院妇产科的部分病床是住2个病人,后来我在新桥医院实习,第一个实习科室就是妇产科,真的不少病床住2个病人,床头两边各坐或半躺一个。在新桥医院上中医课,是一位女老师主讲,我们接受的全部是现代医学西医课程,临床思维是以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等为依据来进行临床思维分析的,一下子学习并要接受找不着、看不见、感觉不到的经络、穴位、脉象,我有点接受不了。不过中医课老师考试题出的不难,都让我们轻松过关了,好像中医课我考了80多分,是我所有考试科目中的高分。

来新桥医院上临床课后,我感觉比在学校上基础课轻松一些了。在学校上基础课每一门课是独立互不相联系的内容,一大本书的内容要死记硬背,老师随便挖一点东西出来考试,内容太多,弄得不好,就可能考试不及格。基础课是搭架子,到临床课后就把这些解剖的知识、病理的知识、生理生化的知识、微生物寄生虫的知识串起来,我理解思维能力自我感觉是比较好的,所以感觉到在新桥医院上临床课后,我学习相对轻松一点,压力没有那么大。

新桥医院的教学实习医院有:新桥医院、达县地区医院、昆明总医院、南充地区医院、重庆工人医院(也叫肿瘤医院)。我实习被分配留在新桥医院,与侯玉仲同学一组轮科实习。侯同学天津人,大高个,话不多,与我一样实实在在的人,一年的实习中我们配合相处的非常好。可惜的是,他今年几个月前因病去世了,英年早逝,甚为可惜。我们822队入校时116个同学中,已经走了5个,他们是方振朝、李忠兴、李正光、肖欣荣、侯玉仲同学,821队也走了4位同学,愿他们在天堂安好。

实习期间,儿科小孩病人周转很快,有时候一天要写三、四份病历,心想以后不能干儿科。在妇产科实习时,有一天中午一个剖腹产,下午与带教老师做了几台输卵管结扎手术,晚上上半夜一个剖腹产,下半夜一个剖腹产,第二天还要继续正常上班,心想以后这个妇产科不能干。还记得在妇产科实习时,一天晚上急诊收治一例恶性葡萄胎患者,此时病人情况很危急,呼吸急促,立即准备抢救病人,我扶着病人半坐在病床上,带教老师及护士在抢救治疗,扶着扶着看着病人头一歪,身子一斜,就断了气,如同电视电影上镜头一般,至今还记忆犹新。在新桥医院呼吸科实习时,有一个病人半边肺不见影像空空的,第一次吞钡没有看出什么来,科主任郭先健教授看了病人后指示再做吞钡试验,这一次半边胸腔看到了钡雪花影,这个病人就明确诊断为胃膈疝并转胸外科手术治疗。胃隔疝是非常罕见的病,即胃穿过膈肌进入到一侧胸腔并扩张占满了这侧胸腔,把一侧肺挤到另一侧胸腔去了。这个病例处理过程中,郭先健主任沉稳坚定的眼神及决策,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郭先健主任临床经验非常丰富,当时是中央保健专家。

在新桥医院实习的一年,收获很大。新桥医院是附属医院,老师带教很正规,科室查房很规范,医院各种学术活动多,疑难病例会诊、讨论多,我们实习生学习机会多,学习的内容全面丰富。一年的实习,我自感进步很快,收获很大,临床技能提升很快,从医学生转变为医生,好像自己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可以看病的临床医生了。

六,

张继先、陈劲松

当年政治教研室有两位年轻教员教我们政治课,一位是樊建川老师,一位是崔成明老师,两位老师的政治课都讲的风趣生动,一点也不死板,深受同学们欢迎。年轻的樊老师在我们87年毕业那一年转业到四川宜宾市,后不久就担任宜宾市常务副市长,当了二年副市长后辞职下海,创办实业成功。他获得改革开放四十年全国百名民营企业家,还是收藏家,多个博物馆创办人。现任建川实业集团董事长、建川博物馆馆长,汶川地震博物馆馆长,西昌建川电影博物馆馆长,是一位网红名人。有一次在网上看到下海副市长创办博物馆的报道,觉得这个人很面熟,再仔细想想这不是当年教我们政治经济学的樊老师吗?当年课后还经常与我们学生摆龙门阵。2009年上半年我在北京某学院参加全军首届医院院长班学习,见到该学院一位少将院领导很面熟,想想这不是当年教我们政治课的崔教员吗?现在已经是将军了。

刘战立、苏亮、樊建川老师、张雪梅

大学5年期间,我与姚咏明、彭志齐同学走的比较近,三个人关系比较要好。姚咏明是湖北黄冈地区红安县人,因为他二姐夫在我老家黄冈英山县一中教书,他就在英山一中读高中并考上三军医大,我高中是在地区中学(黄冈中学)上的学,实际上上大学之前我们没有交集并不认识。彭志齐同学是黄冈红安县人。三个人关系比较要好,主要是三个人性格相近,性情相投,说得来,合得来,毕业后我们也一直保持着紧密联系。

三军医大体育教学抓的很紧,大学5年每年都要考核一万米跑,我每次考核都是50几分钟,算比较差的,下三分之一吧。我们队几个身体胖一些的同学,每次跑万米都特别辛苦,还记得当年他们跑步吃力的样子。我们822队有几个体育健将,在三军医大校运会上,胡剑超万米第一名,宋强100米第一名,曾关富200米是第一还是第二名,李军标枪第一。我们队足球踢得好的有楚军、志翔、邓伟等同学,李祖国是队门。袁建成、刘小兵、陈康宁、殷俊是三军医大校蓝球队的主力队员。记得上游泳课时,老师讲会游的报200米,不会游的报50米,我只会狗爬式的游泳,傻呼呼的报了会游的200米,最后考核也是按照200米考核,差一点考核不过关,考核游完后累得我到现在还记得。

五年学习期间,入党指标控制还是很严,到毕业时有哪些同学入了党不清楚,但是感觉不是很多。我也想入党,与多数同学一样也写了入党申请书,但没能入上党。我成绩中等,表现中规中矩不突出,但也不犯错遵规守纪,不显山不露水的。毕业后刚分到单位,单位领导协理员就问我入没入党,我说没有,他讲好好表现,明年七一建党节给我入党,第二年七一前,就给我一张入党申请表填写,很顺利很容易就入了党。三军医大八十年代那个时候,风气还是比较正,个人进步与自己表现及成绩、能力等紧密挂钩,同学们基本上都认可是公开、公正、公平的,基本上都服气。比如17个留校同学,都是成绩优异,各方面都表现突出,大家都认可。

1987年7月17名留校同学上老山前线参战一年

曾关富同学在老山前线

822队8班:方伟武雷达施伟严子才向前勇

张军卫陈康宁董胜利卢山陈劲松

记得上手枪课时,821队的两个男同学,中午不睡觉,拿着手枪从后门出去。一个农民在路边坡地刨地,他两个人突然拿出手枪冲上去叫喊“举起手来、不许动〞。吓得老农民一下连撅头都丢扔了,等老头子反应过来以后,就大骂,你个龟儿子比国民党还坏,老子国民党都见过,还怕你,拿起那个撅头就追他们两个,这两个同学吓得跑得比兔子还快,跑回了自己宿舍。老农民找不到人,就在宿舍楼下又吵又闹,惊动了队领导,后来让他对着照片指认,找出了这两个“红小鬼”。

七,

我们三军医大八二级同学八七届毕业生,大部分同学都是直接分配到基层部队卫生机构,分到西藏军区就有20名同学。我们毕业时,毕业证没有直接发放给我们,都是到各部队单位报到后,向学校写信报告自己的单位地址,几个月后学校才将毕业证邮寄到各位同学手上,我是毕业后差不多半年才收到我的大学毕业证书。为什么会这样做呢?因为大部分同学都是直接分配到部队基层卫生机构,学校担心我们拿到毕业证书直接回家不去部队报到。

国际血管联盟主席谷涌泉同学

我们三军医大八二大队同学中不仅众多医界大家,跨界各行各业很成功的也不少。以苏亮、陈力为代表的好几位同学转战商界成就斐然,楚军同学油画达到很高水平,有楚画家之称,林江凯同学的书法那是拿得出手、上得了墙的,女生森二丽同学医疗工作之余,一辈子执着芭蕾舞艺术,达到专业芭蕾舞演员水平,上述的822114号同学创作的文学作品获茅盾文学奖提名奖,是一名颇有成就的文学界知名作家。还有很多同学取得不凡成绩就不一一叙述了。

还记得“鸭子”是谁吗?“小屁眼”“老屁眼”“兔子”是谁吗?还记得刘忠传同学那隔壁都听得见的呼噜声吗?大学毕业已经36年了,现在我们都是60岁或近60岁的人了,在我们822队群里还相互叫着对方倬号,群里聊天还是40年前当时上大学时同学之间的口气,无大无小,无尊无卑,无高无低。

1982年,在那个改革开放的初期,300多名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胸怀梦想欲指点江山的青年聚集高滩岩,一起度过了5年紧张快乐的军医大学学习生活,这是最难以忘怀的人生旅程。谢谢同学们,与优秀的你同行这5年最美好的青春时光,今生有缘,继续我们的大学友谊,继续同行,直至永远!

(作者陈劲松:1982~2017年从军35年,专业技术大校,外科主任医师,教授,医疗+医管工作。)

821队毕业照

822队毕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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