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剑》 第三回(下) 二

刀,胜爷的刀不敢碰林士佩的钻,赶紧撤刀一矮身,奔林士佩下身扫去。林士佩一退身,狼牙钻向下一砸,胜爷一抽刀,照林士佩右肋梢砍去,林士佩的钻向右挑去,胜爷右边的刀没敢向里递,转身形向肋左一刀砍去。林士佩学的武事真得说高,要是别人躲过一招,躲不过去二招。眼看着左肋这一刀看看砍到,狼牙钻一道钢风,向左绷来。胜爷的刀不敢碰钻,撤步抽身,闪展腾挪;林士佩的钻上绷下砸,左挑右滑,六十二斤半重的钻,使得犹如藤杆一般。二人一合了招,林士佩的钻按枪的招数,一点眉缵,两撩阴,三扎盘肘,四分心,吞吐撤放,撤步抽身;胜爷的刀,闪、砍、劈、剁,上下翻飞,两廊下众英雄看得呆呆发怔。胜爷赢不了林士佩,林士佩也赢不了胜爷,但是胜爷心悬两地,工夫一大,鼻洼鬓角见汗。林士佩一看胜爷见汗,又换了棍的招数,抖擞精神,泼风八打,庄家十六棍,胜爷鱼鳞紫金刀,神刀出入,无论如何林士佩的钻砸不上胜爷的刀。林士佩庄家十六棍打完,又使大枪的招,滑、拿、绷、扒、压,劈、砸、盖、挑、扎,胜三爷衣襟湿透,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此时旁观者看得明白,东廊下神刀将李刚叫道:“道兄!胜三哥气力看看不敌,我将三哥替下来如何?”

道爷说道:“四弟,你我师兄弟,我是知道的,你的刀法不如你胜三哥。吉人自有天相,四弟不要临敌。”金头虎在弼昆长老背后叨叨念念:“我三大爷也不知是怎么把老道得罪啦,过去三五个,把林士佩围住群殴。”和尚回头道:“你这孩子胡言乱语!人家多少人?咱们才八十余人,孺子不许多言,后退!”

傻小子叨叨念念:“三大爷人缘真不好,和尚、老道都给得罪啦。”不表傻英雄自言自语,此时闵士琼捻定花白胡须,得意洋洋,心中暗道:“林士佩与胜英有不解之仇,必然下毒手。

一钻扎上胜英,由前心透后心,由左肋梢扎透右肋梢,一裹手

腰断两节,向外一推,头尸两分。胜英若死在当场,东廊下八十余人,他们就无有主张了。想要出离山口,头道山口三层喽卒,二道山口三层喽卒,三道山口三层喽卒,三道山口共合三百六十人。要想出山,势比登天还难!向东去,有横涧一道;向西去,水内埋伏层层;向北去,后寨犹如天罗地网。我将镖行八十多人,一网打尽!”胜爷与林士佩战的工夫一大,天已昏黑,喽卒掌上灯笼火把,十四省英雄,莫不赞美林士佩与胜爷的武学,真是鸦雀无声,一语全无,静落落只闻钢风响。

忽然间就听得远远人声鼎沸:“了不得啦!挡不住哇!”

声音隐隐传来。忽然又听喧哗声音距离较近:“快跑哇!别找死呀!”紧跟着再听,更近啦,声音更大,大喊:“了不得啦!快跑哇!”闵士琼闻听,暗吃一惊,正在心中得意洋洋之际,忽听得这种声音,暗暗心中纳闷道:“就是有人撞山口,自有报事的喽卒来报。怎么只闻喊声,不见来报呢?”列位,闵士琼错怪了报事头目啦,撞山口的这位是跑着打,报事的喽卒向里跑时,这位腿底下快,追上一棍,脑浆崩裂。二道山口报事的也给打死啦,三道山口报事的腰上挨一棍,虽然没死也起不来啦,哪还有报事的喽卒呢?老寨主遂叫道:“德俊看看,外面是什么人喧哗喊叫?”二少寨主方要出东角门,撞山之人一个箭步,已经纵进东角门,又一个箭步,进了聚义厅,手擎一条棍,青纱缠着,进了聚义厅,打开了棍上的布,并没有多少血迹,皆因为是跑着用棍乱扫,喽卒们一看来得凶,就乱了次序啦。大众观看此人,头上戴米色六楞袖口壮帽,身上米色短靠,蓝绒绳打十字绊,胸前衬蝴蝶扣,一巴掌宽的绣花的英雄带,上绣蝴蝶闹海,暗藏八宝,因为短衣服,前有轮罗伞盖,后有花冠鱼肠,银灰绸子腰围子,下穿燕云快靴,虽然漂亮,扮妆的不匪,细腰窄背,双肩抱拢,蚂蚁腰,白素素一张脸面,

五官俊美。灯光下看不甚真切,白昼若是细看,上有一道赤红线,打左眉下直穿左眉上,年纪就在十七八岁。古时赤线穿眉的人,有一个黄巢,他是三道赤红线,两眉两道,鼻中一道。

之中胜三爷、九头狮子孟二爷、神刀将李刚、屠镖头、萧三侠

等,都是出色的人物,没听说过你这个蒋伯芳。”蒋五爷一听,只气得美玉脸一红,七窍生烟。正是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蒋五爷双手合着亮银盘龙棍,先打林士佩,后战十

四省的众群寇。

列位,蒋五爷走的是水路,雇用船只,腰里头没有什么盘费钱,

车船店脚,这宗生意在昔日时最难做不过,不是故意的欺凌旅客,就是绕弯愚弄行旅,蒋五爷又没出过门,长到十八岁,方才下山,犹如白面书生一般,在路途之上应当花十个的,蒋五爷就得花十五个,所以到了杭州地界,盘费就没有啦。在庙台之上一夜无眠,不知所以,又不敢卖艺,又不敢偷盗,不啻釜中之鱼。也是人到难处想宾朋,蒋五爷忽然想起当初,在万笏山时曾有一朋友,此人姓董名世兴,在东门外高台阶开设同义合杂货店,我何不前去访问?果有此人,或可暂济燃眉,借些路费,好够奔江苏十三省总镖局。

蒋五爷一夜无眠,心中乱自打算,忽听金鸡报晓,东方发亮,晃晃悠悠打庙台阶上走下来。走了不远,见有一个摆摊的山东人,蒋五爷来到摊前,一看那摆摊的山东人,手中拿一个铁片尖刀,在石头上磨呢,见蒋五爷到了摊前,那山东人问道:“你买俺磨的这把刀吗?”蒋五爷说道:“我不买你的刀,我卖给你一条棍。”蒋五爷手擎亮银盘龙棍,说道:“卖给你这条棍。”山东人一接棍,没接住,当的一声,掉在尘埃。山东人将眼一瞪,说道:“是铁棍啊?不要。”蒋五爷说道:“少卖俩钱。”山东人说道:“白给俺也不要,我没钱雇人搭棍。

我赚二百钱,还留着一家大小吃饭呢。”蒋五爷打了一个唉声,弯着腰又向前走去。工夫不大,来到东门外一带,一打听董世兴,有人说:“开了大银楼缎店啦,已不在此开杂货店了。”

蒋五爷无法,又向前走去,走到闹市街前,见有一家大古玩铺,蒋五爷走到台阶之上,进了柜门。那站柜的是一位山西人,看他外表,长得挺漂亮,叩其中空空如也。此人问蒋五爷道:“壮士找人吗?”蒋五爷说道:“我不是找人,我卖给你一口家伙。”

蒋五爷美玉脸通红,将宝剑递给山西人。山西人接在手中,拔不出来,山西人遂说道:“此剑都锈住啦。”蒋五爷答道:“你

岂不闻:匣中宝剑不用磨,劝君休娶二姣娥。园中有井防坠落,后户谨记别通河。僧道尼姑休来往,堂前莫走卖花婆。诸公切记世间事,积善人家福寿多。掌柜你不知此剑来历。”说着话将剑接到手中,左手一按绷簧,右手一拉剑把,一道闪电,霞光夺人二目。老西说道:“啊,你真有耐心烦,磨得真亮。”

蒋五爷说道:“我路过此地,没有盘费啦,我故此卖心爱的宝剑。”老西问道:“你要多少钱?”蒋五爷答道:“我要五十两银子。”老西说道:“五十两银子,打口银剑,包口金剑。

你抢古玩铺就完啦,何必卖剑呢?”此时就见柜房内茶青单帘一起,出来一位老者,青透地纱马褂,茶青两节大褂,手拿团扇,口中叫道:“李掌柜你又跟谁吵嘴?一天净是你和买主打吵子。”李老西说道:“老掌柜的,你看看这口剑,他要五十两银子,穷疯啦。”老掌柜接过宝剑,用手指一弹剑柄,就听当啷啷一声响亮。老掌柜的打量蒋五爷,四楞抽口青布壮帽,青布裤褂,白袜云鞋,脸上看,眉如弯月,目若朗星,两耳垂轮,一位美貌的少年,好似方出门的大学生。老掌柜的问道:“少壮士,此剑是一口是两口?”蒋五爷答道:“就是一口。”

掌柜的说道:“惜哉惜哉。此剑乃是一对,雌雄阴阳分两口,此剑剩了一口,阴阳不合,雌雄两分,若是两口,二百银子可卖。少壮士,我给你三十两银子。我也不按钢的买,若是按钢的买,可就不值那些钱啦。少壮士如其不卖,你拿到别家再卖,若有三十两价钱的,回头我给你五十两银子。”蒋五爷闻听老头将剑的来历说得明明白白,有心不卖,肚子里饿,大英雄长叹一口气道:“掌柜的,你将剑放在一旁,迟十天半月我再来取剑。”掌柜的摆手说道:“少壮士不懂买卖规矩,我们收下货物,号上条子,放在架子上,明天就许有主顾出重价买去,三十两买的,我们就许号八十两、一百两。若买了货不上架子,

被同业的知道了,一倍罚百倍,还得请同业吃酒赔不是。我们这里比不了当铺,系上号头,你可以凭票赎回。”五爷闻听,不由得心中难过:此剑再无回归之理。心中说道:“恩师,我要饿死,此剑也得落于别人之手,弟子实出于无法了。”英雄思索至此,长叹一声,一跺脚,地下方砖踏碎。李老西叫道:“我的亲娘祖奶奶,你要拆我们的古玩铺呀?”掌柜的说道:“李掌柜不要大呼小叫,这位壮士是好武之人,碎了一块砖不要紧的。”就听有人说道:“喝,真有力气,一跺脚方砖碎了。”

掌柜的说道:“壮士如不欲卖,请到别家走走。”说着话,掌柜的回头上柜房里面去了。蒋五爷此时站在柜台外面发怔,掌柜的又打屋里出来说道:“少壮士真走时气,我们这里有一位串门子的绸缎银楼的东家,听说少壮士困住,周济你三十两银子盘费,可没有我们万聚号之事。”蒋五爷说道:“你将大德的君子请出来,我当面致谢。”掌柜的说道:“人家不在谢与不谢。”蒋五爷说道:“大礼不能越过。”掌柜的一看蒋五爷是个志诚君子,遂叫道:“董大爷,你出来吧!这位少年要当面致谢。”就见茶青色单帘一起,一股异味清香。列位,男子哪有脂粉味?原来是沉香十八子的气味儿。五爷一看,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遂控背躬身说道:“仁德君子周济我落难之人,敢问君子贵姓高名?请道其详,我倘有寸进,必当答报大恩大德。”董世兴道:“壮士,须些小事,何足挂齿?我当初也打难处经过。”蒋五爷道:“仁君子,如不说出名姓,我宁可穷困死,我不能要你银子。”掌柜的说道:“董爷,壮士乃是志诚君子,我告诉这位壮士吧。姓董名世兴,这位董爷是绸缎店银店的东家。”蒋五爷一听,上下打量道:“原来是兄长。

还认识小弟吗?”董世兴说道:“我看看眼熟,不敢相认。”

蒋五爷道:“你可发财啦。小弟乃武昌府江夏县,万笏山松竹

观的蒋伯芳。”董爷说道:“五弟,算我不是。掌柜的别秤银子啦!我弟兄当年曾闲谈过,肩膀齐了为弟兄,要有穷的便不是朋友了。今日五弟故意打扮的穷样,前来和我取笑。这是我的东家,五弟快去家走吧。”

董爷在先,蒋五爷在后,出了古玩铺,蒋五爷饿得弯着腰,慢慢而行。董爷叫道:“贤弟,我也给你娶了嫂子啦,三处生意,上下二百来位同事的。五弟之恩,哥哥岂敢忘记?皆因我打算秋后买卖稍闲,我再去武昌府接你。咱哥俩虽是没打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犹如亲弟兄一样,我敝亲给我银子作的买卖,我的敝亲无儿无女,这个生意就如同咱兄弟二人的一样,比如说买卖要值五十万整,咱哥俩每人二十五万。”蒋五爷问道:“家中离此多远?”董世兴说道:“在兰竹巷。”走了有三四里地,来到一个巷口,清水脊的房子,门外栽种几棵小门槐。

北京的俗语,树小新房画不古。您要看清水脊的新房,门前小树不高,屋中必是挂新画。老财主则不然,门前树大荫凉大,房子也是旧的,书房画也是旧的。闲言少叙,董爷用团扇打门环,叫道:“刘妈妈开门来!”就听里面有人说话:“大爷回来啦?”董爷答道:“回来啦。”双门开放,刘妈问道:“这位是谁呀?”董爷说道:“这是我的盟弟。”弟兄二人进了门,蒋五爷一看,四合房子,上房五间,高垂细竹帘,天棚下养鱼缸,奇花异草,很是雅观。董爷喊道:“娘子出来,与盟弟会见!”就听上房屋中答道:“哪位盟弟?”董爷说道:“我常跟你提念的盟弟蒋伯芳。”蒋五爷一看,出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姿容秀美。怎见得?有赞为证:红粉佳人真可瞧,粉面桃腮杨柳腰。身穿衣裳是锦绣,窄窄金莲裙下飘。董爷叫道:“娘子,这是五弟。”又叫道:“五弟,这是你嫂嫂。”娘子道了个万福,遂问道:“你好。”蒋五爷控背躬身叫道:“嫂

嫂,可好?”弟兄遂向堂屋走进,婆子掀起帘子,弟兄前边走,娘子后面跟随。蒋五爷一看屋中陈设雅致,花梨紫檀的家具,非常讲究。董世兴与蒋五爷分宾主落座。娘子在东面几凳落座,董爷说道:“娘子不要谦逊,这如同我亲兄弟一样,不必拘束。”

董爷的岳父家姓王,王氏娘子遂叫道:“刘妈,给五爷沏一壶好茶来!”工夫不大,将茶献上,蒋五爷喝着茶,直皱剑眉,肚子里三天没吃东西了,茶倒好喝,肚子难受,酽茶冲得蒋五爷肚子里咕噜咕噜的直响。王氏杏子眼一转,叫道:“五叔,大概没吃饭吧?”这一句话问得五爷美玉脸通红。按说到了高亲贵友家,没吃饭也得说吃啦,蒋五爷饿了三天啦,大丈夫饥饿难挨,遂答道:“还没有吃呢。”王氏娘子遂叫道:“刘妈!

五叔不是外人,若是外人就到外面饭庄子吃去啦。既不是外人,就在家中随便用点酒也就行啦。你给溜个腰花,炒个肚丝,配俩凉碟,烫两壶干酒。”刘妈手是真快,工夫不大,将桌子摆好,菜也端上来了。王氏娘子遂手提酒壶说道:“我敬五兄弟一杯酒。”五爷说道:“嫂嫂,我不会吃酒。”王氏娘子说道:“不要客气,你还拿嫂子当外人吗?你弟兄如亲手足一般。”

蒋五爷说道:“实不相瞒,庙中不叫喝酒。”董世兴也想起庙中不叫饮酒了,遂说道:“五弟是不喝酒,你我二人喝酒,五兄弟吃吧。”刘妈遂端来四碟蒸食,五爷一看,四碟蒸食,还不够半顿呢。王氏娘子杏子眼一转,看得明白,蒋五爷不是买主,是吃主。遂又叫道:“刘妈,将那四碟蒸食也端来!”刘妈又将四碟蒸食摆在桌上。蒋五爷狼吞虎咽,吃了八碟蒸食。

王氏娘子又要叫刘妈端蒸食,蒋五爷说道:“小弟饱了。”刘妈端上漱口水,都吃完了饭,说会子闲话,董世兴遂说道:“五弟好清静,后院收拾干净,就叫五弟在后院休息吧。”弟兄二人遂够奔后院,有东房两间,屋中洁净雅致,床帐鲜明,董爷

说道:“贤弟,咱弟兄身材不差多少,我看看你的鞋多大尺码?”

刘妈给沏过茶来,蒋爷喝着茶,董世兴说道:“五弟风尘劳苦已极,就自己喝茶休息吧,刘妈没事别到后院。”董世兴到铺内,带领着学生意的到了新衣庄,买那粉莲色吉祥白的几件大氅。在那个年月,好武的甚多,董爷知道好武之人穿衣服的样式,董世兴又将小衣服买了几身,十字绊英雄带,丝线带子,到帽铺中又买几顶壮帽,大鞋铺买了几双蒸云快靴、福字履、缎镶缎的鞋、白绫子袜子。一切置备齐整,打发学徒的先给送至家中,叫蒋五爷沐浴洁身,更换衣巾已毕,又同董世兴来到缎店,后领了掌柜的及同事的,都叫到了蒋五爷面前。董爷对大众说道:“咱的财东就是这位蒋五爷,所有血本都是他老人家的,我们哥俩是拜兄弟。”董世兴将柜上同人等,都给蒋五爷介绍完了,又打发年轻学徒的叫了裁缝,连夜给五爷先做两箱子大小衣服。两个缎店一个银楼,五爷用什么都随便,又叫同事的到万聚号取几样成色好的刀枪。不到五七天,又给蒋五爷收拾两间书房,文武书斋。董世兴对待蒋五爷无微不至,每日共桌而食。

这日二人正在吃饭之时,董爷叫道:“五弟,要有大户人家的姑娘,品貌俊美的,叫你嫂嫂相看,给你定下亲事,办完事之后,爱与哥哥同居,就在此院内;不欲住在一个院内,就在花园内另盖房屋,样式由兄弟你自己出。”五爷闻听暗道:“哥哥虽然好心,你哪里知道,我正练金钟罩童子功,焉能够娶媳妇呢?”五爷思索至此,叫道:“兄长,我们练武的人,非过廿岁不能娶妻。并且我还不能在兄长家内久住,我本是寻找师兄,路过此处。”董爷问道:“五弟,但不知令师兄何人?”

五爷答道:“现在江苏开设十三省总镖局,姓胜名英字子川,号称神镖将。”董爷道:“此人不是一位老者吗?怎么是你师

兄呢?庙中那位黑髯的不是你师傅吗?怎么徒弟倒比老师还大呢?”五爷道:“胜三爷还是我的三师兄呢,我大师兄都八十余岁啦,二师兄七十余岁,乃是道者,四师兄弼昆长老与我胜三哥岁数不差上下。我老师艾道爷乃是返老还童,胡须头发由白而变黑,现在成了剑客,一百余岁之人了。我老师派我出庙找我胜三哥,做些替天行道、剪恶安良、行侠仗义之事。”董爷道:“贤弟,我盼你如天神似的,将你兄弟盼来,好容易见了面,你又要走,是万不能的。现在有一宗绸子,非我亲身去办不可,我现在就要起身,还得贤弟你给我照看生意呢。候愚兄办货回来,也不能就叫你走,我跟贤弟提过,这三号买卖就是咱们两人的,虽不能同生,但愿久住一处。明天我拨兑银子,后天我就要起身,咱哥俩如同亲弟兄,该喝茶叫你嫂嫂或叫婆子沏茶,该吃饭叫她们给预备饭。”董爷又叫道:“娘子!我与五弟虽非一母所生,如同亲手足一样,我走后千万不许慢待了。”嘱咐再三,是日董世兴遂办货去了。

一早起身,王氏娘子见丈夫走后,叫道:“五爷!今天早饭得喝点酒吧?”五爷道:“小弟一滴也不能喝。嫂嫂我今天也不能在家中吃饭,三号买卖,俱都吃喝随便。”王氏娘子含笑说道:“五兄弟,你哥哥在家你就在家吃饭,你哥哥不在家,五兄弟你就往外面去吃饭。你哥哥回来,必要问我,你看他文质彬彬的,他脾气很大。你还看不出来?你要一到外面吃饭,嫂子我就担了不是啦。”蒋五爷怕辜负嫂嫂美意,遂在家中用饭,王氏娘子告诉婆子预备了两份杯箸,放在一张桌上。蒋五爷叫道:“嫂嫂!你在炕桌上吃,我在八仙桌上吃。”王氏娘子笑嘻嘻地答道:“家无常礼,何必两桌吃饭呢?”王氏让之再再,蒋五爷年轻,心中甚为不安。酒菜摆齐,王氏娘子指使刘妈向外边买东西,刘妈走后,王氏娘子说道:“五弟,今天

这日晚间,天交二更之后,五爷在书斋观看圣经贤传,美英雄心惊肉颤,放下书本,扎绑停当,佩带宝刀,来到院中舞了一回八仙剑。骤然间看盟嫂房中灯光异常明亮,美英雄收住

世兴待我蒋伯芳是何等的恩高义重,岂能视同旁人?”小豪杰二次按剑把,宝剑离匣半尺有余,要蹿过房去,进屋杀那奸夫淫妇。美英雄方要下手,又想起了老师之戒,凡事必要三思而后行,如果我盟兄回来时,家中出了人命,官面要检验,我兄长乃是体面之人,必然羞臊难当,难以生活,如此岂不是害了吾之盟兄?我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叫我兄长不能现丑,给我盟嫂打断了奸夫。英雄遂压下心头之火,转身形够奔书房,自己坐在书房之中,思想多时,主意拿定。打一盹睡,天交四更时分,出了书斋,纵上盟嫂卧房,单等奸夫走时,跟下去办事。

就听盟嫂房中隔扇一响,看见男女二人,拉拉扯扯,一阵凉风将妇人披着的斗篷吹开,内现银灰色的衣服。行侠作义之人最忌看妇人的小打扮,蒋五爷遂扭项不看。奸夫淫妇走到大门道,有不忍割舍的景况,妇人说道:“大少爷留神怀中的银子,我怎么心惊肉跳?这七八天的工夫,许是累的。”男子说道:“我也觉着坐卧不安呢,是何缘故?银子倒不要紧。”说着话,男子出了大门,王氏将门上好,回归自己屋中休息去。

小豪杰在房上看得明白,奸夫不走大街,直奔小巷,蒋五爷蹿房越脊跟下来了。原来,此奸夫乃是杭州落魄的财主,他将家当花尽,学了这么一宗能为,他要看见水性杨花的妇人,他必然有手段达到目的。单说穆大少爷走着道儿,心中暗想:每夜妇人必给我几两银子,他箱子里的衣服随我使穿,我这才叫艳福不浅呢。心中胡思乱想,已经走到西北城角墙根底下,就见树林中纵出一人,手拿宝刀,霞光闪闪,冷气森森,一声喝喊:“站住!”穆大少爷正在心满意足,一见此人,不啻半空打了一个雷似的,遂说道:“城内你敢断道劫人吗?”蒋五爷闻听,唾了穆大少爷一口道:“天气尚早,你来此何为?”

穆大少爷说道:“我跟我亲戚一块喝了几杯酒,故此这般早便

回家了,因为是酒兴,要不然我就住在亲戚家了。”蒋五爷说道:“你与董世兴之妻有染,要谋害本夫及外来的朋友,我都听见了。告诉你吧,他那朋友就是我。”穆大少爷闻听,吓得急忙跪在就地连连叩头,如同小鸡儿啄米一般。蒋五爷说道:“你与王氏是谁给介绍的?由何日有染?你要说了实话,万事皆休,饶你狗命。”穆大少爷说道:“大太爷,皆因为那一日我游玩街市,见一妇人在门前买花,妇人与卖花之人取笑,我在旁边观看,妇人看了我几眼,含笑而去。婆子出来送钱,我一看那婆子原来认识,我遂问刘妈,此家是干什么的?刘妈告诉我是绸缎银楼东家娘子。我遂托刘妈给我成全,并给刘妈一锭银子,刘妈应许给我成全好事。也是事逢恰巧,因妇人的丈夫出外办货,晚间我跟刘妈入了那院子,我藏在一间空屋子内,刘妈用语一勾引妇人,刘妈又将我暗暗带到娘子屋中,因此我二人有染,今天才七八夜。”蒋五爷闻听,哈哈一笑,遂说道:“奸淫人家妇人,又要谋害本夫,还要谋害人家的朋友,你是可杀不可留!”蒋五爷一个杀字未曾出口,宝剑一裹手,穆大少爷头尸两分,蒋五爷向外一纵,抬腿擦剑,然后将宝刀还匣。

穆大少爷死后,蒋五爷走到死尸跟前,用手指沾血,写在穆大少爷衣服之上,写得是:“此小辈奸淫良家妇女,侠客愤怒,仗剑而诛之。”蒋五爷写罢,转身形要走,又想起奸夫囊中尚有银两,五爷将银子取出,从原道回归董宅后院。

进了书房,蒋五爷写了一封书信,封好了,又将自己衣箱打开,连做的衣服带买的衣服,将心爱的粉莲色、银灰吉祥白的挑选了四身,英雄带十字绊鞋袜等物取了两套,打成卷,用油绸子一包,盘龙棍用青纱缠好,书信带在囊中,又取了三二十两散碎银子,不开后门,越墙而出。天光已然微亮,来到缎店门口一看,还未开门,蒋五爷来回的走了几个弯,缎店这才

开门。蒋五爷进了屋中,大众一看问道:“五爷今天怎这般的早?”五爷说道:“心中烦闷。”说着话走到柜房。掌柜的问道:“五爷有什么急事吗?”蒋五爷说道:“兹因十三省镖局子现在给我带来一信,因有要事赶奔十三省镖局,东家回来时,就说伯芳临行仓卒,不及面辞,我这里有书一封,请交东家。”

掌柜的说道:“你要多少盘费钱呢?”蒋五爷说道:“三二十两散碎银子足矣。”掌柜的说道:“你必须多带点盘费钱,东家回来,也好放心。”蒋五爷说道:“太多了份量重,我也嫌累赘。”

蒋五爷走后,董世兴回到柜上,掌柜的将信交与董世兴,董世兴拆书一看,上写道:“世兴盟兄大人台览:小弟有要事去江苏,临行仓卒,不及面辞,殊为歉意。嗣后兄不可远离家乡,刘妈万不可用。客言不叙,后会有期,此请大安。”董世兴看完书信,痛哭不止。

单说穆大少爷被杀之次日,地方早报告了官面,官面验尸,本城人都认识,乃是穆大少爷被人杀死。穆大少爷的老娘听得凶耗,跑到尸场,抚尸痛哭,死过去三次。众人并且传说,穆大少爷衣服上有字,上写:“此小辈奸淫良家妇女,侠客愤怒,仗剑而诛之。”王氏娘子在家闻听,暗中痛恨叫道:“老五你可太狠啦,但是这件事,我还不能声张。”王氏又一转想道:“蒋老五你还算有点情面,不然,你将我杀了也是白杀。”王氏想至此处,自己叫自己:“王氏,王氏,你娘家也是书香门第,丈夫是买卖之家,董世兴仪表不俗,有何辱没于你?你偏作此下贱之举。”由此王氏痛改前非,与董世兴安心度日。且说董世兴看完书信,回到家中先将刘婆辞去,大闹王氏一场,王氏自己知事情做错,俯首不敢辩论,痛哭哀求丈夫。三年后王氏娘子产生一个男孩。蒋伯芳一出世便将******的盟嫂感化成

了正人,暂且不表。

蒋五爷这日来到十三省总镖局,问道:“辛苦众位,这是

十三省总镖局吗?”趟子手说道:“是十三省总镖局。你找哪一位?”蒋五爷说道:“我找胜三爷、诸葛道爷、弼昆长老。”

趟子手道:“镖行主要之人,俱往萧金台赴会去了。”说着话,把五爷让到里面,预备了饭。蒋五爷喝茶吃饭完毕,遂问了问萧金台的去路,趟子手指明白路径,蒋五爷把小包裹一提,奔萧金台而来。工夫不大,来到萧金台头道山口,双手合着盘龙棍,一下腰进了山口,一条棍抡起,打得三道山口的喽卒们纷纷逃命,越过前寨,奔聚义厅,要棍扫群雄。

且说林士佩目中无人,藐视蒋五爷。蒋五爷的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抡起亮银盘龙棍,照定林士佩就砸。林士佩见棍来至切近,将身形一闪,闪过了棍,用狼牙钻向上一绷,就听当啷啷一声,火星冒起多高,林士佩倒退了两步。列位,林士佩是文武奇才,他一见蒋伯芳时,他以为那条棍是竹子的包银皮呢,及至动上了手,他先将身形闪开,然后向上绷棍,这就是学问的地方,若不将身形闪开,绷不出棍去,必有性命之忧。五爷裹手又是一棍,林士佩立着钻向外一挑,又横行了两步。蒋五爷凤凰单展翅又奔林士佩打去,林士佩仍然用钻挡棍,三棍过去,林士佩膀臂发麻,心中暗暗吃惊:“十七八岁小儿,有这么大力气,可称神童也。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列位,林士佩因为战了道爷百余回合,又战胜爷百十余合,故此三棍膀臂发麻,若是头一阵与蒋五爷战,三棍绝不至于发麻。

蒋五爷施展八八六十四棍,你道哪六十四棍?亮银神棍达摩传

八棍、出手棍火烧天八棍、前八棍风雷震动、后八棍斗转星移、

盘龙棍珍珠占地八棍、抱月棍老君坐禅八棍、护身八棍随身乱

转、得胜八棍妙法无边。八八六十四棍没赢了林士佩,蒋五爷一怒,一纵身撒手抛棍,一丈有余,绕体彪躯一纵,将棍抄回,改为行者棒。三百八十四棍进手招,银蛇乱蹿,玉蟒翻身,金

龙出水,摆尾摇头。剑客站在桌上站着观看,叫道:“诸葛二弟,弼昆四弟,你看老人都偏着年幼的,我的行者棒没有学全,你看五弟将行者棍学得精妙绝伦。”诸葛道爷叫道:“大师兄,你偌大的年纪还咬牙咬嘴,五弟这是棍使一招熟,老哥哥的绝艺,谁人能比?”剑客不语。此时胜三爷看得真而且真,叫道:“五弟!但得容人且容人。林寨主是南七省出众的人物,棍是点到而已,不可下毒手。”蒋五爷行者棒打了六十余棍,林士佩衣巾湿透,热汗直流。林士佩向南,蒋五爷向北,二人一错身,蒋五爷用一招叶里藏花甩手棍,蒋五爷有心照定林士佩后心打去,因为胜爷说点到而已,蒋五爷遂照膀背下打去。林士佩要用苏秦背剑挡棍,林士佩也是累乏啦,钻没背过去,耳轮中就听叭的一声,一棍打在肩头下,一道紫岗子一寸多高,林士佩向前一栽,狼牙钻出手,趴伏在地。人要是砸豆粒大一个包,就得疼的乱转,还得用针挑开放出血来。林士佩背后起一寸高一个大肉岗子,直疼得咬牙,汗如雨下。蒋五爷赶奔近前,要兜后脑海一棍,手起棍落,将林士佩砸个脑髓崩流。胜爷一看蒋五爷棍要落下,胜三爷一纵身躯,伸左手托蒋五爷的腕子,右手托棍叫道:“五弟不可!林士佩是当世的英雄,五弟后退!”

蒋五爷不敢违背,遂退将下去。胜三爷将林士佩搀起来道:“我五弟年轻,误伤贵体。”林士佩只疼得混身立抖,不能答言。

早有人搀到西廊下,万丈翻波浪韩秀用匕首刀将林士佩英雄带挑开,又挑破了衣服,又用匕首刀挑开紫肉岗子,老道七星真人端过一个茶杯,接了多半杯黑血汤子。

神镖将胜三爷回到东廊下,蒋伯芳这才拜见众师兄。叶伯纭遂挨着次序,给五爷引见众侠客义士,黄三太大众又拜见五师叔,金头虎捧臭脚说道:“这是我的五师叔,不是你们的五师叔,棍打林小子,可给我报了仇啦。”胜爷问道:“五弟何

以来迟呢?老兄弟都到了好几日了,你怎么今天才来到呢?”

事呢?绿林道做的事,不是俱都合乎情理。三弟请息怒吧。”

曹士彪诺诺连声落座。绿林道大众一看台湾的人不较量短长,大众也就都落座了。

胜爷又回头叫道:“五弟!你才十七八岁,刚才出世,就这样目中无人。你岂不知宁在人前说不会,不在人前显奇能?

满招损,谦受益。逞能的人哪有真学问的?强中自有强中手,敬人者,人恒敬之。久后不许藐视一切。”蒋五爷答道:“小弟知过必改,再不敢如此。”列位,五爷怎么这样尊敬胜三爷呢?皆因在松竹观中,艾道爷告诉过蒋伯芳,嗣后见了你胜三哥,他若教训你,如同师傅教训你一样,汝必遵命。西廊下一看胜爷教训师弟,莫不从中敬服,众英雄所以俱各无言。惟有莲花湖的韩秀说道:“林大哥,你怎么输的,你知道吗?”林士佩说道:“愚兄不知。”韩秀说道:“你太轻敌啦,你连气战了两位武艺出众之人,你又与蒋战,一个人能有多大气力?”

林士佩打了一个唉声道:“天丧我也!兄弟你尚有何策可雪此耻呢?”韩秀说道:“趁他萌芽出土,刈之尚易,若待长成,绿林道无类矣。你在莲花湖看见过,孟金龙之勇,被我四位兄长车轮战得热汗直流,今天咱们还学莲花湖的故事,叫我四位兄长也车轮战蒋伯芳。”林士佩点头称善。韩秀遂与胜爷说道:“我四位兄长要会会令师弟的盘龙棍。”胜爷闻听,心中思索:东廊下的群雄都不怎样啦,惟韩秀必要报复。胜三爷无法,遂叫道:“五弟!莲花湖的四猛,要会会贤弟的亮银盘龙棍。”

列位,真是山河容易改,秉性最难移。蒋五爷说道:“他们四个人一齐上来,小弟又何惧战?”胜爷嗔道:“又来了。”蒋五爷低头不语。胜爷又说道:“韩家弟兄谁又不知,那个不晓?

岂能四个打一个?你这样卑视人家,正是卑视自己。以后你遇事必是四个打一个。”列位,谁是人物?还是胜三爷是人物,

这明明是怕韩氏弟兄一拥齐上,故此用话抬举韩家弟兄。蒋五爷双手合着盘龙棍由东向西,金锤无敌将韩忠由西向东,二人够上步位,锤打悠身式,蒋五爷一横盘龙棍,铁门网的架式。

韩忠向后倒退两步,蒋五爷就势向前进身,仍用行者棒,接着打林士佩的招数向下使,打到八十余棍,韩忠气力不敌,喘吁吁,汗淫淫。胜三爷叫道:“五弟!韩家弟兄也是英雄。以武会友,点到而已。”蒋五爷与韩忠动着手,二人一错身,亮银盘龙棍先点韩忠的小腹,韩忠双锤向外一绷,蒋五爷裹手一棍,正打在臂胯之上,韩忠双锤点地,蒋五爷将棍向韩忠后脑海一横,说道:“毛贼逃命去吧!”韩忠满面通红,败归西廊下。

二爷韩孝亮八楞亮银锤越众当先,说道:“蒋五义士,在下是莲花湖银锤无敌将韩孝,奉陪五义士走几个回合。”蒋五爷举目观看,此人身高六尺半,细腰窄背,头戴银灰色壮帽,正当中衬白莲花一朵,面似银瓶,方面大耳,银灰色短靠,白绒绳打十字绊,横打蝴蝶扣,白云缎的英雄带,银灰的裤子,燕云快靴,掌中合着八楞亮银锤,二尺六寸长的亮银柄,白丝线灯笼穗。二寨主韩孝如若是顶盔贯甲,罩袍束带,不亚如锤震四平山的裴元庆。韩孝向上一进步,双锤一并,直奔蒋五爷面门。蒋五爷一横盘龙棍,向外一推,韩孝倒退两步。蒋五爷向前一进身,蒋五爷行者棒的棍法,接续八十余招向下使,二英雄战够四十余合,行者棒用到一百二十余招,蒋五爷用棍一点韩孝右并肩穴,二人一错身,右手一棍,正打在韩孝的太阳穴,二寨主缩项藏头法未曾躲开,蒋五爷暗中留情,一抬棍将白云缎壮帽扫落,韩孝发髻蓬松。五爷说道:“二寨主承让了。”韩孝脸一发红,说道:“蒋五义士棍下留情,我韩孝甘拜下风。”

此时又听西廊下一声怪叫:“蒋伯芳连败我两位兄长,三

寨主韩勇前来拿你!”五爷观看韩勇,古铜色的壮帽,正当顶古铜色莲花压顶,青虚虚的脸面,古铜色一巴掌宽的英雄带,古铜色底衣,青缎子靴子,身高七尺,膀阔三停。韩勇够上步位,双锤悠起,奔蒋五爷左肩头挟肩带背砸来。蒋五爷将棍一立,丹凤朝阳向外一推,当啷啷一声响,韩勇连晃了两晃。蒋五爷棍重,手活招巧,又接续一百二十余招往下使,打到一百六十余棍,韩勇热汗直流,上气不接下气,喘得犹如牛吼一般,双锤上绷下砸,里挑外滑。蒋五爷暗中发笑,说道:“蠢贼,我比你力量大,我还怕你绷砸吗?”蒋五爷一低手腕,棍点韩勇的肾囊,韩勇用双锤来拿蒋五爷的盘龙棍,八楞锤将棍拿住,韩勇心中说道:“将棍拿住,向外一推,再一进身,必然得占上风。”哪知道韩勇推了三次,亮银盘龙棍纹丝儿不动。蒋五爷一较劲,向韩勇左腿腋下点去,韩勇一退两退,噗咚一声,闹了一个仰面朝天。蒋五爷将亮银盘龙棍,向韩勇头上一横说道:“无名的小辈,也在众人跟前逞能。蒋五爷这是棍下留情,小辈逃命去吧!”韩勇臊得满面通红,连头都没抬,奔西廊下去了。

此时就听西廊下又有人怪叫:“小儿蒋伯芳!你敢将我的三位哥哥战败,四寨主将你砸成肉泥!小毛孩能有多大的本领?”原来是四寨主韩猛,一边喊着,自己将双锤先磕了三磕。

当当当,火星子冒起多高。万丈翻波浪韩秀叫道:“四哥!你有气力跟敌人使,先跟自己过不去这是干什么?你自己这三锤就如同与敌人战二三十个回合之力。”韩猛手掌八楞镔铁锤越众当先,蒋五爷一看,此贼头戴六楞抽口青缎色壮帽,正当顶一朵墨色莲花,黑中透亮、亮中透黑的脸面,顶梁上有一个白圈,练油锤贯顶砸的,身高七尺,膀阔三停,弟兄四人,惟他有横练工夫,刀剁斧砍不惧,身量高大魁梧,半截黑塔相似,

不亚如三国时猛张飞,恰似唐朝的尉迟公敬德,犹如梁山泊的李逵。来到蒋五爷跟前,奔右肩头挟肩带背打去。五爷合着盘龙棍,用朝天一炷香的架式,向外一绷,当啷啷一声响,火星子冒了三四尺高。五爷一晃身形,韩猛也一晃身形,二人力量不差往来。皆因蒋五爷棍打林士佩,又战韩忠、韩孝、韩勇三人,再战韩猛,有点气力不逮。贼人拦腰又是两锤。蒋五爷闪身形,用棍一砸双锤,韩猛纵身形,双插花照定蒋五爷顶上又是两锤,蒋五爷用铁门网的架式,将锤推出去。韩猛是浑人,十二锤换高三棍,未曾跟人家动手时,自己先碰了三锤,见了面右肩挟肩带背两锤、拦腰两锤、双插花两锤、自己碰了三锤,共合十二锤。蒋五爷共挡了三棍。毛贼此时震得两手发麻,心中思索:“小白脸怎么这么大的力量呢?”蒋五爷思索:“黑贼真是力大绝伦。”合着盘龙棍,虎口发酸,则可用纯熟的招数,不与他碰了。二英雄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就应了锤棍之间不可以力敌啦,彼此都用纯熟的招儿。韩猛愈杀愈猛,蒋五爷抖擞精神。蒋五爷是脸白衣服白,兵器更白;韩猛是脸黑衣服黑,八楞镔铁锤更黑。蒋五爷白如雪霜,韩猛黑得犹如乌铁。

二英雄这一场大战,不亚如玉虎帅巧遇黑煞神。盘龙棍裹住镔铁锤,镔铁锤裹住盘龙棍,正在棋逢对手之时,蒋五爷一咬金牙,剑眉一竖,心中暗道:“胜三哥直说,但得容人且容人。

以武会友,并无仇恨,他弟兄四人,惟有此人口出不逊,我不要他的命,我将他废了,此人力大绝伦,我给镖行除去一害。”

思索至此,蒋五爷遂用上中下绝命进手招三棍,头一棍子午指南针,正点心口窝,韩猛双锤向外一推,蒋五爷是真假虚实,玄中妙的招儿,棍略抽慢一点,叫锤碰上棍,随后丹田气一提,向上一纵身,棍奔顶梁向下一打。贼人双锤一并向上用海底捞明月的招,蒋五爷将棍向回一抽,猛贼捞空啦,身形向上一起,

蒋五爷向后一仰身,巧打卧牛式,裹手一棍,打踝骨。这一棒要打上,横练也蔽不住,准后踝骨断折。贼人身高,双锤再下来,可就来不及啦。猛贼真是武学纯熟,别看他会打人,挨打也真会挨,使了一个倒拧萝卜,一转身躯,这一棍打在腿肚子之上。要是打硬骨头上就折啦,大黑腿肚子有半尺余粗,一棍打上,虽然腿没折,双腿肚子凸起了一寸高的肉岗子。贼人疼痛难挨,向前一栽,跌倒在地,用双锤一点方砖地。五爷将棍在韩猛头上一横道:“小儿韩猛,你快逃命去罢!若不是胜三爷慈悲,再再嘱咐我棍下留情,不然叫你脑髓崩流!”韩猛站起身躯,哇呀呀的怪叫道:“败了!”这就是蒋五爷棍扫八大锤。

阅书诸君,著书的一枝笔,难说两家话,古今未曾见过这样战场,八大名山及镖行的人看着,犹如木雕泥塑一般。此时已经天交五更,五爷战林士佩时就是二更余天,又战韩忠就三更天了,战韩孝、韩勇时就到了四更,战韩猛工夫甚大,五更天已过。闵士琼叫道:“胜老达官,不要战啦!天已五更,珍珠灯未曾盗出。胜老达官听见五更打过去没有?眼见耳闻,当有天下英雄,五更天一过,胜老者打盗灯的官司,姓欧阳的自刎在聚义厅前。”胜爷叫道:“老寨主自许别位失信,胜英不能言而无信。言定鸡鸣东方发晓时为期,现在东方还未发晓呢。”

正在谈着话,就听西北、正西、西南、东南,一片鸡叫犬吠的声音,有老鸡叫唤,有小鸡叫唤,有大犬吠,有小犬吠的声音。

闵老寨主道:“胜老达官,金鸡已然报晓。”胜爷道:“东方发晓时,在下去北京打官司,珍珠灯盗出来都不要啦。”鸡叫后工夫不大,闵士琼道:“胜老达官,还等出太阳走吗?您还不将众宾朋遣散了?你还叫众朋友跟你上北京打官司吗?”胜老者闻听,心似刀搅,暗暗叫道:“欧阳贤弟!你这壶酒晒的

真热。”胜爷正在为难之际,闵士琼正在得意洋洋,就听天棚上铜铁网一响,说道:“唔呀,老贼不要得理不让人,三哥不要着急,珍珠灯盗出来啦。”天下群雄仰面向上观看,就见皮袄马褂踢啦踏啦。列位,铜铁网上有一圆孔,欧阳爷脑袋朝下,手提珍珠灯的龙盒包裹,离地五六尺,来个云里翻身,头向上,脚踏地道:“珍珠灯来也!”闵士琼说道:“不用打盒,过了期啦,金鸡叫两次啦。”欧阳爷说道:“哎呀,你们是贼使巧计,我叫贼魔,比你们得高一招。你们作贼的有时用调虎离山计,抛砖上吊,我比你们强,不然怎么叫贼魔呢?咱们先看灯,后听鸡叫。”欧阳爷叫:“胜三哥、和尚、老道、孟二侠等,你们过来围着万寿灯,别叫贼给砸了。”将珍珠灯放在当中,四位把守,欧阳爷打开盒子,将珍珠灯放在龙盒之上。黄云缎、红云缎朦着珍珠灯,欧阳爷将朦灯的缎子掀开,十四省之人观看,只见霞光万道,瑞彩千条。蛮子用手指点说道:“看看这个灯,要有一颗假珠子,挖我的眼。起宝光,放异彩,世间罕有。”大众看完,将珍珠灯放在盒内,仍然是蛮子等看守宝灯。

蛮子说道:“唔呀,看看时候,庄家老没有钟表,还会看七星呢,你们有高明人看看时光?倒是到了什么时候?”列位,石朗乃是上知天文,下达地理,文武奇才,观天下在掌握之中,这回可就用着啦。石朗出离西敞厅,来到西跨院,仰面观天,望五斗,看三参,观七星,视北斗,紫微星明亮。石朗看罢,叹曰:“紫微星明亮,主于国家祥瑞。我与张奇善治台湾,张奇善言过其实,必被大清国所吞无疑。”石朗看罢七星北斗,进了聚义厅道:“老寨主你输啦,现在三更半已过,不到四更天,要差了时候,石某愿以人头为赌。”一句话提醒了众英雄,韩秀、林士佩、曹荣、闵德俊等出西敞厅仰面观天,大众由西跨院回来叫道:“老寨主!是不到四更天,三更半天已过。”

老寨主闻听,打了一个冷战,叫道:“德俊!你同他们几位看看王强,怎么看的灯?他若失去万寿灯,他输给老父人头!”

你们没用手摸,难道你们还没推一推铜铁网吗?你们这群臭豆腐王八羔子,专会反复无常,以小人度君子,我与闵士琼当面讲盗灯的时候,闵士琼要与我姓欧阳的击掌,然后又不与我击掌啦,怕我说了不算。你们打听打听,大义士说了不算过吗?

臭豆腐。”

列位,究竟欧阳爷是怎么将灯盗出来的呢?皆因为老寨主当时答应他,许他各厨房吃饭,由二十九日欧阳大义士在厨房吃完了饭,自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一会,然后来到放珍珠灯的三间房子前边,围着三间房子打转,口中说道:“唔呀,珍珠灯盗出来了!”看珍珠灯的王强在房中一怔。又待了会见,欧阳爷又喊道:“何必用三天三夜,珍珠灯盗出来了!”王强在屋中就看封条锁头。如此两日两夜,王强在屋中方要打盹,外面欧阳爷就喊,反正王强不用打算睡一会,方一打盹,外面就喊珍珠灯盗出来啦,直喊到三十日晚晌。本来,西廊下群雄都在东西跨院出恭,萧银龙在西跨院围着房子转,找欧阳大义士,只见大义士点首叫银龙:“小王八羔子,倒是个有心之人,快上这边来。”萧银龙问道:“伯父,珍珠灯怎样了?”大义士说道:“我熬大鹰呢。今天明天都不能动手,将鹰熬乏了,七月初一晚上,我才能动手呢。小王八羔子,你可能帮忙吗?”

萧银龙答道:“叔父,小侄男万死不辞。”欧阳爷说道:“明天是七月初一日,你暗将贾矬子秋风落叶扫给我借来。”萧银龙说道:“这有何难?决不有误。”欧阳爷说道:“还有一件难事,四角的更楼是八个更夫,老贼有言,不叫他们下更楼,由东北角定更,更锣一响,无论谁都不准到那三间房子近前,定更以后,西南打二更,也是如此,不许下楼。二更过去,东

南打三更,如此换班。初一定更时候,你将杨香五唤来,他有鸡鸣五鼓返魂香,把四个更楼的更夫薰倒,薰倒之后,你们二人接着打定更,一更、二更、三更,由二更天时提前打三更、打四更,打至五更天,你二人回东廊下,把张氏三杰给我请来,叫他三人在此一带学鸡鸣犬吠,大鸡叫唤、小鸡叫唤、巴狗吠、大犬吠、老犬吠,叫至金鸡三唱,叫他们也回廊下,我的活就作完了。你们二人的更千万可别打漏了,如果打漏了,时候匀不开,大事可就坏了。”

列位,看守珍珠灯的王强,在屋中自己坐了三天两夜,屋中又黑又热,自己无精打采,他在屋中本来显着黑的早,天还没黑,他那屋中就黑了,他在屋中这二天三夜,不出屋子,简直觉不出黑夜白昼了。到了七月初一日,他就觉着呕心,有人给他用竹筒送的凉茶,他拿起凉茶来,照定房顶一喷,自己仰面接着凉茶,上眼皮直沾下眼皮。贼人在铁箱子上一躺,忽听外面打了五更啦,贼人就如同吃了一服凉药似的,躺在铁箱上就睡着啦,睡得犹如死人一般。欧阳爷此时在房后头脱了大衣服,将秋风落叶扫背在背后,零碎东西带好,遂上铜铁网。列位,大义士上铜铁网就得二十年的苦工夫。你道,大义士怎样上网呢?他是顺着杆子用二手指抠网窟窿,身体不能沾网,若是一沾网铃铛就响。到在上面一看,铃铛在网里头,自己坐在网的上面,提着一口气,伸手由背后撤秋风落叶扫,秋风落时扫是萧银龙送来的,欧阳爷用秋风落叶扫,将铜铁网刺了一个窟窿,是月牙样式。铃铛向下,大义士用手慢慢的将铃铛提起来,用手抓住铃档,口朝上,由腰中百宝囊内掏出三黄焊药。

三黄焊药乃是黄蜡、松香、黄油这三宗东西配成,见火就软,见风就硬,以火烤也成,用热手烫也成,都能够流油,一见风就脆了。大义士遂将铃铛松手,由东北角用蝎子倒爬的功夫,

顺着天棚杆子爬到西北角上。四面的铃铛俱都是用此法,将铃铛焊住,工夫不大,将活做完。列位,大凡手巧的人,干什么都是快的,还干净,女子作活刺绣,越快越干净,刺出来的东西越漂亮;要是做成拆开了,三个来回,不用穿,不用挂,自然就旧了。

了,故此留一点碴儿,然后将留的碴儿,又找补锯下来,把椽子轻轻放在房顶上面。要按大义士的工夫,乃是缩小绵软巧,无一不能,椽子四寸宽的当子,锯下一根来,大义士足可下去,因为恐怕珍珠灯灯匣拿不出来,锯完了这一根椽子,又照样放在房顶之上。此时已经露天啦,无有一点障碍了,大义士将宝剑插在背后,将钢丝锯仍然放在腰间百宝囊中,就势取出飞抓,抖开绒绳,系在椽子头上,倒双绒绳而下,一看大山贼在箱子上,呼声震耳。你道,作山贼的人没有打呼声的,怎么王强会打了呼声呢?皆因为王强二天两夜熬夜熬得上了火啦,实在乏啦,所以打了呼声了,睡得犹如死人一般,真要是打箱子上将他搬下来,他都不准醒得了。

大义士蹑足潜踪,走到箱子近前,一看封条仍是原样封着,蜡花儿好几寸长。大义士遂由腰间百囊中取出药水来,将封条浸湿,然后用大拇指肚儿,照定锁头门一按,印下锁头门的印来一看,由百宝囊中取出钢丝钢钳子,照样儿拧了一个钥匙,向锁头里一递,如同原钥匙一般不二。欧阳爷将锁开开,慢慢的放在一旁,此时药水的力量,已经行发开了,将封条揭起一个犄角来,向下一捣,就将封条揭下,用吐沫贴在东南板墙之上。此时王强正睡得甜蜜之时,大义士一看贼人此时翻了一个身,向箱子边上滚点,大义士心中暗道:你多滚点,滚到柏木台上可省我的事啦。这也是我胜三哥的福气,这小子偏偏此时就向这边上滚点儿。山贼翻过来这个身,直吧嗒嘴,就好似吃什么东西一般。山贼是实在累乏啦,将胳膊当枕头一枕,睡的真香甜。大义士看了看山贼睡熟,遂由腰间百宝囊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儿来,打开了纸包,原来里面是硬猪鬃。大义士检了五七根有劲的,用手指捏着猪鬃的梢,用猪鬃的根向山贼嘴巴子就扎,大山贼正在睡梦中,以为是蚊子咬他呢。原来萧金台树

大义士慢慢的将铜饰件开开,左手掀铁箱子盖,一点一点的上掀,恐怕箱子盖中间有什么毛病,或者有响动。将箱盖慢慢托起来之后,向箱子中留神观看,黄包裹里,绣五色围龙,包着珍珠灯的盒子。大义士伸右手微微一提黄包裹,里面无有消息埋伏,一掂分量,不大的一个盒子,较比平常的东西加十倍的重量,大义士暗道:“这回可得着真的啦。”提出铁箱子将灯盒放在一旁,将箱子盖仍然悄悄放下,铜饰件扣在箱子鼻上,取过来锁头,将钢丝的钥匙拔将下来,装在百宝囊中,又将丝线的绢帕叠了四层,将锁头身子缠好,慢慢一按,就听绷

簧咯吧一声。由板墙揭下来封皮,用蜡火烤开了三黄焊药,向原封条印上一擦,用火折又一烤铁箱子,三黄焊熔化,仍将封条照旧粘上。将一切零碎物件都装在腰间百宝囊之中,用绢帕将锯椽子落下的锯末,都打扫在一堆,由腰间百宝囊中,伸手取出一块硬纸,将锯末打扫在硬纸之上,包好了装在百宝囊中,看了看没有什么形迹,连一个脚印儿都没有,遂提起了黄龙包裹,对大山贼低声说道:“小王八羔子,你睡吧,我要走啦。”

欧阳爷真是人得喜事精神爽,别看熬了三天三夜,用尽了精神,

使碎了心机,此时不但不倦怠,反觉着精神百倍,浑身爽快,如同忘了熬夜一般。取下飞抓缠好了,装在百宝囊之中,提定万寿灯,蹿房越脊,够奔聚义厅而来。

龙、李永泰之辈,全是提心吊胆,坐卧不安。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不知道何时就是一场群殴。定的三昼夜盗灯,就是许进去取去,都不容易取出来。胜三爷真是提心吊胆,唉声叹气,暗中叫道:“蛮子你凡事诙谐,这宗事也是闹着玩的吗?”正在愁思百结之际,忽听鸡鸣犬吠,五更已过,胜三爷心中不啻刀搅一般,叫道:“蛮子三天三夜盗不出灯来,你也见哥哥一面啊!你怎么连面都不与哥哥见呢?”杨香五、萧银龙、张氏三杰看得明白,可就是不敢言语。鸡鸣犬吠时,慢说是萧金台及镖行人都不知是假,就是上晓天文,下达地理,观天下在掌握之中的台湾大帅石朗,因为看热闹看的都被瞒过去啦。

正在此时,闵士琼见韩家四猛俱都落败,听见五更已过,鸡鸣三唱,遂叫道:“胜老达官!也不必较量武术啦,较量武术是无济于事,五更已过,看看天明,请胜老达官就此立给萧金台字据,起身投案打官司吧!您镖行的亲朋也该遣散啦,难道您还将送殡的埋在坟里吗?欧阳义士盗不出来万寿灯,他也就不到聚义厅见众宾朋啦,难道他还真到聚义厅自刎吗?最大的问题是打万寿灯的官司,欧阳自刎与不自刎倒不成问题。”

胜三爷闻闵士琼这一席话,真好似凉水浇头,五内如焚,无精打采。仰面观看天色,胜爷观罢天色,对闵士琼道:“我胜英当着天下英雄,绝不能食言。死或轻于鸿毛,死或重于泰山,我胜英虽打盗万寿灯的官司,身首异处,不知情者固不足论;知情者谈起我胜某时,虽然舍生,不能当着天下英雄失了信义。

茶余酒后谈论起来,胜英虽死犹荣。闵老寨主不必怀疑,胜某必践前言。但是天气尚早,若至东方闪烁时,我必然给老寨主立下字据,就此住北京投案,打这场盗灯的官司。我欧阳兄弟就是盗不出灯来,也必得见我一面,绝不能匿而不见。”胜三爷语至此,就听金头虎说道:“十阵赌输赢,我们赢了四阵,

贼们打退堂鼓,这回贼可得着理啦。大蛮子盗不出灯来,从此他还见镖行的人?他非背地跑了不可。玩笑有他,办真事他还办的了?胜三大爷不定跟他有多大的仇呢?他这是借刀杀人,报仇呢。什么叫三天三夜盗灯赌输赢,盗不出来打官司?没那么打过官司的。干脆咱们血肉纷纷乱—阵吧。”道爷说道:“贾明不要胡说,你三大爷为人言而有信,别说是打官司,就是此时刀放在脖子上,也不能食言。孺子无知,胡言乱道,再要饶舌,必受重责。”贾明一翻母狗眼,低声说道:“胜三大爷跟老道也不知有什么深仇哇?不教咱言语,等到天亮时看看,有话你们说,反正我不打算出萧金台。真教我三大爷立字,得先将我宰了再说别的。”不表金头虎嘴里嘟囔,此时黄三太趴伏在桌子上,泪如雨下,心中暗说:“欧阳叔父,你怎么这样荒唐?没有金钢钻,你别揽瓷活。你真就将我恩师送在北京,打盗灯的官司?我之恩师向来事无大小,言出如山,没有失过信。

你盗不出灯来,你倒是见上大众一面啊。”其余镖行之人,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东廊下好似愁云漠漠,凄凉景况充满了庭院。台湾的大帅石朗都暗中替胜三爷为难:这大年岁,行侠作义,落得这样下场。西廊下群贼是喜形于色,除了十三省总镖头胜英,绿林道中拔去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从此绿林道中少了一个劲敌。人心向背,忧喜出于自然。

不表两造众英雄悲悲喜喜,再说闵士琼第三次站起身形,又教胜三爷立字据打官司。胜三爷未及答言,忽听天棚铜铁网上有人叫道:“胜三哥,小弟来也!唔呀,闵老寨主不要得理不容人,三哥不要着急,珍珠灯盗出来啦!”两方的群雄仰面向上观看,就见皮袄马褂,踢啦踢蹋。闵士琼说道:“现在已经天明了,盗出来没有用啦。”欧阳大义士一句话,提醒了台湾的石朗,观看星斗,果然尚且不到四更天。韩秀等又都来到

外面观看,闵德俊对老寨主闵士琼说道:“父亲,孩儿与韩秀大哥观看星斗,果然是四更不到,三更半天将过。”闵士琼闻听,不啻扬子江心翻船,万丈高楼失脚,目瞪口呆,不能作一语,天下众英雄莫不觉着毛骨竦然,暗中称奇,欧阳大义士这一盗出万寿灯来,镇住天下群雄。闵士琼在座上如木雕泥塑的一般。胜三爷道:“闵老寨主,这一次量不能失信了?没有别的,请你打窝主的官司吧。”列位,大凡人要是真正理短情屈了,被人家若是问住,真正的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闵士琼这样的反复,到了此时也是水尽山穷,实在没有反复之余地了,讲的是五鼓鸡鸣,犬吠为止,人家三更半天将灯盗出,当着十四省英雄,要是再说出不算来,那还够人格吗?

闵士琼正在无言以对之时,胜三爷逼闵士琼打窝主的官司,就听后院有脚步声音,噔噔噔,脚往前院跑,大声喊道:“就这样的打官司,我家老寨主倒愿意去,我有点不愿意。咱们得见个输赢胜负!”众人举目观看,正是恬不知耻的贼子闵德润,手持金鼎龙头搠,耀武扬威,自己不知自己有多大本领。胜爷一看,是无耻不知自爱的闵德润,遂说道:“孺子看看项上加刀,尚且不知,灭门九族之罪,你父子岂能打得了这样罪大弥天之官司?反复无常的贼子,你有几个脑袋?屡次饶你不死,你不知胜某以恩德待人,真是无耻之徒。”闵德润说道:“胜英你不要大言欺人,今天胜得了我闵大寨主的金鼎龙头搠,大少寨主便替父替友打这一场盗灯的官司,杀剐存留,不能连累好朋友。大少寨主并非反复无常,我们父子也是为朋友,你无故与绿林道作对,开镖局子是买卖,你破二郎山,火焚莲花峪,绿林道与你誓不两立。萧金台就算打这儿冰消瓦解,只要绿林道不绝迹,就与你姓胜的对付。哪一个不服,过来,与大少寨主较量较量。”胜爷回头向东廊下叫道:“哪一位辛苦辛苦,

将窝主捉住?”胜三爷话言未了,早有一人越众当先,大声答道:“胜三哥,小弟尚无寸功,我愿拿此贼,权当见面之礼。

但不知要死的要活的?”胜爷一看,原来是蒋伯芳。胜爷微然含笑道:“此贼乃是要犯,藏匿匪人,窝存赃物,较比盗灯的正犯还要紧呢,拿住活的还得解往京都,千万不可伤了他的性命。拿住之后,经官厅讯出口供,那才算咱交了差,完了咱们的责任呢。五弟多要小心。”蒋伯芳道:“小弟明白了,捉拿此无名小辈,犹如探囊取物耳,何劳嘱咐?”语毕,双手合着亮银盘龙棍,龙行虎步,来到聚义厅当中,真是威风凛凛,精神百倍,八大名山之人闻名丧胆,萧金台神鬼皆惊。蒋五爷叫道:“闵德润小辈,休要猖狂,还不过来受死!”闵德润一见蒋五爷,分外眼红,叫道:“小儿蒋伯芳不必夸口,看搠!”

人到搠到,直奔五爷顶梁上,压山盖顶砸来。蒋五爷不慌不忙,闪开大山贼的龙头搠,仍按行者棒,接续着打韩家四猛的招数向下使。大山贼力大绝伦,金鼎龙头搠上中下、前后左右,围着蒋五爷身形。蒋五爷因为方才战了四猛,不肯与大山贼碰家伙,专使纯熟的招数,一条亮银盘龙棍,舞得如同银蛇乱蹿,只见棍不见人,风雨不透,大山贼的龙头搠,无论如何也递不进去。大山贼以为蒋五爷不敢碰他家伙,越打越向蒋五爷棍上找。蒋五爷心中暗道:“小冤家,我这一棍要砸上你的搠,我叫你一辈子忘不了姓蒋的。”二人战得正在兴高采烈之际,龙头搠一砸亮银盘龙棍,蒋五爷用尽平生之力向外一棍,棍与搠绷在一处,恰似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雷相似,山谷应声,火星子冒起五七尺高。天下群雄,不约而同俱都打了一个冷战,只见大山贼连晃了三晃身躯,脚步站立不稳,虽然没将搠出手,几乎虎口震裂,蒋五爷倒退了两步,棍法仍然不乱,大山贼此时可就有点勉强招架了。胜三爷在旁叫道:“五弟,要活的,棍

下留情!”蒋五爷抖擞精神,棍法变招,奔山贼胸前一点,山贼咬着牙,用搠向外一碰棍,蒋五爷未等大山贼找上棍,急忙将棍抽回,大山贼的搠没绷上棍,身形就有点不稳,蒋五爷趁势裹手一棍,奔贼腰间打去,山贼欲待躲闪,可就来不及啦,这一棍正打在腰下臀骨之上。五爷使了三成劲,要使十分劲,就没有山贼的命啦。山贼金钟罩的工夫已然破啦,气力受了硬伤,究竟没有以前膂力大了,要不然与蒋五爷对棍的时候,就是蒋五爷力大,山贼也不至如此不中用。

闲文少叙,一棍将大山贼打倒,兵刃出手,闵德润趴伏就地,并将龙头搠抛出去五七尺远。金头虎贾明卖精神,一声喊叫:“杨香五小子,你还不过去捆!”杨香五一晃马尾透风巾,赶奔近前,金头虎一拢大山贼的胳膊,被大山贼一拨拉,金头虎几乎闹了一个筋斗。杨香五向前一按,大山贼双手扶地,向上一起,杨香五闹了一个趔趄。金头虎喊叫:“我的姥姥!人家躺下啦,我都办不了。大小子,快过来吧!”孟金龙、李永泰二人过去,这才将山贼四马倒攒蹄捆住,提到东廊下,真是油皮都没有伤损。此时闵士琼在聚义厅金交椅上看得真而且真,花白胡须乱抖,心中犹如刀搅的一般。闵士琼心内暗想:“只想我父子天下无敌,德润力大绝伦,不想今竟被获遭擒!悔不听刘氏夫人之言,前几日他说我父子十天之内,必然山破人亡,到了此时,果然应了夫人之言。”闵士琼思索至此,打下牙来往肚子里咽,后悔不及。天下群雄一语全无,聚义厅上静悄悄,愁云惨惨。少许工夫,只见东西两廊下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不关心的,道短论长,关心的人替闵家父子担惊害怕,灯被镖行盗出,大少寨主被获遭擒,眼睁睁一座百年事业的萧金台,就要冰消瓦解。此时胜三爷面对闵士琼说道:“闵老寨主,在下胜英几次进忠告,老寨主你不知嘉纳,按说在下与老寨主谈

不到进忠告二字,老寨主身为绿林,在下做保镖的生意,本来冰炭不能相同。但是胜英因素知老寨主出身清白,为乱世所迫,栖身绿林,虽然异路殊途,久有互相仰慕之诚,是以不忍坐视老寨主你的成败,故尔累次饶舌。今者胜英尚有不得已于言者,不敢言忠告,也不敢望老寨主必听余言,惟有望老寨主你莫悔不听余言而已。盗灯之贼,并不是有气节的男儿,这宗贼专恃血气之勇,不懂大义,以胜某之忠诚待人,尚且不能化此顽梗,他与阁下不过闻名之交,并非通家之好,他今见令郎被擒,珍珠灯已失,他的初志,所为设计陷害人,计不得逞,必然遁去,倘他逃走,没有盗灯的正犯,你一家老少万死不足以偿。”闵士琼理短情屈,不能答一语。胜三爷这一提盗灯之人,天下群雄莫不以秦尤为目标,老寨主闵士琼举目向西廊下三层人后观看秦尤,手捻花白胡须,面沉似水,大丈夫说不出后悔的话,人亡山破,多半世英名丧于秦尤之手,真是有口难诉。

此时西廊下忽有一人越众当先,大声叫道:“老儿胜英!

不必动唇齿之才,自言仁义,以买人心,老虎带念珠,假充善人。想当初吾兄与汝歃血为盟,明清八义,誓成义举,你中途反目,镖打拜弟,谁人不知?今尚敢在众人面前大言欺人,口是心非!你要想见盗灯之人,势比登天还难!”胜三爷举目观看,此人紫缎色壮帽,长脸膛,燕尾胡须,背后背十二颗镖枪,衬烈火苗,身穿品蓝色短靠,青绸子底衣,青缎子薄底快靴,背后斜插柳背定一口朴刀,握刀够奔聚义厅当中而来,精神百倍,有不可一世之概,年在半百以外。胜爷观罢,心中明白,叫道:“秦老二!你是有始无终,贤愚不分,有眼无珠的小人!

你聘请本山二少寨主,去北京盗狱救秦尤,成全他寡母孤儿,你是他叔父,分所当然。但是你的用意,未必是只救秦尤,你乃奸乱成性,助秦尤为非,暗害好人。你救出秦尤,你就当同

他回家,叫他寡母孤儿可以安善度日,教训秦尤改邪归正,成为明理的好人,你才够长辈的资格。你计不出此,救出秦尤之后,你怂恿秦尤小儿,二次夜入皇宫内院,盗康熙圣上、太后老佛爷的万寿灯,你与二少寨主题诗巡风,你助纣为虐,使秦尤罪上加罪。秦老二!你是救秦尤,你是害秦尤呢?可惜你身为长辈,不能教化子侄,反陷汝侄于大逆。太后老佛爷的懿旨,康熙圣上的圣旨,十三省一体严拿,务获解究。秦老二,你凭血气之勇,做下大罪弥天之事,你难道不晓得大清国的律例吗?

秦老二,你与我秦八弟是当族弟兄,你又有救秦尤一点热心,不然,我胜某绝不能对牛操琴。这场官司,你有三颗首级都不够打的:第一件越狱,第二件盗灯,第三件聚众行凶。你要识时务,你别在人前逞能,你还不快快逃命去么?”秦义龙听罢,默然良久,心中暗道:“此祸由我一人所起,现在大少寨主被擒,万寿灯也被镖行之人盗走,眼见萧金台大势将去,我秦义龙若此时一走,我叫什么朋友?人家闵家父子为朋友,还能牺牲一切呢,我若真个一走,岂不被天下群雄笑骂我有始无终?

老胜英明着是用良言劝我,暗含着是要我拚命,他言说我是有始无终之辈。”秦义龙思索至此,大声叫道:“胜英!你是胡言乱道,你是人中败类,真称得言行相反。你镖打盟弟,中途变心,你还敢在众人丛中摇唇鼓舌?你就是能将死人说得复生,我也知道你的来历。我秦氏门中与老儿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正是我秦某报仇雪恨之日!若不将老儿碎尸万段,不足以消吾恨。”胜三爷哈哈大笑,说道:“秦老二,你是活腻啦!”秦义龙手擎朴刀,够奔胜三爷,够上步位,将刀一横,拦腰便剁。

胜三爷并不揠刀,见刀来至切近,脚尖滑地,横着纵出五七尺远。秦义龙第二刀扎胸前挂二肋,胜爷一闪身形躲开。一连三刀,俱被胜三爷躲过,胜三爷又厉声说道:“老贼你逃命去吧!

一脚,正踢在老贼胸下,上边的手一松,秦义龙闹了一个仰面朝天。金头虎跑将过去,抖开了飞抓就要捆人,胜爷摆手说道:“明儿,不许造次!他是你秦八叔之弟,不许无礼。他有救秦尤一点热心。”贾明不敢违背,诺诺而退。

老贼秦义龙由就地爬起来,满面通红,又羞又恼,厉声说道:“胜英!在下不是你敌手,你的刀法绝伦,人所共晓。我虽然不是你的敌手,我输给你啦,我心中尚不甘服。你有个外号叫神镖将,当着天下英雄,咱俩过过镖,你先打我也成,我先打你也成,你要是用镖再赢了我,从今以后,我不再与你为仇作对。你要是一镖将我打死,那算你成全我秦义龙啦,皆因为闵家父子为我叔侄之事,家破山崩,在所不惜,我姓秦的若是临阵而逃,叫天下英雄笑我畏刀避剑。你的镖只管照我致命处打,你一镖打死我,我死而无怨;你要说给我留情不伤我,那是你艺业不高,自诩其能。”胜爷闻听,微然点头笑道:“秦义龙,你不必咬言咋字,你要明白大义,你还不至于教秦尤作下大逆不赦之事呢。今者你既不含糊,我也别埋没你的技艺,我也知道,你镖枪打的好,三十年的苦功,今当天下英雄,叫你献一献绝艺。可是有话说在头里,恐怕没有你的便宜。”

秦义龙道:“胜英,你要赢得了姓秦的镖枪,我便心服口服。”

胜爷说道:“如此还是你先打我,你的镖枪要将姓胜的衣服皮肉伤损一点,我将珍珠灯双手奉献,我替你叔侄与闵家父子,打盗灯及窝主的官司。胜英言而有信,你就献绝艺吧。”秦义龙方要取背后的镖枪,胜爷说道:“且慢,你的镖枪能打多远见准?”秦义龙说道:“我的镖枪能在三丈之外见准。”胜爷道:“咱俩人站好了,你在北面我在南面,北面上有人,南面上没有人,防备打不着我,打着看热闹的。咱俩相距三丈远,你的镖枪自然达得到,你不要慌,沉住了气,露脸成名就在此

一举了。”语毕,胜爷绕到南边,秦义龙转到北面,相距三丈来远,胜爷道:“你打吧。”秦义龙伸右手背后取镖枪。镖枪较比镖长,在背后筒内插着,用的时候伸手撕镖枪的旗子,抽出来就打出去啦,较比用镖还便利,用镖总得打兜囊里向外登,这宗东西一摸旗子就算打出去啦。老贼右手摸镖枪旗,一只镖枪奔胜爷胸前而去,胜爷见镖枪来到胸前,约有半尺远,胜爷一闪身躯,镖枪落地;第二只左手的镖枪,又奔胜爷当中而来,镖枪切近,胜爷向上一纵,纵起五七尺高,镖枪落空;第三只右手的镖枪又照左井肩穴打来。说时迟,那时快,秦义龙左右手撕镖枪,“嗖嗖嗖”,直奔胜爷打去,好似雪花儿一般,鸭尾巾上的镖枪方过去,胸中的又打来。只见胜爷银髯乱飘,方闪开又纵起来,方低头又撤步,在镖枪如狂风骤雨时,胜爷用双脚踢镖枪。一霎时十二只镖枪打完。胜爷身形站稳,哈哈大笑,口中说道:“秦老二多受累了!”说着话,双手一抱:“我接了你两只镖枪!”列位,天下群雄在秦义龙打镖枪时,俱都微声喝彩,只听东西两廊下,只喝:“打的好哇!躲的好哇!”

秦义龙看着发愣。胜爷说道:“秦老二,我曾打镖,众人抬爱我,称我为神镖将,我接你的镖枪,还不算什么奇事,我再打你,不能使我自己的金镖,仍然使你的镖枪,还是就用接住你的这两只,要用三只镖打着你,那算我经师不到,学艺不高。如果这两只镖枪,俱都打不着你,我将珍珠灯送给你,还是我打盗灯的官司。”列位,胜爷这一句话说出来不要紧,东廊下镖行之人,第一位诸葛道爷先大吃一惊,心中暗道:“胜三弟,这不是自找其祸吗?人家十二只镖枪打不着你,你用两

可以压倒群雄,慢说是打出去插在方砖地上,就用手直插去,都不准插的那样准,要不然老英雄就敢开口说下大话,打不上奉还珍珠灯,真得说是神镖。读者问道,你说的太悬虚啦,打的准固然可以,怎么平着打出去,还能扎在地上呢?

列位,古人有一位养由基,人称养一箭,载于《史记》。

养由基在楚共王驾下为臣,又有一个大将潘党,也在楚共王驾前为臣。有一天楚晋交兵,两国俱都出兵,安营下寨已毕,还没有交战时候,将士们闲暇无事,叫大将潘党射鹄,潘党于百步外,一箭正中红光,潘党面有得色,大小将士俱各夸赞潘党,不绝于口。适养由基亦到,身背弓,腰挎箭袋。大众说道:“养叔来啦,也叫他射一回看看。”养由基遂走到大众眼前,说道:“射红鹄不足为奇,我能连发三矢,俱中一处,由红光上一个窟窿射过。”拾箭的小校将箭拾回说道:“三矢俱由一个窟窿穿过。”潘党说道:“巧劲耳。”养由基说道:“射鹄是巧劲,我能于百步之外,箭射杨树叶。”潘党说道:“满树树叶,谁不能之?”养由基说道:“命人将杨树叶画上记号,我到树下看完了,然后我百步之外射之。”潘党遂打发人到树上,将树叶用笔画好黑记,养由基到树下看准,退到百步之外,一箭射去,不见箭落,潘党说道:“箭被树枝架住,不能下落,遑言穿杨树叶呢?”养由基说道:“此箭穿过杨树叶,两头被树枝搭着,可叫小卒上树去取。”打发兵士上树取箭,果然如言。

潘党仍然说是巧啦。养由基说道:“可命小卒记三个树叶,画上一二三,我拿出三支雕翎,也都画上一二三,我这三支箭,不许射错了。”于是打发兵卒上树,如法记好,三支箭发出去,果然都中上,与头一次那箭无异。潘党无言,大众俱都喝彩。

潘党又说道:“我能射透七层甲。”命军士将七层锁甲放在鹄前,潘党也在百步外,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去,果透七层甲,

闲文少叙,胜三爷右手的镖枪照定秦义龙一晃,说道:

“着!”秦义龙方要闪躲,并没有打出来,胜爷又说道:“着!”

秦义龙认为还是假的,并未躲闪,哧的一声,正中左腿肚子,鲜血淋漓。天下群雄同声喝彩。飞贼秦义龙面上一红,对大众说道:“回头再见!”后来直隶莫州庙,飞贼秦义龙行刺,胜奎完婚大闹洞房,胜三爷二次出世,这是后文书的一大关节,暂且不表。

盘龙棍迎将上来,三个小辈赶紧向回撤刀,若是被棍迎到刀上,刀准得飞了。三人将刀撤回,三吊角围住蒋五爷,三把刀上下翻飞,蒋五爷仍用行者棒的招数,亮银盘龙棍,银蛇乱蹿,玉蟒翻身,先是三鼠围蒋五爷,后是蒋五爷一条棍将三鼠围住。

秦尤是心黑手急,恨不得一刀将蒋五爷剁死,贪功心胜,偶不留神,被棍将刀磕出去五七丈远,正打金头虎顶门上飞过去,金头虎说道:“我的姥姥,小耗子使飞刀呢?单打我脑门子上过去。再矮点戳我的眼上,我就得闹个独眼龙。”秦尤刀被磕飞,翻身要跑,哪得能够?蒋五爷向上一进步,用棍一按他的左肋,将秦尤按倒,贾明、杨香五二人过去,掏出秦尤腰间的飞抓,将秦尤捆好,提到东廊下。崔通、柳玉春的刀,也都被五爷磕飞,被获遭擒,仍然是贾明、香五过来捆绑,提到东廊下。三鼠俱都被获遭擒,贾明晃悠冲天杵小辫道:“大小子,李永泰,你们俩人可看好了,这可是窝主与盗灯的正犯,你们两个小子可别打盹,老鼠会啮,他若将绳子啮断了,盗灯的官司可得你们俩替小子打去。”又问道:“天门白玉虎,三个小老鼠,你们就在一块作伴吧?”闵德润闭目不语,秦尤破口大骂,贾明不敢再诙谐,怕胜爷嗔怪,哈吧着罗圈腿走向一旁去了。此时胜爷对闵士琼说道:“闵老寨主,三鼠与令郎俱都被获遭擒,老寨主你还不自备其缚?难道说还等着动手吗?”

闵士琼未及答言,就听由后面踢啦蹋啦,过来一人,口中不住“唔呀!王八羔子!”来到胜三爷跟前说道:“他们作贼的真有点义气,三哥你看看这个东西。”手中托着一本册子,递给胜三爷。胜三爷伸手接过,揭开书皮,定睛观看,原来是八大名山的盟单。第一位盟主闵士琼,第二位宝刀将韩殿魁,第三位莲花湖总辖寨主韩秀,第四位黑水湖的曹荣曹子山,第五位澎湖的王忠,第六位巢湖的李豹,第七位萧金台的袁龙,

八大名山之人一听,俱大吃一惊!那盟单上将八大名山之寨主喽卒,全都注得明明白白,倘若被官家得去,八大名山纵然不能即破,也无宁日矣。胜爷看了一个大概,对八大名山之人大声说道:“这是八大名山的盟单,今被我欧阳兄弟得来。我胜英交朋友还怕交不到呢,焉能再得罪朋友?诸公不必惊慌,现在因为珍珠灯,就单提珍珠灯,别的事情决谈不到,镖行也不能干预的。盗灯的正犯、帮犯、窝主,俱都被获,与别位毫无关系。”语毕,由腰间百宝囊掏出火折,迎风一晃,摇着火折,将盟单当着群雄之面焚为飞灰。八大名山之人一看胜爷此举,莫不暗暗叹服胜爷大仁大义。列位,胜爷这宗地方,又是大仁大义,又是无形中收罗人心。倘若真按二蛮子的计划,将盟单送到当官,八大名山之人岂能容呢?当时就许一场群殴,不知道出多少条人命。这一来,不但不出祸,而且暗中还交了不少的朋友,不然怎么胜爷到处逢凶化吉,山穷水尽时,必有救应?

这就是胜爷不做绝事,所以自己遭不上绝事。胜爷焚完了盟单,叫道:“欧阳二弟,你多辛苦了!”欧阳天佐道:“便宜这群王八羔子了。”胜爷又对闵士琼说道:“英雄做了英雄当。你是打仗,还是自缚打官司?”闵士琼仍然无言以对。此时东廊

下贾七爷贾斌久、萧三侠萧杰、孟铠、李刚、屠粲、欧阳大义

士等,各亮兵刃说道:“胜三哥闪开,拿他吧,哪有那些良言跟他说?累次害人,黑心贼!”众人一亮兵刃,惊动了玉面小如来,英雄甩大氅,揠劈水刀。胜三爷对群雄摆手说道:“大家且慢,我自有办法。”

正在此时,就听西跨院有脚步声音,噔噔噔,向前跑来。

此人进了聚义厅,群雄举目观看,此人头戴青布随风倒,身穿青布大氅,青布底衣,足下青皂布靴子,面上皱纹堆累,苍白胡须,年在六七十岁。进了聚义厅,直奔二少寨主玉面小如来而去,一把捋住二少寨主的十字绊,声音凄惨,眼含痛泪道:“我奉夫人之命前来,叫二少爷到内寨见上主母一面,有要言相告。老太太现在哭得死去活来,二少爷不论如何,请至后寨,见上主母一面。老奴我这里跪下。”说着话,将二少寨主之刀还入刀鞘之内,死也不放,泪如雨下。玉面小如来此时心如刀搅,一奶同胞的兄长,被人拿住捆绑在东廊下,天伦被人逼迫非打官司不可,人生最难过的事,最伤心的是生离死别,小英雄眼里含着泪,可没哭出来,对老管家道:“闵福,你看大少寨主被获遭擒,老寨主尚不知吉凶祸福,我岂能独自偷生,被群雄笑骂,怕死贪生?约来的朋友还不能抖手就走呢,闵福你不必拦阻,叫我落一个不孝之名。”闵福说道:“主母之命,少爷不听,也是不孝。你到后面见上主母一面,然后你再拚命,与老奴无干。此时若非动手不可,除非先将老奴结果性命。”

家人闵福又对老寨主哀求道:“老寨主您还不发一言,叫我家二少爷见上主母一面?”闵士琼叹道:“此时我若发言叫德俊走,恐怕镖行不容,我若一发言,镖行的人必然拦阻,岂不是白栽筋斗吗?”闵士琼并不作一语,老家人闵福哭得异常凄惨,胜三爷看着也觉难过,老英雄不由的动了恻隐之心,想道:闵德俊对于胜爷与萧银龙向来情情理理,胜爷头次探萧金台时,闵德俊背地里说话,就很仰慕胜三爷之为人,他又有去北京越狱盗狱救秦尤的好处,胜三爷心中思索:此子我见过两次,对于人情上没有不周到的,莫若我放了此子,给他闵氏门中留下一条后代根苗。胜三爷思索至此,遂对闵士琼说道:“老寨主何不发言,叫令郎见上尊夫人一面?”闵士琼本来心中愿意德

俊逃走,不敢发言,一听胜爷许可,闵士琼叫道:“德俊!胜老明公许可,你何不到后寨见你母亲一面?”说话时用袍袖遮着手,对闵德俊摆手:“快去快来。”闵士琼以为胜爷是愚人呢?用袍袖遮手,叫德俊别回来,口中可说快来,其实胜爷心中明白,胜爷是从心中愿放他走。

玉面小如来对他父亲一点头,随着闵福向外便走,走到西角门时回头,向东廊看了看胞兄德润,又看看天伦,英雄眼含痛泪,方一出西角门,放声大哭。眼睁睁一家骨肉分离,铜墙铁壁的萧金台,一旦化为乌有,如何不伤心?只哭得眼中流血。

闵福仍然抓着英雄带,二人向后寨走去,穿过五七道寨子,来到后寨,玉面小如来问闵福道:“怎么后寨这样的冷冷清清?

丫环婆子一个不见,都哪里去了?”老家人闵福说道:“二少爷,你还不知呢,主母将丫环婆子下人等,招集在一室,命众人各奔他乡去了。”原来,后寨刘氏夫人将下人们招在一块儿,所有长支短欠一概不要,每人另外赠五十两银子,首饰衣物叫大众随便取。共合三十七名下人,一霎时走了三十四人,只有闵福与刘夫人及小姐的两个婆子不走,愿共患难。夫人将众人打发走了之后,才遣闵福去叫二少爷。玉面小如来闻听老家人之言,哭得更惨。说着话走到刘夫人住房,少寨主说道:“闵福你撒开我吧,已经来到我母亲的房啦,还用你抓着我吗?”

闵福松了二少寨主,玉面小如来伸手一推外屋门,双门紧闭,二少寨主用刀将外屋门撬开,一推里屋门,也是关闭。小英雄湿破隔扇纸,向屋中一看,不看则可,这一看,只吓得小英雄魂飞千里!急忙叫道:“闵闵闵福,可了不得啦,我那亲爱的母亲悬梁自尽了!”小英雄踢开屋门,进了屋中,可怜一位贤德的刘氏夫人,已经自缢多时,吊在中梁之上。刘氏夫人悬吊在中梁之上,脚底下有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又放着

婆子低头一看:“哟,这是怎么的啦?”闵福道:“主母已不能救了,快救姑娘、少爷。”老家人将少爷扶起,撅胳膊弯腿,婆子、丫环将姑娘搀起,在屋中一遛,方才把姑娘缓醒来,老家人闵福一人扶住二少寨主,甚不得力,遂叫道:“妈妈还不帮助拯救二少寨主?”婆子说道:“主母在时,内寨男女不准共一语,此时扶抱少爷,如何使得?”老义仆泪如雨下,说道:“妈妈年过半百之人,少爷只十七岁,有什么猜忌呢?好心救主,自有天知。”婆子妈妈无法,这才帮着闵福将少爷扶好,捶胸砸背。少许工夫,二少爷苏醒过来,吐了一口稠痰,大声哭道:“苦命的妈妈,你狠心抛下我姐弟二人,就不管我们了?

我父亲无故惹祸,真是一家骨肉分离。”姑娘的嗓子变了声音,少爷哭得死去活来,丫环婆子俱都落泪,老家人闵福也哭得好似泪人一般。老义仆说道:“你们哭三天三夜,无济于事,赶紧出后山逃命去吧。”姐弟齐声哭道:“老管家,我娘死尸在地,我们岂有一走之理?不如同我母亲死在一处。”老义仆说道:“此言错了,老夫人尽节,为的是救走了你们姐弟二人。

那一来,岂不叫老夫人枉费了心机吗?你俩快走,咱们将老太太放在床上,自有人成殓。”姑娘仍是不肯走。老义仆说道:“若再不快走,可就负了老太太的心了。”正在此时,刘福祥、刘禄祥二人也跑来啦,一看姑母已死,方要放声大哭,老主管说道:“你们二人不必哭啦,遵遗言将我家少东与姑娘救走,那才是真疼你的姑母呢。”福祥、禄祥二人这才推推扯扯将少爷姑娘推出屋来,奔后山而去。

后寨母子离别,且放下不言,单表聚义厅之事。胜爷叫道:“闵老寨主,你还等候二令即回来吗?我是明放令郎,他不回来啦。在下胜英不做绝事,给你留下一条根接续香烟,你还不开发邀来的众宾朋吗?你这大年纪,不明白世故吗?”闵士琼

向西廊下对众英雄说道:“众位宾友,请散吧。”胜爷也向西廊下抱拳说道:“众位各回本山,珍珠灯之事完毕,我必当登山拜谢。”闵士琼又再三催促众人散席,二老者将话说完,台湾省的石朗对三千岁曹士彪道:“咱回台湾吧,他们自有他们的事在。”台湾省的起身,莲花湖的人也起了身啦,八大名山的英雄,三山五岳寨主,哄然一声,鱼贯而行,俱都走了。闵士琼一看,西廊下只有六人未走,都是大少寨主的朋友。闵士琼说道:“你们六位不走,还等待挨捆吗?不必义气,这不是那个事。”这六个人闻听,遂也散了。

此时西廊下连闵士琼就剩一个人。胜爷叫道:“老寨主,你是自缚,还是武力对待?单打独斗,绝不双上。”闵士琼低头不语,蒋五爷亮盘龙棍,贾七爷一揠秋风落叶扫,萧、孟二侠亮刀叫道:“三哥闪开,还不捉他?”胜爷道:“何必逼迫这样紧呢?后退!”正在此时,又听西角门外放声痛哭,老义仆裸体赤足,进聚义厅哭道:“老寨主爷,夫人已死,少爷、小姐投井,老奴找不着踪迹,前来报告。”闵士琼闻听,犹如刀刺肺腑,滚油煎心,万种凄凉,万种痛恨。列位,人生在世上,万不可无事生非,闵士琼这不是无事生非吗?一家俱尽。

闵士琼说道:“闵福,念主仆之情,快成殓你主母死尸去吧。”

闵士琼面向东廊下观看,心中暗暗说道:“胜英,我家尽绝,我岂肯叫你安生?”心中思索,并未说出唇外,“豁出我长子德润,将你镖行八十余人打成肉泥!”闵士琼此时混身立抖,颜色更变,暗道:“一计不成又一计,计计不成,我还有一计。”

闵士琼思索至此,自己的眼泪向肚子里咽。闵士琼一下腰钻在桌子底下。前文书表过,桌子五尺见方,三面围桌帘。胜爷一看,又可惨,又可笑,遂说道:“老朋友,你钻桌子底下何用?”过去要掀桌帘向外拉闵士琼。贾七爷叫道:“三哥且慢!

他是要拚命,你伸手一拉他,他给你一暗器。”贾七爷向蒋五爷作手语,叫蒋五爷打翻桌子,五爷点头,一棍打翻桌子,一看闵士琼踪影皆无。大众一看桌下的方砖,并无痕迹。聋哑仙师叫道:“贾七爷!你看看他打哪儿走的?桌底下俱都是方砖。”

贾七爷用剑一撬方砖地,原来是四块假方砖,倒下十三层阶脚石。闵士琼最后的计划,孤注一掷,下地道点地雷,八十余位保镖的,都得成了肉泥。蒋五爷顺地道要追,聋哑仙师道:“五弟别追,他方才向东廊下看,神色不正,察言观色,他不是毒计,便是要跑。我暗派了二位在前山口,欧阳天佐乃日行千里,柔软工夫,黑夜白天均看一般远,已经把住山口要路,他又有闭穴法。后寨有我大师兄夏侯兄长,把住后寨,伸手不见掌他还能写楷字,还能跑得了闵士琼吗?”道爷叫道:“贾七施主,闵士琼走时,直向燃灯古佛看了几眼,不知是何意思?”贾七爷赞成道:“道兄果有先见之明,叫三太、香五将佛龛抬开。”

前文书表过,这就是五方飞蛇楼的佛龛,楠木雕刻,油漆彩画,堆花过梗,东西两面俱有立柱。三太、香五、茂龙、李煜四人搭之不动。黄三太等正在壮年,各都有三百来斤的力量,无论如何用力,佛龛纹丝儿不动。贾七爷叫金龙、李永泰动手,这才搭起。向东面搭出有两丈远,香五向龛底一看:下有十字花石头两块,在龛底上绷着呢。贾七爷用秋风落叶扫剑把一点方砖地,四块方砖当当直响,木头声音。贾七爷用剑向木砖内一刺,四块木砖相连,贾七爷遂叫小弟兄过来,用力撬方砖缝儿。

将假砖撬起,用刀将三合土扫开,露白碴砖木板;四外的方砖又撬开,撤开净土,现露出一个白碴箱子,此箱有现在八仙桌大小,盖儿用钉子管着。撬开箱子盖,北面上有一个圆孔,通着一铁筒,有饭碗粗细,铁筒口露着五七根鸡卵粗的药线,药线挨着硫磺焰硝。箱内南面,有好似小锅两口,一仰一合扣着。

贾七爷说道:“这是地雷。”老年地雷最笨,用火点不着,非用焰硝燃点不可,地雷一响,聚义厅炸为齑粉。贾七爷叫众人将箱子搬出来,人多好做活,不大工夫,刨出铁筒子,直达聚义厅内,贾七爷亮剑斩断铁筒三尺有余,捣出五七根药线,用方砖立着,由斩断的铁筒当中,众英雄一看,全都惊魂失色。

有人说道:“老贼逃走奈何?”道爷说道:“他走不了。绝不能发生效力,也不必惊惧。”

就在此时,忽听地道内有人喊道:“胜三弟!我将老贼捉来啦。”大众向地道口观看,就听噗咚一声,由地道里扔出闵士琼。众英雄一看,寒鸭凫水捆着,苍白头发蓬松,狼狈之极。

剑客随后由地道纵出。胜三爷问道:“大师兄怎样擒拿此贼?”

剑客说道:“我在后花园子里溜达,见后花园内有一座凉亭,凉亭之中有一人,鬼头鬼脑,在亭子里面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来,我遂将那人擒住,问他为何站起蹲下,先前他不说,后来我在他脑门子上一磨刀,他遂说了实话,我才知那亭子乃是地道之户。我将他捆绑起来。”剑客一见那人时,先用闭穴法将那人闭住,然后捆上他,又解了闭穴法,遂问那人:“在此处何为?”那人答道:“我师傅最后的一计,顺着聚义厅八仙桌地道下来。铃铛响一声,是我师傅下地道;响两声,我们便预备火种;三声响点着地雷,将镖行之人一网打尽,我师徒父子等,由此逃走。”剑客遂问道:“他由哪道儿下去?”那人说道:“亭子角上有一个钢环子,一提钢环子,掀起假方砖,便可下去。”剑客遂掀假方砖一看,倒下十三层阶脚石,剑客看明白,复又上来说道:“我有心杀你,我实在不忍。你叫什么名字?你说实话,我就放你。”那人遂答道:“我叫飞云燕子李树林。”剑客说道:“先屈尊点吧,你张开口,我将你嘴堵上。”此贼闻听,不敢不张口,遂张开嘴,剑客撕他一块衣裳,

将嘴给他堵好,捆在亭子明柱之上。剑客遂进了地道,一看地道三尺宽,夏侯老剑客遂由北向南走去,走了有半里之遥,忽听钟音,一连响了两声,原来地道中有五尺来高一个大钟,闵士琼拿起大木槌头,当当敲了两声。剑客赶奔近前,叫道:“闵士琼,老猴崽子!你又闹鬼呢?”闵士琼一看,乃是剑客,随手把大槌头向剑客抛来。六尺高的地道,横限三尺宽,闵士琼的毒药弩百发百中,要是在宽阔的地方,不用说是六只毒药弩,就是有六十只毒药弩,也打不着老剑客,皆因地道太窄,六只毒药弩一连气嗖嗖奔剑客打来。闵士琼乃是久经大敌之人,知道剑客有金钟罩、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这毒药弩完全奔致命处打的,双睛、肚脐、裆中、心口窝。老剑客无法,只好躲那致命处的弩,六只毒药弩打完了,老剑客身上中了三只,可是皮粗肉厚之处。闵士琼毒药弩也打完啦,老剑客也纵到他跟前,捋住苍白胡须,将闵士琼按倒,用闵士琼的飞抓捆好,顺地道奔聚义厅而来。上至八九层台阶,一看上面地道口有亮,遂将闵士琼抛将出来。剑客说道:“众位快跑!恐怕还有毒计。”

道爷说道:“已经破啦,您看地雷在那里放着呢。”剑客闻听,直奔佛龛前面而去,一看这个地雷,好似两口小铁锅阴阳合着,令人看着真是不寒而栗!

老剑客看罢,对闵士琼唾了一口道:“老猴崽子,你好狠的心肠啊!东廊下现有你的儿子并三鼠,你都毫不顾惜,这个地雷若是一响,镖行八十余位一网打尽,连老朽也逃不了,你们作贼的真是黑心!”老剑客愈说愈有气,聋哑仙师察言观色,见事不妙,叫道:“胜施主!你看大师兄面带煞气,必要闵士琼老猴崽子的命。你赶紧上前去劝,闵士琼是窝主正犯,与其这时要他的命,何如与他打官司好呢?”胜爷唯唯,直奔剑客身旁而来。此时就见剑客向闵士琼身前迈大步,要用鹰爪力,

一把将闵士琼抓死。剑客方一下腰,胜三爷一伸手将剑客拉住,叫道:“大师兄!暂息雷霆之怒,小弟有一言,他是正犯窝主,咱将他交到官面,自有他的罪名。不知大师兄你老人家以为如何?”和尚老道齐声叫道:“大师兄,不可!他是要犯,交胜施主办理好。”胜爷说道:“贾明何在?”金头虎说道:“来啦。”胜爷说道:“你将他也放在东廊下吧。”贾明伸手将老闵提起,也放在三鼠一块,金头虎说道:“跟你儿子挨着,父子情长。”此时聚义厅上,除去五个要犯,俱都是镖行之人。

了,仍将佛龛搭回原处。”三太与香五、茂龙、李煜等,即将佛龛搭过来,放在原处。胜爷又说道:“此时也只是五更天,哪一位将珍珠灯挂在燃灯古佛龛之上?”此时,剑客捉回闵士琼,道爷早打发人将欧阳义士请回来了。欧阳大义士闻听胜爷之言,遂答道:“我愿办理。”大义士遂顺着佛龛的柱子先爬上去,在佛龛横梁上拴好了绳子,然后将万寿灯用绳子拴好,走到上面,将万寿灯挂在佛龛之上,大众观看,霞光瑞彩,炫人二目。

正在此时,忽听山口外人声鼎沸,听着好似有几千人马的声音。道爷说道:“大概是群贼去而复返,要前来抢差犯,咱们赶紧先将五个犯人藏在一边。”胜三爷点头称善。大众一看,东廊北面有一间屋子,窗户在东敞厅后檐墙上,胜爷说道:“就将五个盗犯放在那间屋中,众位以为如何?”道爷说道:“很好很好,快快办理。”孟金龙、李永泰二人,每人提起两个贼人,金头虎贾明扛着一个,来到屋门口,一推门,并未关闭,屋中放着许多零碎东西,将屋中的东西搬运到外面,五个贼人俱都放在屋中,口中塞着东西,孟金龙、李永泰二人把守门口。

金头虎说道:“你们俩人千万小心,如要丢了差事,官司可你们打。”孟金龙说道:“小小子,你放心吧,谁要到我跟前,来,我就给他一杵。”大义士将灯取下来,看守万寿灯的是聋垭仙师、弼昆长老、欧阳氏弟兄,他们四个人,负看灯之责,萧、孟二侠和贾七爷、屠大爷、胜三爷等准备厮杀,无论出多少条人命,不许自乱。正在打算抵敌之策,外面李四爷笑嘻嘻的进了聚义厅。胜爷问道:“四弟打探得山口外,可是群寇复回吗?”李四爷答道:“山口外乃是官兵来到,在头道山口二道山口中间,与八大名山之贼走了一个碰头,您快看热闹去吧。”

聋哑仙师说道:“李施主说话太不知深浅,还有工夫看热闹?

双方若是交上手,乱杀乱剁,得多少条人命啊?胜三爷,此事非你不可,你赶紧到二道山口去给了解此事,可别闹扩大了。

官兵与群寇若是打仗,咱们就不能看着,必得帮着官家打仗,那么一来,镖局子可就关了门啦,这一干小弟兄们都是学而未成,武技十分勉强,必有性命之忧。你到前面先稳住了群寇,别叫他们妄动,然后见带兵的官长,要是熟人那就更好啦,若不是熟人,还得多费唇舌。三弟你唇齿也能行,不用贫道多嘱。”

了聚义厅。二位差官举目观看,燃灯古佛前面挂着万寿灯,守备、千总向珍珠灯行了大礼,马步队将座位搬来,二位差官坐在东西,当中正位让胜爷落座。胜爷说道:“小民不敢。”胜爷又说道:“您派兵封山内看看有牲口,套几辆大车,将犯人拉走。”兵士到西跨院一看,马棚里俱是瘦弱之马,套了三辆敞车,够奔聚义厅回禀,套好车辆,将珍珠灯取下,装在龙盒之中。胜爷说道:“将五个犯人提出来吧。”金头虎卖乖喊道:“我提差事。”金龙在门口横着搠,见二位差官到来,说道:“谁要前进,我将他砸死!”贾明说道:“这是差官老爷前来提差,你装什么精明?”金龙说道:“没有我的事啦,我要走啦。”黄三太在先,进了屋中,黄三太一进门,就听“唉呀”

一声,嗓音都转啦,随后胜爷、蒋五爷、老道等也进了屋中,一看五个犯人踪迹不见。胜三爷浑身立抖,叫道:“贾七爷!

你看犯人打哪里走的?”贾七爷摘了一个灯笼一照,见墙犄角有假砖盖着地道口,贾七爷掀假砖一看,倒下阶脚石十三层,五个差事由地道逃走。道爷说道:“胜施主不要着急,五个差事逃的工夫不大,贾七爷与蒋五爷下地道追赶,他们跑不了多远。就是跑了也好拿,官面拿贼,海捕公文,并不认识贼人,还能拿着呢;这几个贼人,咱们镖行都认识。”说着话,蒋五爷、贾七爷二人下了地道,追赶贼人。工夫不大,蒋五爷、贾七爷回来说道:“追出有五七里远,外面有一座敞厅,出了敞厅,奔东去,有一山涧,搭的跳板是活的,贼人过了山涧,撤去跳板,大概已经远遁了。”聋哑仙师说道:“先将珍珠灯交给二位大老爷带回院衙,咱们安慰安慰忠良爷的心。咱们大家分途追贼,不难将贼拿住。”胜爷叫道:“道兄、李四弟,你们二位辛苦一趟,将灯送到院衙。”聋哑仙师说道:“他二人不敢见官。”胜爷说道:“有二位大老爷,什么都能办,不用

我们的人见官。”王千总、李守备无可奈何,押着珍珠灯够奔院衙,聋哑仙师、李刚押着车,胜爷说道:“二位大老爷,见了忠良大人,替小民恳求,就说小民胜英追赶贼人去了。若拿不着贼人,交不了差事,小民胜英誓不回去见忠良。”官人走后,胜爷对大众说道:“你们众位赴群英会来的,都不是外人,没有别的,请你们大家成全到底,帮我胜英捉拿贼人,若拿不着贼人,胜英今生今世不回镖局子。”大家齐声答道:“愿与老达官同甘共苦,誓死不二。”胜爷对大众控背躬身说道:“好好好,就此分手吧。”大众遂三三五五,七个八个一伙,分途捉拿漏网之贼,夏侯商元与胜爷是独行追赶。

胜爷出了萧金台,无精打采,走到一座树林中,休息了一会,打了一个盹。正在朦胧之际,听树林北面有人互语,就听说道:“头,您回家呀,还是别投门路呢?”那人答道:“别叫头啦,咱们不干这个啦。胜爷真是大仁大义,除去五个要犯之外,俱都不追。”又听这个说道:“您还不知道呢,五个要犯都潜逃啦。”那人说道:“岂有此理?镖行八十余位,岂能跑了差事?”这个说道:“教大少寨主娘舅给救走的。”那人惊讶问道:“是杭州的寨主吗?”这人答道:“不错不错。人家这个山寨不抢不夺,水旱田种地。那位寨主每年到萧金台一次,可不知在杭州何处?就听说是杭州,要知道地方,咱们就可投奔。”胜爷听得明白,站起身躯,够奔声音而来,来到这几个人跟前,胜爷控背躬身说道:“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啦,你们可知道此山在杭州何处吗?”众人答道:“我们实在不知道,您没听我们方才说吗?就听说是在杭州地界,实在不知他那山的名字及什么所在。胜老达官,你老人家以德待人,我们要是知道实确,决不能不告诉你老人家。”胜爷又问道:“他那内弟本人,你们众位可曾见过?怎样的长相?众位知道

吗?”众人齐说道:“听说每年到萧金台看一回姐姐,萧金台内寨的人都见过,我们前寨的人没有见过。你老人家要到杭州打听去,大概容易。”胜爷一听这几个人俱都不知,也不便再向下问,胜爷遂又对这几个人说道:“众位都是二十多岁的人,正在年力富强的时候,从此改邪归正,回归故里,骨肉团聚,家庭幸福甚多,万不可再入歧途,遗父母以盼子之忧。当山大王的从古来到如今,哪有得其善终的?愚下胜英言直性憨,诸位幸纳余言,万不可为非作歹。我这里尚有几十两散碎银子,奉送大家做为回家之路费。些须小意思,众位幸勿见却。他年相见,后会有期。”说罢此话,由兜囊中掏出银子。众人齐声说道:“胜老达官之言,我等必当遵命,这是教我等成为好人。

盘费一层,我们大家俱都富余,请老达官不必费心了。”胜爷一看,众人说话很挚诚,胜爷也不客气,仍然将银子收起,遂与众人抱拳而别,够奔杭州大路而来。

胜三爷晓行夜宿,沿路之上,每逢津关渡口,必要仔细访察,俱都无有闵家父子及太仓三鼠的踪迹。七月初十左右来到了杭州钱塘门,胜爷心中打算:先找一个店住下,休息休息,然后再打探贼人的下落。一边走着,一边思索,抬头一看,正是一座老店,有心进去住,天气尚早,遂又够奔西湖而来。过了断桥亭,胜三爷无心观看西湖的景致,仍回钱塘门住店,在路上一阵困倦,四肢无力,眼前一片树林,清风习习,倒觉怡情悦目,胜爷心中打算歇会儿再走,遂走进了树林,坐在小包裹之上。老英雄真困乏急啦,方才坐下即昏昏睡去。正在睡梦之间,耳旁忽听得有马踏銮铃响的声音,倾耳细听,声音愈近。

胜爷遂向外观看,见一匹白龙驹其快如飞而来,马上端坐一位少年,头上戴马连坡草帽,身穿粉莲色大氅,足下燕云快靴,扣住亮银镫,腰系英雄带,面如白玉,五官像貌不俗,精神凛

到底看看究竟如何。要是跟着他的马我也跟得上,早到了也是没用,我就在车后头跟着。”胜爷思索至此,遂站起身形,提起小包裹,让后头的车过去,胜爷走出了树林子,跟着遛达下来啦。

走了工夫不大,来到了钱塘门外,胜爷远远的就望见那个小孩在那里将马绷住,赶到驴驮子到了小孩马前,就听小孩嗔道:“你们怎么还不喊镖呢?”就听那趟子手道:“得啦,王师傅,咱们的镖,一年不知道打这儿过多少次,无论何时也没

那几个伙计说道:“我们店里今天不留客人啦,别处住去吧。”

列位,一样的话,好几样的说法,店里这几个伙计说话,简直不像生意买卖人的话,横眉立目,异常野蛮。趟子手无法,遂走到了马前,说道:“王师傅,你看见没有?我看今天要有是非,咱们住店都没有留咱们的。这座大店,就不叫咱们住,这不是成心怄气吗?王师傅你小心点,可不是我胆小,咱们别找麻烦。”马上少年说道:“开店的揽客人还揽不着呢,莫非他

这座店都住满了客人了吗?”趟子手说道:“四十多间房子都空着呢。”那少年又说道:“你们不留客人,你们将门关上啊。”

就听店伙计说道:“都留住,就是不留你这只镖。你出来保镖,你们家大人也没教训教训你吗?”胜爷一听,这是个硝儿。保镖的说道:“该着什么花什么钱,为什么不叫住?”伙计说道:“不但不叫你住店,你的镖还走不开啦,出不了杭州地界。”

保镖人大怒:“你们这是贼店!不用到杭州野外,你们要将王老爷一脚踢个筋头,十二驮子归你们啦,不用劫。”店伙计大怒:“捣下了!众人。”保镖的闻听纵下马来,胜爷要息事宁人,惹下杀身大祸。他由人群外向里一挤,店里伙计已经跟少年动上手啦,头一个伙计照着少年掏心一拳,被少年一捋腕子,底下一伸腿,伙计闹了一个趴虎;第二个伙计上来就是一个双锋贯耳,那少年使了一招野马分鬃,底下一脚又踢倒下一个;第三、第四两个一齐上来,俱被少年打倒。胜三爷心中暗想:“这个小孩真快,四个伙计全都被他打了。”那被打的伙计向里就跑,工夫不大,由里面出来一老者,黑面钢髯,胜爷一看,心中明白,原来此人与胜爷是结拜的弟兄,姓铁名叫天胜。

铁天胜直奔小孩跟前,说道:“是摔一个趔趄就将十二驴驮子留下吗?”小孩说道:“那是自然。”语毕,铁天胜忙把大衣脱下,与保镖的少年挥拳动手,二位短打长拳,挨帮挤靠,蹿高纵矮,二人战了三十余个回合,不见胜败。忽然铁天胜更门改路。胜爷心中道:“小孩要栽筋斗。”就见铁天胜二指奔少年面门而来,底下一个钩接连环腿,铁天胜的脚面钩住少年的脚后跟,向前一带,那少年闹了一个仰面朝天。看热闹的一喊好,保镖脸上一红,奔白龙驹伸手摘下壳式钢刀。铁天胜说道:“你还要亮家伙吗?”回头叫道:“孩子们给我将兵刃抬来!”伙计们将虎尾三节棍抬来,店主人伸手一接虎尾三节棍,

合着中节,一抖三节棍,店主人由北向南,保镖的少年由南向北,胜爷一看,钢刀起处血溅红,虎尾棍砸上骨肉纷飞,这两造要出人命。胜三爷思索至此,遂赶向前去,大喊一声:“铁天胜!真不知自爱。”铁天胜道:“什么人?”胜爷答道:“你看看吧。”铁天胜一看,喏喏连声而退。列位,铁天胜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他见胜爷这样规矩听命呢?皆因叫胜爷给感化得言听计从。铁天胜退下去,胜爷对那少年说道:“少达官,住店,合适便住,不合适便不住。要是有劫镖的,当然拚命,为住店何必呢?”少年也要瞪眼睛,一看胜爷的长相,没敢瞪眼,口中说道:“您别管,他们这是贼店。”胜爷说道:“岂有此理?他若是贼店,在人烟稠密的地方,能容他吗?”胜爷又说道:“看热闹的人很多,也不必细谈。我且问你,令师是哪一位?”少年说道:“我师傅镇九江屠。”胜爷说道:“是屠粲屠大爷吗?你是三十六门人中第几位?”保镖的答道:“不错,是屠大爷。我是三十一名。”胜爷又道:“有一位胜英,你可认识?”保镖的答道:“那是我胜三叔。我自从拜了师傅,我净在家中练功夫。”胜爷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保镖的答道:“我叫神拳无敌小太保王九龄。我由七八岁上念书学艺。”

胜爷说道:“我乃神镖将胜英是也。”少年闻听,爬在地下就行大礼道:“咱们爷们栽了筋斗啦,你给我找找面子吧。”胜爷闻听一乐,说道:“找什么面子?那是你铁叔父。”胜爷又叫道:“铁贤弟过来,这是屠大爷的高徒。”铁爷说道:“为什么不早说呢?早说将店烧了也不要紧哪。”胜爷又对看热闹的众人说道:“众位乡亲请散了吧,我们这一家人闹着玩哪。”

大众一乐散去,伙计们将驴驮子往里让,镖车归了西跨院,胜爷、王九龄、铁天胜三人,归了上房。这一住店,胜三爷惹下杀身之祸!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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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71章妈妈,爸爸带了一头小毛驴重回1983:从赶山打猎开始陆建升在一旁无奈的盯着这一幕,明明刚才糖糖西西还很害怕,现在倒是敢喂了。 不过这头驴是头聪明的驴,并没向小家伙动口动脚,毕竟他和六只狗都在旁边看着, 驴子乖乖的吃着那小手递过来的草料,两个小家伙也是喂得不亦乐乎。 “驴买到了!”白若曦从屋里堂屋里走出来说道。 “嗯,还买了一个老狗,你在这照顾...https://9sct-xs.com/read/13307922/118561424.html
7.江湖规矩,春典切口吃饭(称作“上垠”):尽量不坐背门方位,看一起来的是些什么人,如果其中有师傅或者别的江湖熟人在一些吃饭,让师傅坐上座,自己坐两方侧位,如果一行是7~8人而不得不坐背门方即下座,得说句客套话,否则容易引起江湖人士不满而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http://www.360doc.com/content/17/0531/21/25589914_658830469.shtml
8.第三部马吕斯那种怪钱叫做“破布筋”,有它的固定的兑换率,在那些小淘气中是有相当完善的制度的。 他还有自己的动物学,是他在各个地区细心研究的:好天主虫、骷髅头蚜虫、长腿蜘蛛、“妖精”——扭动着双叉尾巴来吓唬人的黑壳虫。他有他的一种传说中的怪物,肚子下面有鳞,却又不是蜥蜴,背上有疣,却又不是蟾蜍,它住在旧...https://www.wansongpu.cn/display-18633.html
1.小猪唏哩呼噜阅读题目3.唏哩呼噜最终一头钻进草丛里,没命地逃走了。()4.唏哩呼噜逃走后,从泥土里拱出三块长着好几个尖角的怪白薯。() 5.唏哩呼噜从泥土里拱出好几根又粗又长的蚯蚓来,拿给三个小东西。() 6.小猪唏哩呼噜为了救(),假装撞昏了。 7.月牙熊又想干坏事 ...https://www.360wenmi.com/f/filea93kr2i9.html
2.第一卷童心篇–名著小说毛拉果然把那几位同学找来了,并当着他们的面发誓再不唱歌了,还写下“如反悔我是驴”的保证书。 过了一个礼拜,另一个人在选举中当选为喀孜。毛拉又气又恼地对阿凡提说:“阿凡提,你耍弄了我,也好,我还不想当那个喀孜呢!以后我还照唱不误!” “好吧,您再唱一次,我就用宠头把您套上,还要让同学们把您当...https://zouzhongliang.com/Book/index.php/2022/05/08/diyijuan-tongxinpian/
3.很搞笑的冷笑话(精选8篇)卖兔子的说:养大了你给我送回来我给你换小的! 我听着挺不合理的,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刚才发问的姑娘说:那养死了能拿来给你换活的吗?! 很搞笑的冷笑话 2 1、每当福彩奖池够量了,总有一个神秘人来个海底捞。 2、“老辈儿都土埋,后来小日本来了,竟然搞活埋,现在怎么流行雾埋了。”楼下门卫李大爷说...https://www.yjbys.com/xiaohua/lengxiaohua/55028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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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伊索寓言故事集合15篇每颗葡萄都圆滚滚的,像一颗颗紫红色的大珍珠发出耀眼的光芒。三兄弟高兴极了,他们把一部分葡萄运到镇上去卖,一部分酿成了葡萄酒,赚了一大笔钱。 “虽然没有找到珍宝,但把园子松了土总是对的!”老三开心地说道。 老二说:“现在我总算明白父亲的用心了!其实他是要咱们辛勤劳动,这样才能收获无数珍宝。” ...https://www.yuwenmi.com/gushi/67555.html
6.哄男朋友睡前故事(精选64则)情侣之间的甜蜜互动当然少不了甜甜的睡前小故事,小编今天就为大家收集了一些哄男朋友睡前故事,每天晚上说一个小故事,促进两个人的感情升温,下面就一起来看看吧。 破碎的花瓶 他和她是大学同学,他来自偏远的农村,她来自繁华的都市。他的父亲是农民,她的父亲是经理。除了这些,没有人不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在她...https://m.ruiwen.com/wenxue/gushihui/348023.html
7.幽默笑话内涵笑话儿童笑话大全,烧的挺好的仔仔得意地说:“是呀,数学上要四舍五入,因此,爸爸必须付5角钱。” 连垃圾都吃不上了么 大家都知道夏天的晚上路边有很多卖烧烤的, 昨晚上小外甥女看到了就缠着妈妈要吃, 姐姐说:“那是垃圾食品还是不要吃了。” 小外甥女一脸委屈:“妈妈,我连垃圾都吃不上了么?” ...http://www.mzsis.com/joke/jtopic/tskey/t8601815994110746923.html
8.燃情岁月(第一部)楚爷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甚觉无聊。脚步也便不由自主地随便移动着。他正低头想着什么,一块碾盘横在他眼前,一头蒙着眼的小驴儿正起劲地绕着碾盘转。跟在驴后面走动的柱子娘一边将碾得细碎的豆粉往簸箕里扫,一边跟楚爷搭讪:“楚爷,没跟桂爷一块侃儿去呀?”楚爷方才回过神来,在一旁的三楞石边蹲下来。“这不...http://gyjsxy.tankehu.com/a1article-136445-1.html
9.一人一驴一狗去修仙免费阅读大结局简介: 《一人一驴一狗去修仙》【苟贱+夺笋+腹黑+爽文+老六+轻松+无节操】\\n与人斗:大黑,你去当诱饵!二驴子,你踹他屁股,我敲丫后脑勺!\\n与鬼斗:大黑,吐血喷它!二驴子,放屁熏它,我用神火霹雳丹炸它!\\n与妖斗:大黑,五步倒三倍量!二驴子,捆妖绳,迷魂阵伺候,我锅呢?\\n与仙斗:大黑,不要...http://www.xygwh.cc/41807/41807267/
10.crm.startashow.com/public/static/file.php/mokerlo/77955.html科技跟随者因为看见而相信,科技创新者因为相信而看见,要创新就要快市场一步。出门问问副总裁秦飔说,作为中国最早布局AIGC领域的公司之一,出门问问早在2020年便切入这一赛道,开始研发中文版大模型。-- 崭露头角多次获奖 4月27日,第十六届国际电池技术交流会/展览会(CIBF2024)在重庆国际博览中心启幕,国内外相关领域...http://crm.startashow.com/public/static/file.php/mokerlo/77955.html
11.穿成三个反派崽子的后娘怎么办全本免费阅读,穿成三个反派崽子的...第1126章 嗬嗬,一张破纸 第1127章 你是个魔鬼! 第1128章 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第1129章 竟有这种怪事? 第1130章 然也! 第1131章 这倒是好事! 第1132章 魂归渺渺 第1133章 这是什么东西? 第1134章 真是奢侈! 第1135章 能卖多少钱? 第1136章 凭你自己,能打得过谁? 第1137章 不能再输了! 第...https://www.yqtxt.cc/html/98607/98607256/index.html
12.《大哥》评论库第1页她长得漂亮,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受到别的委屈。听说她打杂工,贴手机膜什么的赚点钱。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就这样过了几年,妈妈突然告诉我表姐回家了。她本来打算继续高考,去考个本科,但是这几年下来她已经学不进去了,于是作罢。她现在算吃青春饭吧,直播带货也能赚不少钱。一年前还听说她找到个不错的...https://www.jjwxc.net/comment.php?novelid=1811029&wonderful=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