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与导盲犬一同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愿意与导盲犬一起在餐厅就餐。如果你也愿意,请转发这条微博,拒绝冷漠!”
这是残疾人朋友和动物保护者维权的又一次胜利。对这个结果,张丹既满意又不满意。
张丹是这场“与导盲犬同行,我愿意!”活动的倡议发起人。她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为盲人朋友们和他们的眼睛与拐杖导盲犬高兴。但现在导盲犬只能乘坐轨道交通工具,还不能坐公交车,出租车也常拒载导盲犬,还要继续努力。
作为一名坚定的“动保人”,张丹要做的事的确太多了。她发起或参与发起过“终止活熊取胆,取缔养熊业”“拒吃猫狗肉,斩断猫狗肉消费黑色链条”“对加拿大海豹制品说不!“取缔鸟巢上演美式斗牛”等十余项动物保护项目。她是动保网的联合发起人,是中国动物保护记者沙龙的创办者。
31只猫咪的家长
她还是“张家猫窝”31只猫咪的家长。
张家猫窝是张丹的家。她最近出版了一本记录家里所收养的众多猫咪生活的“喵星人故事集”——《那些刻在我们心上的爪印》(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3月出版)。这些猫咪大多是被遗弃的流浪猫,有的被发现时身受重伤或身患重病,还有的是朋友或熟人因各种原因不想继续养而“送来的”。久而久之,张家猫窝从原本只有一只“原住民”张灵灵发展到现在足有数十只之多。除了它们,张丹还为小区里的流浪猫做了绝育并每天喂养。
记者去拜访张丹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前来“迎接”的猫咪们。趴在窗台上、蹲在墙角根,慵懒地舒展着,装作若无其事地偷偷打量着访客。张家猫窝名不虚传,真的几乎是为猫咪量身打造的生活空间。三十多只猫分散在各个房间里,占据着各自认为最舒服的领地。家里房间众多,却没有一张沙发,因为沙发常会被猫咪们抓得惨不忍睹,已经绝育的公猫时或还会有撒尿“占地盘”的举动,连沙发和床也不放过。衣帽间的每一个衣服格子里几乎都藏着一只猫,“猫毛无处不在”,张丹说,挂起来的衣服也难以“幸免”。
即便如此,“张家猫窝”依然十分整洁。客人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门口用免洗抑菌洗手液洗手,再套上鞋套防止踩脏地板,因为猫咪们常常上床。一面原本贴满了动物图片的展示版已经被抓得面目全非,唯一幸免的是一张张丹与大熊猫的合影。没有沙发,最舒服的家具只有床了。在张丹工作的电脑旁,一张罗汉床铺得软软的,上面睡着几只喵星人。其中一只叫憨子,是张丹最早救助的流浪猫之一,因为年老体衰已经有两三天不吃东西了,眯着眼睛睡着,一身虎皮纹也没有了光泽。张丹介绍说,张家猫窝的喵星人们已经集体步入老龄化,需要格外精心地照顾。就在记者到访前几天,《爪印》中写到的来自香港的小Ku刚刚离开了这个世界。Lucky99是一只活泼好动的“猫坚强”,得到救助时已经被车轧断了一条后腿,手术后却用三条腿健步如飞,与人十分亲近。
张丹学佛,相信动物和人类拥有同样的感受和情感,彼此互为唇齿相依的生命共同体。或许也因此,她是一个坚定的素食主义者。得知记者家里也有一只猫宝,她很快地装起一大包猫粮和罐头作为礼物,坚持要记者带回去。
在采访中,猫咪们不时跳上跳下,好奇地探索屋里的一切。于是对话常常被“龟龟过来了啊!”“你怎么总是欺负女孩子!”“庆庆!不许踩别人!”打断,张丹一边跟记者聊着,一边把豆豆抱到怀里顺势剪指甲。她不用电脑的时候,猫咪会在键盘上走来走去,敲出他们自己想说的“话”,她则在其后试着解读。这样一个安详的午后,有猫咪的陪伴,连时光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动保之路
2003年,张丹开始收养第一只猫——张灵灵。也是从灵灵开始,她了解了绝育对猫(无论是家猫还是流浪猫)的人道、科学与重要性。如果不绝育的话,按照猫的自然繁殖速度,人类永远不可能为它们及其子子孙孙找到足够的家。后来,张丹认识了中国人民大学的卢荻教授,后者在国内成立了最早的动保组织“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主要救助流浪猫狗等动物,张丹担任过两年副会长。
当弱势的动物一次次受到严重伤害的时候,温柔的人也会变得强硬。每年的国际皮草交易会和国际渔业博览会上,加拿大的海豹业者几乎都会来兜售海豹皮等海豹制品,而张丹每年都会与志愿者们一起去现场抗议。最激烈的时候,甚至会与加方人士发生肢体冲突,横幅被撕扯。她从不担心自己发起或参与的动保行动会被官方压制,因为她坚定地认为她和志愿者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利国利民利动物的。
对话
国人动保意识太薄弱
读书报:目前国内动物保护的现状如何?
张丹:横向地比,国人的动物保护意识还比较薄弱,虐待与虐杀动物的事件频繁发生且越演越烈;纵向地比,则有越来越多的新鲜血液加入到动保事业中来。例如,青年志愿者们益发密集地拦截运猫车、运狗车,这些被盗猫狗原本的命运终结点将会是东北和两广地区的餐馆食肆,供应某些“好这一口”的食客们。
目前国内还没有一部完整的、综合性的动物保护法,只有一些零散的、过时的局部法规,比如《野生动物保护法》。虽说名为“保护法”,实际上却堪称一部“野生动物利用法”,完全是把动物当成资源和工具,考虑怎样才对人类更有利用价值。其他如《实验动物管理条例》等法律法规也需要更新与完善,与时俱进。目前最需要的是一部综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保护法”或者“中华人民共和国反虐待动物法”,一部涵盖了所有动物的全面的保护法。
人们习惯根据动物对人类的不同用途与功能分类,伴侣动物指的是与我们的日常生活关系最密切的猫、狗等动物;农场动物指的是供人类每天吃穿用的猪牛羊鸡鸭鹅兔等;实验动物指的是为了人类的科学研究或医学研究乃至化妆品毒性试验而付出生命的动物;工作动物,比如警犬、导盲犬、拉车的牛、马等;表演动物——马戏团、动物园、野生动物园、海洋馆里的动物;皮草动物也可以归在农场动物一类里,生来的价值就是把它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血淋淋地剥下来给有着无数件衣服的人类穿戴。
全世界有180来个国家和地区都已出台了动物保护法,包括一些经济上比中国落后很多的东南亚国家和非洲国家,而经济实力日益增长的我们中国却竟然被遥遥无期地落在后面。我们时常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我们这些动保人都患上了“动保法饥渴症”,早也盼,晚也盼,就盼着我们自己的动保法早日问世。其实大家也很清楚,有法不是万能的,很多有动保法的国家,还是有虐待动物的现象发生;但没有法却是万万不能的,无法让虐待动物者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起到惩前毖后的作用。
读书报:很多动物保护者常常被问到同一个问题,现在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人力物力投入到动物身上?为什么不先救助人呢?对这个问题您怎么回答?
张丹:已经被问疲了。以前,我会很认真地回答对方,人的问题和动物的问题根本是分不开的,从来没有单纯的、独立存在的“动物问题”,因为从根本上说,所谓“动物问题”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人的问题。比如说伴侣动物,小区里养狗的人和不养狗的人发生冲突,其实反映的是社会大众对待动物的态度与宠物主人的文明素质问题。
如果他诚实,我们就会发现他既不帮助动物也不帮助人。几乎无一例外。而且,即使我们帮助了人——比如帮助了白血病儿童,他就会问你为什么不帮助先心病患者;你帮助了失学儿童他就问你为什么不帮助下岗工人?总之你永远都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什么都不做,却站在一个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手划脚。现在我们正在做一些小册子,试图回答这些常被问到的问题,同时试着引导佛教放生人群,逐渐从放生过渡到护生,支持动物保护。希望更多人从知情同情到行动。
读书报:刚才您说的“实验动物”等等,人类对动物的利用和摧残究竟有多可怕?动物保护者如何帮助它们?
张丹:在实验动物里,大白兔可能是除了白鼠之外用得最多的。它们被用来做化妆品毒性试验、过敏试验等等。比如把睫毛膏滴到兔子的眼睛里,观察它会不会腐烂。很多人都看过类似的很可怕的图片,人们把兔子的身体与头部紧紧固定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看到兔子从实验机器里伸出的一排被卡紧的脑袋,然后挨个往它们的眼睛里滴各种东西。兔子不会分泌泪液,从商家的角度看,用来做实验是最好的。国际上有一个“白兔保护日”,倡导“兔子是用来拥抱的,不是用来伤害的”。我们在国内做的其中一项动物保护活动“美丽零残忍”,就是呼吁终止化妆品动物实验。
用猴子的也很多,他们跟人太像了,往往都知道自己要被用来试验,惊恐万状,紧紧地依偎着缩在铁笼一角,那眼神任谁看了都会心碎。还有猫狗,身体被切开,跟各种奇怪的东西嫁接在一起,看是不是会变异……我们希望能列出来一个“白名单”,写清楚哪些化妆品、护肤品品牌是不做动物实验的,是动物友好型、环境友好型的,从而倡导人们购买这些品牌的产品,用手中的购买权为爱惜生命投票,不要让自己的消费链条上沾满动物的血泪,做一个关怀生命的消费者。
毋庸置疑,医药行业用到的实验动物也很多很多。事实证明动物实验的作用完全没有宣传的那么大,那么有用。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已经有很多种新的方式可以替代,甚至效果更好。Reduce,replace,refine(减少,替代,优化)的“3R原则”是全世界的动物实验领域所共同遵循的三个原则。在欧美一些发达国家,实验前要提供很多证据、经过很多手续,证明这个实验必须要做,做的过程中还要受到第三方的动物福利监督委员会的评估。而我们中国某些地方则恰好相反,做一个实验就行的,他们会做几个、十个,因为这样可以养活很多人,甚至一条产业链。
亚洲动物基金去年在南宁收并了一个养熊场,那里的熊被解救时身体状况都非常糟糕,很多都需要马上做手术,癌变的情况严重得吓人。很多被每天取胆的熊都死于肝癌,人类怎么会相信从这样的病熊身上取出的胆汁能治自己的肝病?!
2012年初,南方的一个养熊企业“归真堂”竟然谋求上市,扩大生产。很多动保人及社会各界人士都投入了阻止其上市的努力,并且最终成功了。我曾有过一个计划,即写一本名叫《熊辩》的书,把这场空前的大辩论双方的观点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