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在我们的中国音数协游戏博物馆,举办了为期一个月的《最终幻想14》国服十周年展览。
现场也发生了不少趣事,很能体现FF14玩家对于这款游戏的爱意。
有参观者正对着展品和朋友介绍着游戏剧情,讲了几句突然说道:“给你说这个没准不小心给别人也剧透了,我换上海话讲吧。”随后便用方言开启了“加密通话”模式;
也有参观者走着走着突然拉住身边的同伴,说道:“你不能再往那儿去了,再走就被剧透了。”
几乎在展出期间的任何时候,现场一定会有身着COS服的玩家,或是COS成游戏中的NPC,或是COS成自己游戏角色的样子。
我们还迎接了一位来中国旅游期间特地来观展的韩国玩家。她甚至随身带着角色玩偶。
上千名韩国FF14玩家转发她的推文,其中不少也at了韩服的官方账号希望在当地也举办类似活动
通过这一切,很容易直观地感受到游戏是如何超越语言和文化,将各不相同的人们联系在了一起。
每个人的故事各不相同,但又有些东西是和每个FF14玩家都共通的——那就是在这十年里,大家和一款游戏缔结了属于自己的羁绊。
1.“光之妈咪”的艾欧泽亚之旅
屏幕中的振樱在来到这座被玩家称为“雪都”的城市前,决定给自己换上保暖的大棉袄和棉裤。屏幕外的振樱一边求助女儿给自己的角色换装,一边与直播间的观众互动。
振樱有很多身份,但是最有趣的身份应该是“光之妈咪”。50岁的振樱在阅读《全职高手》之后,对多人网游产生了浓厚兴趣。经由女儿的帮助,振樱以龙娘的姿态开启了自己的艾欧泽亚之旅,并且试着在B站上直播自己的游戏过程。
在流离“雪都”伊修加德的剧情中,振樱喜欢上了奥尔什方。她对我说了好多次,“我特别喜欢奥尔什方”。奥尔什方是伊修加德的骑士,在剧情中,他会用大胆奔放的话语夸奖振樱:“从你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能看出你的自信,太棒了!我会每时每刻注视你的活跃的!”这样的热烈而真挚的夸奖让身为东北人的振樱都有些招架不住,在直播间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感慨“太热情了”。
剧情不断推进,振樱一步步走进那场困住伊修加德的人民和龙族千年之久的龙诗战争。不管是早先人与龙的恩怨纠葛,还是日后直面伊修加德的统治者,教皇托尔丹的阴谋……奥尔什方也许不是离她最近的那个角色,但一定是始终都支持她,永远在守护她的那个角色。
然而,当剧情推进到某个副本之后,在奥尔什方留下了一句“英雄可不应该露出悲伤的表情,你还是笑起来最棒了”之后,他和振樱的故事之间的便戛然而止。
正在直播这段剧情的振樱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在直播间的观众纷纷安慰她。还有玩家装扮成奥尔什方的样子,给她送上一杯“伊修加德奶茶”。
她说:“很多小伙伴用奥尔什方cos号来安慰我,陪我下副本,我都特别感动,谢谢小伙伴们为我做的一切。
最让振樱难忘的是,一位观众发给她的视频:视频中,观众模仿着奥尔什方的语气,读他最后那封写给盟友却未送出的信。信的最后一句话是,“愿旅途平安。”
2.“超浓缩考据攻略”背后的初心
B站up主子言姐姐,选择了4.0版本的四人副本“漂流海域妖歌海”作为他们“超浓缩考据攻略”的第一弹。
漂流海域妖歌海在普通玩家眼中,也许只是游戏众多四人本中的一个,而在子言姐姐的攻略中,这个副本随便一只里不起眼的小怪,都是致敬前作的彩蛋。
展览现场的欧米茄射箭游戏,欧米茄也是源于系列前作ff5中的隐藏boss
抱着让更多ff14玩家能够领略到ff系列作品的魅力的想法,两人的攻略作品都带上了大量的考据内容。在第一个攻略作品“4.0超浓缩考据攻略漂流海域妖歌海”中,他们会提到ff2和ff3中主角团的船难经历,调侃在ff系列中坐船就是危险的同义词。副本中第一波如同水母的小怪出自ff11,第二波小怪中的紫色蜗牛怪物是ff6中的第一个boss尤弥尔,遇到的第一个boss有着怎样可怖的传说。
靠着细致的机制讲解,形象的演示动画,还有详实的考据内容,超浓缩考据攻略系列在ff14国服玩家心目中,几乎是教科书级别的攻略系列,被玩家评价为“塔塔露也能看懂的攻略”(塔塔露是ff14中一位完全不会处理战斗机制的NPC)。
子言姐姐的攻略从4.0版本陪着国服玩家一路走到了7.0版本,也把ff系列前代作品的魅力展现给了这些玩家。而光环褪去,子言F和子言M,也只是两个喜爱ff系列,想要把自己眼中的宝贵之物,展现给所有人的普通玩家。
在某次直播过程中,观众问到“子言姐姐会做ff14的攻略视频到什么时候呢?”
子言F的回答是:“我们也犹豫过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之后我们花了一分钟就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两个绝对不可能因为其他人的想法而放弃。”
3.光之收藏家的重生之路
7.0对于光之战士,是一段从零开始的崭新冒险,而对于光之收藏家,则是绝望笼罩的“末日”。
作为一个由玩家自行搭建、管理的网站,光之收藏家的运营开销几乎都是靠着玩家们和运营组自掏腰包来维系的。
因为7.0版本更新大量玩家回流,网站负担大幅增加的同时,光之收藏家赖以生存的图床也改变了收费机制。收费机制的改变使得网站的运营成本超出了运营成员们的承受能力,运营组的成员说:“我们卖身给图床的那天就是和恶魔签了契约,恶魔让我们死我们不得不死。”
站长十四在听到微博“隔空喊话”账号的一些负面的声音后,觉得“原来我们活着并不能给大家带来快乐”,认为关停网站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2024年9月21日,光之收藏家正式发布了停运的公告。在公告发出之后,大量的玩家在公告下表达了不舍和惋惜,提出了让网站继续运营下去的种种建议。玩家们在各个不同的社交平台上都发出了同一个呼声:希望光之收藏家活下来。
这些鼓励、不舍的玩家声音中,最让十四感到触动的,是B站up主观月盐Re发布的一条视频:“【FF14】7.0是你的谎言吗?”
十四说,“那一整天我不知道把这个视频重放了多少次,吃饭,甚至上班的时候都在看,感觉非常非常…感动。”他意识到他此前听到的厌恶光之收藏家的声音,只代表着小部分玩家,而更多的玩家将光之收藏家视作他们在艾欧泽亚之外的,美好幻想的延续。
玩家们说,希望光之收藏家能活下来。许多玩家留言希望开放捐助的渠道,还有玩家将光之收藏家的困境的告知给国服制作人丝瓜,希望官方将光之收藏家“收编”。无数双手伸出,试图托举正在坠落的“光之收藏家”。
因为被玩家的热情和善意打动,光之收藏家运营组在综合考量之后,开始实施“光之收藏家新生计划”:
第二步,从底层开始重构整个站点的技术架构,推翻一切重新开始。
这条重生之路的艰难险阻,只有光之收藏家的运营成员们自己清楚。十四说,为了让玩家更快、更方便的用上网站,尽管光之收藏家收到了第三方团队乃至官方的合作提议,他们还而是选择了更难的那条路。
就像俗套的热血漫画那样:英雄被魔王打压得斗志消沉,但是在周围民众和伙伴的鼓励声中,英雄靠着信念突破极限,获得了更强的力量,以新生的姿态战胜了魔王。
这是光之收藏家的运营组和为之发声的玩家们,一同创造的大团圆结局。
4.等待并满怀希望
10年前,在盛大工作的丝瓜卡夫卡通过主动申请,参与到了尚处筹备期的《最终幻想14》国服项目之中。
在作为国内老牌游戏厂商的盛大,不乏长线运营十几年甚至二十年以上的网游产品。当时的丝瓜自然也希望在自己和同事们的努力下,能让《最终幻想14》也成为其中之一。但国服运营到3.0版本的时候就陷入了持续亏损,运营团队拆分减员,让丝瓜也一度觉得这个项目可能真的干不下去了。
一个背景是,FF14在日本本土虽然经历了1.0版本的折戟返工,但在2.0就迎来了重生,到了3.0进入了稳定的上升期。然而这样的奇迹在国服并没有发生——推出新版本带来的玩家增长很快又流失,这意味着国服的运营只能自己找出路来拯救这款游戏。
“但是还好,在当时一些核心玩家的支持下,我们本身也尝试了很多让国服维持下去的办法,还有包括开发组的配合,让这款游戏得到了一个喘息。”丝瓜回忆道。
丝瓜这里提到的办法,包括合服减少运营成本,也包括他效仿《最终幻想14》制作人吉田直树定期举办直播活动,以闲聊唠嗑乃至现场整活的形式,和国服玩家们沟通对于游戏的意见和看法。在七八年前,国内还几乎没有游戏厂商会做这样的事。
回忆起这些,丝瓜说:“一开始肯定是紧张害怕的,很多话都是背台本。我本人其实也比较内向。但总体来说还是会觉得和玩家们沟通是件非常开心的事,不会觉得是件工作或者感到很痛苦。后来也逐渐掌握了那种直播的感觉,所以自己平时也会做些直播。”
但丝瓜并不认为国服是靠着自己做的这些就有了起色:“最开始直播其实也没什么人看,毕竟也没人认识你。国服真正迎来重生的转折点还是后来推出的4.0版本。当时职业系统有了比较大的变革,也引入了很多东方文化的内容,可能国内玩家对这些更有共鸣吧。”
在这之后,FF14国服便也步入了正轨,玩家数随版本更新持续上升。
如今的丝瓜,也有了信心说FF14国服可以继续迈向下一个十年。他引用了自己最喜欢的小说《基督山伯爵》的结尾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以及想要传达给玩家们的话:
“人类的一切智慧就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