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sir的推荐LOFTER(乐乎)

喜欢境触很久了,这个b蹭了很久的粮,终于肯产出了

没忍住还是发一下吧

一段长评

翻到了去年写的长评,忽然有感

正文

he的书往往都停在“再圆满了也没有了”的大团圆。不过人生世事无常,百年后相伴的人们总有一个会先一步离去,到了最后还是苦的。但是,作者不说,读者也假装不知,于是就这么镜花水月的甜了下去。

真的当有一本书把所有的生离与死别都撕开,血淋淋的摊在读者面前的时候。我反而并不意难平,仿佛本该如此,没有什么好讳莫如深的。

这本书便是《太岁》

我便从几位人物讲起。实话说,里面的每一个人物我......

我便从几位人物讲起。实话说,里面的每一个人物我都为之流过泪,我实在不知从何讲起,便只好从主角团三人说起。

他是最固执的人,一定要护着他的家国和在世间的牵绊;他也是最聪慧的人,窥破道心寻天地的秘辛。

在以往的书中,把天捅破仿佛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天道总是该死,需要人们去破除。但是真的当天崩的时候,受苦的却是凡人,而捅破了天,那些大能们便也失了约束,势必又要再造一个天庇护凡人,又让后人去捅破,仿佛改换的毫无意义。但支修的破天是深思后的抉择,他是权衡过后果,思量过未来的路。如变法一般,坚定而温和,既是破天,其实更是补天。

奚平在我心中是一位独特的主角。我曾经好奇,他人常说,主角需得代表一个阶层才算得上经典,但那些特别的人物岂不是看起来更有新意?而奚平在我眼中却是在众人与他本人之间不断变化。

他作为游魂时在陶县的众人之间辗转,感受过无数凡人的疾痛劳苦,悲喜爱恨,就如破法的公理一般,象征着万民所望的方向。在我看来,这时候的他不叫奚平,而是太岁。

而他作为奚平的时候,也有自己独特的个性——一个胆大心细的混蛋(无恶意)。他有自己在这世间的牵绊,有自己的名字和归途。

说起来,我便要想起奚家三代宿命般的悲剧。奚平的姑母奚贵妃在皇宫中,每天靠着雪酿醉生梦死,仿佛自己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他的祖母在戏园子里等到深夜,仿佛戏不停就能等到她的小宝和楹。而等到奚平送走了最后一个朋友,就住进了破法秘境里,复刻故人的音容笑貌,醉生梦死。

这样的悲剧,我无言以对,只好化用文中的一句“因无罪而在人间服刑”

再说到周楹,他是我最不愿说,或者说最无从说起的人。但太岁这本书正是因为他包括还有余尝、濯明和王格罗宝等人的存在,才更加具有复杂性和思考的价值。

之所以不愿说起周楹,并非我不喜欢他,恰恰相反,他对于我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大抵因为我与他几乎是完全不同的思考方式与性格。但这更使得我倾心于探究他。

在我看来,他因“情”而痛苦却也因“情”而活着。他此生最大的追求便是捅破这片天,看看苍穹碎裂后的天地是怎样一番模样。然而,这追求是顶级灵感赋予他的。换句话说,他是因为隐约窥见了灵山遮蔽下的真相,才想看看这真相的全貌。因此,这追求无法支撑他抵抗着灵骨被吸食的痛苦。相比于忍受痛苦,他可能更想直接把人间搅乱,与这世间同归寂。真正使他支撑下来的是侯爷的长篇大论,与祖母带着老人味与丁香脂味的温暖气息。

然,比吸髓痛苦的在于,他因顾及这人间的亲人,不敢再随意的搅混这人间,只好克己复礼的装上一装。甚至于,在追求真相与守护亲人之间纠结痛苦,不知所措。只好一点点斡旋,试图在这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我曾经觉得,周楹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从不在乎与他无关者的想法,比如一开始,他故意推动城防抓捕无辜百姓。但我又发觉,其实周楹的性格某种意义上是这个世道的产物。他看惯了人的“恶”所以他的性格中难免多了些“恶意”,在某些时候显得凉薄又狠辣,他也因此不肯放过自己。然而顶级灵感除了对于人的情绪敏感,也对未来有一定的预知,譬如元洄的妹妹。无间境中周楹终于放过自己,一方面是他已经看过了天破后的世间,或许另一方面也是他看到了镜外的村落中嬉戏的孩童,田园牧歌的生活和美好的世间。离开了当年污浊的大宛,他看到了人的“善”,也终于接受了自己。坦然的以人的身份到人间一游。

《太岁》所表达的主旨,我囫囵的看完只能解出一二。世人为生计奔波,为了向上,于是把“负累”都舍弃了,让自己成为了帮助规则运转的机器,最终归于规则,稳固规则。这“负累”也许是亲情,也许是同情心,总之,向上爬的路太难了,要背负的太多了,于是只好舍弃了这些。但,本不该如此。人生短短数十年,活着其实没有什么所谓的意义,七情乃是人之本源,若不想成为规则的养料,不愿舍弃自己之所以为自己的那一点不同,这七情便也是人的归处。

人生有憾,却也尽兴

只一首《还魂曲》作结

起棺椁,两棚经,停灵七天整

大道通天送归程

莫停留,往西行

往西行喽

题主:

新年了朋友们,又到了倒霉的串亲戚时刻。

※最高赞:匿名答主(444人赞了该答案)

我不想哭,但还是抱抱题主吧。

你们可能觉得我在这个话题下插嘴不合时宜,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因为我是角区人。很快会有人骂我“......

你们可能觉得我在这个话题下插嘴不合时宜,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因为我是角区人。很快会有人骂我“角区天人又来凡间秀优越了”,无所谓啦,如果骂我能让大家心里痛快一点,我也算给社会做贡献了。

我想跟题主说:世界大如沧海,风雨反复无常,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曾是一颗混珠的鱼目,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一切都在变好,希望听了我的故事,题主能得到一点小小的安慰。

我祖上也是背区人,所以说不定跟题主还是同乡。我小时候父母工作忙,跟着奶奶长到十岁,为了上学才回的角区。奶奶以前在背区乡下经营一家猎场,前两年去世了,她老人家生前常说:“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

我认为这句话应该写进我们家的家训,亲爱的爸爸,听您妈的话好吗?

我爸和我妈都是背区人,都是平民出身,还都是他俩家族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

自从我爸上了大学——用我奶的话说——他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在学校里,这位忘了姓什么男士遇上了忘了姓什么女士,很快发现对方那自命不凡的风采如此熟悉,宛如性转版的自己。

哦,这该死的缘分!反正他俩也都找不着别的对象,于是凑合成了一对。

虽然我父母打心眼里互相看不起,但睡着了做的“上流梦”倒是同一个,从来没有“同床异梦”过,婚姻意外的稳定。在我区,婚姻满十年不破裂的伴侣就可以申请一个后代,于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我出生了。

我们家住的小区,被称为“豪宅门槛”之一。前房主是一对烈性夫妻,因家庭矛盾互殴导致一死一无期,房也成了凶宅。我那逆天改过命的父母悍然无畏,借了一屁股债,低价买下了它。从此,我们家有了“某某街业主”这样光鲜的头衔……以及一个世纪的贷款。

我不知道我奶要是还在世会怎么说,反正我是无话可说。

除了打肿脸充胖子的“豪宅”,他们还托了我三姑夫表舅妈侄子他教父的人情,把我送进了圣挪得学院——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圣挪得”,总统女儿、首富孙子都在这上过学,摩羯洲连续十三任洲长都是我校校友。

我们洲只有天赋者才有资格上大学,天赋者的觉醒率是十万分之一,所以十万人才有一个能摸到大学的门槛,但我校大学升学率高达九成!

进入伟大的圣挪得之前,我父母对我说,我们全家都会是那个“一”,我压力山大,入学后我就放心了,我果然成了那个“一”。

天赋者会在成年时觉醒天赋,但一般十岁左右,就开始出现“天赋悸动”了,首次天赋悸动后,手腕上会出现一个特定的意向图,那是神的恩赐,暗示他们未来的天赋类型。悸动越早的人天赋越强,十五六岁都没动静的,这辈子大概率就是普通人了。

我们班前三分之一的优等生,入学就是带着手腕纹身来的,中等生一般是在一二年纪出现首次悸动,个别发育晚的会拖到三年级,学校会根据每个学生手腕上的意向图组织不同方向的选修课,供大家充分开发潜力。

到了五年级,我已经是全班唯一一个两手空空的异类了。

我们学校竞争激烈,一帮名流子弟们都很用功,每学期末争排名硝烟四起,只有我,雷打不动,稳坐后进生首席。所有选修课都不对我开放,所有课外小组我都参加不起——买不起他们规定的装备。

别人上学,天没黑就得出门,天不亮回不了家。我每天朝九晚四,比食堂倒果汁的校工还闲。

接下来,你们以为我要讲一个校园霸凌的故事吗?不,恰恰相反,我在圣挪得有众星捧月的待遇!

这不是梦话,众所周知,我校是全世界最左的地方,政治正确就是天条——“不那么有优势的孩子必须得到额外照顾”,引自我们校规原话。

翻译成人话就是: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在我们学校,辅导后进生可以拿学积分,而且“后进生”的评定标准很难达到,不是每个班都有这种“班宝”。期末学积分大战的时候,我就是那行走的刷分机、全年级的香饽饽,档期满得轻易预约不到,他们能对我不好吗?

我去学校既不用给食堂交伙食费也不用自己带饭,每天都有人给我带吃的;小组作业我什么都不干,纯搭便车,同学还都抢着加我,爽极了。当然,要是他们跟我说话的时候不刻意放慢语速,我感觉会更好。

从我跨入圣挪得大门那天起,我就被同学们呵护着、照顾着、无视着。别人说的事我听不懂,我呢,不管说什么,大家给的反应都是“嗯嗯、好的、你真棒”。

我有时候怀疑自己就不是个人,是个自动点赞机成了精。

学校里没人跟我聊天,可我也有交流的需求,为了不像个没事就自言自语的神经病,我每天只能对着珍妮长篇大论——珍妮是我家的宠物,我们这里家家养宠物,攀比宠物的品相和血统是重要的社交活动之一。

珍妮是奶奶送给我的,奶奶那个小猎场当然没有宠物繁育资质,珍妮是她自己瞎配出来的,也就是传说中的“后院”货。珍妮血统不详,品相挺垃圾的,年纪也大了,但性格温驯,跟我最亲,不管我说什么傻话,她都会耐心地听……哪怕不会回答。

我很爱她,为了珍妮,我给区长信箱写过二十多封信,希望角区出台《家养宠物保护法》,这事目前还在推进。

对不起跑题了,我可能是憋得太狠了,嘴有点碎。

说回我的母校圣挪得——

为什么说是母校呢?因为过了今年万圣节,我们这一届就毕业了。

最后一学年的成绩会录入档案,年级第一的照片还会作为荣誉校友留在学校的长廊上。于是全班同学把我让给了最有希望拿年级第一的班长。

世界上可能真就有没有弱点的人吧,像我们班长,又有钱又帅、天赋超牛逼、成绩巨好,还是个社交达人。我想嫉妒都找不到切入点,只好心甘情愿地给人家当工具人。

班长通过刷我,拿到了三个附加学积分,压了隔壁班学霸一头,综合分年级第一。出成绩那天,班长请了半个班的人去他家庆祝。作为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要道具,我也去了。

那天我可真是开了眼了,朋友们,班长他家住城堡你们敢信?

管家送的伴手礼我差点没敢收,还见到了好多大明星真人,光签名照我就拿到了十多张!

后来班长也嗨了,说要带我们去看他的宝贝,我们一帮人就在他家大城堡里疯狂绕路。过了好几道安检、凑了一万多步之后,来到了一个展览室。

那有一个巨大的单向玻璃隔出来的展台……面积也就是我们家总面积的两三倍吧,里面陈列着一件即将完成、还没发布的男装礼服。

众所周知,摩羯洲角区是个浮夸的地方,三大时装周都在我们这办。但我是个猎场长大的乡下孩子,对这些东西一直不开窍。

听说定制衣和成衣那种批量产的工厂货不一样,定制衣是独一无二、有灵魂的……我以前只在网上看过照片,一直觉得那都是有钱人的虚荣矫情。

衣服而已,能有多大区别,总共就那么几个部件,尤其男装,看着不都差不多么?

可是见到实物的那一瞬间,我发现我错了。

我的同学中不缺见过大世面的,但毫不夸张地说,看见那件礼服的时候,大佬们跟我这土包子共享了同一张震惊脸。

我不知道是展台上灯光设计还是怎的,看着那件尚未完成的礼服,我几乎有点窒息。那种美丽,那种视觉冲击,让我觉得它能击穿我的瞳孔、直接烫到我灵魂。

班长说这件作品——对,他用了“作品”这个词——名叫“加百列”,一个充满禁忌感的名字。

它的设计师是班长他们家高级定制线的前总监,衣服没做完,总监人先走了。有传言说,那位设计师为了这件加百列献祭了自己的灵魂,不光自己的,还买一赠二——这件衣服先后克死了两个设计助理。

我听得大气也没敢出,然后班长就笑了,说他是开玩笑的。

淦,老子真信了!

我们班有个姓诺菲勒的同学当场就说要买,多钱都要,卖身卖肾不在话下,班长没同意。班长说这件加百列是他的成年礼服,量身定做的。他们家是做定制服饰起家的,所以一直有个传统,家里子弟成年礼服都得自己参与一部分制作工作,这件加百列他也付出了不少心血。

班长还讲了好多设计理念、选材啊编织啊之类的事,我统统没听进去。

我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那件加百列,心率飙到了两百八。这事回想起来真是荒谬极了,快成年的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从来没跟女孩约过会,第一次神魂颠倒,居然是因为一件衣服。

完蛋,我可别是个变态恋物癖!

我悄悄问一个同学,这衣服要多少钱?

我善良的同学耐心地给我科普:这样的定制礼服不是今天说要,明天就能变出来的。从选材和设计,长达十几二十年,运气好的一次成型,稍微出一点纰漏衣服材料就会变成废料,花多少钱都不一定能出成品。像加百列这样完美的作品,要么需要中彩票的运气,要么需要天文数字。

我不死心,厚着脸皮问“天文”是多少?同学无奈地心算了一会儿,告诉我一个大概数……倒也没有那么天,也就是我们家那一个世纪贷款连本在息总和的三四倍吧。

我听完就冷静了,比冻了一千年的冰还冷。

可是当我抬头,那件纯白的加百列就像个橡皮擦,又将我脑子里世俗的理智都擦干净了。不受控制的,我眼前浮现出自己穿上它的样子,陌生的悸动开始从我心口涌出,往四肢流,我的左手腕竟开始隐隐发烫。

那种感觉我只在一个地方感受过:学校的天赋觉醒模拟器里——校医院里有那么一台,也是政治正确的产物,唯一的用处就是给像我一样的后进生模拟一下天赋悸动的感觉。

我当时脑子里“嗡”一声——

你们看过那些网络爽文,是吧?一无所有的主角在快要成年、快要毫无希望的时候得到奇遇,突然被一件异宝勾起天赋悸动,转眼觉醒成天赋者,成为人上人……我知道这都是作者瞎编的,是意/淫,但我至少偷偷看过几百本类似的小说。

是,我在圣挪得蝉联后进生首席。我不知上进、不知羞耻,不管我父母怎么辱骂我,我都能左耳进右耳出,岿然不动地当着我的纯种废物,仿佛没有一点自尊。

要是我真的没有自尊就好了。

我生活在角区,世界上对平庸者最残酷的地方,不把自己变得麻木一些,还能怎么办呢?我还得活下去啊。

我的父亲是乡下猎场主的儿子,母亲是屠宰场工人的女儿,就因为中奖觉醒了天赋,他们洗掉一身血污和泥泞,成了教授、成了议员、成了住在角区的“人上人”。他们梦想生一个更有天赋的孩子,从此改门换风,甚至有朝一日成为贵族。

可是作为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我——不行。

低年级的时候,我父母还会自我安慰是孩子发育晚。

到了十四五岁,同龄人的手腕上都有了意向图,他们开始焦虑,开始搜索各种偏方往我身上砸,我喝过公鼠骨髓、泡过“百肝水”,听说情绪刺激有用,他们差一点烧死我……我能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我妈是真的想烧死我。

随着我接近成年,希望越来越渺茫,父母对我也越来越冷漠。他们发现“大号”养废了,于是又攒了十年“貌离神合”的婚姻生活,生了我妹妹。去年妹妹也进了圣挪得,才一年级就经历了第一次天赋悸动,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家里的透明人。

要不是抛弃未成年犯罪,他们大概早把我塞进不可循环垃圾里了。

我还不如珍妮,至少珍妮还能在有客人来的时候充场面。

只有珍妮知道,我曾经疯狂地祈求过神,给我一点天赋觉醒的指引吧,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可大概是因为我一无所有,神她老人家从不回应,还在最后跟我开了个大玩笑——距离我成年礼只有不到一个月,对着一件把我们全家卖了也买不起的贵重礼服,我就像网络小说里的主角一样,离奇地产生了天赋悸动的先兆!

大概是我的脸色太震惊了,班长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回过神来,讪笑着、试图用玩笑的语气对班长说:“太绝了,我刚才心一阵乱跳,跟被勾起了‘天赋悸’似的。”

我的表演一定很拙劣,我们那温柔善良的班长很难过地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他也希望那不是错觉,可惜加百列再漂亮,也只是一件人造的衣服,人造物是不可能勾起天赋共鸣的,否则政府早就能批量制造天赋者了不是?

班长还安慰我说,人和人之间只是社会分工不同,我们的世界也不是靠少数天赋者支撑的,是靠各行各业平凡的劳动者云云……说得挺好,是能去竞选洲长的水平,可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失败的掩饰的偏执的垂涎让场面很难看,展台旁边的保安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于是没几分钟我们就被带走了,说是未完成的高定礼服不宜暴露太久。

回去以后,我疯狂地查各种资料,比毕业考试还用功。

班长没骗我,各种研究文献也说,没有能勾起天赋悸动的东西。

有一天,家里来客人,珍妮被我父母留在了客厅,丢人现眼的我照例藏在阁楼,假装自己不存在。等客人离开,我饿得躺不住,想下楼找点喝的,结果在楼梯间听见我爸妈聊天。

我听见他们说,成年了就再也不可能觉醒天赋了,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他们商量着成年礼一过,就把我送到职业技术中心学手艺,毕业之前负担我学费就算仁至义尽了,前提是我改姓,我们家住在角区,家里不能有无能者。

对,在我们区,十万中那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不叫“普通人”,叫“无能者”。

我爸随母姓,我随父姓……所以我的姓氏其实是奶奶给的。她在我十八岁的时候,遭遇野生动物袭击过世,从那以后,世界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就没了,只留给我两样东西:珍妮、和奶奶的姓。

而我将会被赶出家门,同时失去这两者……失去我也有存在价值的最后证明。

那一刻,我心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加百列。

我想,我必须要再见加百列。

回想起来,我当时真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好像只要能再看一眼加百列,我就能像都市传说一样逆天改命。

我决定去找班长——那时关乎我一生的大事,管他怎么看我呢,反正在他眼里,我本来也就是个可笑的傻子。再说我又不是跟他要那件礼服,我只想有没有可能……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同学的份上,他能让我触摸一下加百列,哪怕一分钟。

可是很快,我发现我咬牙跺脚完全没用,我压根联系不到班长,我联系不到任何人。

期末考试之后,所有人不再需要去学校,学生们只需要回家休养,准备迎接自己的天赋觉醒,然后在万圣节回学校参加成人礼就好了。我才发现,同学给我的联系方式都是校园网的账号,我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私人联系方式。

我在区立图书馆里查到了班长他家城堡的地址,拿出我所剩无几的零用钱买了最体面的衣服,厚着脸皮登门。结果在城堡外十五公里处就被拦下来,在保安戒备的眼神下,我只得到了一个“主人去度假了,请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会转告”的回复。

可是班长没联系我。

和许多人一样,我也是万圣节生日,离我成年生日还有一个星期时,我知道我最后能见加百列的机会,就是在班长把它穿出来的成年礼上。

但班长不参加学校统一的成年礼,他的成年礼将会在角区最高的天空花园上,需要三封推荐信……我跑到学校,求了我所有能求的人,终于赶在截止日期前拿到了三封推荐信,卡在最后一秒填好了登记申请,然后卡在最后一部——天空花园要求我填写礼服编码。

给广大网友科普一个用不着的冷知识:每件高定礼服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编码,像人的身份证件一样。

天空花园不接待穿成衣的人。

不管什么样式、不管合不合适,我都需要一套高定礼服,让我穿女装都行!我壮着胆子求父母,我妈只给了我冷冷的一句“你正常点”,我爸照常像没听见一样,把我的话当成了空气。

我试图向同学求助,给每个人发私信,没有一个人回复。

毕业了嘛,刷分机没用了。

那是个骗子。

我爸很快发现我干了什么,差点直接打死我。在他用我的头砸碎地砖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阁楼的棺材里,再一看手表上的日期,发现已经是万圣节当天了。

我昏迷了三天,没人给我包扎伤口,没人管我,在城市另一端,班长已经穿着加百列在他的成年礼上亮相了吧。

我呆呆地看着屋顶,意识到在昏迷的三天里,我没有梦见加百列。

失血让我觉得很冷,于是我脑子也冷静了,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其实加百列和天赋悸都是我的错觉。

我只是不甘心吧,所以想象会有那么一件能改变命运的宝物,并且将这种疯狂的想象强行投射在一件礼服上,发了一场神经。

疯完了,喧嚣也过去了,我心如止水,知道自己注定是个无能者了。

第二天,妹妹跑上来打开了阁楼,连名带姓地喊我,通知我禁闭结束,爸妈让我下楼见客。

客人是律师,我成年了,我爸请律师让我签“自愿放弃姓氏书”。

我还是很冷,捏着承诺书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傻子似的问出一句:“珍妮呢?”

珍妮知道我就要被赶出去了吗?不来和我告别吗?

我问了三遍,没人理我,好像我说的不是人话。

连律师都看不下去了,安慰我说珍妮大概是胆子小,见到外人躲起来了,过一会儿自己就出来了。

天气很好,今年的万圣节正好是满月,澄澈的月光冰泉一样滋润着大地,将慈悲分给众生,我不在众生里。

见我乖乖签了字,我父母也难得宽容,允许我这个“外人”在家里住到“无能者”们上的技校开学,律师很遗憾地摸了摸我的头。

律师走了,我依然没找到珍妮。

珍妮消失了一天一宿,我在想,她会不会是不忍心看到我才躲起来的。

十一月第一天,也是我作为无能者的第一天。

早间新闻还没来得及更新,就有人按响了我家的门铃,警察来了,告诉我爸骗子落网了,他的钱追回来了。

爸爸高兴地说:他就感觉家里晦气没了。

妈妈一边喊珍妮,一边热情地请警官进门喝点东西。就在大家在门口客气礼让的时候,一个老先生对着门牌号来到了我家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盒子。

“是XX街XX号的XX家吗?”老先生自我介绍,说他是隔壁街区定制服装店的裁缝,他把盒子递给我爸,我爸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脸色骤变。

我妈也尖叫一声,捂住了妹妹的眼睛。

裁缝先生为难地说:“应该是昨天之前死在我们后门的,该死的学徒偷懒没打扫后院,我们一直拖到今早才发现。哦,对,它还留了张字条,说要把自己的皮留给您家的少爷做万圣节定制礼服,呃……可万圣节已经过了。而且你们知道,这是一只雌性,它的皮只能做女装,看样子还得是稍微……稍微年长稳重一点的女士才合适。我想问,你们确定要吗?它好像还是服毒死的,这个皮真的不太好处理……”

盒子里是珍妮的尸体,微笑的、蜷缩的……面色铁青的珍妮。

来当报喜鸟的警官发现事情不对,已经尴尬地悄悄溜走了,爸爸脸色难看地送走了裁缝。

我听见妈妈说:“这下我们连家养血宠都没有了!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十一月第一天,我成年了,失去了奶奶留给我唯二的东西,姓氏和珍妮。

可我依然活着,并且在新年即将开始之际,收拾行李来到了位于首区的新学校。这里都是普通人,我不再是“无能者”了。

我的专业是畜牧养殖,也许等毕业后,我会回到背区,像奶奶一样开一家小猎场,培育一只新的宠物,还给她起名叫“珍妮”。

我将活得坦坦荡荡,我不怕被血宠泄露什么秘密,也不会给未来的珍妮做声带手术,她可以一直陪伴我、跟我聊天,直到老死。

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不是吗?

***书接上回的性转if碎片,苏云♂×郑仁♀

虽然有系统光环加成,偶尔还是会遇到这种情况。托了人住进来的病人发现来的是个年轻的女医生,一百个不放心,皱眉说:我找的是郑仁郑医生。郑仁把胸前名卡摘下来,举到和他视线平齐,平静地说:我就是郑仁,明天你的手术是我做。

谢伊人在后面星星眼,觉得郑总看起来特别有气势,特别可靠,真帅呀。

正是过年的时候,苏云抽空回了趟海城。郑仁早上在手术室里喊了两声苏云,喊完才反应过来人不在。一屋里静悄悄的,巡回护士眨着眼睛看她。

饭局之后苏云送老板回家。一辆车轰鸣着从边上蹿过,苏云伸手搂她,把她往里带了半步。车过去之后,郑仁说:...

饭局之后苏云送老板回家。一辆车轰鸣着从边上蹿过,苏云伸手搂她,把她往里带了半步。车过去之后,郑仁说:“人行道,开不上来。”

“嗯。”苏云满不在乎,一脸“所以呢?”。

郑仁不说话了。他们继续往前走,苏云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头发长长了些,要用发绳扎起来,在月光下显出一丝奇异的柔美。

郑仁是个木头似的没什么趣味的人,抱起来却很软。在蓉城走山路的时候,他差点踩空,郑仁眼疾手快,带着他往前一扑,两个人满身尘土地滚到一处,苏云惊魂未定地搂紧她。

那副软和的身体,能迸发出很惊人的力量,又坚韧到足以扛下一堆糟心破烂事儿。

但是,苏云又想,其实她也没那么无坚不摧,她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如果没有自己在身边,帮忙处理里里外外的事,独木难支,她一个人要怎么办?

他给郑仁当助手当久了,生出一种奇怪的责任心来。

苗主任跳楼的事,给郑仁带来前所未有的打击。抢救结束后,苏云出去陪她抽烟,小声说:你尽力了,老板。要不是你在,人现在估计已经没了。

没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苏云一偏头,看见她没声音地掉眼泪。苏云惊得眼睛都睁大了点,把烟往嘴里一塞,两指抬了一下郑仁的脸,翻出袖子内衬给她擦脸。

她也不避,就那么看着苏云,低声说:我没事。

苏云跟她对视了一下,有点尴尬地缩回手。一时情急,好像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苏云晚上睡不着,感觉自己理亏,特别是想起巡回护士说,他不在那两天,郑老板对着空气喊苏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事往大了说,该不会耽误老板搞诺奖吧?

第二天就看郑仁在试光镊,全情投入,专注得饭都忘了吃。嗯,完全没耽误。

*口嗨一则,雷雷雷慎慎慎

郑老板和他的漂亮助手被关进不【】就出不去的房间。

郑仁反而会是接受比较良好的那个。苏云看起来浪得飞起啥都能hold住,其实接受不了这种事的,就算他对郑仁有点好感也一样。上下级关系,同事关系,说破大天最多是室友关系,离上床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是无稽之谈。

郑仁觉得这个房间的出现和系统的降临如出一辙,或许和自己有点关系,苏云大概是受了无妄之灾。但是看着提示板上写的那些惊世骇俗的情色要求,他心里很有逼数,现在坦白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郑仁被丢进房间之前,已经和谢伊人朦胧互生一点好感了。这种事,他当然不想遇上,但假如只有一种方法通往房间以外的世界,他最终不可能不选...

郑仁被丢进房间之前,已经和谢伊人朦胧互生一点好感了。这种事,他当然不想遇上,但假如只有一种方法通往房间以外的世界,他最终不可能不选。

做两个贞洁烈男,一起困死在房间里么?开什么玩笑。

枯坐半小时后,郑仁说:“要不……”

苏云脸色铁青。

郑仁看了他一眼,收声。

他没再说话,走到道具陈列柜前,拿起一张说明看起来。

身后,苏云重重地踹了什么东西一脚。

郑仁的人生中,先适应的是福利院那一套小型社会中的生存规则,目的第一,稍许的不择手段也无伤大雅。礼义廉耻之类的价值观,他心里没有特别看重,就当作教科书上的其他知识一样习得并实践,姑且算是接受良好。

苏云火大很正常,他也很火大。

苏云再是不想,耗到最后,也只有一条路走。硬来什么的,他没想过,离开文明社会才几个点,鲁滨逊流落荒岛都没那么丧心病狂。

到了是一场你不情我不愿的性爱,两个人都憋着火气,不言不语地处处较着劲,做来居然有几分像对抵死缠绵的怨侣。

最后郑仁看着苏云的脸,语气平淡地说,你这样很好看。

苏云暴起要揍他,被摁住了。郑仁手上动作很和缓,把他的脸往提示板那边扳,示意他看:任务要求。

苏云用力砸了一下床。郑仁顿了顿,想着是放开让他跟自己打一架,还是先给他捆上。

往床边看了一眼,捆人的道具就没有一个看起来体面点的,还是算了。他无奈,放开苏云。苏云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居然没动手。

郑仁知道苏云把那动摇的一眼也记下了,烂账又添一笔。

*原著向

————————

2019年8月

养狗了(右一)

[郑仁逗狗.jpg]

有些愿望实现得很突然。跟林娇娇吃了顿饭回来,两人住的二居室里就多了一条狗。

狗叫黑子,是退役的搜救犬。林娇娇托了人,帮郑仁办下了收养的手续。

苏云当初说养狗只是随口一提,不过真的有了黑子,他还是很高兴的。回家之后,他举着手机,转着圈找角度给黑子拍照。人一动,黑子的脑袋跟着转过来看他。

“先别动!”苏云说。

结果黑子和沙发后...

结果黑子和沙发后面经过的郑仁同时停住了。郑仁还转过来问:“怎么了?”

苏云笑得受不了:“我跟狗说话呢。”

一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郑仁无语,至于笑成那样么?

郑仁开始考虑,以后住的地方最好能带个院子,这样黑子在家也不会那么无聊。

现在不是在海城当住院总的时候了,在这面只做介入手术,一共就六张床位,周转率再怎么高,工作也是清闲的。下午没事,甚至能翘班出去溜达。

两个人一起溜号有点扎眼,但苏云说要看看附近公园,改天可以来遛狗,郑仁想想,就跟着去了。

闲逛到公园相亲角,苏云非要过去看热闹,然后迅速和几个大爷大妈打成一片。他坏心眼儿地把郑仁拉过来介绍,说自己是助手,他们家这位郑医生青年才俊,开展国家项目,诺奖候选人,收入稳定,洁身自好,品行端正,无不良爱好,云云云云。郑仁被迫加入,硬着头皮和大爷大妈聊了十分钟,狼狈逃走,还被热情地塞了一张便签,不知道是哪家姑娘的联系方式。

苏云捡了好大一个乐子,笑了一路。郑仁捏着那张便签找地方丢,他还给郑仁塞回兜里去,说:“相逢就是有缘。”

郑仁被他闹得很无奈,瞧见前面有个垃圾桶,径直走过去。刚把便签从兜里掏出来,苏云又在后面笑呵呵地说:“留着呗,老板,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郑仁抿着嘴唇,回头看了苏云一眼,当着他的面把纸条揣回了口袋里。

“听你的。”他淡淡地说,“相逢就是有缘。”

苏云的笑容凝固了。

……郑仁还会生气呢?

手术台下,而且是冲着他,真是头回见。

他特别心虚地跟在郑仁后面走了一段,找了个机会凑过去摸郑仁的口袋,把便签偷出来,在掌心里灭口了。

郑仁也没拦他,看着他碎尸抛尸,问了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苏云见坡就下,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是,没有下次。”

郑仁说:“我不是说这个。”

苏云看着他,笑脸慢慢就掉下去了,几秒之后,从底下浮出郑仁很熟悉的讥诮神情。

“那我图什么,手术水平通过性传播?”他嗤笑了一声,“多大个事,你差不多得了。”

他这张嘴,说话总是很伤人。

郑仁没什么火气,很耐心地说:“我就问问。”

苏云懒得跟他废话,掉头就走。

会议室里站了满坑满谷的人,郑仁看见他,伸手示意了一下:“这边。”

苏云横眉冷脸地站过去,算是体会到办公室恋情的弊端了。再想想下班后还得进同一个家门,合租还是他自己张罗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真是一点活路都没给自己留。

会诊结束之后,苏云钻进消防通道抽烟。郑仁跟过来,苏云看都不看他,语气恶劣地问:“有事儿?”

郑仁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晚上吃什么?”

苏云在心里冷笑连连,你也就能找这点话题了!还能更生硬一点吗?一条恨不得靠电池活着的手术狗,关心起晚饭吃什么来了?

真是很没意思。

郑仁这个人,如果不出意外,就是会和初恋一路无波无澜地走进婚姻殿堂、最后再一起埋进坟墓的。往好听了说,是个人如其名的正人君子;往难听了说,是个先到先得的萝卜坑。

苏云对自己的观察结论非常自信,绝对无误。所以郑仁问他有没有认真的时候,他真有点被惹毛了。

——什么世道,萝卜坑还挑上了?

认不认真的,谈都谈了!他是没那么喜欢郑仁,但这么久以来,他才是两个人之中更主动的那个吧?

得了便宜还卖什么乖?

苏云愤愤不平,把烟往郑仁脸上吐。郑仁也没生气,继续跟他商量道:“你要是没有特别想吃的,那就吃烧烤吧。”

苏云眯起眼睛看他。

“吃烧烤,我可要喝酒的。”

“嗯,陪你喝一杯。”郑仁说,“消消气。”

苏云神情一动,还没说话,郑仁就像预料到他要说什么,申明了底线:“就一杯。”

嘁。

苏云也没轻易放过他,拉他去夜场喝酒。郑仁被巨大的音乐声震得肺腑难受,出来半天还觉得有点耳鸣。

喝得倒是不多,半杯啤酒。走到自家小区里,苏云才问他:“老板,有没有觉得头晕?心动过速?呼吸不畅?发热发冷?”

这架势,好像在等他毒发身亡似的。

“你这是引导式问诊,临床大忌。”郑仁说,“还好吧,我酒精过敏不严重。”

苏云看着挺失望,估计之前心里期待着郑仁发酒疯之类的。郑仁笑了笑,拉了他一下,把手腕递到他面前。

苏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脉搏,”郑仁提醒他道,“这次还要数吗?”

苏云心里怦然一跳。

来自爱神的箭走了个山路十八弯的远道,过了那么久,在这一刻突然命中他。他没说话,搭着郑仁的手腕,数了几秒钟,忽然上前给了郑仁一个拥抱。

抱了一会儿,郑仁问:“不生气了?”

苏云说:“就这样吧。”

苏云头一次动摇得这样厉害。这几个字像是对郑仁说,也像是对他自己说。

话语本身是有力量的,说出口之后,他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

就这样吗?

就这样吧。

隔天早上,苏云就觉得常悦老在看自己。

到午休的时候,趁其他人出去了,他盘问常悦:“我脸上有花儿啊?你看一上午了。”

常悦本来没想多嘴,苏云这么说了,她迟疑了一下,道:“昨天你和郑总好像回得挺晚。去喝酒了?”

苏云和她对视了一眼。这话说得很委婉,昨晚他俩在小区里又牵又抱的,估计常悦是看见了。

邻里邻居的,本来也保密不了多久。苏云面不改色心不跳,说:“你猜?”

“我不想猜。”常悦面无表情。

“那你猜对了。”

苏云拿起一叠病历,在桌上随意顿了两下,对齐,按常悦的习惯夹上小夹子。

他把椅子滑到常悦旁边,递过病历,没正形地问:“福尔摩斯,要不要请你吃顿饭?”

常悦接过去,大致检查了一遍,说:“不关我的事。”

“还是跟你说话省心。”苏云笑呵呵的,“那就改天喝酒吧。”

常悦起身准备去吃饭,闻言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说:“算了吧,你也喝不了多少。再说郑总不是叫你小心肝么?”

苏云:“……”

这个破梗真是没完没了了!

他对常悦的背影偷偷翻了个白眼,又问了一句:“伊人知道么?”

常悦说:“会知道的。”

她出去了,苏云靠回椅背上,神情若有所思。

谢伊人对郑仁有十分强大的滤镜,这事还是很明显的,起码他和常悦在这一点上有共识。

小伊人比较内向,不是那种热情主动的性格,于是郑仁至今也没怎么接收到信号。

苏云想着想着,忽然啧了一声,觉得真是什么好事儿都让郑仁占了。

2019年9月

胃口不小呢?

[黑子吃饭.jpg]

林娇娇:[笑脸]

这晚挺清闲,楚嫣然在群里发起了语音聊天。苏云和谢伊人的头像很快加入其中,看似是三个人通话,其实是六个人。

他们聊得热闹,郑仁拿着书旁听,偶尔说两句话,在这么个吵吵闹闹的背景音里觉得很安适。

苏云靠到他身边,摆弄着手机,说:“那我当时要是不劝你,你真在海城当一辈子住院总?”

“怎么会,过几年就晋副高了。”郑仁把手伸到烟灰缸上方,掸了掸烟灰,随意地说。

苏云的微词也跟着被掸灭了。他操什么心?没必要。

很多事情,郑仁不是不明白,只是没那么在意。

除了手术以外,郑仁几乎万事不上心,对人对己都是如此。苏云经常觉得,郑仁根本不懂得爱。爱是一种强烈的意愿,而郑仁的态度永远是无可无不可。

他也许更喜欢温婉体贴的,但也能欣赏冷漠专业的;大体上是个直男,但也没有到宁折不弯的程度。苏云推着他,两个人就走到今天,但如果现在提分手,郑仁也还是会用那副平静的神情看他,问“为什么?”。

获得与失去,都不会让郑仁动摇。他也许掌握了一些爱的方法,但很难说他究竟对爱了解到什么程度。

苏云问他:“你觉得伊人好看吗?”

“嗯?”郑仁有点意外,“挺好看的啊。怎么了?”

“这不是你理想型么?长得好看,温柔善良,家里有钱。那么热爱上手术的器械护士,跟你这个手术疯子也算兴趣相投。”苏云继续道,“老板,完全没想法么?小伊人对你有意思,算你祖坟冒青烟了。”

“没事瞎想那么多干什么?”

郑仁皱了一下眉,认真回想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觉得实在找不出苏云发难的原因。

“这又不是买菜,还能货比三家么。都已经是你了。”他道,“再说了,我跟谢伊人似乎还没有你跟常悦熟吧,没影的事。”

郑仁嘴里就是说不出关于爱的话。这种情况下,他也不会说甜言蜜语,不会承诺,不会安抚,只会说:都已经是你了。

他的告知不以情绪为核心,只是彰显着他自身的习性。苏云想,跟郑仁谈恋爱就是这样了,永远很放心,又常常不甘心。

他往郑仁肩上倒,把自家老板当个人形靠枕,随口说:“你真是挺没人性的。”

郑仁早被骂习惯了,很淡定地翻了一页书:“又怎么了?”

苏云把书抽走,说:“什么都知道,就懒得说两句好听的。真特么薄情寡义。”

“我觉得诚实是一种美德。”

苏云抬手勾住他脖子,说:“那你诚实地说一下,现在在想什么?”

郑仁被他拉得低下头来,两张脸凑得很近,他能听见郑仁和缓的呼吸声。郑仁说:“你这样,我想不了别的。”

苏云笑。

他把书还给郑仁。郑仁接过去继续看,苏云也就那么靠在他身上玩自己的手机。

过一会儿,他说:“常悦知道咱俩的事了。”

“哦。”郑仁先应了一声,过了几秒钟,才空出脑子想了想,“你介意别人知道吗?”

苏云呵呵一笑。

郑仁放下书,留意地看他一眼,问:“那你是介意别人不知道?”

“其实都不介意,”苏云说,“但是看你猜来猜去特有意思。”

郑仁顿时无语,把书扣在他脸上。

苏云在书页底下闷笑一声,坐直了,小开本的书就从他脸上滑下来,被他接住,按在胸口上,像一个优雅行礼的动作。

“老板,你命真好啊。”他说。

郑仁以为他还在说谢伊人的事,有点头疼。苏云也不是拈酸吃醋的性格,最近总把他往外推,这算服从性测试么?

“我……”

“别人想刷攻略对象的好感度,都要送东西的。你倒好,光带我上手术了。”苏云悠然道,“我拢共就跟你要过一束花,你也没给。”

郑仁愕然看着他。

“什么花?”

“去年冬天,下雪,在急诊。”苏云提醒他,“有个克雷氏骨折的患者,抱着花来的。”

郑仁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玫瑰,雪天,情侣,克雷氏骨折。关键词一连串地跳了出来,从记忆中带出一段模糊的、关于玫瑰花的闲聊。

时隔九个月,郑仁终于反应过来,苏云当初给他挖了好大一个坑。

“你说那些,是想看我会不会送你花?”

“是啊。”苏云理直气壮道,“你要送了,我就收拾东西连夜逃回ICU,步家的破事让我舅自己想辙去。”

钓鱼执法啊?郑仁都无奈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么早就被苏云列入了疑似同性追求者的高危观察名单。

逃回ICU应该不至于,但苏云肯定是盘算着,要是真收到花,接下来就要跟他划清界限、特别注意保持距离了。

这叫人怎么说呢?自我保护意识真是特别强。

郑仁憋了半天,说:“应该的。万一我真的不怀好意呢。”

“我说老板,”苏云都被他客气笑了,“你这个聊天方式,是觉得咱俩现在还不太熟吗?”

“总不能直接说,我当时觉得你是个说话特别讨嫌的下级医生,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是你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吧。”郑仁道。

苏云踢了他一脚,斥道:“得了,跟你也没多熟。”

两人都笑了。

这一刻的气氛温柔得让人心里发暖。他们对视着,忽而相互靠近,接了一个吻。

这是第三次。但对苏云来说,唯有这一次才能算数,是真正让他感到有乐趣的、称得上享受的亲吻。

“郑仁,”他眼睛发亮,有种找到了新目标的兴奋,“——继续啊。”

他一点儿也不愿意那种旖旎美妙的氛围流失,贴得离郑仁很近,能看清对方微微一眨的睫毛。

苏云这性格真是挺极端的,恨起来负气斗狠,爱起来百无禁忌,情绪一上来万事不顾,不是什么体面人。郑仁由衷觉得,自己今天敢跟他做点什么,明天开始就要随时做好因私误公、身败名裂的心理准备。

放TIPS手术教学协议的保险柜,是租在哪个银行来着?

郑仁想着,往前一凑,又和苏云吻在了一起。苏云毫无顾忌地发出愉悦的鼻音。

再分开的时候,郑仁发现黑子很严肃地蹲在旁边看着他俩,估计是被这一阵唇舌官司的动静招来的。

“黑啊,大人办事儿,你忙你的。”苏云松了松领口,懒洋洋地说。

黑子摇着尾巴,蹲那儿没动,看起来很想劝架。

郑仁无语:“你跟她说得着么。”

他拉着苏云进屋,黑子眼巴巴跟到门口。郑仁摸了摸狗头,然后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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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

打道回府~

[候机大厅自拍.jpg]

楚嫣之:郑总不在,急诊可清闲了!要不你们在帝都多玩两天?[呲牙笑]

帝都,912医院。

做完最后一台示范手术,郑仁转身下台,要撕隔离服,苏云伸手拦了一下。郑仁还不明就里,苏云已经绕到他背后,解开系带,帮他把隔离服脱下来。

郑仁的脸被口罩挡住,下意识地对他弯起眼睛笑了一下,心里有点迷惑。

这是什么操作?完全没必要啊。

外面操作间里,将近二十名医生围着观摩新术式,包括住院总沈博士。见...

外面操作间里,将近二十名医生围着观摩新术式,包括住院总沈博士。见此情景,沈博士在心里高呼一声我擦。

苏云这也太狗腿了吧!

没有这么舔的,这是要把术者捧上天的节奏。操作间里满坑满谷的带组教授,还有介入科的大主任,他在这给郑仁牵马坠蹬的,唬谁呢?

但是一想到郑仁那做得无可挑剔的肝癌介入手术,他又蔫了。手术做得好,人就是硬气,姿态再高也没人会说什么,苏云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说实话,别说沈博士觉得狗腿,郑仁都觉得太过了。

苏云来急诊,一半观望,一半投诚,初衷是为了帮他舅舅收拾得罪步若天的烂摊子,郑仁心里是知道的。

今早苏云把这事提出来明说,郑仁也答应帮忙跟步家说和,到此,这麻烦在他们二人之间就算了结了。

按理说,求人办事是该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但苏云是这样人么?完全不是吧。

两人换了衣服,从住院部出来,苏云就把郑仁拉过来,在他口袋里摸出烟盒,挑挑拣拣一会儿,抽出一根紫云叼上了嘴。

郑仁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把烟盒收起来,掏出打火机。

“自己兜里95至尊放着不抽,抽我的紫云,什么爱好。”郑仁说着,咔哒按开打火机,要给他点上。

苏云叼着烟凑过来,吊起眉毛看他,露出个笑来:“完美无瑕的助手,就是要在各个方面都向老板靠拢。”

郑仁无语:“你见过谁敢让老板给自己点烟了?”

苏云嘴上叫他老板,但郑仁压根没往心里去,说这是苏云埋汰人的新花样还差不多。

烟雾缭绕,一时无话。

“你刚在台上干什么呢?”郑仁问他,“为付院长的事,不至于。”

“跟他没关系。”苏云立刻说道。

他很腻味提起这个舅舅,过了好几秒钟,那种不耐烦的神色才从眉目间散开。

“你手术做得好。”他说。

郑仁看他:“做得好也不是第一天了,以前没见你干这种多余的事。”

“该装的时候就装一下,别一副不值钱的样。”苏云训斥道,“我跟你讲,就你现在这个势头,就别想着安安分分当个住院总了,抓紧把该打的脸都打了、该拜的码头都拜了,才是正理。不遭人妒是庸才,你懂不懂?”

苏云的思路非常纯粹,非常直接,像他本人一样锋芒毕露。

该说是他的天赋造就了这样的性格,还是这样的性格成全了他的天赋呢?一个天真而又野心勃勃的天才人物,比任何人都更加无法忍受不公。

更早之前,在苏云说出他的老师被患者殴打致残的血色往事时,郑仁就知道,他心底的质疑从来都不是为什么,而是凭什么。他是一个很偏执的人。

苏云抽了半根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开始看手机,神情变得很专注。

一晃神的功夫,苏云看起来已经不需要安慰了。郑仁想了一会儿,说:“辛苦你了。”

“你对房子有要求么?”苏云按着手机,突兀地问了一句,“大小?户型?装修风格?”

话题跳转得太快,郑仁有点茫然。住的地方吗?其他倒是没什么,离医院近点就可以了。

苏云一边问,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鄙夷地下判断:“你特么肯定在想‘离医院近点就行’。”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看看这周边的房子。”苏云道,“孔主任有心挖你,早晚的事。”

“想太远了吧。”郑仁无语。苏云对他这爆棚的信心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回头问问小伊人好了,我记得她家在帝都也有楼。”苏云当他的话是耳旁风,自顾自继续念叨着,“要有合适的就最好不过了,自己人当房东,肥水不流外人田。”

最终郑仁得出结论,苏云的内心,确实是有点像热血漫里的少年主角。下次楚嫣之高喊“燃烧我的卡路里”犯二的时候,苏云应该加入才对。

回海城当天,孔主任带着几个博士亲自相送,殷切叮嘱,言语间满满的欣赏关怀。苏云给了郑仁一个“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郑仁目不斜视,当没看见。

和众人告别过后,两人过了安检,开始候机,拿着手机各干各的。没一会儿,苏云把手机怼郑仁眼前,乐呵呵地说:“看见没,咱家麻醉医生嫌弃你。”

苏云发了条朋友圈,说准备打道回府,楚嫣之在底下吐槽郑仁的柯南体质,让他俩多玩几天再回来。

郑仁看了一眼,无法反驳。可能冥冥中真有什么神秘力量吧,他在的地方总是特别忙碌。

这照片拍得不顾别人死活,苏云在前面完美微笑,郑仁在后面初具人形。也就是他不在意这些,换个人来,非得跟苏云翻脸。

“这是你从医以来第一个‘受邀参与’的行程吧,不应该合影留念一下吗?”

苏云这嘴,真是讨人嫌啊。

登机后,苏云问空姐要了一个眼罩,准备睡觉,说是这几天熬通宵给郑仁弄论文了。

飞机没起飞,他还要抱着手机再聊会天,眼罩像个退烧贴似的推在脑门上。群里正在说郑云霞恢复得很好,聊了几十条,最后小小感慨了一下,会不会有一天癌症能够真的被攻克。

“谁知道呢。”郑仁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一百多年前,肺结核还是不治之症。医学在发展。”

这话说出来,本来应该是结语,结果苏云硬接着这个茬往下聊。

“肺结核在19世纪的欧洲是一种‘浪漫病’,当时的人非常追捧那种苍白消瘦、面颊潮红的病态,视之为浪漫才子的典型形象。可能就是现在说的破碎感吧。”苏云托着脸,冲他一笑,“林黛玉得的就是这病。”

开屏开得太招摇,郑仁完全不想搭他的话。

飞机开始滑行,他把苏云的眼罩往下一拉,盖住那双春水荡漾的眼睛,说:“睡你的。”

苏云那嘴角又翘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把头扭向靠窗的一侧,睡了。

下雪……忙……

杨磊:手术记录写不完了[流泪]

奔腾立交桥连环车祸,海城市一院人仰马翻。

内脏破裂,脑外伤,骨伤。骨外科忙疯了,急诊也人满为患。

做了一天的手术,楚嫣然得出结论:“谁再说带我看初雪,我杀了他。”

今年的第一场雪过后,世界上又多了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苏云帮忙焐了半天新鲜冰冻红细胞,手术下来,两手冰凉,到处摸人犯贱,说自己寒冰掌绝学大成。

看着郑仁走进急诊病房,他右手就招呼上去了,也是郑仁反应快,一下抓住他手掌,没让他摸着。

这手是真心凉,郑仁没多想,意思意思给他暖了一下。

“……”苏云有点想咂舌,忍住了。

郑仁也就握了那么一下,很快松开他的手,说:“吃饭去吧。”

下雪天点不到外卖,几个姑娘在群里聊了半天吃什么,已经疯狂@苏云好多回了,就等人齐出发。

苏云一边在群里回消息,一边跟他说:“甭去食堂了,一会儿给你打包。”

郑仁随口道:“听你的。”

苏云沉默了。

郑仁埋头看书,毫无察觉。苏云出去之前,格外留意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处理完连环车祸的伤患,情况基本平稳了。陆陆续续又接诊了几个跌伤骨折,急诊实在没地儿留观了,只能把情况不严重的伤者都劝回家。

到晚间又来了一个克雷氏骨折。小情侣一块出门散步,小伙子踩到结冰路面,一个滑铲放倒了女朋友,俩人鼻青脸肿地一起来急诊了。

除了骨折,身上一水的软组织挫伤,没什么大问题。复位、固定、打夹板,两个人就互相打趣着走了,姑娘怀里还一直抱着摔得七零八落的酒红色玫瑰花束,一看就是热恋期智商直降的笨蛋情侣。

“真好啊,有人送花。”

苏云欣赏着窗外的雪景,这么说了一句。

郑仁开始补写下午的手术记录,听着话音,顺口说:“你想要还不容易?多的是人愿意给你送吧。”

“嗯哼。”苏云道,“拿回来摆在家这面,进门就能看到。”

郑仁说:“可以啊。”

苏云不说话了,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孔主任的飞机在海城落地时,郑仁正带着苏云在台上做急诊手术。

剖腹探查,切脾,肝破裂修补,苏云负责关腹。郑仁介入栓塞术做得飞起,几根小动脉栓塞完毕,拔出微导管,过去给苏云当器械护士。

苏云一边缝,一边唠唠叨叨:“你看看,我一个胸外的医生,跟你上介入手术吃线,术后去ICU看护,完了还要熬夜给你跑期刊。老板,你不能这么用我吧,人会坏掉的。”

其他人都出去避线了,苏云举目看不见一个能唠嗑的妹子,闲得把黄腔往自己身上开。郑仁感觉他有点没完没了,拿持针器敲了他手腕一下,示意他专心点。

“我靠!跟谁俩呢?”苏云顿时怒了一下,“当器械护士就好好当,没事挑毛拣刺的。”

怒完埋头关腹去了,闭紧嘴巴,没再跟郑仁说一句话。

术后,郑仁去ICU看了一眼,见苏云趴在护士台那儿聊天聊得正开心,就知道患者没什么问题。

他有点感慨。苏云这讨人喜欢的本事够旁人学两辈子的,他很聪明,人情练达,永远知道别人想要什么。不说别的,他都调到急诊这么久了,ICU的钱主任对他还像对自家子侄一样亲热。

郑仁过去喊他。

“肖院长叫,说陪孔主任吃顿便饭。”

苏云跟ICU的值班医生交待了两句,很快出来,说:“孔主任上门考察来了?估计你去帝都的日子不远了。”

“海城挺好的。”郑仁说。

“你要报答知遇之恩,也不是这么报答的。”苏云跟他理论,“自己的前程不考虑了?没这个道理。老潘主任都不会答应。”

“前程不前程的……”郑仁语气很平淡,“在哪儿过一辈子不是过。”

苏云不吭声了。他有时候觉得郑仁身上有种上一辈人的气质,说他是木头,不如说他是石头。

是因为孤儿出身吗?郑仁把治病救人看得很重,对生活又几乎不抱幻想和期待。在苏云看来,他最习惯的生活状态只有一种,就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郑仁本科一毕业就进了海城市一院,一直到今天,更广阔的前景已经在他面前展开,他也不介意在这里继续淹留。

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我跟你讲,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就奔自己的好前程去,大家都为你高兴。应该的。”苏云语重心长地劝道,“日子么,都会越过越好的。”

“……”

郑仁停步,终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眼神特别奇怪。

苏云平时最烦这种心灵鸡汤了,今天是撞邪了么,居然反过来给他灌起鸡汤了?

“你这么操心干什么?”

苏云理所当然地说:“你去912,我要跟你一起去啊。”

他说得过于理直气壮,郑仁都禁不住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要去的话,确实还是一起去的好。苏云除了这张嘴以外,一切都无可挑剔,堪称完美助手。要是少了这个话痨在身边,估计会很不习惯。

郑仁这样想着,嘴上还是很谨慎地说道:“再说吧。”

他不太喜欢大张旗鼓地畅想未来,过往的人生经历告诉他,一旦把事情想得太好,最后往往不会实现。

顾好眼前就够了。

苏云直接当他默认了,继续深入规划道:“还有伊人和常悦,你的器械护士和管床医师,都带去。嫣然和嫣之么……”

郑仁说:“她俩还在规培。”

“嗯,去不了。估计得把她俩气死。”

两人走消防通道下去。昏暗的楼道里,苏云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很轻快地说:“想点好事儿吧,又不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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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

切肝,专业的。

[郑仁解剖猪肝.jpg]

鲁道夫·瓦格纳:[牛][啤酒]

回复鲁道夫·瓦格纳:?这谁教你的?

来帝都后,冲着诺奖候选人的身份,想和郑仁搭上线的人很多,基本都在苏云那儿吃了闭门羹。不过有些旧关系是绕不过的,林娇娇有个患者想找他们帮忙掌一眼,说是朋友的关系,顺便请他们吃口饭。

郑仁一直念着在海城的时候,林娇娇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帮忙找来律师,救回了...

郑仁一直念着在海城的时候,林娇娇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帮忙找来律师,救回了一个差点被家里签字放弃治疗的年轻女孩,此后她有事来找,一般不会推。

林娇娇亲自开车来接,一路上跟他俩聊天凑趣儿。但聊着聊着,她就觉得怪怪的。很多话她问的是郑仁,回答的却是苏云。虽说郑老板是个闷葫芦,可苏云这么对答如流的,好像这葫芦是打从他家院子里种出来的似的。

到了地方,林娇娇领着他俩往里走,耳尖听到苏云在后面跟郑仁说:“下周一,高少杰来学TIPS手术。”

郑仁说:“知道了,大管家。”

林娇娇感到微妙的不对劲,俗称女人的直觉发作。

饭局上,郑仁看了片子,给出诊断。本以为只能拖时日的绝症转眼变成可治愈的罕见病,林娇娇的朋友惊喜万分,情绪也高涨起来,知道郑仁单身,还说介绍个熟人家的姑娘给他认识。这当然是玩笑话了,看出郑仁无意,大家也就一笑而过。

散场后,林娇娇特意拉着苏云到一边走了走。

“云哥儿,我这朋友也就是随口一说,别往心里去。”林娇娇郑重地说,“我攒这局,就是请郑老板帮忙看看患者,联络联络感情,没别的想法。”

她一开口,苏云就知道她多少有点想岔了,但也懒得解释。林娇娇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更相信自己拼凑出的真相,他就算澄清,对方最多也是将信将疑。

“怎么想着来跟我说了?老板不就在那儿呢。”他朝郑仁那面抬了抬下巴,懒洋洋地问。

林娇娇心里更定,笑吟吟地说:“有什么事儿,跟你说、跟郑老板说,那不是一样的么?”

这话正听歪听都不出错,苏云在心里撇了撇嘴,觉得林娇娇真是个人精。

回程车上,郑仁问他:“林姐找你什么事?”

苏云简短地说:“赔不是。”

“赔什么不是?”

郑仁好奇了。林娇娇和苏云能有什么矛盾?不应该啊。

苏云不是很想接这个茬,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好一会儿才回答:“她带来的人,想给你介绍对象。”

“这事,有什么好赔不是的。”郑仁觉得奇怪,“而且为什么找你说?”

苏云看着他:“你觉得呢?”

嗯?

呃……

郑仁愕然了几秒钟,终于想通其中的关节,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你跟林姐解释了?”

苏云淡然道:“解释,就是掩饰。我长得这么好看,有些事是没办法的。”

司机大姐都听不下去了,想看看什么人这么不要脸,红灯前刹了一脚,从后视镜里瞄了后排乘客一眼——嚯,确实好看。

联系一下后来从方林那儿听说的文字乌龙,郑仁算是知道苏云这几天为什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

这个……他的人生里,可是从来没有被传桃色八卦的经验,在这方面没有苏云敏感度高,也是情理之中吧。

真是好无奈。

周一一大早,高少杰就在医院等着了,跟着他们查完房,一一确认患者情况适合手术,再送上台。

看了几台手术,又被郑仁盯着做了几台,高少杰就捂着桡骨茎突下来了。教学手术前他有疑问,教学手术后疑问更多了,都要靠自己消化。

郑仁的手法、意图,他能理解个七七八八,也有实在看不明白的地方。苏云在操作间里剪接影像资料,高少杰犹豫了一下,端着笔记本过去,硬着头皮跟他请教。

连着讲了几个点,苏云不爽了:“老高,真不懂假不懂?拿我当步步高点读机呢?”

高少杰大汗:“呃……云哥儿。这块确实是没想懂。”

他可要比苏云年长,能这么称呼苏云,除了真心求学,也实在是脾气好。郑仁出来看剪影,说了句公道话:“苏云,别欺负高老师。”

苏云横他一眼,道:“做你的手术。”

高少杰听得心情好复杂。苏云这个助手,跟郑老板说话的态度,那真是完全没有一点作为助手的逼数啊。

郑仁摇摇头,重新刷手进术间去了。苏云这态度,估计还是有点怄气。

不过也无所谓,除了怼人频率直线上升以外,并不耽误正事。至于被助手阴阳怪气这种事,郑老板已经很习惯了。

晚上,几个人就在医院附近一起吃了口。高少杰不放过一切答疑机会,追问着手术细节,于是吃着吃着,这顿饭的画风就歪了。

郑仁问店里有没有新鲜猪肝,打算当场解剖讲解。

一群人往存放食材的后院走去,郑仁和高少杰在前面聊着,苏云落在后头看热闹,跟饭店老板搭话。

胖老板担心他们是来砸场子的,心中忐忑,跟他探口风。苏云一肚子坏水儿,虚虚实实地扯了半天,一路走到后院,才给胖老板递了根烟,坦白说他们几个是医生,就是想找个肝脏做手术演示,没别的意思。

他嘴上轻飘飘地说着得罪,胖老板半天担惊受怕的,那个憋屈啊,连带在心里腹诽这人一看就没有正经,估计是出卖色相的。

他朝郑仁那边努努嘴,问:“领头那个,是你同事?”

苏云可熟悉这眼神了,低头把烟拿到手上,心里哂笑一声,再抬头,直接换了副神情,眼波流转地说:“是我老板,我跟着他的。”

那叫一个顾盼生姿,满院生辉,把暗自在心底鄙夷的胖老板都看呆了一下。

他们在后面说着,前头几人完全没发觉。眼看郑仁开始寻摸趁手的刀具了,苏云对胖老板一笑,说:“等等啊,一会儿聊。”

郑仁刚在那边提起一柄牛耳尖刀,苏云过去,替他折起袖口,压平,动作温柔得跟摸似的。

郑仁被摸得起鸡皮疙瘩,终于发现他不正常,忍不住说:“你干什么?”

“这不是有人跳出来等着被打脸了么。”苏云面上笑盈盈的,声音阴恻恻的,“没事,你忙你的。”

郑仁在心里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袖口,觉得苏云要是这样,也不怪别人编排他俩。

苏云,真是一个争强好胜、热爱打脸的戏精啊。

等漫长的解剖演示结束,郑仁和高少杰回身找人的时候,就见胖老板已经被苏云喝翻在桌上了。苏云自个儿端着杯子小酌,神态怡然。

郑仁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毕竟要是再说出少喝点、小心肝之类的话,估计苏云得跟他翻脸。

他直接问:“买单了么?”

“买了。”苏云把剩下的酒喝干,放下杯子,懒懒散散地站起来,“完事儿了?走吧。”

这顿酒过后,苏云的态度倒是正常了,一腔恶气出在了饭店老板身上,也就没继续冲着郑仁来。第二天上午不知道去哪个科转悠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心情大好,对郑仁说话甚至都称得上和颜悦色了。

郑仁都有点不自在了,但是总不至于还去问苏云为什么不骂自己了吧?那得是多贱得慌啊。

到中午,郑仁在食堂吃饭,方林过来跟他拼桌,大倒苦水,说是今天主任忽然想起苏云这号人,喊他来配台做了台手术。苦了胸外这几个博士,立刻就被苏云比到泥地里去了。

郑仁反应过来了,难怪苏云一早上容光焕发的,打从给自己当助手,他可是好久没做上胸科手术了,估计怪想的。

方林抱怨了几句,就把这事丢脑后了,开始关心起郑仁前几天去哪儿跑了飞刀。结果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苏云身上。

“飞刀归飞刀,郑老板你要是出去旅游,可千万别跟那家伙一起去。”方林幽幽道,“研究生的时候,我们跟他一块儿出去玩,一路上吧,是没有女孩子能看见我们几个的,眼神全奔着他去了。”

郑仁莞尔。

“听说他有个一千多人的后援会。”

“嗐,没那么离奇。我记得那是他之前做一个公益讲座搞的宣传群,后来变成患者交流群了。”

郑仁了然。这个版本听起来靠谱多了,果然是三人成虎。

“上学那会我还跟他打听过,问他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你就看他长那样,家里要有姐妹,怎么想也是美女。”方林继续吐槽着,“结果你猜他说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像我这么好看的人,要是一次出现两个,会遭天谴的。’——我当时真是惊呆了,真没见过云哥儿这么自恋的人。”

看得出来,多年来苏云对这帮同年的血脉压制已经深入骨髓,连他本人不在场、甚至是在被大肆吐槽的情况下,方林都下意识地带出一声“云哥儿”。郑仁忍着笑,问:“他是独生子?”

“是啊。”

确实很符合那一身骄横的气派。

2019年5月

[保存为草稿]平安

大地震发生的时候,帝都912医院里,郑仁在做介入手术。

七十二小时后,受灾最严重的南川镇,一次强烈的余震发生时,郑仁正在医院的废墟里,依然在做介入手术。

苏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地面开始震颤,他一个箭步蹿到废墟前,直接就要往里跳。赵云龙吓坏了,玩儿命地架住他。

苏云听见自己沙哑走调的声音吼道:“郑仁!”

昨天三四十台手术,他都跟着做下来了。偏偏就是今天这一台,郑仁不让他下去,就那么巧遇上余震。苏云心里都恨出血了,冲赵云龙挥拳的时候压根没留手。

接着几个人拥上来,七手八脚地把他往后拖,苏云眼睛死死盯着摇动的危楼。那废墟像一扇将合未合的幽冥间的牡蛎,将两个脆弱的人类含在其中,也许下一秒就要轰然合拢,再也不会把郑仁还给他。

在所有人静默无声的等待中,来自地幔的呼啸持续了十几分钟,渐渐变得微弱。

一切又归于平静。

手术结束,两个战士钻进去抬出患者,郑仁也一身狼狈地从废墟里出来。迎面和赵云龙聊了两句,又问苏云在哪,赵云龙抬手给他指了一下。

苏云在远处坐着,嘴上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手里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按,噼啪响。

郑仁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要给他点烟。苏云一偏头,让过他的手,神情冷得像结了冰。

苏云是很骄傲的。有些时候,郑仁的包容会刺到他。他不是小猫小狗,不是一个要郑仁俯身来安抚的对象。

郑仁低头看着他,手在空中无措地悬了片刻,试探着落在他肩上。

“没事的。”郑仁说,“怎么还动手呢?人拦着不让你下去是应该的。”

看赵云龙嘴角肿起的样子,苏云下手可是不轻。

他用手背擦了擦苏云颊边的灰,结果越擦越脏。苏云就那么直直看着他,表情里有水与火,再一眨眼,都灭了。

没什么好说的。郑仁的性格本质上和他没区别,他们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偏执狂。

他从岩石上起身,发狠地揪了一下郑仁的领子,说:“有本事你在外面看着。”

他们身量一般高,苏云站在他身前,一身湿寒的雨迹,像一个死于郑仁的亡魂。郑仁沉默了几秒,一手揽过他肩头,拍了拍,低声说:“吓到你了。”

这半个似是而非的搂抱持续了不到三秒钟,郑仁松手,把打火机递还给他。苏云低着头,也不去接,心里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天杀的,郑仁还真是个圣人。

等了片刻,郑仁有点尴尬,想了想,把打火机顺进苏云兜里,抬脚就要往手术帐篷那边走。

苏云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冒火。

先别冲动么,苏云跟自己说。冲动是魔鬼。此刻的怒火师出无名。自己现在脑子不清醒,等一切结束后,回到帝都,睡上三天,绝对不会再做出相同的决定。

“——给我站那儿。”苏云冷冷地说。

他今天就要犯浑。

郑仁一下站住了脚,回身去看苏云。

察言观色,对郑仁来说始终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依稀觉得,苏云脸上是一种允许自己给他擦眼泪的表情。但苏云明明没有哭。

下一刻,苏云已经走到他身前。在沉默的对视中,他忽然领悟了那种神情的含义:苏云给他机会,问他想靠得多近。

郑仁迟疑着,想说些什么,但苏云直接替他终结了所有迟疑。一个非常平和的吻,出乎郑仁的想象,他既没有感到被冒犯的不适,也不觉得目眩神迷、想要逃离。就像是他的嘴唇上有另一颗心脏,而苏云附上来确认他的心跳,仅此而已。

郑仁觉得,这一切好像并不难接受。

这样的话,年近三十,终于要拥有初恋了么?郑仁想。

虽然对象和从前想象中的有些偏差,无论是性格还是性别……不过,所谓人生,能有多少时候是人说了算的?

眼下的选择才是最要紧的。郑仁是个一旦做了决定,就很少后悔的人。

他扶着苏云的肩膀,把人抱进怀里。

天亮之后,他们就要转移到后方,那里是下一个战场。在哀恸的昨日之后,竭力的明日之前,他们有几分钟可以留给彼此。

苏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直

郑仁:也没多直

2019年6月

努力加餐饭。

“去睡半小时。”苏云说。

他刚睡了一小会,精神好多了,直接把郑仁挤到一边,站到了术者的位置上,接手下一台骨盆骨折介入栓塞术。

郑仁想说自己还能接着做,苏云重复道:“去,过半小时我叫你。不然小心我把你敲晕。”

郑仁争执不过,撕掉无菌服,靠墙坐下,差不多几秒钟就睡着了。

等苏云来叫他,郑仁只觉得刚沉进一潭深黑的水里,就被人蛮横地网了上来。他一起身,浑身酸痛得差点站不住,体感上甚至比小...

等苏云来叫他,郑仁只觉得刚沉进一潭深黑的水里,就被人蛮横地网了上来。他一起身,浑身酸痛得差点站不住,体感上甚至比小睡之前更疲惫了,脑子倒确实清醒了一点。

左侧肋骨骨折的位置传来隐隐的疼痛感,那是抬着患者担架翻山的时候撞伤的。他活动了一下身体,随即对苏云道:“去隔壁帮穆老师吧,我这不用人。”

穆涛眼巴巴的想学手术,郑仁这意思就是让自己去教一下。苏云懒得骂他这有求必应的习性,气密铅门打开,径直就出去了;到了那边台上,拎着止血钳子对穆涛一通敲,总算气顺。

在蓬溪乡没黑没白地做了三天手术,重度骨盆骨折的伤员都一一转运走了,两人歇了口气,又往蓉城省院去,接着做取栓截肢,一直做到后续医疗队上来,把第一批支援的人替换下去。

地震发生后的第七天,他们能回家了。

所有人都累坏了,候机的时候就在椅子上睡倒了一片。上了飞机,郑仁坐到苏云旁边,看他迷迷瞪瞪地给家里发消息报平安,跟空姐要了两个毯子,往他腿上放了一个。

他也没做什么,但苏云突然就打了个激灵,意识到事情不一样了。

这感觉说不出地别扭,但苏云实在太困了,披上毯子一闭眼,直接睡了过去。

飞机在帝都机场落地,一众人等着迎接。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兴奋地上前要拥抱郑仁,被郑仁用眼神制止了。一路聊着天往出走,苏云落在后面,一抬头,看见郑仁和教授说着话,边说边抬手护了一下左肋的位置,看起来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

苏云心里一动,想起在蓬溪乡冲澡那会儿,看见郑仁左肋有一大块淤青。

山路难走,谁身上青青紫紫的地方少了,苏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但要只是淤青的话,郑仁不至于对教授那一看就很热情的拥抱拒之千里吧?富贵儿毕竟也算是自己人了。

到家一进门,苏云把他怼墙边,二话不说,上手就摸。郑仁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诧莫名,等苏云手上带着点力气按到左侧第五肋附近,他吃痛,眉毛一蹙,整个表情变化被苏云尽收眼底。

“真行,骨折了也不说。”苏云没什么表情,道,“你是憋着要当烈士呢?”

郑仁把他的手拉下来,说:“没事,都快好了。”

“真不把自己当人看。”苏云骂了一声。

郑仁靠在墙上,微笑,朝他张开双臂示意了一下。

“富贵儿就算了,你要是想抱,还是可以的。”

苏云像看弱智一样看了他几秒钟,转身就走。郑仁无奈地放下手,问他:“干什么去?”

苏云说:“睡觉!”

郑仁在身后问:“明儿还上班么?”

苏云把门摔上了,锁舌像个中指似的弹出来,无声地辱骂郑仁这个扒皮老板。

苏云回屋躺下,觉得头痛欲裂。一半是困倦,一半是烦躁。

说实话吧,他本来没想真和郑仁有什么。

郑仁对他来说是很重要,作为同行和同事,作为老板和友人,作为矗立在他职业生涯中的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他对郑仁怀有的情感并不是亲密关系中应有的爱意。哪怕是在南川镇的余震后,他们像爱侣一样相拥的半分钟里,苏云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想想就知道了,你会爱上一道无法攻克的数学题么?

他确实冲动了,但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冲动。他就是想把郑仁拉下马,让郑仁失去那种令他火冒三丈的包容与平和。亲上去的时候,他心里一点柔情都没有,怨气十足,一心要这座高山倾颓。

事到如今,亲都亲了,总不能转头去和郑仁说,你就当它是个人工呼吸。

——不,其实可以。郑仁大概率会默默接受这个答案,以及它所代表的反悔之意。但这未免太儿戏了。

而且,他又一次顾虑起得罪郑仁的风险:那家伙心可是很黑的。

苏云想了半天,想开了。

他也不是玩不起的人,不就是谈个恋爱吗?多大的事,不行就分呗。

至于现在,明面上,他怎么也该表现得比郑仁更主动、更投入、更真情实感,否则说不过去。

见机行事,谁不会了?先凑合过吧。

苏云拿定主意,心里的郁结终于消散了一些,立刻觉得困意上涌。他伸手去拉被子,被角刚捏在手里,人已经没意识了,就这么抓着被子睡过去。

一觉睡醒,都是第二天傍晚了。苏云脚打飘地从屋里出来,半死不活的,进厨房翻冰箱弄了口吃的,吃完才算活过来一点。

他在家里转悠了一圈,郑仁不在。想都不用想,绝对是去医院上班去了。说他是活牲口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正腹诽着,门口传来钥匙的响动。郑仁推门进来,见苏云起了,打了声招呼,拎着从外面打包的晚饭往餐桌那边走。

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么,苏云想着。

他闻着食物的香气,又饿了,跟到餐桌旁坐下,准备再吃两口。郑仁拆着袋子,跟他说:“今天发工资了。”

“哦,发了多少?”

“三万多不到四万吧,去前线之前也没上几天班。”郑仁道,“你要我上交工资卡吗?”

苏云头皮发麻地看着他,觉得世界都崩坏了。

这居然是从郑仁嘴里问出来的话?

郑仁看他表情,解释:“你之前说过,所以我问问。”

苏云大脑高速运转,终于想起来,那都还是在海城的时候,他在某台手术收尾的时候和器械护士聊过这么一嘴。

合着郑仁做手术不开口,听是一句没落下听啊。

“飞刀的进账,平时也是你经手。还有一张卡是以前的积蓄,总共没几个钱。”郑仁想想道,“嗯,其实也没什么好给你的。”

苏云听着,半天没下去筷子,最后神情凝重地说:“老板,你这种缺爱的要是遇上杀猪盘,容易倾家荡产。”

“没关系,你不一样。”郑仁说。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苏云都听恍惚了,这特么是假的郑仁吧?

郑仁接着道:“你是军医,要守纪律的。”

这种逻辑才对么!

苏云感觉世界终于正常了,吐槽道:“基金会的两千万欧元都让我管着了,还差这点儿?”

“那是公款。”郑仁道。

“打住。”苏云拿筷子头指了他一下,“吃饭。”

[花束.jpg]

在蓉城的时候,苏云说了回来要在家睡上三天三夜,言出必践。

他也不出门,睡够了就窝着玩手机,安心当一条貌美如花的咸鱼。郑仁下班回来,进了门,他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抬头,说:“回来了?”

郑仁短暂地产生了金屋藏娇的错觉。但陈阿娇住的肯定不是二居室。

郑仁脸上的淤青一时半会消不下去,这两天已经被不知情的主任问了好几回,患者看他的眼神都不对,明显觉得他特别可疑。吃饭的时候他说起这事,被苏云大肆嘲笑。

该表现还是得表现,临睡前,苏云打着哈欠去煮了俩鸡蛋,把郑仁喊到自己屋里,拿毛巾包着热鸡蛋给他敷眼角。敷完了连蛋带盆往郑仁怀里一塞,说:“滚吧。”

郑仁把盆放一边,征询地看着他:“抱一下?”

苏云乐了。

他心情一好,就带出一副声色犬马的公子哥儿作派,轻佻地掐着郑仁的脸晃了晃,道:“这种问题,不需要问,明白么?”

郑仁会意,抱过来,手很规矩地放在他背上,停了几秒钟,说:“你睡吧。”

他就出去了。

苏云抱起胳膊,看着他出门,心里有点啼笑皆非。还真是正人君子啊。

“明儿我要是起不来,记得叫我啊。”他冲着郑仁的背影说,“睡了三天,该回去上班了。”

第二天早上,郑仁来敲他的门。

“苏云?起了没?”

郑仁喊了几声,屋里静悄悄的。他心里觉得奇怪,印象里苏云最多有点起床气,也没赖床的毛病吧。

门一推开,就见苏云靠在书桌旁边,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扣子,也不知道干什么不吭声。

四目相对,郑仁刚要往外退,苏云招呼道:“看什么?过来帮忙啊。”

他说着,真把手放下了,等着郑仁来给他扣扣子。郑仁愣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将衣领对齐,从上往下系。

一路系到底,苏云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就没想着摸一下?”

郑仁顿了一下,充耳不闻地把最后一颗扣子扣好。

苏云充满遗憾地叹了口气。

真是很想看看郑仁色令智昏的样子啊。怎么就不上钩呢?

“第一个扣不用扣。”他继续指挥道,“太死板了。”

郑仁又依言把最顶上的纽扣松开。

苏云低着头笑,问他:“系扣子感觉好,还是解扣子感觉好?”

“差不多吧,看不出太大区别。”郑仁实话实说。

“谁问衣服了?”

也不等郑仁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苏云一拍他肩膀,悠然起身,出去吃早饭了。

他现在觉得撩郑仁特有意思,提神醒脑,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打从前线回来,他情绪一直都不太好,在家猫了三天,除了头天在睡觉,后面两天都在发呆。

但要是总想着在蓉城的事,人早晚得疯。上班吧。日子总得过下去。

跟着郑仁从来不缺事做,苏云头一次觉得这种连轴转忙成狗的生活也挺好的,起码没闲心想东想西了。做完先头收上来的慢诊手术,郑仁收到梅奥的会诊邀约,飞去那面做手术,之后又应鲁道夫·瓦格纳教授的邀请去了一趟海德堡。

转了一大圈,等他们风尘仆仆地再回到912时,正好赶上抗震救灾的表彰大会。

院里的意思是让郑仁上去讲话,他把这事儿推给苏云了。会后苏云下来,心里有点怅然,想出去外面吹吹风,抽根烟。

他想着事,也忘了先把花放办公室,抱着就下楼了。

绕到住院部大楼后门,苏云和一个熟人不期而遇。两个人视线对上,都是一怔。

“你生病了?”苏云直接问。

“不是。”对方回答,“来看看朋友。”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苏云观察了她片刻,说:“最近都挺好吧?”

“好啊。你也好吧?”

“当然。”

站着聊了几句,苏云说:“还没见过你老公,没我帅吧?”

面前的姑娘噗嗤笑了。

“你真是老样子。”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比她更熟悉苏云了。她知道他把这些自夸自耀的话挂在嘴边,并不是真的有多以此为傲。

苏云是一个唐吉诃德式的、自行其是的狂悖之徒。他对这世界有很多看不顺眼的地方,而天赋的资质皆是他的剑,既然持有,他一定要使它们锋利,以期能够伤人;因为人即是世界。

他们虽然分开,可这种了解并不会凭空消失。

一两分钟的对话,她像是确认了什么,看着很开怀,对苏云说:“那我先走了,有空再见。”

这是一句最体面的告别了。苏云微微一笑:“其实你想说,有空也别再见了吧。”

他说话总是不留情面的。

苏云都说穿了,她一耸肩,也直白道:“是啊。所以你应该最后祝福我一下吧?”

“应该的。”苏云说,“新婚快乐,祝你幸福美满,平安健康,千万别来医院见我。”

他顺手把花束递过去。她歪头看了看卡片上的字,说:“苏云同志为人民群众做了卓越的贡献。表彰的花束啊,苏云,你不留着?”

苏云说:“无所谓,拍过照了。”

她就接过了,将那灿烂的花束抱在臂弯里,笑了笑。

“我呢,祝你前程似锦,一切顺利,当最好的外科医生。”她道,“走啦。”

苏云没再说话,对她挥挥手。

看着她走远了,苏云从兜里掏出烟盒。

他回办公室放了花,和苏云前后脚下楼的,远远看到两人说话,就停在一个礼貌的距离上没走近。

苏云早看见他杵在那儿了,语气不好:“什么阑尾炎?人家有名字。”

“好吧。叫什么?”

苏云说:“不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他情绪莫名好了一点,开始跟郑仁胡说八道:“你小心一报还一报,我下一任看见你,说‘那位是厌食症吗?’。”

郑仁接着他的茬开玩笑,说:“非得有点病才能跟你谈恋爱吗?”

苏云拉着他进了后门,在门后抱了一会儿。

分开的时候,苏云看起来又是那个苏云了。郑仁瞧着他,确认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有,八台TIPS手术。”苏云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很闲吗?”

原著:《手术直播间》

cp:郑仁x苏云

-开火做饭,依然是原著向,欢迎过路朋友来吃一口!

-我流仁云:两个不知不觉开始交往的直男。

2018年10月

果然还是开宠物医院好啊。

方林:谁惹你了?

但郑仁的评价无关紧要。客观来说,长成苏云那个样子,头发的长度只影响他好看的路线,不影响他好...

但郑仁的评价无关紧要。客观来说,长成苏云那个样子,头发的长度只影响他好看的路线,不影响他好看的程度。导诊台的小护士就说了,苏医生最近有点日系风。

产科的住院总来了一趟,还带了水果,特别郑重地谢谢郑仁昨晚扛事儿,又是抢救产后大出血又是应付医闹。

苏云鲜少被人这么无视,那帮职业医闹还是他带人来轰走的呢。产科住院总放下东西走了,他还不爽:“你有什么好看的?”

郑仁顺着他说:“你好看,行了吧。”

苏云这人特别好懂。认识他一分钟,郑仁就知道怎么跟他相处,捧着就行了,真心假意人家都不在乎,照单全收的。

知道归知道,郑仁一般懒得哄他。没什么处好关系的必要,自己是上级医生,苏云对自己再不爽,有指示还得照办不是。

苏云在那边刨果篮,问:“葡萄吃不?看着挺水灵。”

郑仁说:“你吃吧。”

“给你送吃的就多余。”苏云念叨着,“要是人不吃饭能活,我看你这辈子都不会吃一口饭。厌食症是病,得治。”

郑仁听得有点烦,看他还想继续批判自己的饮食习惯,干脆赶人了:“饭点了,你不趁没事出去吃两口?”

苏云嘁了一声,脱了白服往墙上挂,说:“给你带一份,吃什么?”

“饺子吧。”

苏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带了。”

他越了解郑仁,越觉得闹心。一个有本事独自完成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的医生,怎么会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

吃饭首选饺子,图的就是方便;要是忙过了饭点,索性不吃。看病手术第一,其他什么都能凑合。没有爱好,没有个性,也没有一点生活品质可言,简直是活牲口。

苏云就这个说风就是雨的德行,郑仁拿他没办法,说:“那随便吧。你吃什么带什么。”

苏云又叹了口气。

“郑总,同样的意思,其实还有不那么讨人厌的表达方式,你知道么?”他边说边摇头,“谢伊人给你带饭的时候,你不会也这么说的吧。”

“嗯?”

“下次别跟人家说什么‘随便吧’,直接说‘听你的’,懂不懂?”

苏云留下金玉良言,扬长而去,头也不回,深藏功与名。

“……”郑仁无语。

苏医生一贯活得精细,白服底下都是有穿搭在的。脱了白服,一整个大变活人,迈着长腿穿过走廊,活色生香的视觉盛宴。

郑仁目送了一眼,继续看他的《肝胆胰外科学》,脑子里过了一下昨晚苏云带小六来救场的画面,排众而出,摩西分海似的。这人吊儿郎当,其实挺靠得住的。

昨天那帮医闹和记者离开后,郑仁回值班室,一晚上睡得格外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苏云在对面的床上翻了好几次身,大概也难以入眠。

能用的关系全用上了,今一早又劳动老潘主任刷脸打招呼,在报社那面最后一关把新闻报道拦下。

这且是拦住了,拦不住,真让“无良医生强行手术”之类的歪曲报道打出来,粉身碎骨没什么奇怪的。

所以苏云这一天跟他呛着说话,他也没计较。摊上这种事,多有心灰意冷,难免兔死狐悲。让他人身攻击上两句,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过一直念叨要辞职去开宠物医院。

隔天一台手术,苏云去做术前交代。家属情绪激动,抓着笔不愿意签字,鸡飞狗跳间,手臂挥舞起来,苏云正往前一凑,圆珠笔就在额头上划了一道。

家属自己也吓了一跳,气势弱下去。苏云跟着抬高声音喝道:“闹什么?这里是医院!”

常悦赶过来说和,好歹终于把字签了。

一回办公室,大家都围上来看。郑仁找湿巾给他擦了擦,幸亏没事。

杨磊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

苏云挺恼火的,找镜子照了一眼,开始骂骂咧咧:“真是特么的高危职业。”

郑仁也很无奈,只能在一边安慰他:“没事,没破相。”

这么贫瘠的语言起不到什么安慰效果,苏云依然臭着脸,把术前沟通签字锁进柜子里。他这两天不说功高,也实在劳苦,等会术后还得去看护。郑仁让他歇着,自己带杨磊把手术做了。

他都有点担心,这么二连击下来,苏云不会真辞职吧。

急诊什么都缺,尤其缺人,苏云要走了,更周转不开了。

手术下来,平车推去ICU,苏云跟过去,顺便问护士台相熟的护士要了个发卡。一会儿郑仁过来看患者,见苏云搬了椅子坐在床边,身边摆着液体车,手里拿着A4纸和笔算输液顺序,头都没抬。

郑仁的视线扫过患者和医嘱,最后落在苏云身上,不禁一愣。他额前的头发都往后捋,用一个特别粉嫩的发卡夹住了,露出光洁的额头,有一小片发红,估摸是刚才被笔划的。

这家伙还有美人尖呢?郑仁看了一眼,问:“什么时候能拔管?”

“后天一早。”苏云打了个哈欠,“回吧,这面我看着。”

嗯,看着不像要辞职的样子。郑仁有点欣慰。有苏云在这看护患者,让人特别放心。

他琢磨着回头是不是得再安抚一下这位靠谱能干、在急诊明显屈就的住院医,转身走了。

汇报完患者情况,郑仁跟他说,家这面没什么事,让他不用操心。

这会儿患者情况平稳了,苏云也有心情跟他斗嘴找茬,说合着我在急诊可有可无呗。

“哪有,你很重要。”郑仁随口道,“这不是把你安排在最重要的岗位上了么。”

苏云说:“郑总,你这话说得真像个渣男啊。”

郑仁说:“别扯淡。”

苏云懒洋洋地把手机拿远,给他拍了一张监护仪器显示的各项数值,说:“咪达唑仑50mg持续泵入,患者目前情绪稳定。”

他讲了个冷笑话,郑仁嗯了一声,没点反应。

真没意思啊。苏云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没有挂了。”

“没了。”郑仁想起要安抚他的事,又补了一句,“回头请你吃饭。”

猫叫:喵喵

牛叫:哞哞

狗叫:苏云,来一下

常悦:不会背锅扛雷的急诊医生不是好下属。

谢伊人:[笑脸]

郑仁看着系统面板上显示的诊断,犹豫了片刻,喊道:“苏云,来一下。”

值班医生正好不在诊室,门口一个年轻女孩探头往里看。面板上丝丝缕缕的淡红色,不严重,软组织挫伤,但部位吧,多少有点涉及隐私。

和年轻女患沟通的事,交给苏云比较高效。毕竟人类就是一种看脸的生物,这完全是本能或者天性之类的东西。

那面苏云坐下,摇亮电脑屏幕,问病情,写病历,找护士带她去处置室。女孩拎包起身,眼弯弯地说:“谢谢医生,你好帅啊。”

“我知道。”苏云语调平平地说,“我家有镜子。”

女孩吭哧一乐,扬着笑脸走了。

郑仁心生感慨,果然长得帅可以为所欲为么?这都哪儿跟哪儿?就这么说话,对面还挺受用。

患者一走,苏云那脸唰一下就拉下来了,面色不善地看着郑仁,眼神如刀。

郑仁现在忽悠他出卖色相是特别顺手了。前有子宫内膜异位症、宫外孕之类难交代的情况,郑仁自个儿不开口,就甩给他沟通。这都不说了,接诊过白膜破裂的女装大佬后,苏云对郑仁的信任值跌破谷底,但凡听到他喊都十分警惕,基本没好事。

郑仁镇定地和他对视,心想这也不能叫甩锅,应该算是物尽其用吧?面对女患,苏云通常可是比常悦还要有说服力的。

这天晚上急诊患者不断,做手术做到后半夜,怨声载道,大家一致归罪于楚嫣然和楚嫣之点的两大杯杨枝甘露。两姐妹分外心虚,做小伏低。

杨磊打着小哈欠进了隔壁术间,这厢苏云倒是很精神,就是嫌郑仁太闷,手术一台接一台地做,惜字如金,说的话比出血量还少。

“能不能聊个五毛钱的?台风这么严肃么,郑总?”他还转头找谢伊人求证,“伊人,你以前给他配台也这样?”

谢伊人留意着郑仁的动作,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把止血钳子拍在他手心,一边回答道:“还好吧,会聊两句。”

苏云说:“你好,再见。是这两句么?”

这都属于没嗑硬唠了。郑仁觉着他快憋疯了,随便扯了个话题,说:“听说你给女朋友做阑尾炎手术,死活不让其他人进手术室,一个人做下来的。”

这是院里的旧传闻,知道的不在少数。别人谈恋爱掏心掏肺,苏云跟人家掏阑尾。

苏云在口罩底下撇撇嘴,算是默认了,也不管郑仁看不看得见。

“前女友。”他纠正了一下。

他不说也罢,一说出来,郑仁哦了一声,下一句就问:“怎么分的?”

旁边巡回护士耳朵竖得尖尖的,耳蜗都快伸出来了,谢伊人也有点好奇,等着听八卦。

苏云啧了一声,倒还真的回答了:“她回帝都发展了,一直异地,没办法么。”

这答案倒是很平淡,和苏云的气质不太符合,郑仁小小地意外了一下。让外人来猜的话,估计都觉得苏云分手的原因是不是同时劈十八条腿,最后惨烈翻车之类的。

静了半分钟,苏云幽幽地开口:“我说郑总,你平时都这么跟人聊天的?没什么朋友吧?”

“也不说捧个场,接个话。”苏云说,“一下就把天给聊死了。”

郑仁心里觉得,就算没人捧场,苏云这话痨一个人也可以说到地老天荒。

“嗯,帝都啊。”他道,“不考虑跳槽回去追个爱什么的?”

苏云呵呵两声,道:“人上个月都结婚了,还给我发请柬来着。”

“去了没?”

“我要去了,新郎还剩什么风头?结个婚都得留下心理阴影。”

手术做到关键,郑仁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在手上,切换到托管模式继续跟苏云聊天:“是吗?太厉害了。”

那语气瞬间变得特别敷衍,谢伊人噗嗤笑了。

苏云也闭上嘴,看着术野,倒换了一下两条腿,拉钩拉得稳稳的。

后半程就没怎么说话,一直到冲洗,关腹,手术结束。谢伊人笑着说:“郑总,手术做得真顺。怎么感觉你变化特别大呀。”

郑仁也微笑:“你没变,配台水平一直很高。”

商业互吹,滴水不漏。苏云纯当他俩在打情骂俏了,冲郑仁皱了一下鼻子,也笑了。

后半夜终于平静下来,郑仁一身疲惫,拖着步子回值班室。苏云先一步回来,已经在对面床上睡着了,很安静,睡相很老实,差不多就是白雪公主在水晶棺材里那个睡姿。郑仁轻手轻脚地躺下,不到半分钟就睡过去了。

苏云精神一振,开了电脑,把郑仁往椅子上一按,俯身勾来鼠标,调出CT增强的影像资料。

他发梢还有点潮,一弯腰,碎发碰着郑仁耳边,洗发水的味道直往郑仁鼻子里钻。郑仁迟疑了两秒,架开他的胳膊,说:“我自己来。”

苏云让开了,顺口怼他:“这会儿想自己来了?”

这话说得有点歧义,但苏云好像没意识到。郑仁看了他一眼,发现苏云额前的头发不怎么挡眼睛了。

“剪头发了?”

苏云冷笑:“多新鲜呢,剪完一个周了。”

郑仁没话说了,转头看片子。苏云抱着胳膊跟他一起看,看着看着忽然问:“说好的请我吃饭呢?”

郑仁也想起这事,说:“等过一阵新人来报道的吧。到时候能上弹性班,有空出去吃。”

“喝酒吗?”苏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不喝。”

“你这态度有问题。”苏云一点都不肯放过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不是请我吃饭么?完全看不见你的诚意。”

郑仁头痛不已。

这家伙怎么活像是他女朋友似的?还是特别刁蛮的那种。

2018年12月

zheng-Rudolf术式,了解一下。

高少杰:[大拇指][大拇指]

一个月之内,孔主任飞来海城两回,当面锣对面鼓地商量把郑仁调到帝都去。

老潘主任和孔主任聊着具体事宜,郑仁安安静静吃饭。赵云龙举起杯子,刚说了一声“郑老板”,苏云的手斜刺里拦过来:“老板不喝酒。来,我跟你喝。”

“干什么这么严防死守的。”赵云龙吐槽了一句,跟...

“干什么这么严防死守的。”赵云龙吐槽了一句,跟苏云碰了一下杯。

郑仁对赵云龙客气地笑了笑,心里感觉……特别奇妙。

他一直觉得苏云就是那酒桌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的,巴不得给他架上。结果苏云给他挡酒来了,跟在手术台上一样无微不至。

一顿饭吃了,两人回到急诊,跟普外被抓来替班的副主任打了个招呼,各回各岗。

郑仁习以为常地过滤掉他怼自己的话,说:“你这样,真是很像个贤内助。”

操持内外,八面玲珑的那种。

苏云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你一口都没喝就大了?”

真把苏云惹毛了,后果还是挺严重的。郑仁转移话题,问他喝了多少,影不影响一会儿上手术。

“漱漱口而已,你也不看看今天这场合,是喝酒来的吗?”苏云噼里啪啦按着手机,已经在跟帝都各大三甲医院相熟的一圈年轻医生互通有无,“回头到帝都,再找赵云龙喝。”

“谁说的我要回协和?”

“呵呵,我真去了,你那胸科住院总让给我当?”

“急诊手术,挂了。”

估计是熟人听见风声,找他确认消息来了。苏云还是老样子,对大部分人都懒得好好说话,恃才傲物四个字用来形容他,再贴切不过。

他这一套还挺吃得开。导诊台的小护士就说了,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郑仁摇摇头,把无关的念头赶出去,说:“去刷手,我等着看一眼患者。”

去912的事情敲定后,一个保密任务从天而降。郑仁和苏云直接被拉去南方,过了三个月与世隔绝的日子,天天就是做手术,连春节都是在耗材堆里过的。

苏云找警卫要了幅对联,图个仪式感。一并拿回来的还有几片窗花,郑仁都给贴了起来,苏云看了一眼,有点嫌弃:“贴得跟新房似的。”

他拎着饭菜进屋,说:“没想到啊,大年三十要跟你一块儿过。”

郑仁跟进来,帮着摆盘子。苏云问他:“去年这个时候,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家看春晚呢?”

“没有,在医院值班。”

苏云说:“更惨了好不好!”

“在这儿没网,看不了春晚。”郑仁道,“把你憋坏了吧?”

苏云鄙夷道:“真有网,谁看春晚?”

郑仁笑。

来这儿第一天,两人的手机就被收上去了。头两周苏云还抱怨,说把他关在这里就是在占用公共资源,他的手机现在肯定被姑娘的留言塞满了。过了一个月,苏云也认命了,转变心态,每天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和活人聊天,打扫卫生的阿姨、送饭的警卫、共事的医生、手术患者……再关下去,郑仁怀疑他下一步就要开始跟门口的狗尾巴草说话。

郑仁几乎24小时和他待在一起,是他的重点骚扰对象。这日子再过下去,苏云就快对他的生平了如指掌了。

过完年,谢伊人和常悦就到912报到去了。名义上她俩是跟着郑仁来的,可上了快一个月的班,连郑仁的影子都没见过,苏云也跟着人间蒸发了。

2018年8月:[转发行业动向]致敬潘医生,大医精诚,高山仰止。

2018年2月:[转发院办推文]年关将至,海城市一院提醒您,燃放烟花爆竹注意安全,喝酒量力而行,平平安安过大年!

……

谢伊人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常悦觉得,根据她对郑仁的了解,这人根本就是没有生活。

“别急,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她安慰谢伊人,“这面手术量大,上手术的机会有的是。”

谢伊人点头,一脸憧憬地说:“我给几个主任配过台,觉得还是郑总手术做得好。等郑总回来,就能继续跟他上手术了。”

常悦看着她眼睛里的小星星,有点无奈。这真是无比热爱手术啊,一点都闲不住。

隔离三个月,每天早睡早起、没有电子产品,对苏云来说,跟蹲号子没什么区别。

早上七点,他瘫在藤椅上看着郑仁打太极,生无可恋地说:“我觉得我已经改造好了。赶紧放我出去吧。”

郑仁打完一趟,收势,过来把他赶走,自己躺下了。

他在廊下晒着太阳,听苏云跟过来收拾房间的阿姨聊天。阿姨祖籍在川渝一带,苏云就用四川话跟她唠着,把阿姨逗得特别开心。

这货的妖孽同样体现在语言天赋上,研究生的时候和华西的实验室联合做动物实验,顺道就学了一门方言回来。

“那不存在!”苏云笑着说了前半句,后半句换成京片子,故意说给郑仁听,“他不是不爱吃鱼,他压根儿就不爱吃东西。您说是不是特别不懂事儿?”

他又在暗戳戳地攻击郑仁没有生活情趣,面对美食总是一副味同嚼蜡的样子。

“反正今天没事做,你要是觉得这里菜式好,可以趁走之前去偷学一下菜谱。”郑仁闭着眼睛道,“你不是一看就会么?”

阿姨笑呵呵的,觉得这俩年轻人斗嘴可有意思。

谁要明信片了?过时不候啊!

[定位:斯德哥尔摩·卡罗琳医学外科学研究院]

沈小鸥:我我我!举手~

保密任务结束当天,刚拿回手机,郑仁就收到鲁道夫·瓦格纳教授的求助,有种一刻不得闲的宿命感。

他带着苏云从羊城飞到帝都,和教授会合,又辗转飞到斯德哥尔摩,给诺奖评审梅哈尔博士做手术。术后第二天去见了博士一面,聊了一下新的TIPS术式评奖的临床手术量要求,就果断买回程机票走人。

来去如风,看似潇洒,实则累得够呛。临走的时候,苏云操着一口流利的瑞典语和酒店前台妹子聊天,请她帮自己寄明信片,然后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地走出来。

郑仁想着事,没注意他那怨念的眼神:“苏云,你说回去后,咱们开教学手术怎么样?”

苏云嘲讽道:“你还真是圣人啊。”

郑仁说:“教会的人多了,也能提供手术例数么。”

苏云开始闹脾气,抱怨给郑仁干活没人权,整天工作,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想多玩两天都不行,郑扒皮。

“别闹。”郑仁说,“你想玩,等年底再来。不是你一直张罗着要拿诺奖吗?”

年底再来,说的就是诺奖颁奖仪式了。

苏云一秒收起表演,“哟呵”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么有自信呢,老板?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比我还狂呢。”

这个答案很对苏云的胃口,不等郑仁再说什么,他已经欣然接受。

“行,那就年底再来。到时候你可别赖,我要好好玩几天。”

郑仁说:“知道。”

苏云已经想得很远去了:“出国领奖那一趟的花销,应该能走公款报销吧?”

那表情狡黠又神气,真是和系统空间里的白色小狐狸很像。郑仁想着,忽然伸手推着苏云肩膀,把他转了半圈。

苏云转回来,一脸莫名其妙:“干啥?”

郑仁一本正经地说:“我看看你尾巴藏哪儿了。”

苏云差点上来挠他。这是骂他是狐狸呢?

“老板,我这可是替你省钱,心里有没有点逼数了?”

“嗯。”郑仁道,“真是……得力的助手。”

他看着苏云的表情,识相地把贤内助三个字换成了五个字。

上飞机,两人倒头就睡,连日奔波,都累得不行了。等航班落地,苏云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喊饿。

郑仁猛想起来,自己欠苏云一顿饭,好久了来着。

“请你吃一口吧,凑合凑合。”

苏云也想起来了,嘀咕道:“让你这么糊弄过去了。”

路边就是一家酸辣粉,苏云也懒得挑了,拖着箱子就往里进。郑仁跟在后面,问:“吃这个吗?不知道能不能不要辣。”

“你吃酸辣粉不要辣?”苏云深深地疑惑了,“什么习惯?”

郑仁比他还疑惑:“我要啊。但你不是不吃辣么?”

……嗯?

苏云一愣,心里有点高兴。

不枉他帮郑仁包揽了一大摊子破事,上赶着伺候这尊两袖清风的大佛。这人也不是完全没良心,还知道记一下他的口味。

就是二了点,谁家好人吃酸辣粉不要辣的?

两碗粉端上桌,郑仁才想到晚上住哪的问题。他还琢磨着找个酒店暂住,被苏云鄙视:“早让伊人帮着联系好了,租了个二居室,跟她家在同一栋。真等你来安排,那是要流落街头的节奏。”

隔天两人就正式报到上班了。郑仁尚且还要熟悉一下这面的人事物,苏云那态度简直跟回家了一样,如鱼得水,无比自然,也不知道他一个协和的怎么在912混得这么开。

晚上下班,苏云准点消失,飘然而去,跟朋友吃饭去了。他在帝都到处都是熟人,才刚回来,饭局已经排到了一周以后。

对此,孤家寡人的郑仁只能表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唯一的社交途径,好像就是看病和做手术。

听起来像个冷笑话,但其实不是。跟方林相熟的一圈同门、同期,对郑仁都挺热情,知道他救过方林的命。加上郑仁水平高,没架子,有事都乐意来请教他,一来二去,也算熟悉。

方林更是已经跟郑仁混熟了,这天赶上顾老教授不在家,遇到个拿不准的患者,他在同期群里问了几嘴,最后干脆拎着片子袋去敲郑仁办公室的门。

苏云正跟人吃饭,瞄见同期群里在讨论病例,看了一会儿,把方林@出来说了诊断,然后就把手机熄屏,往桌上一扣,准备一醉方休。

前后脚工夫,郑仁看完片子,给出诊断,和苏云的说法大差不差。

“云哥儿刚在群里也这么说的。”方林感叹。

“他跑哪儿去了?”郑仁顺口问。

“喝酒去了,东四八条的店。”

“又喝?连着多少天了。”郑仁把片子装回袋里,道,“让他少喝点,小心以后肝出问题。”

方林应声,直接就在他们同期群里召唤苏云:“云哥儿诊断没毛病!p.s.郑老板叫你小心肝,少喝点。”

下面很快刷了一片哈哈哈哈。方林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好笑的,他觉得自己说的话也没毛病啊。接着赵云龙就冒出来:@苏云郑老板叫你小心肝。

拿苏云开涮的机会可是不多,潜水的众人纷纷冒出来,复制粘贴,排着队@苏云。

苏云拼了一晚上酒,散场了才摸起手机,就看到这么几十条消息,顿时凌乱了:“……什么年代的破梗!”

要是平时,苏云那手机恨不得长在手上,第一条提到他的消息发出来,他就能赶到战场,有理没理怼三句,舌战群儒根本没在怕的。但这会儿大家早都笑完散场了,他总不能再上去追着人喷,只能在群里发了一连串黄豆白眼,发泄心里的郁闷。

方林那句话被截图做成表情包,“郑老板叫你小心肝”和“世卫组织关心你”一起保送本院年度冷笑话。

苏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郑仁这个罪魁祸首数落一顿。人未到,声先至,他还在玄关脱着鞋,屋里的郑仁已经挨上骂了。

郑仁一头雾水,简直比窦娥还冤,以为苏云是喝多了撒邪火。想到肝病患者大都脾气不好,他紧张了一下,走出房间打量苏云,看到系统面板上依然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终于放心了,苏云只是单纯的没素质。

“又怎么了?”郑仁无奈,“没事少喝点。真怕哪天就看到你有脂肪肝了。”

他不小心说漏了一嘴,苏云也没放过这句话,继续咄咄逼人道:“看到脂肪肝?你是小说看多了么,透视神医和乡村小寡妇?”

“苏云,我觉得你还是一直待在我身边比较好。拿了诺奖之后也一样。”郑仁很认真地说,“考虑一下吧。”

有自己在旁边,至少能起到一个早诊断早治疗的作用,防微杜渐。

苏云像被雷劈了一样看着他,酒瞬间就醒了。

——这回总不能是他想多了吧!正常人有这么说话的么!

他还是太大意了,居然真相信老板是个无欲无求的圣人。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完全不求名利、不好吃耍、不图酒色?现在事实证明,郑仁至少也是特么图色的。

苏云僵硬地看着郑仁,大脑高速运转,一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发展。

要是拒绝得太生硬,惹得郑仁在评诺奖前这个节骨眼把他踢出团队,那可是好大一个难堪。

诺奖项目,里里外外由他经手的事情太多了,想给郑仁找点麻烦再容易不过。可郑仁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真把人得罪了,未来的学术倾轧也是一个大麻烦。可预见的至少三十年内,国内介入学科的话语权都将把控在郑仁手里,不过自己要是干回胸外老本行,也不怕蒙在他的阴影之下……

郑仁说:“为了你的健康。”

……为了什么?

苏云甚至破天荒地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了。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他没能体会到的含义?

郑仁觉得苏云看起来呆呆的,已经有点急性酒精中毒造成行为和意识异常的样子了,叹了口气,说:“早点休息吧。”

苏云带着一脸梦游的表情回屋了,额前黑发有气无力地飘着,还没从职场潜规则的惊魂时刻里缓过来。

郑仁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假圣人,但百分之百是真傻逼。

郑仁好像不在,但他一直在。是。

3500+,一发完。

北达医院今年新招的实习生苏云是名副其实的医学天才。

他的履历华丽的一张纸搁不下,人虽然傲气了一点但是长得帅、嘴又甜,其他实习生都是祈祷中标,他是全凭心意。

难度最高的心外科、大势所趋的介入科和最全面灵活的急诊科都低声下气的求着这位小少爷去实习。

苏云本人圆滑世故,也确实嗯嗯啊啊的应了,都去呆了一阵,万花从中过,把草都迷倒了好几把,最后哪个都没选,摇着尾巴溜到国外进修去了。

他的传奇故事:任何手术看一遍就会,一直保留到这位爷风风...

他的传奇故事:任何手术看一遍就会,一直保留到这位爷风风光光的从国外回来,没怎么考虑就选择了难度最高的心外科,成为了心外第一刀吴凤仪教授手底下的得意门生。

一时风光无量。

吴教授很喜欢他,去哪儿都带着,不管多难的手术,就算是做个小小的医助,都把人放在身边耐心指导。尤其在听说了他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又远在海城后,对他好的跟对自己亲儿子一样。

直到有一天,医院拉来一位晚期扩张性心肌病的患者。

家属看着挺有钱,也格外重视,估计和介入科的医生是亲戚,走后门直截了当的找到了吴教授,说要做心脏移植手术。

苏云正在办公室帮着写病历,被叫去分析片子。师徒两人的观点一致,心脏移植没有合适供体不可行,只能考虑左心室减容手术,也就是死亡率高达20%的巴蒂斯塔手术。

吴教授亲自把手术的危险告知家属,在他们反复的保证承诺下勉强放了心,这种手术一辈子不一定能遇上几次,所以她没怎么犹豫的让苏云站在旁边观摩。

第十个小时。

吴教授已经累的快虚脱,切割心肌这种手术的精细程度宛若在水中的豆腐渣上雕花,又要顾虑患者的心律失常、心脏衰竭等一系列并发情况,又要保证手部的灵活稳定。

苏云巴掌大的脸隐藏在口罩下,只露出明亮的一双眼,他有点心疼又有点兴奋的状态和他的老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云看出了老师体力不支,于是他说:“老师,最后这一点,我来吧。”

吴教授想了想,看着自己已经僵硬的手腕和开始眩晕的脑神经,答应了他。

“别着急。”她即使累到极致,语气还是温柔的,“苏云,别害怕,老师在。”

第302g心肌被切除下以后,整个手术室的人都松了口气。

剩下的只剩缝合,最难的手术部分已经过去。

“成功了。”苏云的眼睛更亮,整整十一个小时的手术带给他的不是麻木的四肢、精细到出冷汗的操作,而是对于更高领域心外科的医学探索。

吴教授笑着点点头。

然而,从成功这两个字到仪器变成一条直线只间隔了几次眨眼,喜悦的笑容还没能从嘴角爬下,病人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家属会闹的,一定会。

世间总有太多苦难,说不清为什么,也不会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回答。

甚至可能得到的是最坏的结果,比如:

两败俱伤。

医者心中的殿堂——北达医院,在平凡的一个上午,失去了两位天赋极强的心外医生。

苏云的社交圈很大,又很小。

不知道最近的天气怎么回事,阴雨绵绵,冷的刺骨,连星星都不能包容他一次次的打扰。

他有点愤怒的枝杈在血肉里疯长,狠狠咬着牙齿强行扯下的嘴皮,一遍又一遍的想:为什么啊。

明明成功了。

唇齿间的铁锈味儿随着一呼一吸传输到大脑,打乱了过目不忘的知识体系,正剩下白布拉起时茫然的一片宁静。

“好疼啊。”他舔掉唇瓣上新冒出来的血珠,手指死死的扣住一片布质的粗糙,摸着不像今天穿着的衣服,但凌乱的思绪也容不得他多想。

他对着天空喃喃自语。

“什么?”漆黑的夜晚好像听到了他的落寞,轻声问他。

答案是家属的不理解,破碎的消防栓玻璃,心外第一刀的手,天之骄子的梦想和勇气。

还有,同是从医者的冷嘲热讽。

“他怎么了?”

“他做不了手术,自从吴教授出事以后,他就这样了。”

“那怎么办?”

“我都跟你说了他做不了。”

“做不了?吴教授的手废了,就是他弄的。”

“是他弄坏了吴教授的手!”

或许他不该这么张扬,可能现在的辱骂就会少一点。

郑仁这个时候还没与他相识,他们还在各自的轨道上艰难前行。

但在这个晚上,他真的看到了郑仁。

熟悉的黑色风衣,熟悉的脸,熟悉的语气,陌生的对话。

“去看看心理医生吧。”郑仁的语气表情是地震后才拥有的温柔,“会好的。”

是啊,会好的。

他的PTSD并不复杂,又没想藏着掖着,一次简单的催眠,心理医生就基本搞清楚了。

“你的思维很配合,但是你的行为有它自己的想法。”心理医生在第十八次重复了他的绝症后,这条路就宣告着无疾而终。

没有手,他就没了。

心气没了。

苏云每天晚上都会去花园里坐坐,有星星的夜晚就是一个好的征兆,他甚至有点期盼可以再次见到能帮他出谋划策的郑仁。

郑仁在一个不抱希望的,刚刚停了雨的漆黑夜晚不期而至。

“达芬奇手臂了解过吗?”

他的眼睛里迸发出浓烈的渴望。

之后郑仁再也没有来过。

医院提供的狭小宿舍里添置了越来越多东西,大眼睛的长颈鹿抱枕,象征自由的蓝鲸……

手里总得抱点什么东西才能让他安心入睡,这样每天醒来压麻的手掌能告诉他,手还是有血有肉的长在那里。

虽然只是个摆设。

想到这儿,苏云顺手摸了摸,没碰到熟悉的长颈鹿脖颈,只碰到坚硬的一块温度。

带着颤栗的沉重,有呼吸浓度的风和白布一样晃动的重影。

对啊,我在看星星啊,怎么会带抱枕出来,苏云迷迷糊糊的想。

他从梦里醒来。

拿着手机看了眼,上面显示七点二十六分。

床上只有凌乱的几张连体婴片子,夹着睡着忘了盖帽的黑色水笔,已经点在黑白斑点的床单上,晕了块奇形怪状的黑。

长颈鹿抱枕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他在床边走了一圈都没找到。

甚至其它的玩偶也离奇失踪,集体出逃。

“啧。”苏云看着墨水印嫌弃的拿卫生纸胡乱抹了抹,“你染黑色地方不行吗?”

他试图对着床单讲道理。

虽然已经退出了连体婴分离手术,但是后勤工作还是要做好的。

苏云想到郑仁规定的早八晚十,认命的叹了口气,把被单团吧团吧,往洗衣机上一放,饭是来不及吃了,没准现在去医院还能从周立涛手里抢两个包子垫一下。

“哎,这都八点了,郑医生怎么还不来啊。”

几个人都看了眼手上的电子表。

“别着急。”贺前笑着解释,“还差五分钟呢,郑哥一向准时,估计是喊云哥去了。”

苏云看着一屋子人茫然的眼神,琢磨着应该都是压力太大没睡好,尝试着开口缓解尴尬,帮他们提提神。

“早,各位。”

“?”苏云没等到预想的回答,疑惑的开口问道,“都看我干吗啊?”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谢伊人开口打破平静,“郑医生呢?”

不是,合着看见我就能找到他呗。苏云联想了一下两者的关联度,没找到什么因果关系,只能把它归结于世间万物都是有联系的。

“他没来吗?”苏云低头看了眼手机,“不应该啊,他每次都提前十五分钟的啊。”

他听着机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感觉自己好像失明了。

世界一片漆黑,瞳孔里只有熟悉的雨后北达花园里漆黑的夜,看不见星星,却能听到杂乱的心跳声,融合着血液沸腾的温度,一滴一滴从头顶上空滴落到脸上。

最后一笔坚硬的划出强迫症的容忍范畴,被隔绝出两片区域,下面是晃动的白,上面是静寂的黑。

过界之后交融成了医院角落里没有解药的灰。

身体里有过电一般的触感,手脚的神经被麻痹了,还剩脖颈上的大动脉,贴着皮肤燥热的跳动着,剧烈的要爆掉一般。

他又找不到郑仁了。

大黄牙的狠厉无法预料,他的思想走进了医院的灰色阴影,久治不愈延展出病态的獠牙。

郑仁在他梦里不告而别,这笔账还要留着以后慢慢算。

在药品不足、绑架威胁的高压环境里,能把心力衰竭的高龄患者救回来,是郑仁命大。

劫后余生的心脏这样解读道。

他的状态不好,整个人在虚脱的躯壳里摸爬滚打了很久,连了监护仪,跳的还是快。

苏云有点庆幸自己吃的是心外这碗饭。

他转身在护士的小推车上找药,突然听到熟悉的震颤声。

回头看去,监护仪上只剩笔直的一条线。

他的手伸到最长往前够了够,是仪器坏了吧,需要调整一下。

却只能用指尖碰到一点屏幕。

耳边有人说了什么,声音很小,好像刻意不让他听到似的,朦朦胧胧的一个字也分辨不清。

窸窣的风声刮过额角。

“阿云。”

苏云睫毛微颤。

“阿云,连体婴的妹妹五分钟之前出现急性心衰,各项数值全在下降,必须马上动手术,不能再耽搁。”

他看到了熟悉的一片白,只是不再晃动了。

是出来散心睡的帐篷,简简单单的纯白色。

“阿云?”郑仁半蹲在他面前,神情焦急却仍耐心的轻声道,“我们得赶紧出发了,是我不好,昨晚……”

苏云终于从梦里醒来。

END。

OS:

不知道宝贝们看懂了没有,其实这篇脑洞又名:帐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题目和索引我都暗示了。默默爬走。)

穿错黑白衬衣,所以掺杂了大量漆黑的夜和白布的白,苏云漏水的笔墨,黑白斑点的床单。

还有苏云一直摸不到的玩偶也暗示了他一直在梦里。

北达PTSD期间本不该出现的郑仁,是苏云不甘心的一次次尝试。

他以为自己醒来了,其实是陷入了另一个梦,郑仁被绑架,是他在苏云眼里的又一次失踪。

或者说,又一次不告而别。

心电图的震颤声其实就是手机震动的响声。

第一个梦他们在上高速(暗示了很多次。骄傲探头。),第二个梦是彻底累晕了。

可能苏云的PTSD一直没好,只是郑仁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这俩都很会戳对方心,不来么?

这个病例很罕见的哦?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么?

那我自己去了?

苏云钓郑仁一钓一个准

还有郑仁“怎么又找到咱们了”

“咱”,嘿嘿

你是默认你和苏云是一体的对吧

(以下原文)

“赶紧做,林处找咱们有事儿。”苏云忽然说道。

“林处”

“说是外地医调委又找专家去做鉴定。”苏云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又找到咱们了”郑仁开始踩线,顺进去的导丝像是有灵性一样,轻轻一搭,便进入断裂导丝前端a螺旋里。

“不是找咱们,是我,这次抽签抽中的是我。”

“那你去吧。”郑仁的手微微捻动,导丝在a螺旋里转了...

“那你去吧。”郑仁的手微微捻动,导丝在a螺旋里转了个圈,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它从螺旋端绕了半圈,前面被弯出来的卡扣死死的卡在a螺旋外壁上。

“那我自己去了。”苏云道,“引产的患者改成剖宫产,然后大出血子宫切除,术后发现有纱布进肠道,怎么进去的呢”

苏云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往出走。

“等一下!”郑仁马上说道,手上加速,抓住断裂a螺旋的导丝往出走,在x光下,顺利通过十二指肠大rt的部分,闪电般的速度就把断裂的导丝从ercp管道里出来。

刘主任看傻了眼。

本章7000+,全文1.7w+完。

8.(接上文)

县医院拿着大喇叭在附近的几处人口还算密集的乡镇宣传的三天,初见成效。

郑仁和苏云来到双湖县的第四天,一早起床就听到外面楼道喧杂的交谈声、咳嗽声,门口围了很多衣着朴素的本地人,不知道宣传的时候负责人说了什么,一个个目光炯炯的看着两人,眼里流露出淳朴的感恩。

看这样子,教学是没法再继续进行了,两个人熬夜录成视频,发到群里让他们自行观看。

大部分的患者都是寄生虫感染,身上长满类似结节的包块,都通通送到了感染科,进行驱虫治疗。......

大部分的患者都是寄生虫感染,身上长满类似结节的包块,都通通送到了感染科,进行驱虫治疗。

“防疫部门得抓紧啊。”苏云亲自去感染科跑了一趟,确定是生吃肉类造成的绦虫病才放下心来,“挨家挨户进行用水和排泄物杀虫,顺便告诉兽医牲畜检疫驱虫。”

他迎着感染科疑惑的眼神耐心的解释了一遍:“这些人有长期牧区生活史,与牛、羊、犬等动物密切接触,若绦虫寄生在动物体内,随粪便排出的虫卵会有很大可能粘附在动物的皮毛上,人吞食被虫卵污染的食物后,就会感染,从而形成肝包虫病。”

感染科知道肝包虫病,却没想到从源头杜绝,跟他真诚的道了声谢,承诺一定会把这两件事办好。

郑仁虽然援藏数次,但一直待在医疗水平较好的其他地区,接触的疑难杂症不多,性格又冷,很多患者不愿意听也听不懂他嘴里繁琐的医疗术语,大部分都不会乖乖检查,也就从源头减少了对于很多疾病的诊断和探索。

苏云回去的时候,郑仁正在看一位新来的患者。

病人半靠在塑料椅子上,费力的大口呼吸着,看着岁数不大却面色土灰,口唇已经有点发紫了。

郑仁正半跪在地上,把听诊器放在患者背上查体听诊肺部。

一边听一边大声的下命令。

旁边两个护士苍蝇乱撞似的一阵忙,还险些撞到一起跌在患者身上。

“接氧气,不用着急抬上床,他现在应该没法平卧。”苏云走近听到郑仁对着正准备抬患者的两人说,看到她们在原地愣着不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语言不通。

一时三个人都很尴尬。

苏云扯着嗓子用藏语翻译了一遍,两个护士才手忙脚乱的去拿仪器做准备,从他身边路过时一个还用胳膊肘擦了擦眼睛,心下立刻就有了计较。

“这人怎么回事?”苏云跑到他身边问。

“肺部有大型湿啰音及痰鸣音。”郑仁收了听诊器,“可能是高原肺水肿,不过……”

他有点犹豫的看了患者一眼:“我不确定……”

苏云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习惯性的往旁边看:“没装监护仪?”他看着一片混乱的心电和还没有显示出的血氧饱和度,手脚麻利的拉开患者衣服,将电极片贴好,随后神情复杂的看了郑仁一眼。

郑仁避开他的视线,沉默的低下头。

“我们怀疑是高原肺水肿。”苏云看着心率、血氧还算正常,松了口气,对着旁边埋头不说话的两个小护士吩咐下去,“查肺部X线,加个急,片子出来了就直接送到01会诊办公室。”

他嘴角弯出一个可爱的笑:“麻烦姐姐们了。”

两个小护士被他的笑容晃了眼,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哎。”苏云用手臂稍微拦了拦,飞快的瞄了郑仁一眼,语气放的更软,他的藏语发音还算标准,咬出来带着自己天然的撒娇劲,每一句尾音都软软糯糯的勾人,“他就是个手术狂魔,人情世故一窍不通,领导么,指挥人指挥惯了,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小护士得了他诚恳的安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个已经羞红了脸,朝他道了声谢就急匆匆的跑走了。

“说说?”他往桌子上一坐,晃着腿看着面前的人。

郑仁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在组织语言,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情况紧急,我下的命令太多,她们没听懂,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谁问你这个了?”苏云仰天翻了个白眼,“我是想说,监护仪。”

“500,你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盯着郑仁的眼睛看,“我记得我见你的第一面是在电梯里,事后花姐问我对你什么看法,你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郑仁摇头。

苏云竖起两根手指:“急救时挺冷静的,但是不擅长与同行沟通。”

“能让你失去冷静的只有两种可能:在意的人和没救活的患者。”

郑仁听到最后几个字时睫毛微微一颤。

“高原肺水肿是指抵达高原(一般指海拔3000米以上),出现静息时呼吸困难、胸闷、胸部压塞感、咳嗽、咳白色或粉红色泡沫痰等症状,患者感觉全身乏力或活动能力减低。”苏云侧着身子,在键盘上点了几下,将电脑转到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上面的搜索结果,“特征明显,判断出来不难,是患者来的时候太晚了,没等到治疗直接猝死了吧。”

他将责任堆在自己身上,背负了很多年。

苏云想起曾经资料里看到过的,郑仁在第一次援藏之后有长达两年的空白期,两年之后才又频繁了起来。

“我可能真的学不会一门新的语言,虽然努力学了,但还是沟通不好,能听懂,一着急就说不出来。”郑仁说,“到了双湖县,这里的口音又是不同的,我感觉和他们交谈起来就更困难了。”

苏云发现他对郑仁还是不够了解。

两人在认识的三年里,推心置腹过很多次,除了郑仁父亲那件事他消沉过一阵,其余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自信又强大的。

强大到苏云心甘情愿追着他的脚步,与他并肩去攻克一个又一个的医学难题。

可现在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郑仁心里还有很多纵横交错的伤痕,可能并不致命,但每一道再次触碰都是一样的鲜血淋淋。

“来西藏的很多游客,在接受极限冒险和享受刺激的同时,往往忽略了自然的残酷无情与生命的脆弱不堪。”苏云转头看着窗外,远处山丛延绵不绝,汇成皑皑的一片白,慢慢的开口回答他,“尤其是年轻人,他们仗着体魄强健,可能去过很多地方,体验过很多惊险挑战,却完全忘了了解疾病的严重性。”

“这是他们的自大,不是你内疚的砝码。”

“但是。”他话锋一转,将头转回来的同时语气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治病救人,不能被过往的得失捆绑住,救人、医人,都是要冷静,要心无旁骛,在救治的过程中陷入失败的阴影,是对面前这个病人的不负责。”

他慢慢的走过去,将手搭在郑仁的左肩上:“这一点,我们两个都要引以为戒。”

郑仁看着他坚定的双眼,慢慢的笑了。

“我知道了。”他好像找到了力量,在苏云肩膀上捏了捏,“谢谢你,阿云。”

9.

郑仁亲自去和两个护士道了歉,这事也算是揭过了。

高原肺水肿的病人就诊及时,情况一天比一天好。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忙碌,但是除了一个肺栓塞的病人做了介入取栓手术,其他的病人大多都是寄生虫感染,最早入院的一批已经治愈回家了。

苏云感觉,自从那件事后,郑仁变了。

他开始在会诊过程中更加用心,学着与其他医护人员主动沟通交流,偶尔闲下来会盯着自己出神,好像看不够一样。

周六教学工作结束,郑仁和苏云被热情的藏民拉去家里喝酒。

来了很多一起工作过的医生护士,还有一些是痊愈的病人以及家属,特意从很远的地方赶来表示感谢,两个人推脱不便,只能答应了。

宴会开在一个叫多吉的男人家里,他的妻子就是曾经帮忙过的小护士,相处的久了也会说两句汉语。

一开始郑仁还有点窘迫,毕竟曾经把小护士气哭过,后来看她性格爽朗,完全不再计较,也就放心了。

多吉酒量不算大,几杯下肚就开始兴奋,拉着郑仁的手絮絮叨叨的说家常:“郑医生结婚没?”他的汉语不标准,但郑仁半蒙半猜也算听懂了。

他摇摇头。

“怎么不结婚呢?”多吉喝的脸色通红,摇头晃脑的拉着他的胳膊,嘴里秃噜出一大串生涩的藏语,“有喜欢的人了,一定想结婚的。你看她。”他指着正在端菜的妻子,“我当时追她追了好久,胆子大一点,直接告诉人你喜欢她,这事不就成了吗。”

“哦,对,想要以后你们在一起过的好,我们这儿有个传统。”多吉打了个酒嗝,“你要去唐古拉山去跟神山求保佑她一辈子,让她一辈子平安,你们就能长长久久。”

小护士不熟练的把丈夫的话翻译了一遍,在“唐古拉山”几个字上发音格外标准。

“去吧,多吉开车带你们去,去唐古拉山!求神山保佑!”

多吉醒了酒,一大早就来找他们,将困倦的两个人直接拉上车,往惹角湖边开。

一路天高云清,雪原净土,寒风吹动褪色的经幡猎猎作响,像是天地呼应在低声虔诚的诵经。

湖水与天光交织成一张纯洁无瑕的湛蓝,横铺在绵延的冰川和亘古不变的雪域里,沉默着伫立,无悲无喜的怜爱着众生。

人间静默,凡灵归一。

多吉从后备箱拿出垫子铺在湖边,面向圣洁的雪山给他们做祈福示范,约定好了中午来接他们,先行离开了。

苏云还在兀自愣神,他找着角度去拍可能毕生只见一次的雪山照片发到群里,看到朋友们羡慕的表情包回复,得意的咧开嘴角,准备再损人几句。

他偏着头想找郑仁再拍一张合照,发现这人正学着藏民的样子,合掌俯身,虔诚划地的跪在垫子上磕长头。

晨光温柔的盖在他身上,将他的睫毛照的金灿灿的,苏云突然想起佛像涂彩的金漆,在静默的山、缱绻的湖和希望的晨光里,显出一种格外珍重的圣洁。

郑仁磕满了一百零八个长头。

他有点累,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被苏云拥了满怀。

“我一直觉得不够珍重,但现在可以了。”他的身影映在苏云纯净的瞳孔里,“多吉说了,一百零八个长头,唐古拉山会保佑我的心愿实现。”

苏云的心脏莫名的一阵悸动。

“阿云,我喜欢你。”

蓄满泪的双眼承不住他真挚的倒影,波光粼粼的在狭小的空间里打着转。

“你说你一直追着我,从相识的第一天到现在,可是这样不好,太累了。你身上有很多东西是我没有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换我追着你。”

“追着你突破一个又一个疑难杂症,救治一个又一个病人,追着心外第一刀的身影,追着我们共同的梦想。”

郑仁的声音不大,却在静寂的湖边震耳欲聋。

前方是唐古拉山遥远的山影,头顶是万里辽阔的青天,身侧是相爱的人。

苏云的眼泪终于载着满腔汹涌的爱意蜿蜒而下。

他将手指插进郑仁冰凉干燥的指缝里,轻声承诺:“好。”

10.

他们在双湖县医院呆了半个来月,现在每天的患者趋近于零,大喇叭宣传已经收工了好几天,再耗下去应该也遇不到几个病人了。

苏云揉着腰坐在办公室完善最后的一点教学记录,将两人的心得做了注解标记在空白处,还顺便做了个其他科室常见急诊病症的汇总索引,也一起发到群里了。

苏云每天被折腾的死去活来,旁边比生物钟还精准的某人又不得不催他早起,坐在办公室一整天人直接散架,撒娇技能用的越来越得心应手。

双湖县的藏民主要靠畜牧为生,乡下人大多都在外放牧,有时候出去一趟几天才能回来。义诊之前,两人特意拜托当地的乡委村委,提前通知病患及其家属在家等着,方便挨家挨户的上门看病宣教。

乡下的雪路混着冰更难走,苏云被郑仁搀着都迈不开步,一路上恶狠狠的朝旁边的罪魁祸首飞过去好几个白眼。

冻伤导致四肢坏死的村民不少,县医院的仪器比地震那次的造影效果还差,屋里没有地方放,两个人只能在屋外铺了块塑料布,在茫茫白雪里盲操介入取栓。

“医生。”村口跑进来一个瘦高的男子,边跑边喊道,“娃子,突然倒了,叫不醒。”

苏云将手上的栓塞剂塞到郑仁手里,语气焦急的开口道:“带我去。”

他凭着经验飞快的挑了点东西塞到包里,被男人带着赶到隔壁一个村落东头的一户农家。

小女孩只有四五岁,正躺在院子里,面色和口唇已经泛起可怖的紫色,费力的张口呼吸着。

苏云示意男人解开小女孩的外衣,用听诊器听了几秒,熟练的从急救包里掏出注射器、压脉带和棉签,找血管、消毒、推入配了100盐水的氨茶碱。

整个流程连贯,等了十来分钟,小姑娘的呼吸就平复了下来。

苏云算是放了心,转头询问:“有哮喘史吧。”

男人忙不迭的点头。

“没正规治疗,受凉后肺部感染,诱发加重了。”苏云用藏语给他解释着,拿过卫生院那边送来的氧气瓶给她吸氧。

他将治疗哮喘的常用吸入剂拿了很多交给女孩的父亲,详细讲解了一下使用方法,不放心又让家长听写了一张说明书。

小女孩恢复了活蹦乱跳,丝毫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孩子还小好玩心重,根本不关心吸入剂是如何使用的,只翻来覆去的捣鼓苏云的听诊器。

苏云让卫生院把听诊器拿去消毒,递给女孩玩,吩咐了女孩的母亲把她看好,别乱动戳了眼睛。

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男人记录使用步骤,突然感觉脖颈一凉。

小姑娘杏仁一样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听诊器的诊头按在他的脖颈上,可能是第一次发现用这个小东西可以听到心跳声,震惊的瞪圆了眼。

苏云冲她笑了笑,握着她的小手按在她自己的心脏上,轻声道:“这是你存在的痕迹,所以要坚强的活下去,就能一直听到了。”

附近几个村没日没夜的义诊下来,心脑血管疾病占了很大一部分。危重的都派车拉到县医院了,轻一点的或就地取栓,或药物治疗,也算得到了有效的救治。

郑仁基本上每到一个地方就得摊上十几台介入手术,笑着打趣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找准位置了。

走的时候,热情的村民带着自家腌制的肉干来送行,被他们委婉的拒绝了。

哮喘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跟在中间,声音稚嫩的在人群中听不清,苏云透过人群间隙努力描摹着她的口型,识别出她说的是一句简单易懂的藏语:

“听到了,活着。”

努力活着。

援藏的医生在拉萨人民医院汇合,一个月后再次相见,都又黑又瘦。

“紫外线这么强,肯定晒黑啊。”苏云一巴掌把企图往他身上贴的方林推开,“晒黑了我回去几天就白回来了,不像你,本色难改。”

郑仁无奈的摇头笑着。

来的时候诸多怨言,临走的时候又百般不舍。

但这会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冬天。

援藏这篇文,在构思的时候就确定了两个核心。

一是神圣的唐古拉山是郑仁想要真心捅破窗户纸,让苏云感觉到重视的第一次告白。二是将郑仁的神化普通。

他一直站在高处,所有人都认为他可以,他能行,但是剧里他说过“其实每一场手术我都觉得难”。(咱们只说剧啊,爽文不予评价)

到了环境恶劣、思想落后的地方,他的“难”体现在沟通交流上,体现在曾经失败的经历上,毕竟90.1%的成功率很高,却不是100%。

那么曾经固执甚至会有点钻牛角尖的郑仁,面对失败的经历真的会无动于衷吗?显然不能。他只是情绪内收,隐藏的很好,却瞒不住苏云的眼睛。

所以写了一个有点戏剧化甚至有点弱化的病例,郑仁你怎么会犯错呢?他会,因为他不是神,他会被情绪牵制,他会退缩甚至质疑自己的判断。

但苏云说:你可以被情绪牵制,但也要想想治病救人,要对手里的患者负责。

这一次谈话,把郑仁呼之欲出的感情迸发到了最高点,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把自己的所有都展现给苏云,包括“我爱你”。

“我没有自愈的天分,依赖你缝合的本能。”这句歌词第一集就出现了,写的很好,不只是苏云治愈了郑仁父亲的冤案枷锁,郑仁治愈了苏云的PTSD,他们随着感情的升华,更加坚定深入的缝合了各自内心还没有被撕开的隐疾。

郑仁天生迟钝,但是对苏云,他有强者的惺惺相惜和一种占有欲、保护欲。苏云更加敏感,所以想的更多、在乎的更多,他只会默默的喜欢、默默的追赶,而当郑仁明白了自己的占有欲、保护欲就是喜欢后,他选择的是用最浪漫、最真诚的方式去表白,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我爱你,我希望人们无灾无病,无悲无苦,我希望山河无恙,希望走你走过的路,看你看过的风景。

你在追赶我的脚步,其实我也是,我也在追赶你,在用我自己的方式保护你,学会爱你。

以后的每段旅程,都有我和你并肩。

这就是郑仁和苏云爱情里的浪漫吧。

一发完

有私设,不喜勿喷

苏云最近话少了。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毕竟,嘴上不饶人是咱们云哥的特点,突然的改变实在让人不太适应。

“阿云,吃吗?”

刚到了下班的点郑仁就来了,只不过递给苏云的这个东西让他看到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牙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哪儿来的?”苏云坚信不会是他自己买的。

“刚在外面碰到小周,他给的。”

苏云一抬头刚好就看到郑仁卖力地啃了一口,嫌弃道,“你的知心人还得是我。”

郑仁轻笑着,“下回想要秀恩爱提前说,咱们找个人多的地方。”

“你难道没有发觉这甘蔗不太配你的气质吗,撕……”苏云摸着左侧脸颊,接下的...

“你难道没有发觉这甘蔗不太配你的气质吗,撕……”苏云摸着左侧脸颊,接下的玩笑也没那么连贯。

“怎么啦?”一听到苏云异常的吸着气,甘蔗什么的都被丢到了一边。

苏云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面前的甘蔗,“今天这真是怪你。”

“牙疼?”郑仁抬手取代了他自己的手,轻轻揉着。

“嗯!”苏云拖着长调,重重地应着。

拧着的眉眼写满了忧伤,也唤出了郑仁的怜爱,“看这样子是疼了不少日子了吧,等着它自己好?”

“虽然这话说出来不太地道,但是,牙科真的是最可怕的地方。”苏云抱着他的胳膊,整个身体颤抖了一下。

“那行,硬扛着吧。”

不对劲,今天的郑仁好说话的诡异啊。

这个念头在苏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但是并没有在意,没想到报应会来的这么快。

“阿云,阿云。”郑仁刚从浴室里出来,看到背对着他的苏云,立刻就从身后黏糊地抱了上去。

苏云仰起头刚好与他的脑袋相碰着,脸颊紧贴,“让我猜一猜,喊的这么好听,是想亲我了。”

郑仁没有回答,而是笑眯眯地把苏云的身体转过来,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这样的亲吻姿势熟练且舒适。

裹着夜色的亲吻就该是悠远绵长的,交织在口中的热情也被分散着克制,郑仁一如既往的温柔以待。

在苏云渐渐放软身体的时候,滑溜的舌尖碰上了他正在和疼痛交战的牙齿,抽搐的痛感钻入大脑。

不受控制的上下牙齿在打颤时咬到了没来的及逃开的郑仁,两人同时推开了对方,一个捂着脸,一个用唇抿着舌头。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互相伤害啊,五百,你竟然这么对我。”苏云现在委屈起来都只扯的动一边的脸颊做表情。

“我无意的。”郑仁现在说起慌来已经开始面不改色了,甚至还贴心地上去帮着他揉脸。

完全挑不出毛病,但是苏云才不上当。

“也对,毕竟我有魅力。”苏云配合着说道,即使痛感还在延续,他还是凑到了郑仁的唇边,“让你这么忘情,不然,我们继续?”

“不行,痛。”郑仁低头亲了一下他被揉红的脸颊,那心疼是真实的。

“不要就算了,睡觉。”苏云转身躺上了床,原本侧躺着向外,在灯光暗下去后立刻翻了个身,往郑仁的怀里钻。

才不跟自己过不去。

苏云原以为郑仁想骗他去看牙科的伎俩也就昨晚那样了,谁知道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睡的迷迷糊糊,在察觉有人叫他的时候抬起了下颌,嘴唇微动。

之后,苏云本该得到一个吻的。

但是,没有。

郑仁掀开被子把人拉了起来,抱在怀里摇晃着让他清醒,其实在没有得到预期的吻时,苏云就已经把困倦丢掉了。

“你在干什么?”

郑仁满脸都是苦恼,“要是再忘情了,你的牙又该痛了。”

苏云睁大了眼睛长舒一口气,这种生不出气又不甘心的感觉有点儿上头,愤懑之下咬了下牙齿。

这下可是把自己给坑了。

“啊啊啊……”苏云小心翼翼地喊着,还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不生气,不跟呆子计较。

最近因为牙疼难免会睡不好,白天上班的时候苏云不住地打了两个哈欠,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郑仁那儿。

贴心的男朋友当然是带着咖啡就来了。

苏云喝的毫无防备,直到超出平时的苦涩进入喉咙,他才撇了下嘴,挖苦道,“五百,你说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完美男友,这回是想彻底被开除吗?”

郑仁用手指拨了一下他的脸颊,“在你的牙自愈之前不能吃糖,融化的也不行。”

绕了半天又回来了。

“我好受苦的。”苏云可怜巴巴地看向他。

“咱们现在就去把牙补上,就不苦了。”

其实,苏云说的是补牙,郑仁说的是不能吃糖。但是,话都到这份儿上了,苏云好像也没有不妥协的办法了。

毕竟,是真的难受。

尤其,他还在耿耿于怀早晨那个没有得到的吻。

“行。”苏云狠狠心,还握紧了拳头抵在郑仁的两边脸颊,“等我好了再好好折磨你。”

走近诊室的人虽然也没那么生龙活虎,但是,走出来的苏云却是真真实实地蔫掉了,下垂着的眼角都是心酸。

“嘿!”苏云刚走出来,在郑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开口,“这么冷漠了吗,我需要安慰的。”

“还痛啊。”郑仁迎上去亲了亲他快要委屈出泪水的眼角。

苏云双手抱上他的腰,替自己惋惜着,“我心痛啊。”

“那正好,这是你的专科。”郑仁接了个顺口,换来了苏云狠狠的一拧。

“残忍,没人性。”苏云重复抱怨着,但还是仰起头想着那个遗落的吻。

“可以来补偿一下了。”

郑仁当然懂,低头,把一切都融入进了吻里,包括歉意,这几天故意折磨苏云的歉意。

分开时,苏云还返回去压了一下他的唇,“还是我通情达理,不然,才不给你亲,就让你愧疚。”

“对,很愧疚,再来一下。”郑仁再次附上他的唇,撬开了他的牙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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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高校学生宿舍目前各校开展的宿舍文化建设主要突出对学生宿舍文化建设的意义、功能作用、建设途径方面的研究,对学生宿舍文化建设的途径的保障、平台建设、可持续改进论述较少,尚未形成体系。导致学生宿舍文化建设在很大程度上雷同于普通校园文化,使学生宿舍文化缺乏特点,缺乏保障,缺乏吸引力,缺乏系统性,没有形成体系。高校学生宿舍文化建设...https://www.unjs.com/w/412945.html
4.关于禁止在学生宿舍饲养宠物的通知近期,学校在对学生宿舍安全隐患排查的过程中,发现个别学生宿舍存在饲养宠物现象。由于学生宿舍内居住密度高、空气流通差,饲养宠物极容易滋生病菌,对同学们的健康和安全也留下了较大隐患。为切实加强学生宿舍的管理,预防、控制疾病传播,为广大同学营造一个安全、文明卫生、和谐的学习和生活环境,现就禁止在学生宿舍内饲养...https://www.hnswxy.com/xuegongchu/tongzhitongbao/20190322_6836.html
5.个别学生在宿舍养宠物,合适吗?上学期末,云南一名大学生在宿舍被宠物蝎咬伤的新闻在网上热传。南京大学仙林校区宿舍物管处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兔子、猫、狗、金鱼、乌龟等都有同学养,"...https://item.btime.com/04l0sttqd5at46jghre08hoof5g
6.关于禁止在学生宿舍饲养宠物禁止携带宠物进入校园的近段时间以来,少数学生违反《湖南理工学院学生宿舍管理规定》及《湖南理工学院校园秩序管理暂行规定》,在寝室内饲养狗、猫、兔子、鸟、仓鼠等宠物,或携带宠物进入校园,严重影响了校园内正常的学习、生活环境。同时,学生宿舍内居住密度高、空气流通差,饲养宠物极容易滋生病菌,对同学们的健康和安全带来了较大的隐患。为落...https://nhgcx.hnist.cn/info/1012/1189.htm
7.大学生在宿舍养宠物英语作文(精选20篇)大学生在宿舍养宠物英语作文(精选20篇) 在我们平凡的日常里,大家都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作文吧,借助作文可以提高我们的语言组织能力。那么你有了解过作文吗?下面是小编整理的大学生在宿舍养宠物英语作文,欢迎阅读与收藏。 大学生在宿舍养宠物英语作文 篇1 https://www.fwsir.com/zuowen/html/zuowen_20201127181526_61622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