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谈恋爱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吗?”丁程鑫坐在镜子前面,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镜子里正在缠吹风机线的马嘉祺。
中午的时候,丁程鑫答应了马嘉祺,愿意和马嘉祺尝试做任何事情。在猫咪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可他从来没有看见马嘉祺的眼神那样无措又惊喜过。那时候马嘉祺磕磕绊绊地应了两声,安静地给他喂完饭,收了餐盘下去,让受伤的小猫咪再补一个午觉。可他没一会儿又踮着脚溜上来,一会儿去检查丁程鑫包扎得极好的手,一会儿又向上拉拉被子,蹲在床边上对着丁程鑫的脸发呆,被小猫爪一把拽住,拉进暖和的被窝里。
丁程鑫的胳膊...
丁程鑫的胳膊搂在马嘉祺的窄腰上,显然是发现他一次又一次地找借口出现在旁边,声音像又甜又黏的麻薯:“别下去了,陪我躺会儿。”
“我……我还要洗碗。”被小橘猫发现自己的存在,戳破自己的心思,马嘉祺耳后根有点烫。丁程鑫漂亮的脸蛋近在咫尺,连呼吸的温度与频率都能感觉到,他本就不规律的心跳愈来愈快。
丁程鑫收紧抱住马嘉祺的手,好像知道了他想后逃的意图,把脑袋埋进男人的胸膛,声音闷在他心口,如敲击心门的鼓锤,让马嘉祺一瞬间丢盔卸甲。
“唔,躺会儿,起来奖励你亲亲。”
“……好。”马嘉祺忍不住笑了一声,把丁程鑫后背的被子拉高,免得小猫咪受凉。他方才自己端着餐盘去厨房,开着水龙头冲掉碗里的油渍,心中念叨了几遍丁程鑫方才的话,才确认小橘猫是真的答应和他谈恋爱了。即使小橘猫还不懂人类之间的恋爱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光是丁程鑫愿意和他谈恋爱这件事,就足以让马嘉祺欣喜欲狂。
无论如何,丁程鑫的许可是一道红线,过线之前,马嘉祺的一切悸动都是一厢情愿的私念;过线之后,马嘉祺才名正言顺地拥有了与丁程鑫表达爱的权利。
“马嘉祺?”丁程鑫带着疑惑又唤了一声,镜子里的男人一愣,点点头,又摇摇头,眼里满是柔软的笑意。他知道丁程鑫对“喜欢”的概念停留在哪里,也明白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和一只小猫咪灌输太多人类社会的思想。马嘉祺慢条斯理地把吹风机收纳好,揉揉小橘猫已经被吹干了的头发,再帮小橘猫把睡衣扣子往上扣了两颗,才放他出浴室门,免得丁程鑫在床上一滚,白花花的胸膛就暴露在他视线里。
“咳……”马嘉祺正正经经说了那么多,正起身喝口水润喉,一口水差点呛死自己。他跟不上小橘猫的脑回路,也没想到丁程鑫的重点会在这里。
丁程鑫盘坐在被子里,苦恼地挠挠脑袋,还陷在自己思维里:“可是……我是公猫呀,不会生小猫咪。”
“这不重要。”马嘉祺放下水杯,把折好烘暖的睡裤扔进丁程鑫怀里,坐上床,伸手制止小橘猫想把睡裤偷偷藏进被子里的动作:“睡觉前先穿好裤子。”
亲密关系下,猫咪的不通人情似乎也成了一种吸引力。丁程鑫不知道他夜里睡觉有多不老实,有多让马嘉祺难以入眠,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马嘉祺很难压抑那些念头。
“我不要。”丁程鑫撇撇嘴,丢开睡裤,光着脚要往床下溜。冬末地上还凉得很,马嘉祺眼疾手快上去拉住小橘猫的手腕,男孩一个重心不稳跌回床上,被马嘉祺压在身下,竟把席梦思都震得一弹。马嘉祺忽然想起来什么,侧头轻语,呼吸温热,又软又柔的声音落在丁程鑫耳边,惹得他脖子间起了鸡皮疙瘩。
“阿程,你好像还欠我一个亲亲。”
丁程鑫打了个激灵,马嘉祺很少这样近距离地与他说话,他感觉房间里的空气都上升了好几度,发丝间一对蠢蠢欲动的猫耳就要冒出来。“才,才没有。”他躲闪开马嘉祺暖若春光的视线,抿了抿嘴唇。他头顶痒痒的,身后藏猫尾巴的地方也痒痒的。以前在马嘉祺面前露出猫耳朵,都是丁程鑫不在意的时候,现在他刻意想控制了,却似乎被某种天性使然捆住了手脚,根本抑制不住。
“哦?”马嘉祺挑挑眉,看起来并不想让小猫咪耍赖掉。他追上丁程鑫四处逃散的眸光,凑得更近了一点,只要丁程鑫稍微抬起一点点头,就能碰到马嘉祺的唇。
丁程鑫的手捏紧了床单——耳朵……好像真的要出来了。
猫妖在人类面前控制不住猫耳朵是很丢人的事情,他闭上眼睛,抬头飞快地碰了一下马嘉祺的唇,从男人身下滚到床的另外一边,抱着揉成一团的睡裤潦草地套上身,哼了一小声。
“计较鬼马嘉祺。”
小橘猫今天生马嘉祺的气了。
这是沈林的感觉。他来接马嘉祺上班,帮忙打开车门后,小橘猫既不像往常那样急着跳上车,也不让马嘉祺抱,就弓着背站在原地,喉咙里“呼噜呼噜”嚷嚷些不知道什么内容的抗议,直到马嘉祺顺了顺他的毛,抱在怀里贴着脸哄了好一会儿,才罢休。
其实错并不在马嘉祺,是因为丁程鑫在下楼时听见沈林“好心提醒”他:“马总,您的橘猫需要帮忙预约绝育吗?天渐渐暖和了,您看在春天来之前……”
“喵呜!”小橘猫站在楼梯上抗议地叫了一声,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这些日子他手伤着,马嘉祺担心他伤上加伤,不让他乱跑,好不容易熬到能一起出门了,竟是为了这种事情。他在启明猫咖的时候,就有小公猫被抱去宠物医院绝育,打了麻药回来,躺在猫笼里歪着嘴巴流口水,要多傻有多傻。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沈林哥是这种人,太可怕了,怎么可以让小猫咪做绝育!
马嘉祺好笑地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特助,又回头看了一眼先前带丁程鑫去宠物医院的猫笼,刚想说“不用了”,就看见楼梯上一瞬橘色的影子,丁程鑫逃也似的溜上了楼。
“阿程?”马嘉祺拉开卧室门,看见小半张惊恐的脸蛋。
“你刚刚看那个猫笼干什么?!”丁程鑫拉紧卧室门躲在门后面,肉肉的手指紧紧扒拉着屋门,不让马嘉祺推开:“你不许进来!是不是你也想带我去做绝育?马嘉祺大坏蛋!!”
“什么啊,阿程,我没有……”马嘉祺失笑,他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猫笼,打算带小橘猫去医院复诊一下手指烫伤,没想让丁程鑫误会。
“我不管,你肯定动心思了,不然你为什么看那个笼子!呜呜,绝育了就不能和你生小猫咪了,你说的谈恋爱也是骗人的……”
尽管马嘉祺再三保证,可丁程鑫还是扬言这个月都不要和马嘉祺睡在一起了,免得不知道哪一天早上就迷迷糊糊地被“绑架”去宠物医院。
“不陪我睡觉,那你花瓶的钱不还了?”马嘉祺强憋着笑意,靠在门边假装认真地算起账目,侧眸打量丁程鑫的反应。
“啊……好吧。”小橘猫像被打焉了的菜叶,气焰落下去,坐在床边嘟囔了一句,“果然是计较鬼,我不是每天都在还嘛……”
小橘猫的半个脑袋从墙角探出,乌黑的双眸里反射出一男一女两个影子。女生红色亮面的高跟鞋抵着男生的皮鞋,又向前了一步,把男生逼在墙面之前。猫咪会记得对他友好的人类,丁程鑫单凭气味就能确定,那是江岸和顾淇。
“今天口红不掉色。”丁程鑫听见顾淇轻笑着说,紧接着女生纤细的手指便抓住领带,踮起脚尖,扬起下巴,碰上男生的唇瓣。男生搂住女生的腰用力回吻,把她反按在墙上,加深缱绻,几乎要把女生嵌进自己的身体。
小橘猫瞪大了眼睛。马嘉祺告诉他,亲吻是人类世界里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亲密举动。丁程鑫不是没有和马嘉祺亲亲过,他总是主动又热情,却从来没有想过亲亲可以这么深入,这么激烈,这样的画面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猫尾巴在空气中一晃一晃的,小橘猫忽然觉得嘴巴有点干,脑子热热的,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他悄摸摸回到活动区,把脑袋埋在柔软的猫垫里,想起马嘉祺。
算起来,他和马嘉祺之前的亲吻好像都是自己主动,丁程鑫一拍脑袋——马嘉祺不会是因为不懂怎么亲亲,才从来不主动的吧。没关系的嘛,我们猫咪是最聪明的生物,既然你不会,那就让我来教你好了。
“所以你想试试吗?”回家路上听完丁程鑫的形容,马嘉祺不置可否地笑笑,停下车后侧身去帮他解开副驾驶的安全带,抬头睫毛一闪便是一片柔光。
“小丁老师,开个课吧,就现在。”
马嘉祺都这样说了,丁程鑫再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回想着上午看见的画面,眨着眼睛伸手拉住马嘉祺的领带,闭上眼睛大胆地凑上去,用自己的唇瓣挤压马嘉祺的,比以往的蜻蜓点水都要用力。
果然是什么都不懂呢。
马嘉祺在心底暗笑小猫咪的可爱,过了一会儿,抬手轻轻捏住丁程鑫的下巴抬起来,含住小猫咪水红色的唇。他能感觉到丁程鑫的身体一颤,似乎想说些什么,他却不停下,反而控制下巴的手愈发用力,不给小橘猫一丝逃脱的机会。滑软的舌尖撬开猫咪禁闭的领地,马嘉祺温柔而不容反抗地攫取他的每一息呼吸,宛若春山冬雪融化的最后一声碎响。
丁程鑫惊得睁开眼睛,他如被施了法的人类,马嘉祺才是那个偷心的妖精,痴愣愣地定在副驾驶上。他跌进了一片海洋,呼吸被剥夺,身体被操控,攥紧男人领带的手心渗出汗来,乌黑的眼珠里唯倒映出眼前人的深情,脸颊在这从未有过的深吻中涨起红晕。明明车外还吹着冬末寒凉的风,明明车内的空调温度并不高,可他却身上涌起一股燥热,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急响,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
猫耳朵……又要出来了。
感觉到丁程鑫呼吸逐渐急促,马嘉祺才松开他的下巴。懵了的小猫咪烫着脸颊与他对视了三秒,突然拉上卫衣帽子,飞奔下车。
马嘉祺对小橘猫的落荒而逃忍俊不禁,低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老城区有一条颐禾路,整街都是灰砖灰瓦的老房子,房东大都租给了卖小吃小物的商贩,装修一番后别有风味,不少年轻人都喜欢来这里闲逛。颐和路的尽头,开着一家不起眼的古董店,来客很少,在这条熙熙攘攘的小商业街上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木质的店面装潢看起来有不少年头了,台阶上爬着青苔,木纹中渗着裂痕,四方的玻璃窗总是淀着灰,似乎从来没有人清洗过。单开的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的毛笔字迹倒是清晰,不像是常年被风吹雨打的样子,就如新写的一样。
木牌上写着——望舒小栈。
春雨淅淅沥沥夹着寒气,带毛线帽的男孩又向下拉了拉帽檐。他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眼雨幕里来来往往的人影,确定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后,才抬手轻触了一下檐下月亮形状的风铃。风铃无风而动,金光四溢,男孩推门而入,“叮当”的清响散落在风中。
望舒小站里面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很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光晕柔和,气韵古典。木柜台前站着一位黑发如瀑的白衣少女,头发用一根金簪随意地挽住,正拿着彩色的琉璃瓶罐调着什么。看见来人,她马上放下手中的东西,眸中闪过一瞬光:“程程?哎呀,湿成这样了,外面这么大雨,怎么还跑过来呀?”
少女摇摇头,嘴上说着“这有什么麻烦的”,关切地看向丁程鑫的手:“是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吗?月晕碎片调的药,按道理来说不会有错呀……”
“不是的不是的,”丁程鑫急忙挥挥手,把恢复如初的双手伸到少女面前,表示自己的烫伤已经痊愈了,“是我最近,有个新麻烦……”他摘下毛线帽,深棕色自然卷的发丝间,一对浅橘色的猫耳朵藏在其中,毛茸茸的,很是明显。
“我的耳朵,有时候会收不起来。”
妖不能控制原形,要么是情绪激荡,要么是法力不足,对于行走在人间的妖神来说不是好事,很容易被人类发现端倪。丁程鑫不怕马嘉祺看见自己的猫耳朵,但是他怕马嘉祺身边的人类看见了,给马嘉祺徒增烦恼。更重要的是,自从那天在车上马嘉祺反过来给他上了一课后,丁程鑫每次和马嘉祺近距离接触,都会控制不住耳朵。
他一想到那雾气氤氲的车窗,柔情悱恻的缠绵,掠夺殆尽的气息,就身上躁得慌。天气渐暖,他却会在每一个深夜更依赖马嘉祺的温度,更渴望马嘉祺的味道,更需要马嘉祺的拥抱。那个男人的存在像一针催发剂,又像一管镇定剂,轻而易举地牵制住他心脏跳动的快慢,血液流淌的缓急。
他为妖千年的修炼中从未有过这般,他不确定这和猫耳的状态有没有干系。
少女伸手把了一会儿丁程鑫的妖脉,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带了些许轻快:“没关系的,春天快到了,不是吗?”
“啊?”丁程鑫没听懂,他露出困惑的神情,“是没有破解之法吗?”
“程程,你的解药在路口等你。”
丁程鑫推开门,街两边的小店在朦胧雨中亮起一盏一盏低月,连起一片柔和的光晕。流水般的人群正中,一把黑伞停了下来,正抬头看向他,眸光清澈明亮,破雾而来。
他恍惚中看见那片黑暗无垠的忘川河水中,唯一为他亮起的灯。
马嘉祺来了。
——TBC——
*总裁×特警
《警长攻略》背景婚后育儿快打
丁程鑫推开门的时候,马嘉祺已经抱着平板仄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疲态不减,衣服还是应酬后回来没来得及换的西装。他这段日子警队里事情多,孩子都是马嘉祺在照顾,眼见着儿子坐在客厅的角落玩乐高,小女儿趴在他的身上,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涂涂抹抹,一片祥和。
“灵灵,过来,爸爸累了。”丁程鑫有些愧疚,轻轻拍拍手,小女儿转溜着玻璃珠子一样漂亮的眼睛,点点头,从Alpha爸爸的身上笨拙地挪开,却一个脚步不稳,要从沙发上跌下来。丁程鑫眉间一紧,扔下包就向前去接,就看见小女儿的腰身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环抱...
“灵灵,过来,爸爸累了。”丁程鑫有些愧疚,轻轻拍拍手,小女儿转溜着玻璃珠子一样漂亮的眼睛,点点头,从Alpha爸爸的身上笨拙地挪开,却一个脚步不稳,要从沙发上跌下来。丁程鑫眉间一紧,扔下包就向前去接,就看见小女儿的腰身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环抱住。
马嘉祺睁开困倦的眼睛,为自己疏忽照顾女儿抱歉地看了一眼丁程鑫,把小女儿抱起放在地上,揉揉她的脑袋,起身侧头便是满眼温柔:“回来了?今天局里事情多吗?鸡汤还热在炉子上,我给你去拿,暖暖胃。”
“等一下。”丁程鑫眉间的皱褶未消,他看清楚马嘉祺的衣服和脸颊后无奈又好笑地扯扯嘴角,半拎着Alpha的后领,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推进洗手间:“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脸上衣服上都是什么东西。”
马嘉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沉默了一秒,彻底醒了。他尴尬地轻笑一声,想来是小女儿趁着他打盹,在他的脸上衣服上画满了各种颜色各种模样的鬼画符。
丁程鑫对着爱人滑稽的脸颊哭笑不得,把毛巾递到正在洗脸的Alpha手中:“脸就罢了,你这个西装才穿了一次,怕洗不干净了。”
“没事儿,画了就画了吧,没关系的。”马嘉祺擦干脸上的水珠,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旁边,单一间贴身显露身形胸肌的黑色毛衣,贴上丁程鑫的灰色卫衣,把脸迈进爱人的信息素里,声音软下来。
“老婆,让我抱抱。”
马嘉祺心中柔软,上前拥住Omega的细腰把丁程鑫的后背抵在门上,伸过头去探他水红的唇。普洱茶香一点点沁入寻常人不可闻的Omega信息素里,呼吸交缠间,微凉的空气就这样一点点升腾起来。一个深吻毕,丁程鑫侧头在Alpha信息素安全感的包裹里大口呼吸,手上却毫不留情拍掉Alpha开始在他腰间软肉作恶的手。
“别闹,孩子还在外面。”
他勾起唇伸手挑了一下马嘉祺腰间的皮带,冲门外试了个眼色:“去,先哄他们睡觉。”
—END—
感谢80k,简单快打甜一下
秘密地变得不像我自己
(靠一些摸鱼找手感
跟我一组,我一定会让你赢...
Cptag不知道打啥就随便打了
*玄幻古风/宫廷/生子/狗血/HE
*帝王×人鱼
请仔细阅读预警,自行避雷,谢谢配合。
马嘉祺一身玄青色的棉麻布衣,披着一件素到瞧不出花纹的厚披风,站在东海冬日的海风里,长发飘然,身若傲竹。
“陛下,冬日积雪难行,您又大病初愈,为何不等到春日积雪消融,再行出发?”护卫他到东海的御前侍卫临行前,不解问道。
马嘉祺摇摇头,捏紧了手中小小的一只木盒,目光执着:“等不了了,我要去送他回家。”
自丁程鑫走后,海神殿香火不断,日夜供奉。整个后宫无人不晓,当朝天子除了在御书房批折子、去东宫看太子,便是在海神殿内祈愿求福。...
自丁程鑫走后,海神殿香火不断,日夜供奉。整个后宫无人不晓,当朝天子除了在御书房批折子、去东宫看太子,便是在海神殿内祈愿求福。
半年前,马嘉祺终于求得了海神托梦。
“人类,吾儿痴情于你,为你受难纷多,一息尚存间,仍求我莫要怪罪于你。我已宽仁,你又何苦日日祭祀,为求一见呢?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取你性命?”
云雾之中,马嘉祺一身素袍跪拜在地,字字恳切:“我命为阿程所救,上神若要取,我绝无怨言。”
“马嘉祺!你既知吾儿倾心于你,便应当知晓我不会逆他心意而为,如此说道,有何意义!”那云雾中看不清模样的王上骤然声色俱厉,他扫视跪在地上的人类,发现马嘉祺身体中闪着隐隐约约的海波盈光,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儿子竟把最后一颗鲛珠也献给了他。
半晌后,王上威严的声音平缓下来:“说罢,你所求何事。”
“求上神赐予与吾爱重逢之法,我愿付出一切代价。”马嘉祺再叩首。
“人鱼化沫,神识尽散,有如灰飞烟灭,再无他法,奈何桥边也不会有他的影子。”王上垂下眼眸,摇摇头。他本不想多言,但一想起天真烂漫的小儿子间接死于面前这个人类之手,消逝在十八岁最好的年华里,他就难以抑制心中悲凄愤慨,把那丁程鑫绝不愿马嘉祺去试的法子说了出来。
“但有一险劫,即以人类之体为暖器,盛人鱼鲛珠一载,再堕下鲛珠,送入人鱼上岸之地的海域,程程便可再入轮回。只是此法凶险,虽然人类堕下鲛珠后会灵力犹存,但九死一生,未曾有人冒险试过。”
“你可要想清楚,鲛珠贯体,避病驱灾,不老不死。马嘉祺,你若行了此劫,你与程程,都只有一世可活。”
马嘉祺跪直了身体,晦暗已久的眸子里闪起光芒,仿佛得到了人世间最妙绝的奇法,笃定地点头:“我愿意。”
云雾淡去,马嘉祺睁开眼睛,诏太医入养心殿密谈。
一世相伴,足以胜过生生世世的冷清。
傅允是最后得知消息的,他带着马嘉祺命他为摄政王的圣旨急入宫,跪在养心殿前苦苦劝道:“陛下,您为对付钟离氏,置身险境,中毒数次,身子本就没养好。如今郑老太医不在宫中,太子又尚年幼,何苦这个时候做此决定?”
当年郑老太医得知丁程鑫离世,以为是因自己疏忽,才害得那孩子无人照料,凄惨血崩,留下一个皇子便撒手人寰。老人家自责不已,请辞还乡,从此宫中再无接触过人鱼的太医,堕下鲛珠的草药计量也难算。
马嘉祺想,他已为子忻除去全部掣肘,再无可担心的。当年丁程鑫用鲛珠护他江山稳固,护他帝位不改,护他躲过复仇之路的明枪暗箭,如今是时候还给丁程鑫了。是他没有护好他的小人鱼,丁程鑫吃过两遭的苦,他也可以熬过。
马嘉祺不言,一口饮尽了那碗漆黑苦涩的汤药。
“陛下!”傅允在殿外听见一声药碗碎地的声音,然后是殿内高公公的惊呼与马嘉祺痛苦嘶哑的咳喘声。
奉明三年夏,帝病重,傅允为摄政王,代理朝政三月,宫中不见帝,唯闻中草药香不断。
奉明三年冬,帝归朝,重收大权,赴东海祭海。
海风徐徐,波涛依旧。
马嘉祺走到浪前蹲下来,打开木盒,将手中的鲛珠汇入海潮,目送那盈盈光泽的神珠流入大海,眸光比海浪柔软。
他温柔而满足地笑起来。
“阿程,我们到家了。”
按照东海的规矩,海的小王子到了十八岁,可以拥有一双人类的腿,以海神的成人礼离开深海,踏足岸边,在人间游历一遭。
少年从碧蓝的海面探出头,金色长发甩出碎钻似的水滴,那幅见者无不惊叹的艳美容颜第一次离了海底,出现在耀眼阳光下。他眨着一双清透的眸子四下看去,蓦然望见远处礁石上,站着一位一身青衣麻布长袍的男子。
小人鱼原本自在摇摆的金色尾鳍在海水中一顿。即便相隔甚远,他也一眼便能看出那人气质翩然俊雅,如竹如兰,与他每一夜梦境里那个模糊的人形相差无几。
丁程鑫自记事起,每一夜都会梦到那团影子。那个男人一身玄青色素衣,站在海风中,很轻很柔地唤他“阿程”,声音又与王上和海侍大人们不同。那团影子在海岸边轻轻地给他唱歌,给他酿酒,赠与他在东海从未见过的花朵,带他游历岸上人类世界的每一处风景。可丁程鑫找遍海底的每一处,都寻不到相似的声音。
“爹爹,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曾忍不住去问王上,潜意识中,他并不讨厌这个人,甚至倍觉亲近,但是每当他走近了想撩开那人的面纱,梦境便会停在那里,浑然清醒。
溺爱他的海神少有地沉默不语,面色不虞。丁程鑫此生轮回是马嘉祺所赐,他虽为上神,依然不能改变赠与小儿子一双腿、目送小人鱼上岸的轮回宿命。他能做的,只能是尽自己所能,护佑小儿子此生顺遂如意。
“待你长大,你会知道的。”王上摸摸丁程鑫的头,转身离去。
小人鱼被那团影子从小困扰到大,他忍不住摇摆金色的鱼尾游到礁石边,眨着纯澈的眼睛发问。
“请问,你是什么人?”
男人看见他,眸子顷刻含了泪,一双凤眼脉脉含情,深若将溢。他蹲下来尽量与小人鱼平视,似乎与小人鱼相识已久。
“阿程。”他启唇,轻柔的声音与小人鱼过去十八年每每深夜梦回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我是你的爱人。”
丁程鑫双手撑着礁石在海波里摆着鱼尾,看见男人流泪,他不知为何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也有了流泪的冲动:“可是我还不认识你。”
但我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爱上了一个人。他在梦里呼唤我的名字,抚摸我的长发,让我鼓足勇气,一定要上岸看一看,看看那个人到底生得什么眉眼,长的什么性子,是怎样的执念,才能在我的梦境里十八年徘徊不去。
“你是人类,我是人鱼,你可要想好了。”他说。
马嘉祺含泪扬起唇,笑意盈盈:“没关系。”他从背后拿出一朵盛放的红莲,俯身递入小人鱼的手中,宛若献予祭品的凡人,祈求神赐予他爱的许可。
小人鱼接过梦境中才见过模样的花朵,感觉到额头一暖,柔软的唇触碰在他微凉的肌肤上,有如炽热的眷恋拂过他的心脏。
“这一次,我只为来爱你。”
史书有记,奉明二十一年,帝忽于东海染疾,太子监国理政。
奉明二十二年,帝崩,太子继位。新君在雍华宫长拜于东海方向,稽首再三。新君登基后,旧制依然,每年冬季二月赴东海祭海,未曾有变。
传说,新君祭海神殿的附近,有一座长立于沙滩之上的小木屋。黄昏之时,总有一位玄青色素衣的男人举灯候在檐下,为那从海边浪中赤脚奔来的白衣少年点亮来路。
百年之间,不见孤影。
在最后的最后,我相信这是一个圆满的大结局。
*玄幻狗血古风/宫廷/生子/失忆
他想尖叫,想哭喊,想挣脱,但纱影如锁,宫门重重,他除了这张密榻哪里也去不了。
苦苦寻求的所爱失了记忆,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是享用贡品的饕客,却再不是东海边木屋里,那个会在他耳边轻轻唤“阿程”的嘉祺。
老办法。
大家中秋节快乐。
—05—
在掉下雍华宫的莲花池后,我似乎染上了一种怪病。我没敢告诉泽珠姑姑,更不必提父皇,因为这病实在古怪,东宫书院古籍上都没有记载。
我的眼泪会变成珍珠。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并没有太多掉眼泪的时刻,这件事是我很偶然发现的。
我年纪太小,父皇对我严加管束,能出宫的日子少之又少。泽珠姑姑告诉我,傅允这段日子在大理寺帮父皇处理政事,我若想出宫,可以求一求太傅大人。
傅允应了我的求。
太傅府上的小厮陪我玩了半日京都,然后...
太傅府上的小厮陪我玩了半日京都,然后把我送去大理寺,这样我便可与老师一同回宫,父皇见了也不会责备我。我在大理寺里随便转溜,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一处生锈的铁门前,似乎里面有东西着引我,要我进去一探究竟。
“太子殿下!”大理寺丞找了半天我,见我走到如此幽深寂静之处,慌忙迎上来。
“这是何处?”我问。
“殿下,这是水牢,过去用以关押一些重要的朝廷钦犯,您千金之躯,还是不要……”
“大人带我进去看看罢。”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向我一拜:“是。”
下属拿来钥匙,生锈的铁门吱呀呀打开,如同打开了一段尘封往事。侍卫举着火把,大理寺丞引我沿一条深深的甬路前行。这里面太黑,两步一盏油灯也照不明全部,不知道走了多久,路豁然宽敞起来,尽头微微亮。
我向前两步,隔着铁栏向里面看去。粼粼水光倒映在牢壁,我伸手让那冷光落在指尖,没来由的心上一颤。这牢房如一口深井,中间是一处铁笼罩起的平台,四面环水,水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站在这里也能感觉到阵阵骨寒。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哭。
“你们怎么敢带太子来这种地方?!”我扭头,傅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不远处呵斥,侍卫与陪在我身边的大理寺丞应声跪下,迟迟赶到的大理寺卿也跪在他身后。傅允平日里与我讲话都是好声好气的,也会下学后与我调笑两句,性子爽朗直快,没有太傅的架子,未曾见这般疾言怒色过。
“禀大人,是太子殿下要求臣等带他进来的。”大理寺丞的声音在发抖。
“牢狱重地,晦气阴寒,太子尚年幼,如何来得了此处?”傅允冷笑一声,“若圣上知道了,你们都要掉脑袋。”
我想自己怕是又闯了祸,让诸位大人无端受灾,急急地打断太傅:“老师,是我。”
傅允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着他出去。
马车车轮滚滚,回宫路上,一路无言。
回到东宫,我端着书温习,傅允见我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退散了殿里的宫人,主动挑起话头:“小殿下憋了一路了,有什么想说的?”
“老师不会和父皇说今天的事情吧?”我放下书卷,满脸愧色,“确实是我求大理寺丞带我进去的,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小殿下只想说这个?”
我被傅允戳破心事,鼻子一酸,垂下头声音带了哽咽:“老师,我心里难受。”
“那间牢房……看起来好冷,我不知道为什么……”
傅允走过来手抚上我后脑勺,轻轻地拍着安慰我,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如此。我没出息的扑进老师怀里,眼泪不受控地一滴一滴往下掉,哭湿了他朝服腰间的青蟒。
他蹲下来,叹了一口气,拿出手绢帮我擦脸。我小时候摔倒在雪地里,跌破了腿那会,他也是这样。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个子刚刚到傅允胸口,但是也不小了,还要老师帮我做这些事情。
我把手绢从傅允手里拿过来自己擦,没来得及浸湿绢布的泪滑到我手心,圆圆的,硌硌的。
我打开手心一看,是两颗圆润光泽的珍珠。
—06—【上】
“臣等有一东海贡礼献给皇上,愿皇上圣体康泰,福泽万年。”大理寺卿跪在养心殿内,太监总管高显使了个眼色,内侍上前打开贡礼盒盖,里面竟是用金线粗绳捆着的一条鱼尾金光闪闪的人鱼。
人鱼头靠着木箱壁阖目昏睡,细密的睫毛安垂,唇色胜比胭脂,肌肤如脂如玉,乌黑如瀑的长发蔽体大半,环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支金钗,与那金色的鱼尾相映衬,风韵流转,旖旎如画,怕是京中贵女也无几能胜其。
前些日子大理寺送进来一个刺客,大理寺卿亲审,未曾审出结果,关押慎待复核。不料未到提审日,狱卒就惊恐万状地来报,那刺客并非凡人,在狱中哀戚呻吟求水不得,以头抢地,满牢血色,下半身乍然生出鱼尾,从此气息奄奄,再无哼声。
在内陆,人鱼多为传说,鲜见真物,那半妖半神的不老之身堪比灵丹妙药,仅一小小鳞片都在民间有市无价。大理寺卿当即赶下牢房,提出那人鱼用水养着,生生抢回半口气,然后命人梳洗干净,送入宫中。
高公公见马嘉祺神色稍露不解,凑在龙袍耳畔低语:“陛下,奴才听闻,与这东海人鱼交合,有医愈百病、内息大增之奇效。陛下的失忆症未愈,不若先留下试试,权当做个赏玩。”
马嘉祺自东海归朝后,那半年内的记忆如白纸一般清空,他记不得与什么人相处过,在哪里度过了这段时光,自己又是怎么从四皇子的杀手中捡回一条性命。太医院上下查遍医书,用药半年,未见效果。
“嗯。”马嘉祺没有抬头,喉结微动,便当是应了。
丁程鑫在水中睁开眼睛,浓郁的花香更先一步扑鼻而来,他在氤氲雾气之中看见水面铺满了玫瑰花瓣,四周是绯色的纱帘。他微微摆动鱼尾,伺候在他身后梳头的宫女惊了一跳,站起身行礼,声音微抖。
“小公子醒了,陛下晚上会过来,让奴婢先伺候您梳洗。奴婢贱名泽珠,小公子可以随意使唤。”
丁程鑫这才想起来,他那日眼睁睁看着马嘉祺的马车远去,他想去追,刚刚站起身便颈后一痛,再醒来就是四面环水的铁牢。
“嘉祺?”他叫,牢里响起空荡荡的回声,回答他的还是他自己。
“马嘉祺!”他又叫。
“大胆刺客,竟敢直呼圣上名讳,还要不要脑袋了!”上方的狱卒踢了一脚狱门,铁哐当哐当响,丁程鑫吓得一抖,肚子倒先疼起来。
他想应该是饿的。
后来有人把他从黑黢黢的地下拉到亮堂堂的石阶上,台子上面坐的人问他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为什么要行刺皇帝。
“谁是皇帝?”
丁程鑫糊涂,大板子打在他背上,他肚子又开始疼,拉出去拉进来几回才搞明白,哦,原来嘉祺是皇帝。
可是嘉祺是他在东海捡起来的人,怎么会就成了皇帝呢?就算嘉祺是皇帝,也不会说不认识自己,放任他在这吃人骨头的地方受罪。
他大喊,我是来找他的,你让我见见他,他肯定认识我。堂上人笑了:“陛下怎会识得你?圣上金口玉言,说了他不认识你。”
丁程鑫跌回地上,安静下来。
原来马嘉祺不记得他了。
不记得,比不爱了,更要可怕。马嘉祺找回了自己,却把他从记忆里丢掉了,把他们在东海的烂漫时光丢掉了,把所有的情和爱一并丢掉了。
而马嘉祺不会觉得痛。
丁程鑫不相信,他想,怎么会呢,他还记得马嘉祺呼吸的频率,记得马嘉祺指腹的温度,记得被占据的满足和被拥抱的幸福,马嘉祺的手指撩过他的长发,在小人鱼耳畔许下承诺,说他爱他,让他放心,他哪里也不会去,就海边陪他过上一辈子。
后来的事情他便记不清了,身子被那群一会儿横眉冷对一会儿又堆笑满脸的人折腾来折腾去,浑浑噩噩中就被送进了宫里。来的路上,他听见有人说,他的身体兴许可以治愈皇帝的失忆症。
回过神来,丁程鑫在浴桶中生出双腿,转过身,看见宫女跪在地上发抖,想去扶她。
“你怕什么?我不用你帮我,我自己会洗,你一个小姑娘家,做你自个儿喜欢的事情去。”
泽珠被他说出来的话吓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这是规矩,小公子莫要折煞奴婢了。”
丁程鑫看她要哭了,慌张地说对不起,想去拿浴桶边的绸巾给她擦眼泪。泽珠更是慌,求他若有不满,要打要骂都可以,不要做这种逾矩的事情。
“使不得,小公子,这使不得的。”
丁程鑫怕她真的哭出来,不敢动了,任由泽珠把他的长发一缕一缕擦干,擦掉身上的水珠,拿了麻绳来捆他的手,然后让他躺在锦被之上。
“为什么要这样弄?”
“你们皇上的失忆症是真的吗?”
“他有说过他不认识我吗?”
“小公子,奴婢不敢揣摩圣意。”泽珠声音抖得愈发,不知道是在害怕人鱼如画本上那般会突起杀意,还是在害怕一个不慎,惹了宫墙之内的龙颜盛怒。
丁程鑫想,好吧,那我亲自去问他。
他叹了一口气,赔礼慰藉道:“对不起,我不懂你们人类的规矩,刚刚吓到你了。但是以后不要跪我了,我不习惯。”
—TBC—
连段发不出来,所以06割开一半发了。
—03—
“好一个忠心耿耿,好一个日月可鉴!这就是你们小心侍奉的结果?!呵,这东宫里难道还有比太子更重要的,让你们一个一个连主子安危都不放在心上?你们眼底还有没有太子,有没有朕?!”
我恍惚中听见似若父皇的声音,但这声音太沉太冷,如秋冬肃杀的寒风,字字凌冽,根本不像我认识的父皇。脑中昏沉慢慢散去,我浑然睁开眼睛,眼见宫人乌压压跪了满地,父皇坐在榻边,气氛肃杀,满宫沉抑。
我皱着眉从榻上支起无力的身体,自小服侍我的泽珠姑姑忙过来扶我,在...
我皱着眉从榻上支起无力的身体,自小服侍我的泽珠姑姑忙过来扶我,在我身后垫了一个软枕,然后把我身上的锦被向上拉了拉。
“子忻,感觉怎么样,可还难受?”父皇见我转醒,神色骤然软了下来,坐近柔声唤我的字。
我才想起来,我因为贪玩,失足跌进了雍华宫主殿前的莲花池。
胸腔中实在难受,我的脑仁泛着落水后初醒的疼,又不忍心晾着满宫替我受过的宫人和为我急红了眼睛的父皇,我垂下头,轻轻拽拽那龙纹袖口。
“儿臣无事,父皇莫要生气,也不要迁怒他们了。”
父皇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手背,起身离了宫。
“东宫所有宫人罚俸半年,雍华宫侍卫玩忽职守,无力护主,杖责五十,打发出去,不用在宫里当差了。”
我听见他站在殿门外和高公公说。
“姑姑,我……”我不知道父皇为什么猜到是我贪玩违了宫规,还要去责罚宫人,侧身抬眼求助泽珠姑姑。
她坐在床边,宽慰地喂了一口糖糕到我嘴里,化开先前药的苦:“小殿下怎么这么不小心,奴婢去太傅那儿替您送一趟节礼,您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陛下发了好大的火,还好小殿下您醒得及时,不然奴婢以为,陛下会把整个东宫上下都发去服苦役。”
我咀嚼着糖糕,心存内疚:“可是我并没有大碍……”
“皇上膝下就您一个,这是心疼您,在意您。您是不知道,皇上在御书房听到您失足落水,丢下丞相大人和中书令大人便往东宫赶,险些跑掉了鞋。”
我没见过父皇张皇失态的模样,听泽珠姑姑这么说,我知道自己确实闯了大乱子,安静地缩回被子里。
原来父皇比我想象中还要在意我。
—04—
“喂,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丁程鑫正坐在沙滩上用树枝写字玩,背后一疼,一幅画像递到他面前。一伙黑衣蒙面的大汉在他身后零零散散地站着,腰间挂着兵器,为首的脸上一道疤斜过左眼,煞气逼人。
画像上男子的眉目与马嘉祺并无两样。
小人鱼的手攥紧了树枝,他胸膛里打起鼓,茫然地摇摇头:“不曾见过。”
黑衣莽汉见他模样小,说的不像假话,无趣地转身走了。
“请问,你们要找这个人做什么?他是犯了什么事吗?”丁程鑫眨着眼睛,好奇地追问。
“这人是朝廷钦犯,人人得见而杀之,头颅值十万两银子。怎么,小朋友,你也对四皇子的赏金感兴趣?”
丁程鑫怯生生地垂下头,摇摇脑袋,似乎被那些个蒙面大汉的话吓着了,坐在沙滩上继续玩他的写字游戏。
“……你不知道他表兄弟跪地求饶的模样,有多可笑,朝廷命官又如何,还不是被我送去见了阎王。”那些黑衣大汉聊着走远了,声音飘进小人鱼敏锐的耳朵里,那为首的轻蔑大笑起来,刺耳又恶心。
“嘁,有四皇子在,他那些旧部还有几日可嘚瑟?”
“走,我们去那边找找。”其中一个背着刀的大汉指向远处的小木屋。
丁程鑫猛地扭过头,见一群人向那里走去,他眼底慢慢亮起蔚蓝色的光,漆黑的瞳孔转变成宝石般通透的晶蓝色。浪潮打在他的手边,海水渐渐涨起来,没过那白皙修长的双腿。
滔天巨浪悄无声息地翻起,在金色鱼尾摆动下如龙卷风随势而动,围绕着那群人,在这一小片沙滩上勾出圆形的结界,海浪倾覆,兵刃落地与叫骂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
剪个蜡的功夫,海潮褪去,海滩上除了丁程鑫,空无一人。想到那些人会记忆全失地出现在对岸海岛上,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伤不了他的嘉祺,他瞳孔的蓝如退潮的海浪散去,小人鱼手掀起一点流沙在指腹摩挲,随风散在空气里,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腰间忽环上温热的体温,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马嘉祺放下毛笔,牵住小人鱼的手,眼底是掩不住的宠溺:“不是说想去赶海,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不想去了。”丁程鑫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声音糯糯黏黏的撒娇,小指勾着马嘉祺的手指,“你以后去镇子上,带着我好不好?”
“好啊。”马嘉祺不假思索地应了,“这几日我学做了糖糕,方才出炉的我尝着口味尚可,现在还热乎,我去给你拿一块?”
马嘉祺侧脸,呼吸的温度打在小人鱼耳畔,声音如风绕耳,好不温柔。
丁程鑫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嗯。”他笑着应了,侧脸凑上去碰碰马嘉祺的唇。
丁程鑫站在檐下,盯着医馆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悬壶济世”四个字看了许久。
他开始陪着马嘉祺去镇子上,不少与马嘉祺熟识的老公公老婆婆都打趣,原来小马家里还有个这么俊俏的弟弟,父母生得真好,是许多人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彼时丁程鑫手指悄悄伸进马嘉祺的衣袖挠他的掌心,眼睛扫过男人侧颈并不明显的红痕,嘴角溢起揶揄的笑。
“哥哥。”
马嘉祺太阳穴一跳,向上拉了拉衣领,耳后根热起来:“在外面莫要胡叫。”
丁程鑫虽然来镇子上有段日子了,但还没有来过这个地方,里面人来人往,不少人提着纸包,与他初救回马嘉祺时熬药的纸包一样。他正看得出神,手心一暖,马嘉祺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那草药味浓郁的堂里走。
“下一个就到我们了,快些进来吧。”
丁程鑫这些日子总觉得有些提不起精神。他昨日站在渔船上收网,眼前突然晃出一片紫金,他一个没站稳,便被渔网的重量拉扯着跌下海,一身湿漉漉的回了屋子。不仅如此,他吃饭也没有什么胃口,兴许是东海七月天气燥热,他又不曾在岸上生活过,本是好辛辣口重的人,如今马嘉祺挑了最清淡的法子去做,他还是觉得油腻,连往日最爱的排骨汤也喝不下半碗。
中药味苦涩的气味直往丁程鑫鼻子里冲,他胃里又翻滚起来,眉心不觉皱起。马嘉祺站在丁程鑫身后,看不见他难受的表情,手搭在小人鱼肩膀上让他坐下,与木桌前胡子灰白的老郎中微微示意。
老郎中搭了片刻脉,如珠走盘的脉象时有时无,他抬头古怪地看了丁程鑫一眼,又一次搭上。
“对不起。”丁程鑫却等不及老郎中诊出个所以然,他咽下几回翻滚上来的恶心,各种草木气味混杂在一起的中成药味如山岭压着他呼吸,让他再也忍不住干呕的冲动,抽手捂住嘴巴,冲出医馆正堂,在旁边少人的巷子里把早餐全部呕了出来。
马嘉祺急忙放下碎银追出去。
“阿程,你怎么样?”他没想到丁程鑫对中成药的味道也会这样敏感,心疼得不行,轻轻抚着小人鱼的背,取下水囊给他漱口。
丁程鑫腹中空空,他呕得厉害,现在又有点头晕:“我今日不想诊了。”
“好,那我们改日再说。”马嘉祺无条件依他,丁程鑫这段日子胃口不好,原先肉嘟嘟的脸颊都瘦了好多,他只瞧着都心里酸涩,“我记得之前你喜欢有个小酒馆的菜肴,我带你去试试要不要。”
丁程鑫点点头。
他们去得迟,一楼早坐满了人,马嘉祺见丁程鑫胃里难受,不习惯人多,便在二楼找了个雅间。
“嘉祺,能不能让他们……在糖醋排骨里多放一点醋啊?”点完单,丁程鑫乍然想到了什么,舔了舔嘴唇道。
马嘉祺站起身:“我去和店家说。”
他推开门出去,正要下楼,楼梯口迎面上来一群腰间佩剑的男子,他们本聊着,感觉到有人要下楼,自觉避让开来,为马嘉祺礼让出一条小道。
“殿下!?”其中一人扫过马嘉祺的侧脸,压声惊呼,“殿下,小的们终于找到您了!”
马嘉祺心中念着糖醋排骨的事情,没觉察有人在叫他,手腕一紧,就被人拉上台阶,进了另外一个雅间,一群气质不凡的佩剑士人齐齐整整跪在他面前。
“拜见殿下!”
马嘉祺向后退了一步,如堕云雾中:“你们是何人,为何行此大礼?”
“太子殿下,皇上驾崩,京中大乱,您要速速回去主持大局啊!”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认错人了。”不懂这等宫城秘事与自己何关,也不懂这群人为何要用这么尊贵的称呼来唤自己,马嘉祺转身推门就走。
“就是他,楼上那个,抓住他!”马嘉祺出门没走两步,听见酒楼下一声呵斥。一柄尖刀迎面而来,他仰面后退闪躲,身后雅间里齐刷刷兵刃出鞘的声音。
“有人行刺,保护殿下!”
丁程鑫等不回马嘉祺,推开门便看见外面乱作一团,隔壁雅间一群黑衣蒙面的莽汉与锦衣剑客缠斗在一起,他找到混在其中的马嘉祺。马嘉祺急着要带丁程鑫离开着是非之地,抬手以掌击退两个扑上来的蒙面客,便向小人鱼而来。
丁程鑫眼睁睁看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刀伸到马嘉祺身后,他借茶壶里的水一泼,蔚蓝色的灵光萦绕着茶水束在那人手腕,控得那人身形不稳。刀失去方向插在木柱,他侧身,抬腿狠狠一踹踢上马嘉祺腰窝。
“嘉祺!”丁程鑫惊呼。
玄青色的影子撞断木栏,垂直栽下二楼摔进楼下的酒桌里,后脑勺重重地磕在木桌上,桌子横断劈开,残羹酒盏凌乱散了一地。
楼下的剑客率先围上马嘉祺,把昏迷的人裹上披风带出酒楼,塞进路边停着的马车。
“吁——”
丁程鑫奔下酒楼,四处环顾,已不见马车影。
马嘉祺被他们带走了。
火舌烧及指尖,丁程鑫吃痛,手一松。
灯笼纸肆无忌惮地借着海风烧起来。
丁程鑫方才推开门,马嘉祺刚刚换了灯笼纸的灯笼还在檐下晃动。他拿出火折子,像马嘉祺每一天傍晚等他归家那样去点蜡烛,点了几次没点上,反而烫了手,烧着了灯笼纸。
翻手引了海水灭火,小人鱼抱膝坐在小木屋的门口发呆。看了十八年都不觉得厌烦的海岸线,此刻在他眼里是那么的荒凉冷清,盛夏湿热的海风吹在小人鱼的脸颊上,他眼睛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马嘉祺那日被人带走后,他回小木屋睁着眼睛躺了一夜,把屋顶的每一块木头的纹路都快要理清楚。
理智告诉小人鱼,终有这么一日的,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马嘉祺想不起来过去,会有人替他想起来;马嘉祺不愿抛下自己而走,会有人让他心甘情愿地走。
但是丁程鑫舍不得马嘉祺,他在木屋里一个人劈柴,煮水,热饭,哪哪儿都能看见马嘉祺的影子。那字迹刚劲的账本,那叠得齐整的衣衫,那批注好每一处丁程鑫看不懂地方的画本,还有已经枯败但丁程鑫迟迟不肯丢掉的那枝红莲。
“嘉祺,嘉祺。”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抱紧膝盖默默地念,把这两个字翻过来倒过去,碾碎了吞下肚,再从眼角流下苦涩的相思。
他爱他,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放了他走,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一切。
丁程鑫记得,马嘉祺说过,他隐约的记忆里,他的家在京都。
那就趁着这双腿还在,去找他。
半个月后。
朝明殿上,身穿明黄色四爪蟒袍的男子从帘后踱步而上皇座,剑眉高挑,眸色如霜,面对满朝百官,高举龙纹诏书。
在看清来人面容后,满堂文武瞠目结舌,议论蜂起。
“不是传闻太子殿下病逝了,怎会突然出现于此?”
“四皇子为何不见人影?”
“我听说,半年前太子殿下替先皇出访东夷,并未归朝,四皇子眨眼便得了势,怕不是其中另有隐情。”
高台之上的男人清了清嗓子,一双凤目不怒自威,凌厉的眼神扫过整个朝明殿,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皇四子趁先皇病重卧榻,本宫微服出访,派府兵暗杀本宫,妄图谋权篡位,祸乱朝纲,其罪罄竹难书,已被本宫诛杀。如今京中帮凶作乱的六王皆已伏法,先皇立储遗诏在此,众位大人,可有疑议?”
短暂的寂静之后,吏部尚书傅允出列跪拜:“臣无疑议。”
距离皇座最近的几位老臣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也跟着跪下叩首:“臣等无疑议。”
朝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殿内群臣齐跪,声如雷鸣:“臣等无疑议。”
马嘉祺微微抬起下巴,眼底深邃的阴翳慢慢淡去,刀削般的薄嘴扬起笑意。
“众卿平身。”
“请问,您知道京都怎么走吗?”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走走,别打扰我做生意。”摊主嫌弃地看了少年一眼,挥挥手让他离自己的摊子远点。京都圣地,天子脚下,满街随处可见名门望族,怎么能被这种衣不蔽体的小叫花子扰了生意,更何况身在京都问京都,他看起来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丁程鑫拉了拉肩膀上破得快要滑落出锁骨的棉布衣,捂住小腹慢慢地坐在街边的台阶上,沮丧地垂下眸子。腹中的不安稳抵不过腿根疼痛难忍,他赶紧拿下腰间从头到脚看起来唯一值钱的牛皮水囊,珍惜地喝了一小口,其余清水全部洒在了双腿上。
他从东海一路走到了京都。
丁程鑫这双腿是父王的恩赐,本就不能离海太远,每日走得猛了些,大腿根便会生出金色的鱼鳞片,如有无数把刀子在他细嫩的皮肤上剐,疼得钻心。他的小腹偶尔也会隐隐的痛,胃里一股一股涌起酸意,天性最爱吃鱼的他一闻到鱼腥味便会犯恶心,趴在路边呕个不停,吃什么都难以下咽。丁程鑫自以为是不适应内陆的气候与食物,不然他每天吃得那么少,小肚子怎会反而微微鼓了起来。
他不在乎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爱那个人,就一定要找到他。小人鱼下定决心,便真的离了海,离了生他养他的故乡,一步一步走进他陌生的世界。
丁程鑫已记不清楚多少次被人类骗走了盘缠,马嘉祺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在他手里,没过多久就见了底。他离了海,施不出太多法力,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只能从海鲜市集的垃圾堆里,扒拉出一些勉强还能充饥的鱼骨。海的小王子整整十八年都没有尝过鱼骨的味道,没有见鄙夷轻蔑的眼光,没有挨过劈头盖脸的骂,没有被人举着木棍追着打,在人间,他都尝到了。
再后来,他变得闻不得鱼腥味,就靠路边的野果子维持体力。唯一一双布鞋被路上的石子磨破了底,他用一布袋果子,求一个善心的老婆婆帮他重新缝了个底。
“孩子,你这么辛苦,是要去哪里呀?”老婆婆一边缝一边问他。
“我要去京都。”
“京都,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啊,你这么小,去那里做什么。”老婆婆叹了口气。
“我去找我喜欢的人。”想到那个人,丁程鑫疲惫的眼睛慢慢闪出光芒。
我喜欢的人在那里,那里就一定是个好地方。
受到水的滋养,小人鱼腿上的疼痛一点一点消了,他回过神来抬头四望,听见一声“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寺院的门口。
一个身穿玄青色云纹蜀锦的男人被一众小厮围着出来,正要登上马车。
丁程鑫的呼吸顷刻间缓了。
那眉峰的形状,那鼻梁的高度,那唇瓣的淡色,这一路上都在他的心底刻画了无数遍,成为难以抹去的痕。
他找到了。
他的成人礼,他的心上人,他的情窦初开,他太多太多的第一次。
他不会认错那张脸。
丁程鑫忙乱地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灰,顾不得小腹间的隐痛便欣喜欲狂地向那寺口的马车奔去,一句“嘉祺!”刚刚喊出口,就被人从身后用布捂住了嘴,腰后顶上一柄闪着寒光的刀。
小人鱼的双手被人发了狠劲拧在身后,膝盖处传来被敲击的剧痛,紧接着他就跪倒在地,摔了满手满脸的灰。
“主上,那个刺客说,他认识您。”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压在窗框,显然是目睹了这一场意外。他冷若深秋的丹凤眼垂下,眼神轻飘飘地扫过被御前侍卫押跪在马车前面的人。
看年岁,竟是个少年。
那少年很瘦,九月初秋还是一身破破烂烂的麻布衣,下摆都是如乞丐般参差不齐撕碎开的线头,不知道是在地上拖了太久,还是行走时被什么勾住扯坏的,如今只能勉勉强强遮蔽住大腿根。跪在地上的一双腿沾着斑驳的泥点,脏兮兮的好像淌过泥地,脚上一双布鞋也快踩掉了底,分不出颜色。
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年毫无惧色地抬起头直视他,那张脸蛋上抹了灰,眼睛却明若星辰,漂亮得不可方物。马嘉祺看见他上挑的眼尾微微染红,里面写满了难以名状的欢欣与激动。
怕又是邻国的细作,在为辨出他的微服出访而沾沾自喜。
“朕不认识他。”手指松开,冷淡的面容消失在帘后,君王杀伐寒冽的话语隔着帘子传出,“移送大理寺审审吧,没什么用就杀了,不用回禀。”
*玄幻狗血古风/宫廷/生子/失忆/高虐/HE
我的认知里是HE。
他用一个十八岁,在岸上走完了一生。
—01—
我是这宫里唯一的孩子。
我自幼体质特殊,喜寒怕热,太傅说,我三岁前未曾迈出东宫半步,因为在白日阳光下处久了,我便会口舌干燥,皮肤红灼。太医诊不出缘由,故平日里在东宫中廊间行走,我都有宫女姐姐为我撑伞遮阳,唯恐我伤到一二。
我生下来便是东周的太子,我的父亲姓马,名嘉祺,是整个东......
我生下来便是东周的太子,我的父亲姓马,名嘉祺,是整个东周最尊贵的人。
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据说太傅傅允是现在宫里唯一接触过我母亲的人,父皇也要敬重他三分,可当我问道,老师只是讳莫如深地叮嘱——“皇后娘娘因病早逝,殿下莫要在陛下面前提及。”
于是我也不敢再多问。
说起我的父皇,他一年来东宫的次数不多,儿时的我见不着他,便会偷偷藏在柱子后面听宫人的三言两语,想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形容。
他们口中的父皇是一个冷酷薄情的君主,倘若有人惹了圣上不快,便是触了雷霆万钧,一颦一动都能叫再沉稳的人如惊弓之鸟,失了胆,没了骨,叩拜圣座之下,求上位者施舍一口气残生。
可是我不这么觉得。
从记事起,我对他的全部印象,便是那明黄龙纹的长袍,笑意温柔的眸光,还有一双骨节分明抱在我腰侧的大手。再大了些,有入口即化的桂花糖糕,永远赢不了对面的黑白棋盘,还有背不出书时手指关节落在额间的轻敲。
我很少见到他动怒。
这世间没有人面对九五之尊时能不心生畏怯,我多少是有些怕他的,但与太傅教习的“先君臣,后父子”不同。我总觉得,我们的关系里,君臣之礼少些,父子之纽更多。
父皇每年二月都要去一趟东海,我听老师说,那是一片辽阔无垠的碧蓝水域,是与京都繁华完全不一样的好风景。我寻了机缘,与父皇说我也想去,但他鲜有地拒绝了我。
他蹲下来揉揉我的脑袋,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等你再大些。”
—02—
一张美艳的面容从波光粼粼的海面探出,长发在晨曦中甩出完美的弧,飞溅起的水滴反射出阳光七彩的色,像极了散落在他周身的钻石。他稚子般纯粹明亮的眼睛望向海岸线,发出一声欢喜的笑,俯下身向沙滩而来。海水波涌,流光暗溢,碧蓝的海平面下,是一条柔软而美丽的金色鱼尾。
他游到搁浅处停了身,身体慢慢展露在海平面之上,一头金发变成了人类的乌黑,平滑小腹肚脐下金光闪闪的鱼鳞,也随着出水悄然褪去。
鱼尾在阳光下化成了一双比例绝伦的长腿。
他是海的小儿子,刚刚年满十八。成人礼上,没有见过陆上世界的他,向王上求得一次上岸的机会,还有一双人类见了都会痴目称绝的玉腿。
丁程鑫站在沙滩上,伸出手,好奇地摸了摸自己那匀称修长的人类双腿。他试着伸脚走了两步,感到这陌生的触觉新鲜有趣,不觉沿着海岸线一直向礁石滩走下去,感受脚底与细沙亲吻的柔软触感,在无人沙滩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确定了双腿的存在和用处,他用手掩在眼睛上遮蔽刺眼的骄阳,四下看了看,忽然发现不远处的礁石旁,正昏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衣衫齐整,额上挂着血,看起来是个人类。
丁程鑫刚想迈步过去看看,又想起来父王的叮嘱——上了岸,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要留心人类。
父王说过,万万不可被人类发现他是人鱼的秘辛。人类天性伪善残暴,厌恶人鱼又惧怕人鱼,会用缠人的渔网捆住他的身体,用锋利的鱼叉刺穿他的鱼尾,然后把他当做登阶求赏的祭品,呈送给远在内陆的人类皇族。
可是,昏迷的人类,应该无力伤及自己吧。
丁程鑫站在原地踌躇不决,他分明看见那人后脑磕在礁石上流了好多的血,若再不搭救一下,那人早晚会被海边的凶鹰吃了内脏。
小人鱼终究还是不忍心见死不救,跑过去把那人从沙滩上扶起来,背靠礁石,指尖在呼吸起伏几乎殆尽的胸口点了几下,浅蓝色的灵力便把海水尽数从他的口鼻引出。
“喂,你怎么了?你醒醒!”小人鱼连唤了好几声,那人都没有声音,双目紧闭,嘴唇发白,呼吸极浅。
丁程鑫抿了抿嘴,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把这个人丢在这里,涨潮时他必死无疑。可是丁程鑫刚刚上岸,也不敢去人类的镇子上寻人来帮忙,恐暴露了身份。
小人鱼小心翼翼地撩开人类被海水黏在脸上的散发,端详起他的面容。他一身没有花色的灰蓝棉布衣,玄色发带松松垮垮地束着一缕发,凌乱地粘在脖颈间,模样倒是生得周正,睫毛又细又长,安静地垂着,看起来并不像是凶恶之辈。
人类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丁程鑫想,那就小小帮他一下好了。
小人鱼背起湿透了的男人,向父王特意为他在沙滩边立起的小木屋走去。他还不太熟悉这双腿行走的感觉,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险些站不稳摔上一跤。
晨光熹微,丁程鑫撑着下巴坐在灶台边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小人鱼冲护送他上岸未走远的海侍大人撒娇,寻了借口,求他们帮忙配来了一些疗愈失血之症的草药。他对着喷出热气的壶嘴嘟嘟嘴,腹诽人类可真是娇贵啊,生病了一定要喝草药熬成的汤才能痊愈,不像人鱼,在海水里游一会儿便好了。
小人鱼端着熬好的药走进卧房,昏睡了两日的男人正痴愣坐在榻上,对着空气发呆。听闻响动,他眼神空洞而陌生地看向他。
“你醒了?”丁程鑫忙把药碗搁在案上,惊喜地快步走上去。
“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你晕倒在沙滩上,快要死了,才把你救回来的,不是要打劫你。”
那男人喉结微动,点点头,兴许是看在少年容貌姣丽惊艳,实在不像存了坏心的人,轻轻地应了一声“谢谢”,好像听明白了丁程鑫在说什么,又好像没听明白。
“那……那先喝药吧,我早上熬的,已经不烫了。”丁程鑫没想到他醒过来会是这种反应,试探地把药碗递过去,他竟乖觉地接过,也不问是什么,安静地一口一口喝了。
小人鱼睁大了眼睛,这药他熬的时候守在旁边,闻到气味都难以想象其中苦涩,男人却眉心不皱一下地喝完了。他接过空碗,忍不住发问:“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被抛在海滩上?”
男人垂下眸子,神情有些局促:“我……我不记得了。”
“啊?”丁程鑫一愣。
“我睁开眼睛,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我是谁,从何处来,要去何处。你……是我记忆里现存的唯一一个人。”他转过身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海风一般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听又疏离落寞。
“你连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抿了抿嘴,伸出手,在丁程鑫的手心慢慢地写了三个字,把小人鱼挠得痒痒的,又不好意思躲。
“我叫马嘉祺。”
人类的体温落在人鱼手上,总是高出那么一点点,丁程鑫在男人写完字后被烫到似的抽回手,又觉得自己反应过甚,闪躲着眼神站起身,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转身去柜子里找东西。
“你看看这个你认不认识,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丁程鑫递上一个刻纹细腻典雅的翠绿玉坠,上面四爪的蟒栩栩如生,金色流苏底坠着翠珠,摸起来冰冰凉凉的。不过小人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致漂亮的石头,更不懂这东西对人类的意义,在他看来,这东西与海边的石子几乎无异。
马嘉祺翻看了一番,递还给丁程鑫,摇摇头:“我不认识。”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你要去找你的家人吗?还是等人来找你?”
“我不知道,我……”马嘉祺茫然而痛苦地扶住头,大脑混沌若盘古开天地之初,他忍不住抬手去捶,吓得丁程鑫扔了碗便上去抱住他的头护在怀里,不让马嘉祺一觉醒来人生空白的苦楚,再添之于皮肉之上。
“别急,你别着急,我不会赶你走的。你就在我这里养一养,等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走不迟,好不好?”
海边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尤其是当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这一日连着一日的光阴便结成了线,一眨眼日头就从海岸线上升起来,转眼又不留恋地落下去。
暮色渐晚,他赤脚踩在沙滩上,沿着海岸线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远处檐下亮起一盏烛辉温暖的明灯,玄青色的棉麻长袍立在门边,正往灯笼里添上一支烛,长发与衣角被海风吹起,赫然成画。
马嘉祺在等他。
丁程鑫不觉加快了脚步,跑到屋门口已没了人,他嗅到空气中的肉香,直奔进厨房,从背后把灶台前的男人抱了个满怀:“好香啊,今天是真的有炖排骨吃吗?”
他昨日无意中提了一嘴,没想到马嘉祺就记下了。
马嘉祺淡淡笑了笑,放下盛饭的木勺,把丁程鑫的手腕拉离炉子:“嗯,别闹,小心烫。”
“太好了!”丁程鑫欢喜地跳起来,环住马嘉祺的脖子,在他侧脸落下一唇温软,“嘉祺最好了。”
马嘉祺身体一紧,不等他筹措好语言,少年便又窜了出去,蹲在桌旁去瞧他竹篮里今日带回了什么好东西。马嘉祺失笑,把饭碗端上桌,转身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傻瓜,吃饭了。”
春风渐起,天气转暖,马嘉祺开始回忆起一些事情,他会与丁程鑫说,他眼前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模糊的画面,在一个被称作“京都”的地方,他见过灯会与大雪,红砖与黑瓦,金殿与庙堂,还有许许多多他看不清的面孔。
丁程鑫起初替马嘉祺欣喜无比,可听了几次,后来再听他说,便提不起兴致了。
习惯与依赖是一种可怕的毒,丁程鑫有的时候会坐在沙滩上看着海潮起伏失神,幻想如果有一天马嘉祺完完全全想起了过去,会是怎样。
他会离开离开这片偷走他记忆的海与沙滩,离开盛满两个人呼吸声的小木屋,离开丁程鑫的十八岁,离开小人鱼赤足上岸的短梦。
丁程鑫只能把冬末没有结局的邂逅,当做自己踏上岸后的成人礼,然后一个人迈进东海的春。
他甚至自私地不愿马嘉祺回忆起从前,他知道这不对,可是他想马嘉祺就这样陪在他的身边,他希望马嘉祺所有的回忆里都有自己。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马嘉祺带回来一捆兰草,一卷牛油纸包,一壶桃花酒,与他说这日是上巳节,本该祓除畔浴、洗濯去垢的日子。东海初春海风尚紧,海水冷冽,他们两个人在屋中泡了兰汤,饮了桃花酒,便也算是过节了。
“上巳节,为什么要喝桃花酒啊?”
马嘉祺垂下眸子笑笑,从炉上拿起暖好的桃花酒,给丁程鑫斟了满杯:“上巳节又称桃花节,你整日翻那些画本,我以为你知晓。”
提及画本,丁程鑫便想起马嘉祺不定的离期。他犯了小性子,把整个酒壶从男人手上夺走,独自捧着饮尽。马嘉祺欲言又止,眼看着赤霞一层一层烧遍少年的脸颊与耳根,衣衫染上花香与酒香,软在他怀里,任由着他把人儿抱进兰草香气浓郁的木桶。丁程鑫趴在浴桶边上,眼神迷离,慢慢地翻马嘉祺带回来的京都画本。
上巳节的那一页旁边写着: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丁程鑫看不懂上面写的这些句子,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马嘉祺的世界太远,远到他只要一不留神,马嘉祺便会悄然走远了。
眼泪不知不觉一滴一滴落下来,沾湿了书页。
“好好的,怎么哭了?”马嘉祺回房内取东西,出来隔门便听见丁程鑫低低的呜咽声。他慌张地推开门进去问发生了什么,放下手里的牛油纸包去捧人儿滚烫的脸,把烤暖的沐巾披在少年肩膀上,用巾角轻轻擦拭小人鱼金贵的泪滴。
“可是饮了太多身上难受?阿程,莫要瞒我。”
丁程鑫抽抽鼻子,往浴桶边挪了挪身,伸手圈住马嘉祺的脖子,闪着醉醺醺的眸光问:“是不是过了这节,你就要走了?”
马嘉祺心下了然,他俯下身体拆开油纸包,把一根微凉的花茎塞进丁程鑫手心。
是一蒂含苞待放的红莲。
丁程鑫看愣了。
“这些画本里有许多东海没有的草木,我见你看得入迷,才与你聊了回忆中东海没有的种种,以为你会觉得有趣,不是要走。”
在他隐痛的模糊画面里,京都并没有丁程鑫想象的那般好,他也不若现在自在快活。
“这枝莲,本是想今日哄你欢喜的,这下看来,是不够用了。”
马嘉祺的声音愈是温柔带笑,丁程鑫愈是觉得鼻酸,他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泪珠:“东海没有莲花,你这季节去哪里寻来的?花了很多银子是不是?”
马嘉祺云淡风轻地略过:“没有,我用那玉坠换的。”
“可是,可是那个东西是你的……你还要……唔……”
马嘉祺拥住丁程鑫的腰,把满身兰草馥郁的人儿嵌进自己怀里,含住他初成年便尝及的苦楚,用软语酿成蜜糖。
“你又怎知,我就那般想离开你?”
烛火摇曳,暖意骤升,呼吸渐重间,木桶倾倒,兰草香倾了遍地。重叠的人影跌进软榻,木榻吱吱的晃动声被海潮盖过,只有时不时一两声高了调子的声音夹杂哭腔,惊飞沙滩上觅食的海鸥。
海风、碧浪与飞欧作证,情愫便这样开了花。
又一日,丁程鑫见身旁的人沉睡,轻车熟路地掀开被子,悄悄推开屋门。
小人鱼把金贵的双腿浸进海水里,扶着礁石,慢慢让欢爱后乏力的身体潜下去。微凉的海水裹挟上来,金色的鱼尾骤然在海水里现出原形,在海水里自在地摆动。他借着月光,低头透过海水看见他下腹鱼鳞间一处微张的水红色小口,乳白色的浊液从那里飘散而出,在水里化成淡淡的烟。
海是他的归宿,但岸上有他爱的人。
一如既往地,丁程鑫腰间的酸痛感在海水灵力的疗愈下,一点一点消尽了。离开马嘉祺太久不好,他想着,转身向沙滩游去。
“阿程?”
一声熟悉的声音响在沙滩,丁程鑫身体一僵,善水的他竟失了平衡,感到浓重的窒息感。小人鱼绝望地想,他隐瞒已久的秘密见了光,他便要死了。
马嘉祺臂弯担着一件厚披风,他举着晃眼的火把站在沙滩上,看清水下的鱼尾后,眼底一片的不可置信:“你是……”
小人鱼欲盖弥彰地想用手臂遮盖下半身的鱼尾,可海水透蓝,根本掩不住鳞片金闪闪的光泽。他眼尾一瞬间红了,分明吓到的是怕他夜半受凉来寻的马嘉祺,他的鼻子却酸得快要掉眼泪,尾鳍有下没下地蹭着水底的沙,瘪下嘴巴偷偷打量马嘉祺的表情。
他会讨厌人鱼吗?他会想要杀掉我,或者把我绑起来,献给人类的皇族吗?
丁程鑫本可以就此转身潜下海面,头也不回地摆尾远游,带着他的秘辛与爱恋一同回到海底,继续做海的小王子,王上的宠儿。可是他盯着人类那双清清淡淡的丹凤眼许久,都没有寻见一丝厌恶。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地坦白:“嗯,我是人鱼。”
他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含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你想杀了我吗?”
马嘉祺走进海水里向丁程鑫走来,衣摆被浪潮打湿,他却全然不顾。深秋海水寒凉,马嘉祺用披肩裹住小人鱼露在海面上的身体,把他湿漉漉的长发撩到肩膀后面。
“怎么会。我只是惊讶,没有想到你会是人鱼。”
“阿程,我心悦你,与你是谁无关系。”
他拦腰抱起胡思乱想的小人鱼,月光洒在丁程鑫出水后修长的双腿上,未干的水滴顺着腿面滑落,莹莹闪光,人世间再寻不出第二双这样好看的腿。
丁程鑫心安地窝进披风温暖的包裹里,马嘉祺的体温透过厚棉传到他的身上,他抬头便能看见海上的明月。清晖笼罩着一对离家的恋人,他们相恋,海边便是他们的家。
小人鱼想,就这样吧,好好爱一场,一年也可作一世。
《莲华录》的篇幅在二十章左右。
“听说了吗,格兰芬多斯莱特林两位级长是恋爱关系”
*含私设勿上升
*破镜重圆
*不算什么文学
00.
那你呢?亲我的腿,吻我眼泪。
你他妈爱我凭什么说不爱,凭什么装不爱。
01.
凌晨两点半,马嘉祺正睡着,突然被巨大的敲门声惊醒。
门外站着的是他刚分手不到两个月的前男友,丁程鑫。
外面没下雨,可丁程鑫好像浑身都湿透了,拖着行李箱疲惫的垂头站在他面前。马嘉祺把人带进来,给他倒了水...
外面没下雨,可丁程鑫好像浑身都湿透了,拖着行李箱疲惫的垂头站在他面前。马嘉祺把人带进来,给他倒了水,拿了条干净毛巾。
丁程鑫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将衣服换下来,熟门熟路的摸进了浴室。马嘉祺愣在客厅,搞不明白现在这是什么情况,直到人丝毫不避讳的站在他面前,马嘉祺才想起去衣柜翻找自己干净的衣服。
丁程鑫的大行李箱里装的东西很奇怪,甚至有吹风机,而衣服裤子却只有那么几件。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马嘉祺颇有些不可思议,“我们分手了。”你提的。
“要你说。”
丁程鑫走进卧室去找被子,而后枕着沙发靠垫在客厅睡着了。而马嘉祺一夜无眠,第二天顶着俩黑眼圈去上班。
早饭丁程鑫一般都不吃,但马嘉祺要是做了他也会跟着糊弄两口。厨房的锅里还留着蛋花汤,桌上放着油条,丁程鑫睡醒后随意吃了些,收拾好碗筷后便出门了。
丁程鑫大学主修的是美术,毕业后也在公司里当过设计,可无论如何都不满意,索性辞职后到少年宫教小孩子们画画,毕竟小朋友的心灵总是最让人感到纯净。
他今天还有课,昨天下了火车就直奔马嘉祺家,路上打不到车他就只好走了过去。开门看见马嘉祺的那一瞬间,往年被惯出来的那点小娇气好像都跑了出来,逼得他只想往人怀里钻。
可当初不管出于什么,都是他先提的“算了吧”。
其实马嘉祺这几年做的不错,面积也不小,丁程鑫安静坐在进门口后专门布置出的“接客区”。他不看牙所以没坐座位,而是靠着门面的玻璃坐在了小台子上。
马嘉祺大概一点多才从里面出来,丁程鑫埋在腿上睡了一小觉,直到被人叫醒带去了办公室。
“什么时候到的?给我送饭?”
丁程鑫趴在桌子上困困的“嗯”了一声,可能是觉得渴了,又坐起来舔舔嘴唇,就着马嘉祺的杯子喝了几口水。
马嘉祺嚼着米饭,假装看不到。
下午的时候丁程鑫就跑了,马嘉祺靠在椅背上养神,感觉坐在对面的人站起身走到了自己身边,而后俯身亲了亲他的嘴。
等门关上后马嘉祺才缓缓睁眼,望着对面空空的椅子发呆。
他和丁程鑫在一起快十年了,说起来挺玄幻的,可就是十七八的年纪,俩人碰上就不行了,怎么着也要在一起。
直到今天他都不能说一句对丁程鑫没感觉了,事实证明何止是“有感觉”,昨天晚上丁程鑫从浴室出来站在他面前,俩人两个月没见,那一刻他差点就疯了。
可当初“喊停”的人不是他,现在找上门来借住的也不是他,趁人“睡觉”偷亲的还不是他。
他也想问问丁程鑫到底要干嘛。
02.
丁程鑫没在客厅睡几天就跑卧室里去了,原因也没什么,就是马嘉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
一开始还拘着,规规矩矩睡觉,可后来就不行了。腿是一定要搭的,抱是一定要讨的,马嘉祺把人推开,认认真真和他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丁程鑫把脸埋在被子里没吭声,马嘉祺狠狠心也背对着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准备去上班时,才看见丁程鑫有些红肿的眼眶,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揉的,总之埋在被子里一副乖相,看的人好不心疼。
马嘉祺凑近轻轻揉了揉,末了还是在眼尾处亲了一下。
以前他也天天去送饭,因为马嘉祺的工作好像总是要更忙一些,他赶过去时还是在靠近门口的小台子上蹲坐着,但没想到马嘉祺从外面进来了。
“马医生,你朋友啊?”
马嘉祺点点头,而后拉着人去到了二楼办公室。
“我不知道你今天也要来。”
丁程鑫垂眼看了看饭盒,“哦。那昨天是我碰巧。”
“你是不是特烦我来你工作的地方啊?”
丁程鑫这样一问,马嘉祺听到后也愣了愣,但说实话这个还真没有。
“没。你来挺好的。”
丁程鑫提着饭盒走了,马嘉祺站在窗户边看人沿着路边越走越远,脑海里浮现的是今早丁程鑫红红的眼眶。他也烦,他烦的是现在两人这样的关系,被人来回拉扯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晚上下班回去,家里黑漆漆的一片,马嘉祺心里一惊以为丁程鑫走了,可走到卧室才发现床上有一个小鼓包。
丁程鑫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等人走到床边时主动攀上去,腿缠在马嘉祺的腰上将自己挂了上去。
“干什么?”
马嘉祺也没注意到,他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低哑。
丁程鑫这样挂着也没个着落点,没过一会儿就有点吃力了,使劲往上蹭想被人托住。马嘉祺哪受得了他这样蹭,转了个身把人抵在墙面上,让丁程鑫背部紧贴着墙支撑。
“到底要……”
丁程鑫吻了过来。
太熟了,真的太熟了。在一起这么多年,马嘉祺几乎是本能去回应他的接吻。丁程鑫呜呜咽咽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吻的很用力,吻完后又靠在马嘉祺的肩膀上小口喘气。
开刃的刀直直进去的时候,丁程鑫就有些恍惚了。他实在太想马嘉祺了,他无力为自己辩驳,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和自己说“还爱”。
可是马嘉祺不问,他从来都不问。
他只会说“我们分手了”,他从来不问丁程鑫还爱不爱他。
丁程鑫有些吃力的探起身去抱马嘉祺,喃喃着问他,“你只说分……分手了,你怎么不问……”
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丁程鑫还想说,他觉得委屈,可生理泪水模糊了他的眼,没说完的话也被顶的七零八碎落回了肚子里。
马嘉祺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转身出去给他拿衣服。
03.
他只记得做完已经很晚了,丁程鑫困的蜷缩在沙发上,等他将床单换好。睡觉时丁程鑫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却好像有意无意的在吻他,马嘉祺被他像是小猫舔舐伤口一样的吻扰的睡不着,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后来丁程鑫往被子里埋了埋,不吻了,睡着了。
马嘉祺却愁的想爬起来去阳台蹲会儿。
丁程鑫脚边还放着一把雨伞,身上没怎么被淋湿,就是前面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湿了几缕。丁程鑫跟着他上楼,身边路过的人也见怪不怪,他觉得稀奇,原来越是跑到大街上越是没人管你们这些事儿。
相比起马嘉祺之前待过的医院,逼事儿一堆,龟毛得很。
办公室没有毛巾,丁程鑫就随意用纸巾擦了擦,马嘉祺让他把外面的外套脱下来,先换上自己的。丁程鑫就这样裹上了马嘉祺的外套,缩在对面的椅子上看他吃饭。
“等雨小一点了再回去吧。”
丁程鑫点点头,默不作声的把领子扯上来嗅了嗅。
马嘉祺好像很累,吃完总是含两颗薄荷糖靠在椅背上养神。丁程鑫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他身边而后跨坐上去,用搓热的指尖细细按着他的额头。
马嘉祺叹了口气,因为离得近丁程鑫能闻到薄荷呛人的味道。
他不喜欢薄荷,可他想和马嘉祺接吻。
丁程鑫吻上去把口腔搅热,薄荷凉凉的口感已经消失了,马嘉祺往前一滑椅子便到了桌子跟前,卡住了坐在他身上的丁程鑫。
他把人拉开,捧着他的脸问为什么出尔反尔,为什么再一再二。
丁程鑫看起来很无辜,马嘉突然又想到了那晚丁程鑫和他说的。他问了,但丁程鑫不答。
“你问的不对……”
“但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个。”
丁程鑫看着他有些无措,不自觉地夹了夹腿,身子也坐直了一些。
“你这样卡着我,我难受。”丁程鑫小声说道。
马嘉祺看了一会儿还是把人松开了,雨没小,但丁程鑫换回自己的外套走了。
因为平常要上学的缘故,小孩子们倒是休息日去学画画的更多一些,丁程鑫也在周六日要更忙一点。不过就现在他和马嘉祺的关系而言,回去了也没什么话说,不说话的两个人也没道理在夜晚相拥而眠。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抱我?”
“你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问我想回答的问题。”
马嘉祺不知道,所以最后又陷入了死局。
不过最近他们诊所好像要外出学习,马嘉祺不和他讲要走多久,丁程鑫也坐在他的行李箱里选择不起来。
“走一个月。”
丁程鑫站起来钻回到房间,默默给他拿要换的衣服。
晚上的时候两人又卷到了一起。
马嘉祺是真的疑惑,“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还有再三再四!”
“那你他妈的倒是问啊!你不问,还他妈觉得我再三再四!弄我的时候,抱我的时候,都不是你了是不是?”
丁程鑫跨坐在他身上,憋的眼眶发红也没哭。两人这一场好像是种较量,谁先喊痛谁就输了,谁先求饶谁就是认了。
丁程鑫被折的生疼,扑腾着去抓马嘉祺的背,“你大爷的,老子没那么软,还能给对折!”
背上火辣辣的疼,就连丁程鑫都知道肯定是抓破了。马嘉祺俯下身子用力,因为离得近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丁程鑫脖子上挂着的红绳玉佛。
那大概是他四五年前送的了,当时大四刚参加完实习,又接到了调去市医院工作的通知。他挑了很久才决定要给丁程鑫送什么,玉不俗,戴着也长久。
这么些年丁程鑫一直没舍得取下来过,只换过一次红绳,就再没摘下来了。
“你想让我问什么?爱不爱吗!”
丁程鑫好像被抛到岸边上的鱼,泪眼朦胧的扭了扭身子,努力将身体上的不适忽略掉,艰难的点了点头。
04.
这一场两人更像是打了一架,浑身带着“伤”。马嘉祺抱着人洗手,一点一点洗去丁程鑫手指间抓他时沾到的血迹,丁程鑫的后颈也被咬的不成样,他们从没有这样做过一次。
带着气,带着发泄,带着不甘去做。
躺下时两人都累了,但丁程鑫还是去床头摸索膏药给马嘉祺擦背。他好像早有预料会是今天这样,马嘉祺无言片刻,苦笑一下便趴了过去。
丁程鑫吸了吸还不是很通的鼻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咱俩十七八就在一块儿了,到现在都快十年了。我跟你这么久,哪受得了别人亲你抱你,我光是想想都要疯了。”
“你只听见我说算了吧,就觉得那好,咱俩算了。在一起这么久,你说舍得就舍得了,你说走就走了,你说不知道就不问了,你凭什么啊。”
马嘉祺感觉有水滴落在背上,凉凉的,大概是眼泪。
他坐起身把人抱过来,药膏被随意扔到了床头,丁程鑫头抵着他的肩膀小声抽泣,马嘉祺用力吻着他咬过的地方。
前几年把人疼坏了,今晚上也算是“疼”坏了。
“就是在一起太久,所以才觉得你说算了,大概是真的想算了。这几年也不是没受过非议,刚开诊所那会儿太难了,难的我对你总是愧疚,觉得要是有一天你想走了,那都是我该的,是我活该受的。”
“你回来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就是摸不透为什么。就像那天做完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意亲你,我亲了,但不是你想要的那种,所以你还是理解为我不愿意亲你。”
“你觉得委屈,觉得我不要你,觉得我不在意问你什么。可我要是真不在意,你来的那天喝完水就被我赶出去了。”
丁程鑫抬头亲他,轻轻吮他的嘴角。
“你要出一个月的差……”
“俩星期。刚骗你的。”
丁程鑫默默抬手在马嘉祺的背上划了划,还是痛的。
“你说你爱我。”
“我爱你。”
“然后你自己说。”
马嘉祺把人压住,埋在他的颈窝吸气。
“我特爱你,还想要你,想到你是别人的我也受不了。十七那会儿喜欢你,非你不行,没想到快二十七了反而没那时候坚定。以后累了咱俩都歇歇,但不分手了,真不能分了。”
丁程鑫闷闷的哼了个“嗯”。
分手三个多月,俩人是变着法的折腾彼此,折腾自己。
“遇事先问爱不爱,爱那就不叫事,不爱那就打一架,问问为什么不爱。折我那天亲我腿了,也吻我眼泪了,那以后就不能说不爱,装不爱。”
丁程鑫用大号创可贴盖住了咬痕,咬的生疼,这会儿挨着枕头都蹭的难受。马嘉祺抱着人裹进被子里,已经过去大半宿了,可俩人都不想睡只想抱对方再紧一些。
05.
那天之后,丁程鑫恢复了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怪也就怪马嘉祺这嘴怎么那么灵,说好的学习俩礼拜,结果延期延的愣是快赶上一个月了。
“干嘛呢,怎么不说话?”
“蹭床单呢。”
马嘉祺一下就给气笑了,“你给我安生待着,不准蹭!”
后来没过两天开完了会,马嘉祺赶回去狠狠把人收拾了一顿,床单一股脑都塞进了洗衣机,他看着就来气。
丁程鑫还是天天提着小饭盒去诊所,大家都认识了,反倒没什么不舒服的。果然还是大医院事儿多,这儿谁管你和哪个谈恋爱,都忙自己生活还忙不过来呢。
“啧,看来原来的人还是太闲。”
马嘉祺不理他感慨,吃完含了两颗水果糖就养神去了。没过一会儿丁程鑫收拾好了桌面,往他腿上一坐就开始按额头,按一会儿亲一会儿,规律的很。
过完年马嘉祺陪着去给丁程鑫的玉佛换红绳。
照理说不该这么快又得换,可奈何绳断了,连也连不起来,气的丁程鑫在家直念叨马嘉祺不该去拽。
今年过年回家两人一起的,虽说往年也有,但多数时候怕麻烦还是各回各的。今年都走了一遍马嘉祺这才踏实下来,回去后没歇几天就工作了,倒是丁程鑫清闲的很,小朋友要放假到三月份呢。
在家画画的时候,丁程鑫无缘无故就想到了马嘉祺。
晚上马嘉祺回来问他下午怎么了,丁程鑫只说突然想到了你。
也没有在做什么与你有关的事,没有触发什么与你有关的回忆,可就是突然想到了。
“大概爱就是无缘无故就会想到你吧。”
马嘉祺笑他说话酸溜溜的,丁程鑫撇嘴,酸你还不是要亲,还不是要碰我的背摸我的腿。
“切,人啊。”
“怎么着呢?”
丁程鑫一阵无语,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推了上去。
06.
“忙完这阵儿,去旅游呗。”
“热死了,去哪儿啊?”
“不知道。就是想和你出去走走,想在别的地方亲你抱你,弄你一次。”
丁程鑫把备课的美术书扔在他身上,“大白天的就他妈想怎么弄我,你是个人吗?”
马嘉祺把人抱过来,压在怀里一起看电视,“爱嘛,总是无缘无故的想起你。”
“放屁。来来来,我看看你想起的我穿衣服了没。”
马嘉祺大大的亲了人一口,“区别又不大,哪个不是你呢?”
丁程鑫无话可说,一周后两人还是踏上了去海边的航班。
END.
一辆黑色奥迪飞驰在深夜无人的马路上,踩到底的油门让车影犹如奔赴护食的黑豹,大转弯时轮胎与油柏路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后座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大腿上轻敲,眉间皱起雪峰,一身凌厉的寒气,手机页面停留在一张偷拍传来的模糊照片。
里面丁程鑫穿的正是今夜去晚宴的那一身。
马瀚私生活混乱,玩得又极开,带走丁程鑫必然是为了报复自己,马嘉祺闭上眼睛不用动脑,都能想象出那些肮脏的手段...
马瀚私生活混乱,玩得又极开,带走丁程鑫必然是为了报复自己,马嘉祺闭上眼睛不用动脑,都能想象出那些肮脏的手段。丁程鑫不通人事,是马嘉祺爱他纯粹,喜他烂漫,捧在手心里仔细宝贝着,在为他划造的乌托邦里故意纵容,而不是为了有一日,让这些黑心的人寻机拿去毁骗他。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马嘉祺也不容许发生在丁程鑫身上。
可是现在顾淇的这张照片确定了事实,丁程鑫已经一脚踏在深渊旁,马嘉祺晚去一分钟,都可能亲眼目睹他跌入万劫不复。
“还要多久?”马嘉祺极少表露出急躁的情绪,他目光紧紧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眼底是一片寒冰。
沈林为没有把丁程鑫送进家门内疚不已,几乎是用他这辈子目前开到过最快的速度在开车:“马总,至少还要五分钟。”
“再开快点。”
午后阳光正好。
丁程鑫看见一个一身黑卫衣外搭牛仔外套的男生拎着手提电脑包走进门,把冰美式放在书桌前,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想从他身下抽出一打厚厚的学习资料。
他不为所动,反而更耍赖地在纸堆上趴下身子。
男生从电脑包里拿出笔记本在桌上打卡,蹲在书桌旁边对上那对漂亮的蓝色眼睛,无奈又宠溺地道:“小祖宗,我明天要交这个论文呢,别在上面睡好不好?”
他翻了个身,半个身子还赖在资料上,好像故意责怪男生这段日子不多陪他一会儿。
“对不起嘛,这几天期末,我考完了就带你出去玩。”
晶石一般通透的猫眼看向窗外,在初夏的阳光里不情愿地伸了个懒腰,身体反而又往资料上凑了凑:“喵呜。”
“不乖我打屁股了哦。”
丁程鑫一句娇嗔的“不可以”哑在嘴边还没说出口,突然感觉到臀瓣一阵疼,好像真的被男生打了屁股,眼前的画面模糊起来,意识如同从高处跌入深谷,他一个寒战,猛地睁开眼睛。
没有初夏清爽的阳光,也没有学生气的马嘉祺,丁程鑫入眼的是一片酒店床单与枕套的白。他的脚踝被人粗暴地抬起扯去挂在上面的长裤,头栽进枕头里,高挺的鼻梁被砸得发疼,眼前都是昏花的星星。
晃晃脑袋,丁程鑫半撑起胳膊眯着眼睛转过身,一个陌生的面孔赤裸着上半身正坐在床上,伸手要来扯他的上衣。
“你是什么人?”
马瀚没想到丁程鑫会醒过来,他才扯掉丁程鑫的裤子,隔着底裤狠狠捏了一把小美人的臀瓣,在心底暗骂马嘉祺金屋藏娇有点眼光,丁程鑫就翻过身,懵懂地眨着眼睛看向自己。
“是你……”
猫妖的第六感与人类的本性恶在一瞬间较真苏醒速度,丁程鑫在看清人的模样后,瞳孔蓦然缩小成一竖条,手指尖生出尖锐如刀的猫爪,狠狠抓向身上人的后背,留下五道见血的抓痕。马瀚吃痛,未等丁程鑫抬起那软踏踏的身体向床下逃去,就更快一步掐住了他的脖子,毫不留情地落下一个耳光。
“啪——”
马瀚背上火辣辣的疼,他没想到丁程鑫的爪子竟能抓出这么深的血痕,恼愤交加间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扇得丁程鑫头向右边撇去,在枕头里凹下一个深坑,整张床都抖了一抖。丁程鑫闷哼一声,本就混沌的脑子里一片金光,左边娇嫩的脸颊上马上出现了五个明晃晃的红色手指印。
“小东西,胆子不小啊。”马瀚犹觉不解气,掐住丁程鑫的脖子,虎口不断收紧,一脸恶相。
丁程鑫只觉得脖子上烫得难以呼吸,他本就困倦欲睡,身体绵软无力,能在这人背上抓出血痕已属极限,如今马瀚的手如同烙铁般,慢慢在他赖以呼吸的通道上收紧。他想挣脱,含了恶意的人类对付一个存善的妖却太过容易,人类肌肤对妖天性的腐蚀让他快要喘不上气来,双脚止不住地在床上来回蹭着,想用膝盖踢开身上的男人。
马瀚骑坐在丁程鑫的跨上,单手把床头拧开润滑油倒在他的小腹,另一只手还是紧掐着丁程鑫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给我乖乖的,不然马嘉祺就只能来给你收尸了。”
“咳咳咳……”丁程鑫剧烈地咳嗽起来,指尖的利爪不知道为何试了几番再变不出来,只能闪着忽明忽暗的金光,在人类的桎梏下施展不开。他抬起手去扒马瀚快要夺走他呼吸的手,可一触碰到那散发人类恶之本性的骨节,就发出“嘶啦”一串烧焦的声音。
丁程鑫哑叫了一声,猫妖手指娇嫩的肌肤被烫出红痕,眼角疼出泪花,指尖凝聚的法力星光彻底黯淡下去。
他不知,那一剂量的听话水足以让猫妖昏睡整日,千年猫妖的妖灵对付得了三界鬼神,却熬不住人类一刻恶性的侵袭。他周身法术尽数轮转,用以化解稀释身体里不耐受的药性,哪里还供得起他施展再多。
“马嘉祺……马嘉祺……”心底默念着名字,丁程鑫侧头躲闪男人让他犯恶心的亲近,在快要又一次失去意识时,耷拉在床边的手摸到床头柜上的台灯,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马瀚的后脑勺。
身上的男人惨叫了一声,身体失力跌在一边。丁程鑫脖子上的桎梏松开,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撑起身体踉踉跄跄爬下床,扶着墙向房间门口逃去,眼前一片模糊的乌黑,腿软得险些在玄关处跪下来。
“阿程?!”
马嘉祺火急火燎地找着下属查出的房号,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不远处房门开了,一个几乎不着片缕的男孩扶着门框,跌跌撞撞地从里面逃出来。
那不是丁程鑫又是谁。
马嘉祺眼尖,快一步跑过去接住男孩软踏踏的身体,不至于让丁程鑫摔倒在地。丁程鑫上身的衬衫扣子都蹦开了,白皙的肌肤上到处是乱七八糟的红痕,身体软得好像没骨头的鱼。冬日开了暖气的酒店走廊虽然不算太冷,也耐不住什么都不穿,马嘉祺顾不得思考太多,任人儿趴在胸膛上倚靠着喘气,就把身上的灰色呢子大衣脱下来裹在男孩身上。
后面乌压压的下属赶上来,沈林见马嘉祺紧抱着一个人靠在墙边,心下了然,对着下属冲前面半开的房门使了个眼色。
“阿程,是我,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马嘉祺单手搂住丁程鑫的腰,撩开男孩额前凌乱的发丝,眼底刹那就红了。丁程鑫姣好的脸颊上一片被打出的红色指痕,唇角破了皮粘着血渍,脖子上的掐痕更是触目惊心,不必再提身上扯烂的衣服和脚上快跑掉了的袜子。
“马嘉祺……”丁程鑫抬起眼神朦胧的眸子,确定面前的男人就是他在心底唤念许久名字的那个人,张开嘴巴低低地呢喃了一声,微微笑了。“我没事,你别担心……”他抬手想去抚平马嘉祺眉心的皱褶,又想起来手指上的灼伤,把手藏进大衣里,再也抵抗不住周身的倦意,垂下脑袋就向地面滑去。
“阿程!”马嘉祺急唤了一声,把人重新捞回怀里,丁程鑫双目紧闭,再也没有回应,只有手心还紧紧攥着马嘉祺的衣角。
马嘉祺心疼得快要掉眼泪。他好端端护佑着的宝贝,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碰一根头发,怎么就一个不注意不小心落到了别人这里,被这般践踏。
“马总,里面人已经控制住了,是大少爷。您看怎么办?”
马嘉祺没吭声,拦腰抱起昏迷的人儿,过膝大衣把丁程鑫裹得严实,只露出一截小腿和半个脑袋。他抱人的动作小心翼翼,温柔无比,沈林却在他抬起一双被极怒熏红了的眼睛时,心上一抖,腿脚发软。
马嘉祺眸光凌厉如刀,开口字字含霜。
“凭他是谁,给我狠狠打。”
老者持杖缓慢踱步到月桂神树下,在本子上写录骨铃变化的少女连忙收起纸笔,转身行礼。老者轻笑,她早就看出少女借着树灵窥探人间异动:“你还在担心丁程鑫,对不对?”
少女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他既已还魂人间,灵力充沛,又何须挂怀。”
少女通过神树目睹了丁程鑫法力不足之象,按理说,以丁程鑫的修为想对付一个人类,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她思酌再三,还是半跪在地吐露心声:“月神婆婆,小女从未见过不饮下孟婆汤,只身渡过忘川的妖灵,实在佩服,只是愿他此生顺遂,莫留遗憾。”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你和我来。”
少女跟随老者走过长长的廊道,转了不知几道弯,老者推开一道木门,混杂浓郁桂香的温热水汽扑面而来。
这是月神的桂花汤池,寻常仙魔妖神皆不可踏足半步。
得了应允,少女跟随老者进入。老者旁若无人地褪去外袍,赤脚踏过鹅黄色的桂花花瓣,步入池中。
柔和的月光乍现,老者在月色中转身,竟成了一位容貌倾城的女子,眉心一点鹅黄色的月弯。
“妖神千万年不老,你可知我这幅皮囊,是为何遭的劫?”
少女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月神,发愣地摇摇头。
“千万年来一直有言道,动凡心会有损妖灵修为,其实并不是因为妖不能有心。”月神在池中用骨铃做成的梳子轻轻梳着她雪白的长发,目光投向远处,似乎在发出一种无声的嘲讽,“而是妖总是直性子,他们太傻,太容易付出真心,献上一切。”
她抬手在空气中一挥,变出一桂木盘浮于水面,上置一盏桂花茶,边说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知道在说丁程鑫还是在说旁人:“人间肮脏,人性虚伪,一只动了凡心的妖,在人间活不长久。”
“千年猫妖也奈何不了一个‘情’字,他只要动了一分凡心,就无法抵御人类对妖的恶。”月神抬眸,柳叶眉微挑,“丁程鑫法力的厚薄,全凭他自己做主。”
愈是凡心悸动,愈是妖法稀薄,他的法力会慢慢变得只能用来爱人,而无力杀人。
当妖有了软肋,任何一点恶意,都能挫败他,灼伤他,毁灭他。
月神面无表情地饮尽杯中最后一口月桂花茶,转身将身体沉进桂花浴汤中,余下白衣少女一个人在原地失神。
丁程鑫感觉到脖子上痒痒的,夹杂些许疼,他鼻子哼了一声,伸手去撩开烦扰他睡眠的东西,却被一只手稳稳握住了手腕。
他睁开眼睛,马嘉祺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蘸了膏药的棉签,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看起来一夜未眠。
“你醒了。”马嘉祺的声音哑哑的,眸子里满是心疼与愧意。他把手上的棉签搁在一旁,摸了摸丁程鑫额头,确定不再发热,才松下些气。
马嘉祺昨夜先抱丁程鑫去了医院,医生说检查结果无恙,他才敢把人带回家。猫妖与人类体魄不同,丁程鑫法力稀释不掉的药性在半夜发作出来。他发起高烧,说了好多胡话,惊得马嘉祺后半夜再也没合眼一分钟,守在床边喂了好多水进去,才慢慢平复下来。
马嘉祺在丁程鑫烧得迷糊的时候,听见他嘴里一会儿念念有词说着什么“忘川”“孟婆汤”,一会儿又开始喊自己的名字,他只觉得是小橘猫受了惊吓,温声细语地在床边哄了许久,还在换冰袋的时候,情不自禁在丁程鑫眉心落下一个吻。
这些马嘉祺没说,丁程鑫自然也不知道。他现在只觉得头疼,听话水的功效在他身上发挥彻底,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如今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他摸到脖子上方才感觉又疼又痒的地方,小橘猫下手没个轻重,按在肌肤变成青紫色的掐痕上,自己反而“嘶”地一声受了疼。
马嘉祺急忙拉开他的手,丁程鑫抬起手,又发现自己十根手指上都裹了白色的纱布,坐起身莫名发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马嘉祺还想问丁程鑫,脖子和手指上那么严重的烫伤是怎么回事。
丁程鑫敲敲脑袋,脑子里只有喝完饮料被沈林开车送回家的片段,他摇摇头,如实回答:“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马嘉祺一愣,随即释然地笑笑:“没事儿,有坏人想欺负你,被我打跑了。”
他担心了一整晚,害怕昨天夜里马瀚做出的种种给丁程鑫留下了心理阴影,害怕丁程鑫从此都不敢与人亲近。他把昏迷的人儿带家洗澡,丁程鑫从小腹到下身滴滴拉拉都是润滑精油,娇嫩如雪的肌肤上不少打斗的划伤痕迹,那人的蛇蝎心肠显然易见。
好在丁程鑫不记得,那就不要再回忆了。
马嘉祺想他的世界永远是暖色。
丁程鑫的肚子不适时地响了一声。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马嘉祺一眼,后者倒是很自然地站起身:“饭我早就做好了,你等我一下。”
丁程鑫这一觉直接睡到中午,马嘉祺在他昏睡的时候熬了汤,菜都热在炉子上,下楼片刻,便端上来满满一方盘菜,每一个都用小碗分得好好的。丁程鑫一眼看过去,酸菜巴沙鱼,糖醋排骨,西红柿炒鸡蛋,玉米排骨汤,清炒茄子,色香味俱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手上不方便,我喂你吧。”
马嘉祺搬来小桌板立在床上,做惯了似的,坐在床边就拿起筷子和饭碗。
“啊?”丁程鑫手正要去摸筷子,餐具被人捷足先登拿了去,没过脑子就拒绝道:“不要,我都一岁半了还要喂饭,这多,多丢人啊。”
马嘉祺失笑,夹了一块鱼肉,用空碗接着送到丁程鑫嘴边,顺着丁程鑫的逻辑往下说:“一岁半可是小宝宝,喂口饭怎么了?啊——”
丁程鑫下意识张了嘴巴,把软烂鲜香的鱼肉咀嚼咽下去,才反应出来被马嘉祺摆了一道,红了脖子辩解:“不是,我说的是猫的一岁半,我二十了,成年了!你才小宝宝呢!”
丁程鑫急眼的模样与一个炸毛的小猫咪无异,马嘉祺心觉可爱,低头偷笑,有条有理地用筷子在骨碟里去除糖醋排骨里的骨头。丁程鑫不愿他再喂,筷子在马嘉祺手上又用得正忙,现在要过来也不太好,便伸手去拿小桌板上的汤勺,想悄悄喝一口汤。
丁程鑫错计了自己手指烫伤的程度,他刚刚用上一点力气握紧汤勺,就疼得松开了手。
“啊嘶……”
陶瓷汤勺从他的指尖滑落摔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碎裂声。
丁程鑫被响声吓得一抖,垂眸看向地板上的碎瓷片,然后便忘了疼,扭头冲马嘉祺吐吐舌头。
“勺子好烫哦。”
“我看看。”马嘉祺神色一紧,立刻放下筷子去看丁程鑫的手指,检查有没有伤口渗血。确定丁程鑫的手指没有伤口迸裂,马嘉祺松了一口气,抬头便是小橘猫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他心软下来,为丁程鑫掩盖受伤的撒娇打圆场:“嗯,都是勺子不好,今天勺子有点烫手,不适合小猫碰。”
丁程鑫没有异议,乖乖地坐在床上让马嘉祺喂饭,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眉眼温柔的男人,只有马嘉祺的目光对上他的眸子一会儿,丁程鑫才会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
“在看什么?”
丁程鑫咽下炒鸡蛋,舔舔嘴唇上的西红柿汁,含糊不清地说:“喜欢你,多看几眼怎么啦。”
明明知道丁程鑫说的“喜欢”,与马嘉祺想要的“喜欢”,不一定是同一回事,可小美人这样近距离地坦白心声,马嘉祺还是心脏加快了跳动频率,耳后发热,碗里的排骨夹了三次才夹起来。
总是这样自乱阵脚可不好,马嘉祺岔开话题,想引丁程鑫聊点别的:“对了,那天你和顾淇在我办公室那么热闹,都聊了些什么?”
“啊,顾淇姐姐问我,和你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马嘉祺险些把菜夹掉到床单上:“咳,你怎么回答的?”
丁程鑫转转眼珠子,努力回忆那天的聊天内容:“我说……我说我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意思,嗯,不过……”
“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
包括但不限于谈恋爱。
充电
降智头像2.0
家长组情头
这还能不是祺鑫?
瞧丁儿那样,不是O是啥???
*玄幻
《养猫指南》番外
可是他才是马嘉祺的港湾,远乡的孤船进了港,落了锚,海潮开始涨。
老方法,小hao不要给热度。
橘色的猫耳朵,橘白色的猫尾巴,肌肤又白得像雪,这模糊的影子把马嘉祺身上的浸满药性的醉意都惊醒了七八分——恍惚一看太像他了,马嘉祺没办法不联想到他。
那个马嘉祺刚刚送进车里的他,那个现在应该已经安睡在晚都公馆主卧床上的他,那个马嘉祺无论如何都不该动心思的他。
丁程鑫。
Clare眼睛一转,利落地把头上的发箍拿下,藏进被子里:“您不喜欢,我可以拿掉。”
从平常而论,猫耳在床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饰品,Clare底子干净,做事灵光,马嘉祺本不应该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但是他在看见面前这些猫......
从平常而论,猫耳在床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饰品,Clare底子干净,做事灵光,马嘉祺本不应该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但是他在看见面前这些猫咪的装饰时,就怎么也没办法容许自己做到下一步。
就好像,他马上要和丁程鑫去做那件事一样。
而且从马嘉祺的道德观念角度出发,代入丁程鑫的那张脸,那件事就更不像是自愿,而是胁迫。
“全部拿掉吧,我不喜欢你弄这些。”箭在弦上,不容不发,马嘉祺哑着嗓子应许了Clare的动作,坐在床边背对男生,自己去解浴衣随意搭上的腰带。耳边男生摘去配饰的窸窸窣窣声很快就没有了,知道是床伴弄干净了那些花里胡哨,马嘉祺扭过身去想搂男生的腰,却在他就要把人带倒在床的那一刻,眼前朦胧间看见了丁程鑫的脸。
Clare瞪大眼睛躺在床上等马嘉祺进一步动作,可男人的身体却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定格在触碰不到他的咫尺之间,他忍不住轻声提醒:“马总?”
“算了,我还有事情,今天你早点休息吧。”马嘉祺坐直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快步往门边走去,又想起来什么退回两步,从口袋掏出一张沈林准备好的卡放在边柜上。
“今天跑一趟辛苦了。”
Clare听见房门毫不留情的落锁声。
马嘉祺冲进自己房间的淋浴房,把冷水开到最大,把浴袍随意挂在玻璃门把手上,背靠冰冷的瓷砖墙,手捧了一把冷水泼向自己的脸。
一分钟之前的他可以说是落荒而逃,马嘉祺的理智快要崩盘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怎么在心底辱骂自己精虫上脑,他的脑子里依然明明白白浮现着丁程鑫的模样,用最赤裸而无力的方式告诉他,他的原始渴望归家于何处。Clare的打扮,除了让马嘉祺慌乱间意识到自己对丁程鑫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其间荒唐的矛盾感更带给他一种出轨的错觉,好似他这样做,便是背叛了在家里安睡的小猫咪。
“马嘉祺,冷静,你是醉了。”
马嘉祺自顾自地念叨着,粗喘出两口气,站进冷水花洒下。他身上如处沙漠的燥热感,每分每秒都在提醒他一定要做点什么,可是浇头的冷水让马嘉祺更加清楚,他现在找不了其他人,他没办法和其他人去解决这件事情,他现在只有一个想要。
不能碰丁程鑫,却又想和丁程鑫。
大脑里盘根错节的矛盾,在下腹愈烧愈烈的火里交织缠绕,犹如扔进洗衣机里的耳机线找不到头绪。马嘉祺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强迫自己不去想丁程鑫,告诉自己丁程鑫只是一只不懂人事的小猫咪,不应该去臆想他,可马嘉祺一闭上眼睛,就逃不开丁程鑫。
那张艳丽与纯真并存的绝美脸蛋,那黏糊如蜜糖让人心动的耳语,那不知人类羞耻而暴露在他面前的妙曼曲线。药物作用下,不谙世事的小橘猫在雾气里变成了人形,坠入席梦思的柔软里,眸中含泪,肌肤染粉,手指一时紧一时松地去扯身下的床单,水红的唇边落下的每一声轻哼,都能要了他的命。
马嘉祺在浇头的水花里自暴自弃地锤了一下墙,妄图让疼痛唤醒自己,可脑海里那个影子依然存在,甚至瞪大了漂亮的眼睛,扬起脖子媚极地喘了一声,仿佛是被马嘉祺送去了极乐。
下腹的火愈烧愈旺,理智被欲望的燎原之势覆灭,马嘉祺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着用手包裹上自己,闭上眼睛,在厚重的喘息声里哑声念着。
“阿程……阿程……”
猫耳在黑暗里灵敏地一动,丁程鑫警觉地撑开半幅眼皮,辨清黑暗里那个蹑手蹑脚往床边走的影子是马嘉祺,又很快合上眼睛,安心地翻了个身,手指打了个困意盎然并不怎么响的响指。
床头的小夜灯开了,散出温暖柔和的光。
人类并不像猫那样适应夜里的环境,丁程鑫太困了,不想马嘉祺摔一跤闹出大动静,或者再把睡成液体的他薅起来,往头上套睡衣。
马嘉祺的影子在柔光里一顿。
感觉到男人的体温在靠近,丁程鑫裹着被子往温暖的方向又滚了一圈,凑上去嗅了嗅马嘉祺身上的味道。是酒店古龙香的沐浴露味,他撅撅嘴巴,眼睛还没全睁开,声音黏得不行:“不是家里的味道……”
既然把我送回来的时候说,酒里面只是有一点让人类会感觉很热的东西,没有毒,不会死,那热的话回家洗个冷水澡就好了嘛,这样还能早点睡觉。
难道酒店的水会更凉快吗?不懂人类。
马嘉祺原本慢吞吞地走到床边,猫对声音的感知极其敏锐,他想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吵到丁程鑫,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借着夜灯的光,马嘉祺坐在床边,看见丁程鑫身上套了一件他新买的粉红色丝绸睡衣,不知道是小橘猫对人类的衣服穿着还不娴熟,还是因为懒故意就这样随便一穿,丁程鑫睡衣的扣子扣错了位,又没有扣到顶,露出他胸膛白皙的肌肤,留下一大片引人遐想的阴影。
“你搞什么啊,这么晚才回来……”
小猫咪还没睡醒的声音黏黏的,身上还有沐浴露淡淡的奶香,这样近距离地凑过来,让马嘉祺都不敢确定自己身上的药性有没有完全消除,更何况他还是遐想着面前人去解的药。方才丁程鑫说他身上的味道不是家里的,马嘉祺就心间一抖,没敢接话,现在他这样喃语,马嘉祺回想自己做的羞事,不由得说话心虚地结巴起来,就仿佛被爱人发现在外不轨的丈夫:“你……生气了?”
猫咪从来都享受和主人的亲密社交距离,丁程鑫感觉马嘉祺只是坐在床边,也不上床,睡眼惺忪地伸手就去拉马嘉祺的领口,想把意欲后退的主人拽住。马嘉祺见他凑过来,下意识只顾着往后,手没撑住床沿,一进一退间,他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被丁程鑫拽倒在床上。
丁程鑫顺势向前挪了点,伸手环住马嘉祺的腰,发挥猫咪的天性,没骨头似的缠上去。他闭上眼睛半眠喃语,温热的呼吸全部打在马嘉祺前胸的肌肤上:“没有啊……你喜欢在酒店洗……那就洗酒店的水呗。唔,很凉快吗?”
马嘉祺耳后烧起来,一时半会找不到句子可以回答丁程鑫。丁程鑫这段话掺杂着浓重的睡意,没有任何其他隐晦的意思,可是从人类的角度出发,就像极了伴侣对出轨恋人的讽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找了床伴又把人晾在一边,自己对着浴室的墙面幻想解决。
怎么样,马嘉祺?很凉快吗?
马嘉祺五味杂陈地伸手把床头的小夜灯关了,虽然丁程鑫现在眼睛半闭不睁,但是他还是不想小橘猫看见自己窘迫的表情。
“不过……说好了让我陪你睡觉的,你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把花瓶的钱还完啊……”丁程鑫抱着马嘉祺的腰,无意识撒娇地蹭了蹭,“哦……我还把空调往下调了,你现在热吗?”
“哈?”马嘉祺的脸如少年被心上人调戏似的也烧起红霞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真的觉得有点气闷,身上发热。
“别……别这样阿程……”怀疑自己身上的药性还没被冷水冲干净,马嘉祺稍稍拉开丁程鑫,在猫咪又想伸手来抱他的间隙,一个激灵就撑着床向后躲小橘猫的呼吸。
“咚——”
马嘉祺手肘后退的支撑点一空,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去。
“嘶,看起来昨天那个药够劲啊,你把你家小朋友折腾成什么样了,能闪到腰?岁月不饶人,我看啊,马总您得补补钙。”江岸提着装满药膏的袋子坐到医院候诊座位旁边,微微摇头,一脸感慨。
马嘉祺面色铁青:“你闭嘴,不会死。”
江岸摇头晃脑地嘴欠道着“那可不行”,手上却是殷勤地去扶马嘉祺,免得让病号一个不注意再伤到哪里。
“沈林查出来什么没有?昨天那一出,我看你突然拉小朋友走了,就知道可能又是你哥他们在捣鬼。”
“八成能送局子里,那杯红酒里面下足了剂量,本来要给他喝的。”马嘉祺垂下眸子,掩去眸底的一抹后怕与阴鸷,“幸好他没碰。”
那样致幻的药物用在丁程鑫身上,人类的剂量,猫妖的体魄,马嘉祺不敢想。
江岸又多说了几句打听来的马瀚近况,马嘉祺默默听着往停车场走,在听到“桃色新闻”的事情后,手摸上车门把手没有拉开,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了解释道:“那个,丁程鑫和我……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哪种关系?”江岸一愣,马嘉祺吞吞吐吐的模样太难得见,江安顿时明白过来,笑着帮马嘉祺拉开车门,小心地扶着让他慢慢坐进去,才驳回他苍白无力的解释。
“你以前可从来没有带过哪个男孩回家。”
马嘉祺无奈,早知道就不带丁程鑫去江岸推荐的那家烤鱼餐厅了,这下是真的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楚。他在哥们坐进驾驶座后,耐心地放慢语速:“丁程鑫没在公司露过面,那天你看见,只是碰巧,你和顾淇别在外面说。”马嘉祺摸摸鼻子,干咳了两声,“我没碰过他,我们也没建立什么恋爱关系,他就是在我家……在我家……”
“住。”
马嘉祺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用字,斩钉截铁地落音。
马嘉祺简单叙述了昨天晚上的经过,略去了Clare的部分。江岸的桃花眼一翻,他本为马嘉祺身边终于可以有个人了而欣慰,这下倒好,正主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在金屋藏娇,还落得一个在小美人面前摔下床的丢脸行径。
“拜托,你对人家小朋友没想法,还把人带回家里住啊?”
马嘉祺手心生出薄薄的一层汗,他逃避地看向车外,眸光闪烁:“嗯啊。”
丁程鑫是我的猫,住在我家里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就算是……人形。我只是把他当做宠物在照顾,在陪伴,在关爱,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马嘉祺在内心反复和自己强调这些他再明白不过的道理,无心意识到某些悸动正在悄然破壳。
马嘉祺在家躺了一周。
丁程鑫对于马嘉祺栽下床这件事愧疚得不行,殷勤地学会了给他腰上冰敷上药,在抹开药油后听见马嘉祺的抽气声,还会眼泪汪汪地一边上药一边念叨:“很疼吗?对不起啊主人,我也没想到会把你挤掉下去……呜呜,要是以后都好不了,这可怎么办呐……”
马嘉祺一口老血含在喉咙口,他用手捂住脸:“你……把衣服穿好。”
不要趁着我不方便,就光着身体在卧室走来走去。
丁程鑫一秒把眼泪憋回去,默默擦完药,嘟着嘴巴变成小橘猫从床上溜走了。
“喵呜。”
哼,不喜欢穿,就不穿。
在丁程鑫又一次拒绝穿睡衣溜走后,本就伤得不算重的马嘉祺一声不吭扶着腰从床上爬起来,不容分说就拎起小橘猫的后颈把他逮回房间,不管小橘猫在半空怎么扑腾他毛茸茸的爪子。
“丁程鑫,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多大了?”
丁程鑫没想到马嘉祺会下床来捉他,想撒个娇服个软就算了,可男人没来由地忽然问这种问题,他便趴在床上伸出手指掰着算了算,头顶棕色的呆毛直晃:“嗯……一岁半,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大概就是二十岁吧……好啦我穿衣服嘛,你不许打我屁股。”
马嘉祺不去理小橘猫可怜巴巴的表情,兀自呼出一口气——还好,至少他不会犯法。
不过丁程鑫越是表现得关怀,越是徒增马嘉祺心底的愧疚感和罪恶感。江岸的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旋,马嘉祺有的时候会在夜里对着丁程鑫美好的睡颜出神,揣摩自己是真的着了猫咪的道,还是只是太久没有人陪在身边,被那一点药物作用迷了心神。
马嘉祺第一次觉得自己摸不透自己。
你对丁程鑫应当不是对人类的那种喜欢,你要看清你的心,无论结果如何,不要耽误他,不要委屈他。
马嘉祺在痊愈之后带丁程鑫去了小橘猫心心念念的猫咖,以弥补自己内心深处的过意不去与纠结不堪。他想,或许丁程鑫变回猫,以猫咪的形态多在他面前存在一会儿,就可以多扼杀一些他的不正当想法。
他不会是那种喜欢,他只是单身太久了。
马嘉祺点了一杯美式,坐在窗边的吧台旁,静静地欣赏丁程鑫在几只毛色不同的猫咪里撒欢。
丁程鑫不怕生,没一会儿就和小猫咪们玩在一起,在新奇的猫爬架间窜上窜下。马嘉祺从来没有这样悠长而闲静的时光里观察过丁程鑫的猫形,在冬日午后温柔的阳光沐浴下,丁程鑫的毛发边缘散出淡淡的金光,像极了一只上天赐予的小精灵。
毋庸置疑,丁程鑫是一只很漂亮的猫。他身型匀称,毛发光亮,眼睛像两颗染色夜空暮色的玻璃珠子,纯里偷心。即使是在猫咖那么多名贵的猫种里,他也毫不逊色,不少客人都忍不住想摸一摸抱一抱他,丁程鑫都大大方方的允了,唯独躲了一个小姐姐的亲吻。
猫爪子抵在女孩的唇边,小橘猫摇着尾巴,圆溜溜的眼睛转向马嘉祺。
看,我很乖吧,你说的,不让别人亲。
马嘉祺心间一暖。
他是在烟火尘埃的众生喧嚣里,唯一向马嘉祺走来的灵动。
天色渐暗,见丁程鑫蹿上自己面前的吧台,看起来是饿了,马嘉祺才不紧不慢地从拎袋里拿出一套毛衣,在小橘猫面前比划版型:“穿上衣服,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橘猫看见毛衣,眼睛里流露出不情愿,却在听见后半句时亮了眸子,重重地点点头。
冬日街头的风有些劲道,猫并不禁冻,丁程鑫把下巴缩进马嘉祺围在他脖子上的羊毛围巾里,舔舔自己的嘴唇。他方才从洗手间变成人形换了衣服出来,发现吧台上新出现了一盘草莓蛋糕。
“沈林说车有点堵,还有一会儿才到,先吃个垫垫肚子吧。”马嘉祺把盘子推到丁程鑫面前。
回味着嘴巴里草莓蛋糕的味道,丁程鑫听见猫咖店门上的风铃响,扭头一看,原来是有主人带着小猫咪离开。他在冷风里跺跺脚,回想起马嘉祺下午对一群猫咪目不转睛的模样,搓着手转向身旁路灯下看导航路线的男人,眨巴眨巴眼睛:“马嘉祺,别的小猫咪好看吗?”
“啊?”马嘉祺很快把手机塞进口袋,抬起头,没有反应过来。
“哦,我不知道。”马嘉祺理解过来丁程鑫在问什么后,他转过身面对丁程鑫,手心握住他冰凉的指尖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把暖意传给他。
“我只盯着你看了。”
丁程鑫仰起头,他乌黑透亮的玻璃珠子里倒映出夕阳残血的天,棉花糖似的云,路灯晕染的光,人来人往留不住的影子,还有在人潮汹涌之中,马嘉祺跨越几世亘古不变的脸庞。感受着指尖男人传来的温度,丁程鑫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马嘉祺的脸,贪念地想,真的好喜欢他啊,就这样吧,多记住他一点,多陪伴他一点,多让自己在这个人类的生命里停留更久一点。
马嘉祺温柔地笑笑:“怎么了?”
丁程鑫突然微微踮脚向前,唇峰一点,嘴巴上没舔干净的奶油落在马嘉祺的唇上,一股甜丝丝的奶香顷刻窜进他的鼻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