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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25
做人不可轻易许下承诺，因为未必可以一一实现，不过，有时人到危急关头，就任何事都答应，但危险一过，就会将承诺抛诸脑后。文中的妇人得到驴子相救后，非但没有践诺，还恩将仇报，于是就出现了以下匪夷所思的事情。
古道西风，一个二十六七岁，身穿孝服的妇人，骑着头驴子，踟躅前行。妇人眉头紧锁，一脸忧郁，但可以看得出她还是很俏丽的。
“小毛……”她拍拍驴背︰“爹去世后，就只有你陪我了，假如此去开封，找不到大伯，恐怕……”妇人欲哭无泪的表情，更令人怜爱，而她胯下的毛驴，就像懂得妇人所言，低低的嘶叫。
“小毛，你是我的知音……”她拍着驴头︰“快点走吧，天快黑了！”就在这时，一支响箭直射在树上。妇人花容失色︰有强盗！马啼声很快就出现了。
“有谁可以救我？”妇人失声︰“我……我一定以身相许！”但，四野寂寂，人影杳杳。驴子似乎知道危险，它掉转头，就驮着妇人快跑。但驴子的脚力怎及马匹！三骑快马从后赶至，一伸手就抱起妇人，硬生生搂到怀中！“噢！漂亮的小娘子！”抓住妇人的大汉笑道。
妇人被他抓住，自然是又气又急︰好汉，你放了奴婢吧！奴婢没有钱！那大汉大笑︰没有钱？那就留下来做押寨夫人吧！不！妇人死命挣扎。
那大汉一手执缰绳，他一时抓不牢，那妇人就从马背上跌下来！她虽然衣裙不整，足踝扭伤，但仍拼命前奔。
大汉赶忙拉停了马，跳了下地︰老二、老三，我胡老大先乐一乐了！好！好！其余两人哈哈大笑︰老大饿了这么久，这小娘子有难啦！妇人虽然脚痛，但仍瘸着腿奔跑，背后追她的大汉一边走一边放下佩刀︰来，我们洞房！
妇人刚好走到稍平的草坪上，就被大汉一把抓住。妇人的衣裙被扯开，露出肚兜来。她情急之下，俯头就用嘴咬他的手！
哎呀哦！大汉从靴筒一拔，拔出匕首就对住她心口︰你再动，我就杀了你！他的刀尖正好碰到她的胸口，夫人吓得不敢动弹！妇人闭眼不看，口中不所咒骂︰淫贼，你毁人贞节，你不得好死！
胡老大对着夫人欲行不轨之事，他看不到背后情况，就在这时，草丛走出一个庞然大物！那是妇人骑的驴子。它点地无声，两前足抬高，就踏落在胡老大的后脑上。
胡老大突然觉得脑后产生一阵剧痛，他来不及回头，已经被驴子两足踏中，他双眼凸出，口、鼻、耳都喷出血来。
那头驴子少说也有数百斤，它双足砰砰地踏了两脚，将胡老大的脑壳踏碎。这下突袭来得快而无声，妇人眼见胡老大仆倒一旁，已经气绝，自是喜出望外。
她顾不得脚疼，急忙站起，而那头驴子亦像通灵一样，目不转眼望着她。小毛，我们快走！妇人攀上驴背，伏在它的颈上︰静点，快走！
那驴子迈开大步，真的往山路跑去。但蹄声自然惊动了等候在不远处拉马等胡老大的两个大汉！两个大汉马上抢入草丛。只见胡老大趴在地上，后脑开花！
那婆娘杀了胡老大！两大汉拔出钢刀︰这女人不想活了！咱们一定抓住她！他们飞上马背，就循着蹄声直追，马的脚力远比驴子快，那毛驴跑了半里，背后马蹄声传来，妇人搂着驴头︰小毛，快跑，让恶人追上了，我俩难活！
毛驴像是有了灵性，只是飞快地奔跑，像马一样。那两汉见追不及，亦怒从心起，一人收刀拔出弓箭︰等我一箭射死这头畜生！
他勾弓拉筋，就瞄着毛驴的后腿，一箭直射过来。毛驴似乎知道两恶汉要伤它，它用力一蹬，身子跳起，但箭矢来得其猛，仍插入它屁股上！
驴子负痛，仍往前走，但终不支倒地！妇人被抛下驴背，她赤着足，拼命前奔︰救命，强盗杀人啦！
两骑马追近，其中一个大汉狞笑着︰你这婆娘敢杀我们兄弟！他用刀柄一敲，正中妇人头颅，她闷哼了一声，晕了过去。两个大汉跳下马，抱起了妇人。
张老三，你要不要来？其中一个大汉抓住女人说道︰这女人细皮白肉，杀了倒浪费！沈老二，不如先绑起这婆娘，免得她再杀我俩！
对！张老三用力将妇人的衣衫再割下来，搓成布条形。而沈老二就在地上钉了几支大树枝，深入泥内，两人将妇人“大”字形的固定在地上。
张老三似乎对女性兴趣不大︰俺对婆娘没有兴趣，咱们又不是采花，你要来，我在外边等你好了！沈老二望了几望，淫心大起，他点了点头︰好！张老三牵着马，走远了。
沈老二对女人说道︰我不会杀你，天快黑了，蛇虫鼠蚁都会爬出来，咬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一边狂笑，一边拾回他的兵器︰张老三，咱们先葬了老大，明日再来看尸体！马蹄声扬起，两人三骑走了。
妇人被绑在地，自是叫苦︰那粗汉果真要我受蛇、虫之咬？她不禁毛骨悚然︰救命！救命呀！
这时又有蹄声响起！一拐一拐而来的，是那头驴子！小毛！妇人像见了救星一样︰快救我！那驴子像通灵似的，走到她身旁，垂下头来就咬断了绑住她手腕的绳子！
那绳是撕下妇人的衣服造成，虽多捆了几层，咬得几下，就断开了。妇人看到那驴子屁股仍插有一箭，她双手一拔，拔出箭头︰小毛！没有你，我章蓉都不知能否活过今晚！她搂着驴颈哭了起来。
那驴子伸长舌头，在她脸上舐了舐，它屁股中了一箭，幸未伤及筋络，虽流了一点血，仍然可走！
章蓉哭了一顿左右，她怕沈老二等山贼会再来，急忙将破衣、破裤穿回身上，然后牵着驴子，往开封而去。
大阳下山前，章蓉幸好找到一户山间人家，瑟缩在屋后柴房渡过一宵。那户人家见她是女流，倒肯发善心，并给了她一件破衣穿着。
一宿无话，翌晨，章蓉骑着伤驴，就望开封而来，逐渐近城，逐渐人多。她向人问路，就往城南的章府而来。
章府是秀才府，章老爷叫三槐，家道亦自中上。伯父！章蓉见到章三槐就扑入她怀里痛哭。蓉儿！三槐亦很激动︰我接到信，知你父母渡江翻舟溺死，真不幸！
他执着她的衣袖︰来！告诉伯父，你怎么走来的？章蓉于是讲她和毛驴前来的经过，她有述及路上遇到强盗，但就没有讲沈老二玷污她的事。
这头驴子倒肯护主，就把它寄养在马栏吧！章三槐又连连叹息。他又吩咐家人预备热水给章蓉洗澡。
这事不能宣扬……章蓉痛苦的想︰假如有人知道，我这辈子就嫁不出了。除了那头驴子外，是没有人知道我的事，那山贼不知我是谁，只有小毛……
章蓉似乎想到甚么似的︰我应承过嫁它，但它不过是头驴，这是开玩笑，作不得准的！她突然想过一个念头︰小毛！对不起，不要怪我心狠，我留你不能。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那影子，不像是人类！章蓉吓了一跳，那是驴子小毛！
畜牲，你跑到这里来干吗？章三槐和家丁叱喝着，跟着是驴子嘶叫，当众人拉走它时，它发出愤怒的叫声。
这晚，章蓉做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躺在绣榻上，房中突然多了一个大汉。他站在床边，他嘴角泛出微笑，大汉满嘴胡须，相貌魁梧。章蓉吓了一跳，她问道︰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我是小毛！大汉坐在床畔，两手将她的身子翻过来。不要，我要叫了！章蓉急起来，但她浑身乏力似的，大汉一扳，就把她扳成仰面朝天。她惨叫起来……
忽然章蓉醒转过来，她张眼一望，虬髯大汉没有了，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好好的，原来做了一个噩梦。小毛……她喃喃自语起来︰我一定要打发了他！
翌晨，章三愧一早就来看章蓉，他对侄女嘘寒问暖︰蓉儿，伯父有一个学生叫何承欢，今年二十五，尚未成婚，你现在是独自一人，伯父打算将你许配他，也算了了我一宗心事！
章蓉脸一红，她垂下头来：任凭伯父作主！章三槐摸了摸下颔的长胡子︰等一会，伯父就叫承欢来府，你姑且躲在后面，偷偷看看未来的夫婿，假如你满意的话，伯父就尽早为他主婚！章蓉点了点头。
这天下午，何承欢就过府。他长得斯文白净，倒是文弱书生的模样，很是秀气。章蓉在后面看了，芳心暗喜。章三槐请章蓉出来和承欢见面，正是一个俏丽娘，一个脂粉郎，两人目光一相接，双方都有意思。
章三槐哈哈大笑，就择定良辰吉日，安排承欢迎娶章蓉。她见到承欢俊悄，亦庆幸终得俏郎君。不过，章蓉有两点隐忧，第一是夜里做的关于小毛的噩梦，第二是她不是处子之身。她整天苦思解决的办法。
这天，章三槐来见她︰蓉儿，救你一命的驴子，近日不肯吃草，还用腿乱踢，你要不要去看看它？章蓉摇了摇头︰一匹畜牲，与我何干？章三槐正色︰它虽是驴子，但护主有功，你还是看看它比较好！她拗伯父不过，只好来到马栏。
驴子见到章蓉，嘶叫甚是欢欣，还想冲出马栏，但章蓉一脸木然。蓉儿，过去抚抚小毛吧！章三槐推了推她。章蓉淡然的走过去，毛驴竟然向她摇头摆尾。
讨厌！章蓉被它舐了一口，有点不高兴，转身就走。驴子发出嘶声，似千般无奈。章蓉再没有到过马栏，她忙于准备婚礼。章三槐对章蓉是疼爱万分的，预备了丰厚的嫁妆。
清晨，何承欢就预备花轿来接章蓉，她打扮得十分漂亮，由章三槐送出门。蓉儿留下一头毛驴，稍后将它送去何家，当是她的嫁妆也好！章三槐亦觉得这头驴子很怪，不肯食饲料，久不久就悲嘶。章蓉出嫁，驴子似乎愤愤不平，更加消瘦。
章蓉在何家拜了堂。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媒人唱完诺，章蓉就被送进入新房。她内心紧张得很，坐在床沿，一颗心是在砰砰乱跳。何承欢内心就欢喜得很，他娶到美貌的章蓉，就像拾到金子一样！
就在这时，却听到人声及驴子嘶叫。这畜牲，像发狂似的冲来，就往内宅撞。亲家大人，真对不起！说话的是章三槐。
而承欢父亲及家丁，则在拦截驴子。驴子狂嘶，又起脚乱蹬。何府家丁用火把、灯笼吓唬它︰畜牲，你也学人闹新房？承欢，家嫂，你们小心这驴子！何父大喊。承欢马上穿上衣服。章蓉亦穿回裙子，她赤着足叱喝︰小毛！你找死！
说也奇怪，驴子听到她的声音，似乎平静下来，嘶叫也没有那么大声。章蓉掠了掠秀发，她打开房门︰你干吗跑来这边？弄得大家鸡犬不宁！小毛似乎知道理亏，低声嘶叫。
章三槐打圆场︰这驴子或许念着你，蓉儿，你就收回它吧！章蓉望了望公公︰老爷，我就带它安置！她牵着驴子走了。说也奇怪，小毛这时乖乖的任她带走。
承欢望着驴子，有点醋意，加上二更夜凉如水，他打了个喷嚏。这晚，承欢就发起烧来。章蓉摸着他热烘烘的额头︰相公，你怎么了？承欢双眼通红︰娘子，你那头驴子，和你有什么关系？看来，它颇通人性！
章蓉陪着笑脸︰相公，那驴子是我自小养大，又曾救我一命，你干吗吃醋？他说道︰这驴吓病了我，留它不得！假如你以夫为重，就替我杀了这头畜牲才好！章蓉失声︰我怎下手？
承欢接着说︰在饲料中下毒，喂它吃了，它就会归天！章蓉眼转了转︰相公，明早我一定杀了这头驴子！接下来的两天，承欢都是躺在榻上，章蓉忙于服侍他，倒忘了驴子小毛的事。
这日中午，承欢已可下床，他牵着章蓉的手︰娘子，我饿了！章蓉问道：相公要吃什么？驴肉！承欢正色道。哦！章蓉眼珠一转︰我就去杀了那头毛驴！她头也不回，就去厨房拿尖刀。
章蓉来到后院，只见小毛躲在一角，她的心矛盾得很。小毛！她将刀藏在衣袖内，慢慢逼近。那驴子见是她，还摇头欢迎。章蓉用手拍着它的头，心想︰它虽是畜牲，但非死不可！
她将袖中的尖刀移近驴子死穴，乘它不在意时，就狠狠的一插。呜…呜…那刀直插至没柄，驴头中间鲜血如泉涌出，它眼神有点不相信的瞪着章蓉。她吓得倒退了几步。
那驴子嘶叫了片刻，就跌倒在地身亡！章蓉吩咐家丁︰把驴皮剥了下来，晒干留用，驴肉熬汤！她不敢再望驴尸，匆匆离开。
何承欢喝了驴肉汤，病果然好了，但章蓉心有千千结，连夜都不能安睡。在迷迷惘惘中，她彷彿身处荒野上，身上只披有薄薄的兽皮。
在她身边，一个满脸鬍子、满面血污，手执大刀的大汉在追她︰你这不要脸的婆娘！还我命来！章蓉拼命走，但没有满身血污的大汉跑的快，她走了十丈就绊倒了。那大汉扑上来，将刀架在她颈上。好汉饶命！章蓉哀求。他一扯，将她身上的驴皮扯落。
哎呀！何承欢醒了，他张开眼，就见章蓉趴在他身旁吓得瑟瑟发抖。娘子！你怎么了？承欢推了推章蓉。她这时才醒过来︰相公，有鬼！承欢摸着章蓉的秀发︰你见什么鬼？章蓉吓得哭了出来。
怪事并未结束，在开封府衙，包大人这晚梦到有张驴皮，飞入府衙。那张驴皮往地上一滚，幻化成人形，是个有虬髯大汉。
包大人，我是驴子小毛，因被不良主人章蓉害死，希望包大人为我鸣冤！大汉跪地叩头。包公扬了扬手︰那你有什么冤情？
大汉就将如何救章蓉，她如何说以身相报，后来又如何悔约嫁了何承欢，何承欢又要章蓉下毒手的事，一五一十的详细说了。
包公听完之后，沉吟半晌︰章蓉这个女子，的确悔约寒盟，但你前生是头驴子，主人要杀你，也不过份！浓鬍子大汉抬头︰人道包达人吧铁面无私，但你竟帮人不帮道理？
包公失色︰小毛，你想本府怎样做？大汉又叩了响头︰小的希望大人能架起我这张驴皮，再传召章蓉来开封，问个明白，我自有办法吐了这口怨气！他说完，身子一滚，变回驴皮。
包公醒转过来，呆然见地上有张新鲜的驴皮。张龙、赵虎摸过皮的底面后回报︰这驴皮是刚割下不久，上面的石灰还未干透呢！
包公大奇︰驴皮告主，倒算奇闻。他下令张龙、赵虎，明早就到何家，将何承欢、章蓉等请到府衙问过究竟。
章蓉这夜忧心忡忡。天明时份，何家家丁来报︰昨天从驴尸身上割下的那张驴皮，用石灰醃了，晾在竹上，但昨夜那驴皮竟不见了！章蓉怕得在承欢怀中抖颤。
未到中午，开封府张龙就到何府︰包大人要章蓉、何承欢二人到衙门一谈。章蓉始终做了亏心事，不想到府衙，但承欢就安慰她︰死了头畜牲，算得了什么呢？两人在家人陪同下，来到包公跟前。
在衙门内，衙差已将驴皮架起。章蓉不敢正视驴皮。包公一拍惊堂木︰章蓉，这张驴皮告你寒盟背约，你有什么话说？
章蓉死口不认︰驴子怎能作人言？这根本是无稽之谈！她一点也不提寻亲遇盗的事，只是说了驴子发狂之事。章蓉见无对证，谎话越讲越起劲︰这头驴子可能中了邪，多番吓惊奴婢的夫婿，我不能不杀它！
包公望了望驴皮。说也奇怪，此时府衙外的天空突然乌云四布，一如初更夜晚。一阵怪风扬起，吹得驴皮沙沙作响，好不吓人。章蓉吓得连连后退。那驴皮如风帆似的张起，似乎张成人面状。
章蓉！假如你认为无愧天理，敢不敢摸摸这张驴皮？不知从哪传来阴恻恻的声音。章蓉不敢摸驴皮。包公一拍惊堂木︰章蓉，你是否诬蔑救过你的毛驴？
章蓉硬着头皮︰没有！我就摸摸驴皮！她走上前，伸手触碰着驴皮。就在这时，那驴皮突然从架上脱落，它像幅大布一样，一卷就卷着章蓉的身躯。驴皮卷得很紧，只露出章蓉的头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救命，小毛，是我错了。我该死，我不应当害你！章蓉哭叫。驴皮裹着她的身体，突然驭空而起。承欢大叫︰娘子！他伸手去抓，只抓到她的一双绣花鞋。驴皮向天直冲，像风筝一样，片刻就没有踪影。我不敢了！半空只传来章蓉的惨叫声。
事后，包公派人搜索，但无发现，章蓉从此失了踪，而驴皮亦不知去向。何承欢后来续娶了一位姓方的姑娘，他终生无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