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春季,加州理工大学在贝克曼礼堂举行了一场小型学术讲座,主题是空间分离动力学。姬子粗略看了一眼传单,同窗就笑着说:“要不要陪我去?”
内容摘要看起来并不前沿,主讲人一栏也写着一个略显陌生的名字。姬子忽然起了兴趣——说是加州理工大学的学生想要刁难新教授的恶趣味也不为过,她欣然报名了。
这是19岁的姬子第一次见到瓦尔特·杨。
教授有一张乍一看年轻的面庞,这使得姬子在讲座开始时误判了他的实力。半是捉弄、半是试探地,她举起手来,询问了瓦尔特一个犀利的...
教授有一张乍一看年轻的面庞,这使得姬子在讲座开始时误判了他的实力。半是捉弄、半是试探地,她举起手来,询问了瓦尔特一个犀利的问题。
瓦尔特·杨静静听完她的问题,对上这个天才少女的眼睛。模样出众的少女和加州理工大学其他的学子一样,有着废寝忘食做研究而留下的淡淡倦意,但她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显示出其他人没有的热情和活力。金色的眼睛与火红的长发,加在一起,使得她成为了这间礼堂的唯一亮色系,好似烈日下娇艳欲滴的玫瑰。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姬子。教授,我的名字是无量塔姬子。”
话锋一转,这场学术讲座的内容一下子从浅显的基础知识跃迁至高深的内容,惊醒了好几个原本昏昏欲睡的青年学生。玫瑰色的少女紧紧盯着瓦尔特·杨,眼神从错愕变成崇敬,继而又变得严肃与投入。瓦尔特在讲述的同时,她开始奋笔疾书。
那一场两个小时的演讲,两个人都给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至讲座结束,瓦尔特收拾好桌上的材料,风度翩翩地致意离开。姬子愣了两秒,抓起桌上的几大页草稿纸就冲上去。
“瓦尔特老师!”
那之后姬子与瓦尔特·杨的来往仅限于次数不多的学术研讨。
事实上,加州理工大学的师生关系更像一种合作,所有人都在真理面前俯首系颈,步步朝圣。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忙于自己的研究,过着外人不解的枯燥生活。
除了瓦尔特·杨。
姬子已撞见他很多次无所事事地坐在校园的长椅上发呆,他似乎很清闲,没有什么研究可做。
某日她抱着研究资料匆匆路过时,忍不住和他打招呼,半开玩笑道:“瓦尔特老师一直这么有空吗?”
瓦尔特·杨从思考人生中抬起头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他说:“毕竟我只是在这里代课。”
代课是假,养伤是真,顺便秘密处理一些逆熵的事宜。瓦尔特如今的重心,确实不在科研上。
姬子道:“既然这样的话,明天晚上瓦尔特老师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海尔天文台?我打算在那里观测行星。”
瓦尔特·杨下意识地打算拒绝,却想到了另一件事,蹙眉问:“你除了邀请我,还邀请了别人吗?”
姬子笑眯眯地凑上来,瓦尔特立即绷紧了身子往后躲,但长椅的椅背限制了他。少女颇具深意,低声道:“只邀请了瓦尔特老师一个人哦。”
瓦尔特的身体更是僵硬,耳根不易察觉地发红。他按下这些窘迫,一板一眼道:“也就是说,如果我拒绝你,你就要大晚上的一个人爬上帕洛玛山,去观测行星。”
“正是这样。好心的瓦尔特老师肯定舍不得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学生一个人在夜晚爬上接近两千米高的山吧?”
“……”
次日,春季罕见的大雨不期而至,伴随着滚滚的春雷之声。气温骤降,天空也阴云密布。
瓦尔特·杨站在街道的这一边,手机泛起的荧光显示他正在与丽瑟尔·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进行通讯。
“人工增雨这个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瓦尔特的声音略显无力。
通讯那头的爱因斯坦的声音比他更无力:“逆熵要在海尔天文台进行勘探,不能让无关人员卷进来。”
“可是……且不说人工增雨的开支,大雨的话你们后续的观测效果也会受影响。”
爱因斯坦道:“这是特斯拉博士的主意,反正比起被她炸掉的那些器材,人工增雨的开销不值一提。总不能让你和姬子千辛万苦地爬上山之后,又找个借口把你们赶下去吧。还是就这样吧。”
通讯关闭,瓦尔特不得不举着伞,向道路对面的姬子走去,步伐好似沾上了雨气,显得沉重无比。
瓦尔特有一丝庆幸又有一丝愧疚,他只能安慰道:“之后会有机会的。”见到姬子因穿得单薄而被骤降的气温惹得隐隐发抖,他把大衣披在姬子肩上,又把手里的伞给了她,然后摆摆手就离开了。
那或许是出于一种惭愧的补偿心理,不解其意的少女却因此闹了个大红脸,觉得这样的举动过于暧昧。
观测行星这样一个简单的约定,像某种游戏里达成if线的条件,冥冥之中总有机缘巧合在阻挠着它的实现。因为之后姬子与他曾数次约定,但终究无疾而终,一如两人心照不宣的爱恋。
姬子把大衣洗干净,再叠好,送还给瓦尔特。但之后一连几个礼拜,瓦尔特身上的大衣都变成了另一件。不知道不好面对的究竟是大衣还是那个人。
同学开玩笑地怂恿姬子“快去表白吧快去表白吧”,在同级生里相当年轻的姬子脸颊耳根红透,拿着书本把脸挡住:“真的没有啦,不要乱猜。只是学术上的讨论频繁了一点。”
“是吗?不过我觉得,就算没有的话也可以把握一下机会嘛。”
两人交谈着从走廊疾步穿行,与赶去授课的瓦尔特·杨擦肩而过。少女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嬉闹一字不漏地传到他耳朵里,害得他急忙加快了步伐,仿佛身后有律者在追。
这样尴尬的相处持续到瓦尔特·杨意外捡到姬子的学生证那一天。阴差阳错,又或许是被许多双手推动着,他不得不参与少女的人生,而他错误的善意改写了她的航向。
在姬子的父亲去世后,次年,她从加州理工大学毕业。庄严的授业仪式上并不见瓦尔特·杨的踪影,她平静而略带遗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在仪式结束后就离开了大学。
但之后不久,她因为要取回遗落在实验室的手稿而返回,宁静的校园里,瓦尔特·杨仍然安静地坐在橄榄树下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地思考人生。
姬子止步了。
而瓦尔特·杨抬起头,视线与她交汇。
姬子已将高高束起的头发披散下来,虽然仍然穿着少女时代的制服裙,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她成长了不少。姬子站在交错的光影下,仿佛一朵怒放的玫瑰。
瓦尔特在这一刻意识到,她已经是一个成年女性,不是他的学生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最后姬子打招呼道:“瓦尔特先生。”像最熟稔的老朋友一样,两人对过去的事情闭口不提,保持着礼仪互相问候、交谈,最后姬子说:“合一张影吧,瓦尔特先生,之后我们可能就见不到了。”而他未能觉察出少女话中的深意,欣然应允。
他忍不住将手放在姬子的头顶,这是个长辈会做出的安慰似的动作。而姬子抿着唇,将头扭开。
快门在这一刻按下,留下了一张不甚完美的合影。
在那之后,姬子接受了天命的人工圣痕改造手术,成为了天命的女武神。加州的玫瑰花,永远如血一般盛放着。
end.
哎呀又是我……别看文名这么高大上,其实没啥具体内涵。
写的时候一度卡文卡到我怀疑人生,但到底还是写出来了……没关系,能写出来就已经很好了(安详)
预警:
开拓者星,因为我用的是星。
是基于崩铁2.3主线剧情中瓦尔特太一之梦的扩写。
全员cb向,逆熵亲情向。
有瓦尔特过去的部分私设。一定会有的ooc。文中所有关于乌托邦的观点皆为我对人物性格理解的基础上进行的推测...
有瓦尔特过去的部分私设。一定会有的ooc。文中所有关于乌托邦的观点皆为我对人物性格理解的基础上进行的推测,所以我全责。
Summary:关于太一之梦,星期日与瓦尔特·杨,以及他们的乌托邦。
瓦尔特不能坚定地说自己从未动摇过。
也许那只是一瞬间的思绪,短暂且模糊,让人连末梢都抓不住,如过眼云烟,仔细思索时发现一点踪影都没留下。然而这念头是切实存在过的,哪怕他如今不这么想,也总会有个声音在脑海深处时不时低语:你希望如此。
瓦尔特没法否认。他继承了守护世界的责任,当然希望世界安宁。往小了说,便是再无离散,再无背弃,再无不公;宽泛些的话,便是再无痛苦。
再宽泛些,宽到极限,那便是乌托邦了。
他读过《乌托邦》,在他七岁——那时他还叫约阿希姆——埃里阿斯给他找来了这本书。彼时约阿希姆刚表现出对历史的浓厚兴趣,在汲取知识的过程中又不免产生各种各样的疑问:不同的历史背景所导致的不同心理会让人做出怎样的选择?又有何种因素促使他们行动?
他那时还太小,摆脱不掉孩童幼稚的心理,觉得乌托邦是个再美好不过的世界。他兴致勃勃地同埃里阿斯谈起乌托邦的好,而父亲只是拍了拍他的头说“所以它才被叫做‘乌托邦’”。即便现今的瓦尔特仍持有童心,是个实打实的理想主义者,回忆起这段往事也不免失笑:七岁的约阿希姆喜爱《乌托邦》,八岁以后的瓦尔特曾希望世界是个乌托邦。然而无论是《乌托邦》还是“乌托邦”,它本身的含义便是“空想”。平等的国家也好,不存在痛苦的世界也罢,它从不也不该存在。
他敬佩走在追寻乌托邦道路上的人们,也为他们所遭受的磨难感到惋惜。瓦尔特不是没被“守护世界”与“乌托邦”的相似和不同困扰过,但数十年过去,越是在这一目标上坚定不移地前行,他越是明晰二者的差别。他是要保护它,可绝非代表要把它罩在蛋壳里,要它停滞,要它平静,要它进入幸福的长梦。
那是凯文·卡斯兰娜所追求的“精神的亚当”。
“我曾见过与你应有相似理想抱负的人,亦曾击碎他所求的未来……你不必再试图说服我。”
被困在星期日的精神里,面对着对方话语中的赤诚热切与希冀时,瓦尔特微微阖眼,忆起那泛着幽蓝光芒的半透明的巨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在与匹诺康尼的梦主对峙时,透过星期日的只言片语,瓦尔特窥探到对方理想的一角。青年太过聪慧通透,因此被世间的苦痛不公所折磨,宁可牺牲自己也要创造一个盛大的理想国。但仅是简单幻想这国度的存在,就足以让瓦尔特遍体生寒。
钟表于此刻停摆,过去与未来皆为无用之物,所有人都停留在当下,陷入幸福的虚妄。
借由本就有着相似命途哲学概念的「秩序」太一,瓦尔特确信星期日做得到。可他同样确信,即便是太一的理念中,也绝不包含这样的理想国。
…这近乎不切实际了。
“做不到的,才会是‘不切实际’,”星期日平静地说,他践行自己的理念到了绝不动摇的程度,“而我做得到,且马上就能做到,那它就是进行时,且即将成为完成时。”
青年复又向前张开双手,做出神父传递教义歌颂神明的姿态,无私地包容一切:“我能看到你的痛苦,瓦尔特先生。我看到了你的过去。”
他尝试过抵抗,在那冰冷触角探入他记忆深处、并试图挖掘更多时。然而正如人类于星神而言如同蜉蝣,哪怕太一已经陨落,「齐响诗班」的力量也绝非普通人能抵抗。不过或许多亏曾在律者核心中保持意志,即使肉身消亡仍能坚持自我,他已经算是坚持得久的那个。
“美梦”,星期日如此称呼这一盛景。
当然,凡是见到他理想的人都无法否认,这实在是空前的盛况,万人协奏,万人合一。他以自身作基石,要撑起无数人的幸福。
……幸福。
…
美梦。
“大懒虫约阿希姆!起床啦!!”
木门被敲得哐哐作响,听这声音感觉下一秒门就会被门外暴躁的红发少女一脚踹开。瓦尔特忙睁开眼,抬手理了理因睡眠而略显杂乱的头发,在紧要关头拉开门,拯救了它可怜的生命。代价嘛,就是瓦尔特被不耐烦的特斯拉揪住耳朵,吃痛弯腰不停求饶。
他说了半天软话才被大发慈悲的特斯拉放过,瓦尔特呲牙咧嘴地揉着红肿的耳朵,一抬头就看到了特斯拉身后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丹恒。
瓦尔特:……
丹恒:……
最后是丹恒扭过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早上好,瓦尔特先生。”
瓦尔特弯起眉眼:“早上好。”
即使是在那一边的世界,能不借助任何工具、只身在宇宙中行走的人也是少数。三月七还在感慨着什么,瓦尔特已经率先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琪亚娜。”
“啊……瓦尔特先生,”琪亚娜收回呆滞半晌的眼神,瓦尔特知道她在看谁,“好久不见。”
——当然,和特斯拉甫一照面就被红发少女扔了一堆吼姆玩偶,大有用玩偶把他淹死的趋势,那就是后话了。
“布洛妮娅在辅导我做作业,”琪亚娜挠挠头,她知道瓦尔特之后会和她解释,此时便克制着自己不把视线往姬子身上瞟,“要不,咱等一会再回去?我都被她按在学习桌前好几个小时了……”
“布洛妮娅?”一旁的星凑了上来,“她怎么也在这里?”
不等琪亚娜问“怎么也”是什么意思,列车的广播就传来了布洛妮娅平板无波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笨蛋琪亚娜,再不回来,布洛妮娅就丢掉你全部的泡面。”
布洛妮娅是个实打实的黑客,即便列车的科技与地球不相符,对她来说黑进广播再造个全息投影也不是难事。只是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对于不了解她的列车组其他人来说就是惊吓了。
星看了看布洛妮娅,又看了看面色如常的瓦尔特:“有着银狼声音的布洛妮娅?”
“不,不一样。”瓦尔特摇头,“我们先去月球的基地,见了面再说吧。”
真正面对面时,星很不礼貌地盯着布洛妮娅看了许久,但她的视线更多是好奇,倒也称不上冒犯:“你是布洛妮娅还是银狼?同一个身体的两个人?”
如果这是什么RPG游戏,那布洛妮娅头上一定会出现一个大大的很能表现她疑惑的问号:“我是布洛妮娅·扎伊切克,曾用代号‘乌拉尔银狼’,不是人格分裂,也不是什么二重身。”
星和三月七齐齐看向丹恒,后者不负众望给出答案:“异世界的同位体,有的经历相似,有的则完全不同。我们那边的是布洛妮娅·兰德,她的姓氏就是源自贝洛伯格大守护者的传承。不同世界历史的发展如同大树的枝杈,按理说几乎不存在完全相同的可能。”
布洛妮娅以沉默表示赞同。
三月七表示理解,而星似懂非懂——她一向不正经,想一出是一出,让人难以预料,她摆出这副神情,反倒让三月七和丹恒扶额叹息——只求别出什么乱子。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姬子眯眼轻笑出声,布洛妮娅的注意力本就分给她一部分,此时更是直接看了过去。
二重身、平行世界,对于涉猎了相当广范围游戏的布洛妮娅来说,理解眼前这位陌生的故人究竟是何身份并不难。但人的情感向来是哲学问题,即便她善于运用理性思维思考,在看到姬子时也难免慌神,甚至下意识回避与对方金色的眼睛对视。
而姬子作为列车的领航员、列车组的主心骨,也向来是善解人意安抚人心的那个。她几乎是顷刻间就理解了琪亚娜和布洛妮娅踌躇的原因:“我和你们的故人很相似吗?”
“……嗯,很像。”琪亚娜的声音有些滞涩,“她是我们的老师。”
“这样啊。”姬子默契地没再询问下去,她能猜到是什么让对方露出这种怀念悲伤的眼神。领航员弯起嘴角,张开双臂,“那么,要来拥抱一下吗?”
琪亚娜和布洛妮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从两个方向冲进了姬子的怀抱。即便律者的成长缓慢到近乎停滞,十几年过去,少女的身形抽条,也已经变成大人了。而那怀抱却一如既往的宽阔,带着能包容一切的温和。
“谢谢。”
她们声音闷闷,又带着几分释然。也不是没做过告别,但重逢往往更让人潸然泪下。琪亚娜眼睛亮晶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到最后也没落下,她吸吸鼻子,又露出她特有的乐天派的笑容。
“哎呀不说这个了,怪伤感的。列车组的大家远道而来,瓦尔特先生也难得回来,要不要叫上其他人一起聚一聚?可惜芽衣最近很忙,来不了。”
她这话问的是瓦尔特,毕竟后者是唯一一个两方都认识的人。瓦尔特点点头应下,下一秒一个终端就被递到他面前。
“爱因斯坦博士和特斯拉博士说,一有瓦尔特先生的消息就要立刻通知她们。”布洛妮娅难得的不敢直视自己的前辈,“爱因斯坦博士回了短信,至于特斯拉博士……”
瓦尔特低头看着终端上闪烁着的来电显示,到底还是没敢装作没看到,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免提——
“约阿希姆——你还敢回来?!”
熟悉的嗓门响彻整个基地,连带着空气都静默一瞬。
饶是瓦尔特自认经历过各类大事小事能做到波澜不惊,此时也忍不住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句怒吼绝对只能算是起手式,瓦尔特捏了捏眉心,没什么底气地开口试图打断对方:“那个,特斯拉……”
“闭嘴听我说!”
好吧,打断失败。
其他人离瓦尔特都不远,此刻齐齐后退几步;站在原地没动的布洛妮娅,则是早有先见之明地拿出了一副耳塞。
是塑料友情呢。
瓦尔特心下感慨万分,最后还是做好了被骂上几百字的准备。毕竟错全在他,他留的那条不知头尾的信息实在不能让人放心。他们相识近百年,一举一动都有着十足的默契,自然也能听出特斯拉隐藏在怒火下的担忧。所以瓦尔特还是笑着抢在特斯拉输出前开口:“我很好,是真的很好,没骗你。让你担心了,特斯拉。”
“……哼。”
特斯拉的声音还带着怒气,但确实没再说什么,知晓她语言能力的琪亚娜和布洛妮娅同时松了口气,反倒让瓦尔特哭笑不得。
“那就现在动身去地球吧。”
瓦尔特关闭终端,抬头就看到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总之没人说话。对于布洛妮娅和琪亚娜来说,瓦尔特和特斯拉的这种相处模式算是常态,曾经隔几天就能见到一次,如今再见也只是觉得“对味了”;对列车组的其他人来说,瓦尔特本身代表的就是安全感,是避风港,虽说他平时也没什么架子,但到底还是长辈。即便是列车组中与他相识最久的姬子,也不曾见过瓦尔特这般吃瘪的模样。
但有一点是不言自明的:瓦尔特、特斯拉,以及爱因斯坦和小乔这两位,他们四人一定是很亲密的家人。这种下意识的依赖和纵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的。
而小乔伊斯一边惊喜地喊着“爸爸”一边扑进瓦尔特怀里的举动无疑作证了这一事实——他身后是维持着一个步调往前走的爱因斯坦,有着蓝色卷毛的少女看上去慢悠悠的,举手投足带着些慵懒,她举起手中的平板,踮脚在瓦尔特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欢迎回来,约阿希姆,看样子你过得不错。”
“好久不见,爱茵。乔伊斯也长大了……是啊,经历了许多场冒险,回头给你们讲。”
瓦尔特摸了摸小乔伊斯的头,又轻拍少年的后背,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快有他胸口高。小孩成长本就一天一个模样,几年过去,少年的身形逐渐挺拔,面庞也有了些棱角,他本就是乔伊斯的克隆人,最终只会是乔伊斯的模样。
但也只有模样相同,乔弗利·乔伊斯·杨和瓦尔特·乔伊斯,本就是拥有完全不同人生的两个人。
“对了,”瓦尔特动作一滞,“特斯拉呢?”
爱因斯坦挑眉:“你确定要现在见她吗?”
小乔伊斯闻言抬头:“妈妈很生气,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
……是不想在乔伊斯面前骂脏话吧。
这边家人重聚氛围正好,那边星鬼鬼祟祟试图从瓦尔特身侧绕过去一睹杨叔儿子的真容,而小乔伊斯也在这时从瓦尔特身侧探出头,看到列车组的其他人,亲切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乔弗利·乔伊斯·杨,叫我乔弗利或是乔伊斯都可以。”
星眼睛一亮:“可以叫你JOJO吗?”
小乔伊斯:“啊?”
三月七深吸一口气,一巴掌呼在星的后脑:“你给自己起名‘银河球棒侠’就算了,不要随随便便给别人起外号啊!”
尤其是乔弗利这么乖的小孩!
“没关系,”小乔伊斯看上去一点没生气,“我知道这个梗,只不过没想到能用在我自己身上。”
星顶着后脑的伤(三月七:我根本就没用力!)抬头,别说气馁了,完全是被小乔伊斯包容的态度纵到得寸进尺:“JOJO,你可以说一句‘呀卡马洗’吗?”
小乔伊斯:“呀、呀卡马洗…?”
星遇到大事正经得很,平日里却完全不着调,不正经时更是会不正经到惊天地泣鬼神。三月七做不到像丹恒那样直接当做没看到,因此当精神受到摧残时,身体给出的反应是半分钟叹三次气。
听着小乔伊斯毫无怨言地根据星的要求模仿空○承太郎,三月七捂住胸口痛彻心扉:好好一孩子,怎么偏偏摊上这么个“祸害”呢?
瓦尔特倒是很放心让星和小乔伊斯交朋友的样子,拍拍男孩的肩让他俩自己玩去了。可这俩人看着是同龄人,真论年龄小乔伊斯比星大了十几岁,又论相处方式,完全是星步步紧逼,而小乔伊斯以温和且不容抗拒的方式固守阵地,甚至在慢慢的掌握主动权……?
一旁看得最清楚的丹恒不由得感慨:乔弗利,一款披着羊皮的狼。
少年人心中的冒险多为青春热血,瓦尔特也乐意给他们讲这些故事;而更多的会让他们陷入不必要思虑的内容,瓦尔特倾向于一句话带过,或是等他们心性更成熟些时再讲述。琪亚娜、布洛妮娅和姬子去找德丽莎,三人组和小乔伊斯在原处停留,瓦尔特就和爱因斯坦一起往回走,他在路上谈起贝洛伯格的可可利亚,又提到星期日的太一之梦。
“乌托邦?”爱因斯坦在平板上来回滑动点击着,似乎是在收拢归纳一些实验数据,她听到这词后略微侧头,似是忆起过去,“你以前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关于‘理想国’。”
“童年时确实是会有许多想法。”瓦尔特笑叹道。
她们其实没有细分职责,如果说特斯拉代表“姐姐”,那爱因斯坦则是“老师”和“领路人”的身份。普朗克相较而言差了两个辈,瓦尔特对她更多是尊敬。所以下意识的,他会向特斯拉倾诉感性,与爱因斯坦探讨理性。
“我的观点到现在也不会变化,”爱因斯坦说,“‘乌托邦’是理性之人最感性那一刻的构思,是现实基础上最美好的幻想。”
“但也只是幻想。”
他们很难就那些理想去指责什么,乌托邦至今不存在,那些穷极一切的付出、期望、念想,事到如今也只是人们脑海中的一段记忆,或是化为历史书上的文字。感慨执行者的伟大,与反对乌托邦,二者并不冲突。
“……致伊卡洛斯。”瓦尔特喃喃道。
“布洛妮娅先前发消息说你们打算聚会,”爱因斯坦换了个话题,“还是用原先逆熵的宴会厅吗?那里容纳二十来个人绰绰有余。”
“嗯,把大家都叫上吧。”
“琪亚娜和布洛妮娅应该会把德丽莎、希儿、符华、幽兰黛尔和齐格飞他们都叫上——芽衣有事不在——你要和时雨绮罗、修格斯一族讨论一下天上之人吗?”
瓦尔特思忖着:“时雨绮罗愿意来的话就叫上她,但此行没发现天上之人的线索,最接近的也只是名为‘星神’的哲学概念的顶端存在。就我所了解的,很难说祂们哪个更危险。”
“但已知最古老且仍存在的「存护」克里珀依旧在以纪年为单位铸造壁垒,所以应该不用担心那边向这边出手。”
他们默契地略过了克里珀筑墙的原因。
“参加宴会的人还有一个,”爱因斯坦一推瓦尔特的后背让人快走几步,语调突然一改平静,露出了她特有的调笑,“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去把特斯拉哄好。”
然后在特斯拉房间门口悠闲一站,目睹了瓦尔特被吼姆玩偶淹没的全过程,并拍照留念。
丹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昨天小乔带我们参观了E.T.Studio,热情推荐了《魔剑神机:阿拉哈托》,游戏算上DLC一看就需要几十个小时,但星一贯喜欢一口气打完。三月怕她猝死,劝又劝不动,留在那里陪她了。我和小乔先行离开后,他给我讲了很多这颗星球的历史。”
丹恒没再说下去,但也不难猜,若深度挖掘历史的真相,就一定离不开“崩坏”和“律者”,而小乔伊斯本身就和第一律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瓦尔特虽和列车组提起过崩坏,但从未说自己是律者,尽管对抗崩坏的使命几乎占据了他的一生,但他还是更喜欢作为原动画师的社畜的八年。被问起过去时,他只会提到这八年,更早的身份,瓦尔特也是真的不太在乎,现在正是和平年代呢,不需要“逆熵盟主”“第一律者”来统领大局,虽说遇到危机他还是会冲在最前面,但那已经是和他本性密不可分的本能了。
守护世界对他来说已不是重担,他完全是出于自身的善良和正义在行动。如此看来,约阿希姆其实从未变过,他早就是自己的英雄了。
因此面对丹恒的欲言又止,瓦尔特反而不觉得尴尬:“他和你说了?别紧张,我本来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只是对我来说,它确实不是什么必须说的事,而且也很难讲述。”
【就像你说的一样,不是不愿,而是不能。那段漫长的故事……我也难以用三言两语向他人转述。】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瓦尔特眨眨眼,思维凝滞一瞬,似乎整个世界都随之静止了。
“哈,”旁听了许久的特斯拉撇撇嘴,“真该让你们听听约阿希姆那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也好让你们帮我看着点,省得他总想着拿自己的命往里赌!”
思绪被打乱,瓦尔特将疑惑抛在脑后,失笑着为自己找补:“别这么说,我还是很惜命的。”
是啊,只不过总有其他事物比你的命重要。特斯拉又冷哼一声,快走几步走到最前面,不理他了。
被落在后面的瓦尔特和丹恒对视一眼,后者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换了星和小三月,一定会补刀说自己跟着星期日和知更鸟去见梦主这件事。幸好是寡言内敛的丹恒。这种事就没必要让逆熵的大家知道了,只是徒增担心而已。
瓦尔特思索着,几步跟上特斯拉,开始和人探讨起宴会的布置,让对方不知不觉分散注意力。
他们一直筹备到下午五点多,期间瓦尔特分别与齐格飞、希儿和德丽莎碰了面。齐格飞少有地和他谈起各自的孩子,但实际上,无论是幽兰黛尔还是小乔伊斯,亦或是如今的琪亚娜,都相对独立,很让人放心,虽然对作为家长的他们来说,担心孩子是一种本能。
希儿倒是主动询问起贝洛伯格,那里有布洛妮娅和可可利亚,是否也有个希儿存在。瓦尔特给了肯定的答复,又补充说明了那边希儿的性格以及她与布洛妮娅的相处模式。希儿显然对贝洛伯格的自己的性格有些惊讶,但她大概是所有知道异世界同位体的人里最平静地一个,想来说因为“希儿”的存在,让她对此接受良好。
瓦尔特向德丽莎提起了罗刹——这个听起来没毛病,但对德丽莎来说其实是透明的名字。又说起在仙舟「罗浮」发现的种种端倪,男人行商的身份、携带的巨大棺椁。然而直到「幻胧」事毕,他们返回列车,瓦尔特也没能得到更多消息。仅凭大豪发给星的短信,只能证明罗刹确实有问题,可其他的便不得而知了。
德丽莎问:“他会有可能与虚空万藏合谋吗?”
德丽莎还欲说些什么,瓦尔特却突然被人从背后猛地扑了一个踉跄,险些碰翻身旁的桌子。他还没来得及拽开圈在自己肋侧的手,就听见身后星的哀嚎:
“杨叔,阿拉哈托到底是谁啊!!!”
瓦尔特转过身,发现三月七脸色有些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反观星整个人神采奕奕,简直是兴奋过了头。真不知道她俩谁才是熬了个通宵的那个。
“她问的是游戏里BOSS关排行榜的第一名。”三月七替星回答,“星无伤通关进了排行榜之前,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游戏彩蛋!”
倒不怪三月七这么觉得,毕竟这些年过去,游戏榜单上的ID个数也只有几十人。以《阿拉哈托》的发行量来说,这完全是极其不合理的数字,而这恰恰说明了BOSS关难度之高,可惜包括制作人布洛妮娅在内的所有测试者都不能算是普通人,因此那些难度在常人看来就是“开发组是受过什么心理创伤吗”。但更让瓦尔特在意的是——
“你已经打通关了?”
“嗨,她以前不也这样嘛,”三月七不大在乎,“比如说好些天才能完成的事情几个小时就做完了之类的。”
“杨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星泪眼婆娑地捧起瓦尔特的双手,看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家人遇到了好心善良的施主,“阿拉哈托这个账号背后到底是谁?”
“那个账号是大家公用的。”瓦尔特说,“以前是我和布洛妮娅在用,爱茵和特斯拉偶尔会玩,不过她们不太注重排行榜,所以那上面的记录大多是布洛妮娅打的,少数是我。”
星难以置信:“可那个账号昨晚还在更新记录,十多年前发售的游戏,布洛妮娅现在依旧在玩?”
“她会玩倒不让人意外,年代不是游戏最大的限制,所以才会有‘怀旧风’这一说。但昨晚的应该不是布洛妮娅,具体是谁……”
“是我。”
小乔伊斯凑上来,依旧是温和的态度:“昨晚的记录是我打的。榜单上的“银河球棒侠”我也看到了,你很厉害。”
他说的很认真,是真的觉得星作为一个刚入坑的新手很厉害。但对于凡是排行榜就一定要拿第一的星来说,这句话是个巨大的打击。
“可恶——不行!银河球棒侠怎么能屈居第二!接受我的挑战吧阿拉哈托!”
“欸?什么、等等——”
啊……阿拉哈托最终还是到了乔伊斯手里。
宴会临开始时,大家纷纷入座。他们没什么客套话要说,但还是要有个开场白的。瓦尔特自认是那个代表,于是他站起身,刚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瞟到一抹紫色的身影。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卡了个壳。瓦尔特扭头看向那抹紫色,还能听到其他人诧异的声音,其中琪亚娜的最为明显:“欸,那是芽衣,她也来了?”
是雷电芽衣。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看到她?
在见到雷电芽衣的瞬间,这个念头突兀地划过瓦尔特的脑海。
这算是漏洞吗?他的潜意识仍在发出警告,试图自救。瓦尔特一错不错地盯着芽衣,这张脸让他想起黄泉——当然,他知道黄泉的本名也是雷电芽衣,这是他通过那场对话得出的、二人心照不宣的事实。可若是细想,匹诺康尼一役,黄泉结局如何,去往何处,瓦尔特却全然不知了。然而这又是断不可能的,他们曾就相似故乡的不同发展谈论许多,哪怕自灭者仅是走在「虚无」本身就在逐渐消亡,他也绝不可能不对黄泉留下丁点印象。说到底,他是在看到雷电芽衣的瞬间,才想起黄泉这个人的。
最后一块拼图归位的刹那,瓦尔特只感到巨大的荒谬与抽离,连带着眼前的光影都重影了。「秩序」与「虚无」到底是不相容的存在,因此「秩序」的美梦中没有黄泉,就连身为黄泉异世界同位体的雷电芽衣都险些消弭,若非瓦尔特潜意识里坚定着琪亚娜、雷电芽衣和布洛妮娅的羁绊之深,只怕这美梦中也不会有芽衣的身影。
瓦尔特咽了咽唾沫,只觉得口腔发干发涩。黄泉走在孤注一掷的命途上,前路未知,亦无退路。这美梦到底不算美梦,也不过是「秩序」的一番妄想罢了。如若真有这般美梦存在,那黄泉也应能摆脱她「自灭者」的宿命。然而无论如何,她的一切都在不可避免的走向「虚无」的终局。
“你不喜欢这个美梦?”小乔伊斯突然说。他不知何时出现在瓦尔特面前,仰头看着自己的爸爸,可不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和他正常的表现大相径庭。他的眼神称得上漠然,宛如神明向众生投下视线,怜悯慈爱,细看却尽是空虚与荒芜。
近百年的人生里,瓦尔特少有这样愤怒的时刻。他紧盯着小乔伊斯蓝色的眼睛,像是要透过这假象去刺穿那幕后操纵者的金眸。平心而论,瓦尔特当然希望那些事情不曾发生,然而无论如何,正是过去发生的一切造就了今日的他,而他那点私心放在当下属实是荒谬到可笑……星期日,他偏偏是借由乔弗利·乔伊斯·杨的身体和他对话。
青年很直接地抓住了瓦尔特的情感弱点,他甚至洞悉了瓦尔特对小乔伊斯的关怀有部分源自对乔伊斯感情的移情。星期日将新的美梦摆在瓦尔特面前,他没做其他解释,但瓦尔特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选择题。一如在星期日精神世界中对方给出的三道选择题,这仅仅是青年主观意义上的判断,无论瓦尔特选哪个,星期日都早已有自己的结论。正如这美梦,他其实根本没给瓦尔特选择的空间。
“你这番话于我而言堪称亵渎,”瓦尔特一字一顿地说,“从我脑子里出去。”
也就是瓦尔特向来温和,即便已经怒到死咬后槽牙甚至咬肌颤抖,他也没说出什么过于激烈的话。若是换作那位他目前还没能见到的真正的「巡海游侠」,此刻大概已经不带重复地骂着会被联觉信标翻译替换的话了吧。这种时候,瓦尔特的教养反倒叫他难以通过言语输出的方式来舒缓情绪了。
“约阿希姆,小乔惹你生气了?”特斯拉离他们不远,自然也是最先注意到瓦尔特异常的那个,她依旧按照瓦尔特记忆中的红发少女的特征行事,此时表现得也别无二致,“不可能,小乔最乖最听话了。倒是你经常一个人去扛危险,要么就是做些与年龄不符的事。”
瓦尔特没回话,刚刚的驳斥就已经是极限了。即便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他也很难对这些对他来说是家人的存在说出什么重话。
他选择将注意力转向精神层面,一定不止他一人意识到匹诺康尼已然陷入一场大型梦境。星期日顾此失彼,他或许有挣脱的可能。
“喂,你怎么了约阿希姆?!”特斯拉的声音染上慌张,“你说话呀!”
陆陆续续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的状况,于是天命和列车组的大家都围了上来。瓦尔特听到许多声音,其中特斯拉和爱因斯坦的最为明显。
特斯拉许是想到了其他的什么,声音带了些哭腔。这语气不论何时都会让他感到愧疚,他总让特斯拉和爱因斯坦担心,不过后者情绪相对内敛,少有暴露的时候。……不,也是有的。短暂的分神中,瓦尔特想起在海渊之眼与「蛇」的初见,以及爱茵那句失控的“杨”。
瓦尔特耳畔响起微弱的歌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那是知更鸟的声音。他抬眼看向小乔伊斯,对方神色如常,显然没能听到自己的妹妹在唱歌。
而混乱嘈杂的背景也没能影响小乔伊斯分毫:“他们很关心你,这样的生活不好吗?这是独属于你的乌托邦——”
“不,这是你的乌托邦。”
瓦尔特忽略周围绕着他七嘴八舌地询问“怎么了”的梦中人,他自语般开口。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熟悉的场景便如潮水般褪去,四周渐渐陷入黑暗,正常意义上,这是陷入沉睡的征兆,但瓦尔特清楚,这代表他即将醒来。而此番挣脱,他大抵也不会再回到星期日构筑的精神空间,如何与列车组其他人会合,又如何破局,就是他醒来后需要思考的了。
在黑暗吞噬视野的全部,即将醒来的前一秒,瓦尔特略作停顿,再次给出自己的答复:
“而我否定你的乌托邦。”
—END—
其实最开始想写的太一之梦是逆熵全员存活if线,约阿希姆始终是约阿希姆,他从未成为瓦尔特,也不是第一律者,拥有短暂但幸福的人生。但2.3剧情出来后我又觉得,那段过去对于他来说充满遗憾,却也不全是痛苦,正是这遗憾的过去造就了如今的他,再怎么痛苦,他也不会否定这个过去,否定的话,就是在否定那些牺牲。他坦然接受了包括乔伊斯在内的许多人的死亡。瓦尔特是在向前走的,也只会向前走,过去会让他回头,却绝不会绊住他前进的脚步。
文中对小乔的称呼分别有“小乔伊斯”“乔弗利”“小乔”,是较为隐晦的展示不同人对他的叫法,小乔伊斯是瓦尔特对他的称呼。他当然区分的开乔伊斯和小乔,但也难免从小乔身上找乔伊斯的影子。瓦尔特拒绝过去的美梦的原因还有一点是:若选择过去,那现在的人们又会有何种结局,包括小乔在内,他是否无声宣判了他们的死亡?
文里没写到瓦尔特和符华、幽兰黛尔、时雨绮罗的对话,不是他们没见面,也不是我忘了,主要是我不知道要写什么,所以就直接略过了。
应该没别的要补充的了,有的话我随时再加。写到现在全凭别的一口气,走了。
*冬天就该写点毛茸茸的东西。
*架空。ooc。
【没绝育的成年公猫在发情期也不发情是不是意味着它是同性恋】
【如何说服猫咪它的物种及身份限制它只能是我的猫而不能是我爸爸】
【流浪猫,人猫格分裂,治愈率】
【降低宠物占有欲的方式】
【猫会玩五子棋正常吗,赢不了猫我正常吗】
【如何阻止猫耍剑】
【猫煮的咖啡会不会喝死人】
……
“症状就是这些。总之,我认为我的猫需要治疗。”
开拓者说出了最终的总结。
高端心理研究院里,面前的心理医生用和蔼的眼神注视着开拓者,自从开拓者刚才通过浏览记录顺序,将自家猫那...
开拓者放下手机,在被宠物医院与精神科拒之门外后,唯独愿意接受开拓者咨询的专家正专业地听着。
她望着心理医生:“我说清楚了吗?”
医生亲切地点头,开拓者在心底轻轻舒一口气。
开拓者很担心猫的精神状态,她一直怀疑那些古怪的举动是不是动物抑郁症的某些体现,而在最近已经到了必须干涉的地步。
好在终于有医生能完整听完猫们的病情。
医生并按动笔开始记录:“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喝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
“去年五月份。最先是丹恒,我的第一只猫。我起初以为它不发情是因为已经绝育了,因为丹恒是只看重隐私的猫所以我没有机会确认,后来在给他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摸到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整个发情期丹恒都没有那方面欲望,我家后来也有母猫,而且还是两只,所以我担心丹恒是不是……”
“不,我的意思是,小姐,”
心理医生轻柔地打断开拓者,询问:
*
开拓者的猫需要心理咨询,她没开玩笑。
但显而易见,这次又失败了。
在奔波整日后回到家,开拓者勉强洗漱给猫做好饭后,就倒在被褥里。
不出意料,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就从身边响起。
被褥被压出几团凹陷。
小三月在开拓者的胸前踩踩吸引开拓者的注意力,瓦尔特则不可置否地用头拱开拓者起来,头顶的丹恒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开拓者坐起身,轻轻叹气:
“我去吃饭…我去就是了。”
开拓者本蹲着在冷藏室找速食时,姬子毛茸茸的红褐色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她的脚踝,像是有点焦虑的模样。开拓者最受不了这个,结果又变成老老实实吃一顿膳食均衡的自制晚餐。
躺在床上浏览网页,不知不必觉到了夜里。
开拓者的猫又开始了。
但开拓者家的猫有极其规律的生物钟,就像现在,每晚十点瓦尔特准点来拍打开拓者的手机,三月会窝在她怀里虚张声势地打着呼噜。负责打开她卧室门的是景元,天知道它是怎么开密码锁的。
开拓者在床上躺尸,瓦尔特叼着手机挂件跃下被褥。
开拓者很久之前觉得自己被猫拿捏了,她有证据,但是争不过猫也太丢脸了,开拓者没跟人讲过她家猫会管她吃饭睡觉。她曾经起义过,但失败了,还被猫教育了。
猫教育的方式是哭,执行者是三月。
三月揣手手蹲在被褥上耷拉着飞机耳,拱拱她握着手机的手,用颤颤哑哑的声音朝着坚决要熬夜的她叫唤一声,开拓者就立马缴械投降。
屡试不爽。
久而久之,开拓者也察觉到不对劲。
她合理猜测猫是故意的,不然平时三月一撒娇就叼着它的后颈拎走、让三月不给开拓者添麻烦的姬子,怎么每次都对那时的三月视若无睹呢。
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开拓者还不至于会为猫的心理健康担忧。
最近,开拓者发觉了一件事。
深夜,开拓者一直没能入眠。
她闭着眼,呼吸浅浅而平稳。她猜现在大概是凌晨两点,或者更早。
卧室门处传来细微的动静。
开拓者想,来了。
床脚传来两声轻轻的“噗”,是某种生物从地板上跃随后落在被褥的声音。姬子跟三月轻轻地从开拓者怀里钻出来,开拓者就好像睡着没察觉,几只生物悄无声息地开始夜间活动。
虽然很微弱,但是脸颊旁传来热度。
她被围绕起来。
有什么凑过来,在她的鼻尖。嗅嗅,轻轻蹭蹭。
开拓者知道,是她的猫。
猫猫们发出响声,似乎是揣着手在她枕边团起来。柔软的猫悄悄黏着饲主怎么想都是温馨的,但开拓者克制自己想睁眼的欲望,饶是她也有种额头要冒冷汗的冲动。
开拓者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被观察。
呼吸、体温。
还有脉搏。
猫靠着她的脖子,犹如自热围巾。
她的脉搏每搏动一次,猫便呼噜一小声。
猫却不睡觉。
只要此刻她睁开眼,就会看到环绕自己一圈的猫,在夜色里那幽幽、亮亮的猫猫的眼睛。就像上次夜里醒来睁开眼时,看到的那几乎算得上惊悚的一幕。
开拓者闭着眼,生无可恋。
她的猫需要心理治疗。
不是玩笑。
心理治疗刻不容缓。
开拓者的猫最近病情加重,好像每天都会担心她会死于非命。
仔细回想起来,她家猫除了过于聪明通人性外,其实心理健康是个问题早已经有露端倪。
开拓者怀疑,这是不是跟她收养的猫猫都曾经是流浪猫有关。在遇到她前,难道它们被谁伤害了吗?
爱猫论坛里说,有ptsd的猫通常会特别敏感。
开拓者家的猫就对声音极其敏锐。
打个比方,在开拓者还没收养景元跟彦卿、刚因工作搬到罗浮这座城市时,她遇到了一件事情。那时候她没有认识的人,从收拾行李到购置生活必需品,她都是自己一手操办。
她的效率很高,两日便收拾妥当,但也累得够呛。
猫有些焦虑地在她脚边打转,开拓者无奈地阻止它们黏人,将三月叼着跑的抹布追回。开拓者当时以为猫是寂寞了才在吸引她注意力,但等搬家总算告一段落,她的猫仍然在焦虑,甚至更焦虑。
似乎在担心什么。
开拓者也可能是真累了,或许也只是走了神,她在倒开水时水溢出来烫的她直接扔了杯子。
“砰”的一声,开拓者没被吓到,猫倒是被结结实实吓到炸毛。
姬子是索马里猫,深红褐色的短毛却几乎竖起来,而作为猫界情绪稳定标杆的阿什拉猫,瓦尔特第一次在开拓者面前露出如此不安的模样。
两只猫一前一后堵住开拓者,开拓者伸向玻璃碎片的手尴尬地僵住。
而还没等开拓者安抚,厨房外传来异响。
开拓者诧异地看过去,才看到闻声而来没刹住闸,滑行着“哐当”撞在门上的三月。
开拓者刚想说什么,从客厅猛蹿过来的那只黑猫即将步三月后尘,反向扒地板仍刹不住闸即将撞到三月身上刹那,丹恒一个横跳后空翻重重地停落在地板上,倏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前方。
老天爷啊,开拓者都看呆了。
直到感受到手指被姬子轻轻舔,传来些许刺痛,开拓者才回过神。
手只是被烫了一下,不是很严重。
但也是有点疼的。
姬子避开伤口舔着她的手指,微微发痒,压下她那种刺痛感。
开拓者想笑笑,但她不擅长笑。
灰发金眸的少女蹲在地板上,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猫。人类总会将主观情绪强加在动物身上,她努力避免对猫们这样想。但那时,她难以控制地,将姬子对手指的舔舐,当做一种久违的安慰。
开拓者看看满地的水。
水已经变凉了,跟还没通暖气的出租屋一样冷。
她抱起姬子,捞起三月跟丹恒。
暖呼呼的、软软的,温顺的生物窝在怀里传递着热度,在那个空荡寂静的出租房内,猫好像就是她的一切。
半晌。
无可奈何地:
“你要知道你只是一只小猫咪,你不是拖布也不是爸爸。虽然毛很长但是也请不要试图擦干地板。”
欲将大尾巴沾水拖地的瓦尔特这才停了下来。
后来开拓者发烧了,她的猫寸步不离。
此后便更黏人。
再之后开拓者收养了彦卿与景元,两只流浪猫。
开拓者的同事吐槽开拓者自带猫薄荷属性,就算她呆在那里不动,也会有路过的流浪猫主动蹭过少女的脚踝。而就算再凶的猫无法逃脱在开拓者揉挠下巴露出肚皮的结局。
“那只脾气超恐怖的猫也会吗。露肚皮,打呼噜?那只……刃?”
开拓者摇摇头表示刃决不会露出腹部,它讨厌别人碰它,勉强接受她碰碰它的下巴,但也决不会发出咕噜的声音。
“那只猫的病好了吗?”
开拓者舒缓地笑笑,点头。
在开拓者收养的众多猫里,开拓者最担忧其心理健康的,是刃。而在担心精神心理问题前,开拓者曾经为它是否能熬过那个晚秋而彻夜不眠。
捡到刃时,它在垃圾桶边奄奄一息。
卡芙卡扒拉着开拓者的阳台,如果不是这个动静,在那场大雨里开拓者恐怕没法留意到阳台下电线杆角落的垃圾桶边,几乎与黑色垃圾袋融为一体的那虚弱的纯黑的缅因猫。
雨水在垃圾袋形成水洼,它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卡芙卡它们偶尔会在公寓外的围墙上路过,开拓者在那里摆了喂食的碗,偶尔能撸撸这几只行踪神秘的猫猫。
而对于刃,开拓者甚至一度觉得刃非常讨厌她,在卡芙卡与银狼任由她抚摸时,唯有刃会在远处戒备地盯着她,无论如何呼唤,它最后都会悄无声息地扭头,孤身走进黑暗的小巷子里。
开拓者第一次碰到到刃时,是它快死的时候。
它缩在水洼里一动不动,不去避雨,也不发出声响。
像是在等死。
而开拓者将它抱起来时,它几乎已经没有意识。最后的挣扎只是在开拓者将它放进猫包前,在她手腕上留下不轻不重的咬痕。
宠物医院的医生曾说,它可能活不下那个夜晚。
医生甚至震惊于这只伤痕累累的猫居然能熬到现在,刃的体温远低于正常缅因的体温,染上猫瘟皮肤上多处炎症,甚至x光片都能看到多处纤细的骨折线。
但好在,刃撑过了那个晚上。
在开拓者家里,现在有三处猫窝。
一堆猫窝上摆着托马斯小列车,一堆猫窝里摆着剑形磨牙棒跟棋盘,剩下的便是卡芙卡这一窝。
卡芙卡跟银狼不挑猫窝,在开拓者意图收养它们时,它们也并不抗拒。它们跟其他猫相处也是不温不火,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倒不会起冲突的程度。
但刃就不一样了。
刚把刃从医院接回家那天,开拓者都不知道它那样的身体状况,是怎么能跳出隔离门直冲向丹恒,哐哐就对着人家的脑袋来了四巴掌。
打得丹恒都傻眼了。
能把开拓者家里那只稳重好脾气的猫打懵,开拓者当时也懵了。
一瞬间家里乱成一锅粥。
两个阵营的猫二话不说打成一团,彦卿叼着磨牙棒兴奋地在旁边蹦跳——天知道作为金渐层的彦卿,怎么跟只金毛犬般有这些怪习惯。
猫猫毛发下雪一样四处乱飞,打得不凶,像是某种奇怪的问候方式。开拓者急忙去阻止,眼看着卧室那边打着哈欠走来的挪威森林猫。
景元眨眨眼,慢悠悠踱步过来。
“景元,快、拽住小三月……!”
拦了这个那边的又从她的臂弯里跳出去,开拓者焦头烂额地拦着猫撕斗,好不容易看着平时充当和事佬的大白猫来了,开拓者立刻叫住它,然而下一秒,只见景元悠闲地坐在地板上。
下一秒猫打碟,屋内传来猫猫打架的激烈声与同样激烈的电子声:
“干的不错!”
“再来一次!”
“好猫!”
你是看热闹来的吗?!
猫被关禁闭了。
指肇事猫刃,以及看热闹的景元。
“你不是最会劝架了吗。”
开拓者对着勾着猫猫唇、露出些许无辜意味的挪威森林猫低声道。
景元:“咪。”
开拓者很头疼。
“彦卿胡闹的时候,你明明做的很好。”
“咪——”
“不要试图用「咪」蒙混过关,你平时都是「喵」——这样叫的。”
猫眨眨鎏金的眼睛,打哈欠了。
开拓者面无表情地合上了笼子。
她没再管景元,反正不会儿它就能自己开笼门,关禁闭对它没作用。真可恶,它怎么会开电子锁的……算了,它都会下五子棋,会开个电子锁也不奇怪。
在开拓者家,景元是只特殊的猫。
它跟每只猫关系都不错,也是除了卡芙卡与银狼外,唯一能够与刃近身的猫。虽然每次景元靠近时刃都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但刃并不会跟景元打架也不会炸毛哈气。
“它接受你,比接受我都要快。”
为尽快让刃融入群体,在隔离期结束后,开拓者会把景元放进隔离栏内。
景元这猫情绪稳定,不管刃怎么高冷都还是会去靠近缅因。开拓者觉得,这种决定对于刃接触新猫有帮助。毕竟刃现在,起码不会在景元凑近时躲开了。
甚至开拓者都没做到这点。
开拓者心情微妙地摸摸景元的头顶,心底轻轻叹息。
她微微用力就抓住一把猫毛,开拓者无可奈何地抱着猫到台子上,大猫熟练地展开四肢倒下,任由开拓者顺着它的毛梳出蒲公英般的毛。
每当这时,刃总会在旁边一直静静盯着她看,就像从前开拓者跟卡芙卡银狼互动时,它只会远远地望着那样。
开拓者不清楚那算敌意还是戒备,她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躺着的景元看看他们,坐了起来。他慢慢走进开拓者,用额头顶顶她的手,随后舔舔开拓者手腕上那一道很浅的伤痕,似乎在示意什么。
如今,那些伤痕已经形成纤细的白疤。
温热有点倒刺的舌头舔地她有些痒。
开拓者抱起猫:“怎么了?”
景元停顿片刻,出乎开拓者预料地像是撒娇那样放软身体窝在她怀里,微微翻滚身体露出腹部,让开拓者像是抱孩子那样抱着它。
景元回看着远处地板上的缅因。
开拓者有些惊讶,毕竟景元几乎从不会做出这种举动,她抚摸着大白猫蓬松而柔软的毛,小声问:
“景元?”
细微的声音传来。
“啪、啪、啪。
开拓者望过去。
只见那只缠着绷带,戴着向日葵围脖套的黑色缅因凶凶地盯着他们。
大尾巴在地板上“啪啪啪”地甩着。
开拓者一愣,她知道猫的这个动作意味着不耐烦,她想了下,只好放轻脚步,抱着景元匆匆离开隔离区。
在关上笼栏门时开拓者看了眼刃,它已经站起来,似乎朝着她那边走了几步,但只是站在黑暗里垂着尾巴,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的方向。
如今回想起来,开拓者曾一度觉得刃并不希望被领养。
刃的健康状态恢复正常后,开拓者将它放进家里临时搭建隔离区。
如果无法跟丹恒打架,它其实也很少愿意在公寓里待着,开拓者想它大概很反感被束缚的生活。于是她有意保留刃对野外的适应能力,她想比起留在她身边,刃更愿意留在户外。
因此,在开拓者上班打开公寓门时,她不会阻止刃出门。
就算忧心忡忡,也克制了自己。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许久,开拓者告诉自己,她应该做好刃终究某日不会再回来的心理准备,偶尔它会迟一点回家,开拓者告诉自己这是必然的,却还是忍不住坐在玄关等它会儿,再等一会儿。
而直到某次路遇意外。
遇到意外的并不是刃,而是开拓者。
尾随的脚步声越发急促,寂静的街道里只剩下凄冷的月色。
她攥着包,在包的掩饰下掏到手机。
“…啧。”
背后的脚步明显加快。
“着火了——!”
开拓者没有犹豫,立即开始狂奔,背后的咒骂声只是清晰了一瞬间,便紧跟在汹涌的风中。
“着火了——!!”
她大吼。
“着——”
临近街道拐角,在开拓者的围巾被拽住,开拓者猛地扭身翻滚,她脱下围巾拽起垃圾桶边废旧的棒球棒正要站起,男人的身影便笼罩上来。
猫就是在这个时候扑上去的。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猫,像是黑色的闪电。
缅因庞大的身躯在黑夜里却犹如鬼魅般灵活,明明是温顺的品种,它却凶猛地似乎能将男人的腿撕烂。
它被男人凄叫挣扎着踹倒,猫却在下一秒再次反扑过去。男人怒极,揪着猫的毛高高举起要朝地面摔去,就在这刹那,开拓者的棒球棍狠狠地击中了那人的肩膀。
“呃啊!”
“谁在那——?”
狗吠声与邻居的吼声传来。
“着火了?哪里着火了!——”
陆陆续续的影子出现,开拓者毫不犹豫地举起棒球棍。
那个被吃痛被打瘫到地上的男人踉跄着躲避,他眼看远处的居民区陆续出现人影,凶狠地瞪视着金眸少女,骂着爬着朝着反方向逃窜。
少女死死抱住猫,猫奋力挣扎。
“嗖——”
挣扎出猫凶狠疾速地朝着男人继续狂追。
“刃……!”
却因一声带着微颤的呼喊,一瘸一拐狂奔的动作戛然而止。
x片显示,肋骨轻微骨裂。
好在没伤及内脏。
宠物医院的医生在听说刃是怎么伤成这样时,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处理好伤势后,因为伤势不需要留院所以开拓者将它带回家照顾。
猫趴在窝里,开拓者抱着膝盖看猫。
家里的猫围在猫窝边,连最初对刃充满敌意的三月都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隔离区。
猫很安静地蹲在开拓者旁边,开拓者将它们哄去睡觉,最初不走,后来在开拓者轻轻叹气时,景元叼着彦卿、姬子叼着三月,丹恒跟在瓦尔特身后,悄悄地留给开拓者与刃空间。
刃在睡觉,生人勿近的样子。医生说虽然它好像习惯了,但会疼就是会疼。
开拓者对它伸出手。
刃抬起眼,弹了弹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开拓者一顿,还是将掌心轻轻放在他的头顶。刚触碰到那不算柔软的毛,它扭扭头用下巴压着她的手,张开嘴就咬她。
却很轻。
很轻很轻。
它磨磨牙,便松了口。
开拓者眼眶有些热,它冰凉的鼻尖碰到她的手腕。那里有两道抓痕和咬痕,刃盯着伤疤看。
缅因有些焦躁地甩甩尾巴。
开拓者吸吸鼻子,缅因低了低头。
它合上眼,似乎做出很大心理准备的那样,——
一股脑地,用额头撞了撞她的手腕。
“要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开拓者苦笑着,自收养它以来,第一次抱起了名叫刃的、受尽苦难的流浪缅因猫。
开拓者上下班有人接送了。
…有猫接送。
它显得很熟练,似乎早就这么干了。开拓者同事惊奇地看着体型老大的缅因跟在开拓者身后,在开拓者到勘探司单位后才慢悠悠转身离开。
“……是猫吧?”
“是猫呢。”
“太酷了吧。”
“缅因在送主人上班诶。”
楼上玻璃窗外的前辈上司们罩着头鬼鬼祟祟。
“喂等等,又不是男朋友送上下班你们这群家伙在干嘛啊!”
自此,勘探司里每人都知道了,开拓者是有猫接送的。
还是非常酷非常帅的黑缅因。
曾有好心的同事担忧刃会不会被拐走,直到某日云骑军官的荣誉锦旗寄到了勘探司,原因是开拓者的猫协助抓捕恶性猥亵女性的嫌疑犯。
在周围同事微妙瞪大眼的注视下,开拓者默默收好锦旗。
回到家,开拓者把它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猫猫立大功!人民云骑向阿刃小朋友致以敬意】
金字红底,浮夸张扬。
猫对某些字眼似乎极其反感,刃坐在锦旗下,尾巴又开始吧嗒吧嗒地甩。三月好奇地立起身挠锦旗下的流苏,景元竖起尾巴绕着刃像在看笑话。
黑缅因将视线转向开拓者。
开拓者冷漠无情,一副说什么都不会摘下来的模样。
“你该反省一下。”
刃的尾巴甩得更厉害了。
开拓者说:“你答应我只是陪我上下班,不会乱跑。”
尾巴停下了。
她捞回欲离开的刃,庞大的黑缅因抱起来很费劲,但缅因开始学会将爪子收回肉垫,象征性挣扎也不会伤到她。开拓者肆无忌惮,将整只猫塞进怀里困住它,它就无计可施只能歪着头不搭理人。
卡芙卡优雅而愉快地看热闹。
怀里的黑缅因摆烂,开拓者坚决要跟它讲道理。
“别装作听不见。”
猫闭眼。
“刃。”
缅因的耳朵转了个角度。
开拓者要被气笑,又觉得她的猫可爱极了。她保持着脸上严肃的表情。
“你再不好好反省我就要亲你了。”
缅因不动了。它忽然就不动弹了。
开拓者毫不犹豫地抱起猫让它面对自己,眉眼弯弯地亲亲猫的脸颊。
刃先是顿顿,立刻将肉垫拍击在开拓者额头上奋力挣扎。但它如今是只任由人类宰割的猫咪,就算是威严又冷酷地黑缅因那也是开拓者的猫。
开拓者上下其手,开拓者埋脸到它毛茸茸的腹部,开拓者把它摁倒在地毯上狂吸。缅因不会挠她,她抓准这点,开始肆无忌惮,直到孤僻从不叫唤的黑缅因,忍无可忍地扭着脖子“咪”地叫出来。
缅因的叫声是“咪”欸——
开拓者被击中了。
她幸福地抱着猫滚在地上。
她俯身对着猫猛吸,快乐的感觉让她飘飘,就在此时开拓者余光里瞥到什么。
她猛的停住。
几经沉默。
她顿顿,有些不太妙预感地回头。
下一秒,不远处并排坐着、目光如炬的猫便突兀地出现在开拓者的视野当中,在黑暗里各色的猫猫眼睛发出幽光。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很好,整整齐齐。
此时刃被吸得无力挣扎露出腹部,高冷的缅因头一次流露生无可恋的意味,在开拓者总算停下时,猫勉强抬起头。
于是,刃也看到了不知道旁观多久的其他猫。
猫会散发冷气吗。
猫围观人吸猫,也会让人如此尴尬吗。她只是在吸猫,像所有猫奴一样跟猫培养感情,她并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此时此刻在众猫的沉默凝视下,开拓者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
开拓者只知道现在她应该放下刃,也应该暂时给自己与她的猫们一些冷静的空间。于是开拓者后退,试图离开犯罪现场——
终于。
“喵嗷——!”
爆发出一声委屈叫声、并犹如子弹般狂奔撞进开拓者怀里的金渐层彦卿,将开拓者之前没留意到暗波汹涌的、对饲主的争夺战,正式推向了高潮。
猫的病症更严重了。
继先前好像担心她会死后,出现了更加严重的依赖症状。具体表现在猫猫跟踪、猫吸人、猫无论何时都要黏着她诸如此类。同为猫奴的勘探司前辈说,听上去那不像是猫的郁抑症,更像是猫太爱你了。
“你之前有没有忽然离开猫很久,一直不回来?”
开拓者茫然地摇摇头。
前辈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我先帮你再联系位医生,看看她有没有头绪。”
“记得不要偏心,”前辈笑笑,“猫会吃醋的。”
她自然不会偏心。
……但她真的没法一口气抱住九只猫。
她干脆一只也不抱,可彦卿跟三月在她脚下眼巴巴看着她,并低伏着放平耳朵露出飞机耳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良心很痛。
令开拓者觉得头痛的还有成年猫。
她第三次将猫往玄关那里推,姬子第四次轻巧地越过她的手臂。她刚想捉回姬子,瓦尔特又朝着门那边走。开拓者眼看着上班点就要迟了,银狼跟卡芙卡也从屋里走了过来,刃不得不往旁边靠靠。
开拓者也不知道怎么了,猫都要出门。
“究竟外面有什么这么吸引你们……”
开拓者困扰地小声叹气。
于是开拓者一只猫都没放出来,包括接送她上下班的刃。
她关上门的时候,门差点撞到刃的鼻尖。她蹲下身透过透明玻璃查看猫的情况,刃倒是没被撞到,但是可能是开拓者主观附加,她总感觉刃睁着橘红的眼睛,流露出一些近乎冷淡的诧异。
刃直起身挠挠门,开拓者狠狠心站起身离开。
一碗水端平。
开拓者严肃地告诫自己。
然而等到了周末,开拓者面对着聚集在她脚下的猫,沉默了。
……是不喜欢草地吗?还是觉得花草蝴蝶没有意思?
但是猫不都喜欢这些吗?
开拓者茫然地看着只在她周围活动的猫,在她的鼓励下猫敷衍地走动走动,走着走着就回头看她一眼。那瞬间坐在野餐毯上的开拓者,萌生了一种不是她在遛猫,而是猫在遛她的感觉。
猫牵绳最终还是在柜子里落灰了。
开拓者沉重地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没给自己的猫们安全感。
可她一没抛弃过它们,二没擅自离开猫丢下猫自己待在家里,她也并没有多么虚弱靠不住,反而她擅长独居并且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所以,她的猫为何这样?
将洗好的、香香软软的布偶猫用柔软的毛巾包裹着,开拓者带着塑胶手套打开浴室门。
面前蹲着一排猫。
开拓者冷静地将三月放入宠物烘干箱内,然后将视线投向了最前方的丹恒。
在开拓者举起橡胶手套半蹲着逼近时,那一排猫迅速四面八方蹿离,开拓者趁机一把抓住慢一步的丹恒,顺道抓住反折回来看热闹的景元,开拓者冷酷地无视两只猫的叫声准备送去浴室洗澡。
最终,被扑腾地满身是水的开拓者忍无可忍:
“不想洗澡你们蹲在门口干嘛啊——”
短毛猫丹恒甩着毛迅速跳出宠物浴盆,只剩下一只长毛的、被水打湿后并不是实心的白猫,正费力地拖着沉重的毛想要逃脱。
累极了的开拓者面无表情。
心累的尽头便是坏心眼。开拓者蹲下身,冷岑岑地抓住白毛金眸的挪威森林猫,大猫猫扒拉着浴盆的动作一顿,猫默默扭头,便看到笑得有些渗人的少女。
“说起来,我还没给你洗过澡对吧……景元?”
好累。
真的太累了,秉承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给不喜欢到宠物店洗澡的三月洗完后,开拓者一只不剩地给其他几只猫通通洗了个痛快。
姬子跟卡芙卡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银狼最开始好像有点怕水,但在开拓者举着游戏直播搁在浴盆外后,银狼还是安安静静地任由开拓者揉搓。包括彦卿,洗澡其实还算顺利,虽然彦卿全程走神,但都好歹没有挣扎。
但其他猫就不一样了。
瓦尔特都不像瓦尔特了。
什么时候都淡定性格成熟的阿什拉猫,第一次表露出如此强烈的抗拒感。
但明明宠物店的店长说她的猫洗澡的时候都很听话,甚至都有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宠物店还问开拓者如何训练猫自己洗澡的——虚伪的商家!给她的猫洗澡根本不轻松!
勉强抓齐猫洗完,开拓者已经累瘫了。
浑身湿漉漉的,她撑着给自己洗了个澡。
她擦擦头发穿好睡衣倒在床上,她歪歪头,看到窗外高悬的月亮。
像是来自遥远的过去。那样皎洁明亮、没有被工业废弃污染过的月色。
月亮留在岁月的那边,不会朝她奔来。
猫越上被褥,挡住她的视线。是刚才挣扎得最狠的丹恒。黑猫翡翠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她侧过身跟她的猫对视,下一秒,猫俯身叼起她那一小缕灰色的湿发,开拓者无奈失笑。
“我去吹,别再看着我了。”
月亮不会奔来,但猫会。
她不知道其他养猫的人会不会对宠物自言自语。
她的话,答案是肯定的。
她知道猫听不懂,猫的种种反应通常都是饲主赋予了情绪感。而她的猫非常聪明,她不知不觉在猫身上寄托了丰富的感情,就好像猫真的会提醒她早点睡觉,就好像猫真的会担心她。
时至今日,她已经快分不出那些从猫身上觉察到的东西,究竟是她自私的幻想,还是真的确有其事。
前辈给她的终端发了名片,上面写着白露。
【恭喜你,白露医生答应问诊了。】
【虽然她一开始很不情愿,说她是治人的不是治猫的,但我在试着将你的名片发过去后,医生居然突然答应了。这就是天才的古怪脾气具象化吗…】
【想联系医生的话就主动去吧。】
【帮你到这里了。】
开拓者看着终端手机,忍不住笑笑。
她道谢后躺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她合上手机,将被褥裹得更严实些。
出租屋的暖气临时有故障,房东说今晚抱歉,会冷一些,房东说最晚后天就能修好暖气,作为补偿下个月的房租折半以表歉意。
但开拓者并不冷。
她这几天有些累,现在暖和得更是迷迷糊糊,昏昏欲睡。
不知道是谁关了灯,应该是景元。
卡芙卡喉咙里柔和的声音像是摇篮曲,开拓者沐浴在温热的月色里,像是一颗被藏在夜色里的星星。猫猫都毛厚实而温暖,靠在她身边时像一个个暖炉,它们还是习惯靠着她,观察她的呼吸,感受她的脉搏。
——她的猫似乎时刻都在担心她会死。
但不会的。
勘探司每年体检后,她的指标都很健康很健康。医生说她会健健康康地活着,活到九十九岁,活到能心安理得闭上眼的时候。她不会离开她的猫,就像她的猫从来没有离开她。
勘探司的同事得知她收养了九只猫后,呆愣愣地感慨开拓者大概上辈子拯救了世界,这辈子能选择拥有这么多猫猫。
这句话不太对。
不是她选择了猫。
是她的猫选择在她这里栖息,在这里温热,在她的世界里变成月亮变作太阳,永远都不会坠落。
迷迷糊糊中,好友申请通过的提示音响起。
猫靠着她,她安心地闭着眼。
明天再说吧。
明天。
屋里有九个人,四女五男。
“……抱歉。记忆完全恢复后,人类的身体也回来了。”
长得像景元并自称景元的男人,用无奈而平静的语调这样说着。
开拓者冷静地掐了一把彦卿的脸颊,对方“嗷”得叫了声,委委屈屈地捂着脸像是金渐层被她捏脸时那副模样。开拓者镇定地收回手,颤颤巍巍地抬起姬子冲泡的咖啡,在红发美丽女人忧心的注视下,她又颤颤巍巍地搁下咖啡。
卧室门口有个抱着剑的黑发阴郁男人:身上缠着奇怪的绷带,那把闪烁着诡异红光的长剑散发出惊悚的气息。
“所以说赶紧把那东西收起来啦,咱都说她现在这个时代里这东西很恐怖啊!”
白粉色短发的少女紧张兮兮地朝着那边喊,开拓者茫然地望着非常眼熟的那个女孩,神游天外般陷入了宇宙级的混乱。
“「啊哈」输了,就将所有的都还了回来。”
“咱的意思是你难道不能收起来吗,你不是经常那样做的、「嗖」的一下让剑消失在背后的那种——”
“三月,刃那样做的话她恐怕会更混乱。”
开拓者往床边爬。
——她的猫。
她的猫都不见了。
“事发突然,我们也没准备好。但是别担心,在作为猫的时候也只是猫,作为猫时我们拥有的也只是更偏靠动物本能的意识,虽然不可避免地受到原本人格的影响,但是如果你觉得难以接受,把那时的猫只当作猫就好。”
戴着眼镜的成熟男人这样安抚着。
“……瓦尔特?”
男人一顿,微微露出笑容:“很久之前,你叫我杨叔。”
开拓者木然了会儿,继而看了看在旁始终温柔微笑的女人。
“卡芙卡?”
女人眉眼弯弯:“被认出来了,我很高兴哦。”
“银狼。”
“……这个时候真不想承认。”
“三月?”
“对对对,是咱是咱!”
“老师老师,你看我——”
“彦卿。”
最终,开拓者将视线挪向在旁边安安静静注视她的黑发翠眸的人。她愣愣的望着那双昨夜还近距离看过的清冷漂亮的眼睛,有些茫然的、迟疑地,慢慢开口:
“……那么你是,丹恒?”
那略显冷淡的面容犹如被风抚过雪层,清冷的淡色在眉眼里融化成熟悉的平和,他微微牵动唇角。
“嗯,是我。”
“是这样的,一个小时后在星槎海旁边那个亭子里见可以吗?嗯,十分感谢。”
开拓者冷静地举着手机。
“虽然很突然,但是跟之前商量好的不一样——不,不是,要商量的事情不是猫,白露小姐,总之我现在急切地想见见您。猫的症状严重了?不是,是我。”
开拓者木然地看着眼前跟自家猫。
“妄想症。是的。”
开拓者麻木道:“我需要治疗。”
END.
*********
作为猫的时候只是带着人格部分记忆习惯极其通灵性(?)的猫,但作为人之后就有了猫与人的所有记忆→这样的设定。
不然作为猫猫时被抓去强行洗澡太社死了,不管是对你而言还是对元元杨叔丹恒彦卿刃酱而言虽然现在也要爽朗地要面对过去所作所为的一切了呢开拓者酱
错过了儿童节13分钟,我遗憾离场(抱头
一个粗糙的儿童节小甜饼,依旧是列车组cb向,祝小约、可爱的列车组以及大家儿童节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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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个平凡的早上,上一个星球的故事告一段落,列车暂时没有发现新的跃迁目的地,于是列车组久违地迎来了一段安静平和的假期。姬子终于得空深入研究泡咖啡的一百种方法并热衷于邀请幸运小朋友来“品鉴”;帕姆对于大家都在列车上的热闹气氛喜闻乐见,虽然这让它的打扫工作强度翻了番;丹恒泡进智库里一边阅读一边整理词条;三月七拉着星陪她挑选放进照片墙上的相片;瓦尔特抱着用能力拟造出来的绘图工具记录......
今天是一个平凡的早上,上一个星球的故事告一段落,列车暂时没有发现新的跃迁目的地,于是列车组久违地迎来了一段安静平和的假期。姬子终于得空深入研究泡咖啡的一百种方法并热衷于邀请幸运小朋友来“品鉴”;帕姆对于大家都在列车上的热闹气氛喜闻乐见,虽然这让它的打扫工作强度翻了番;丹恒泡进智库里一边阅读一边整理词条;三月七拉着星陪她挑选放进照片墙上的相片;瓦尔特抱着用能力拟造出来的绘图工具记录他们的开拓之旅。
是的,安静平和——如果车上没有星和三月七这两个闲不住的鬼点子密集且行动力极强的孩子的话。
然而那两个孩子实实在在地住在列车上。
这本来没什么。
但是她的下一句话是:“我们来给瓦尔特先生过儿童节吧!!”
星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眼前却浮现了瓦尔特先生房间放满各种造型各种尺寸的阿拉哈托模型的壮丽景色和他提及它时闪着光的眼睛。
于是星仰起头叉腰大喊了一声:
“河南拔智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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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个平凡的早上就注定无法平凡了。
列车车厢走廊里的拟造恒星灯光根据系统时设定渐次亮起,映着车窗外流淌着的恒常夜色。
然后就眼前一黑。
物理意义上的。
列车走廊的灯光从未在平安无事时突然熄灭过——上一次还是在列车被巨虫吞进胃里的瞬间发生的。瓦尔特瞬间警惕起来,眉目倏忽变得凌厉,右手上红光一闪提起伊甸之星随时准备进入战斗。
然后理之律者敏锐的听觉分辨出了一片凌乱的脚步声——小三月,星,帕姆,还有丹恒和姬子?大家都在附近啊,如此也好,他能更好地知道每个人的状态也能更好地保护大家。
然后就眼前一亮。
还是物理意义上的。
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五颜六色的灯牌,视线穿过从一左一右的星和三月七手中握着的礼花筒中窜出来的飞舞的彩带和闪光纸片,他看见那上面用他熟悉的、许久未见的英文写着——
“HAPPYCHILDREN'SDAY”
噢,举着牌子的是一脸被迫营业的丹恒。
瓦尔特愣了一下,因震惊和迷茫睁大的如琥珀般温润的金棕色眼睛被灯牌的光芒照得闪闪发亮。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小辈们似乎在给自己过儿童节”这个事实硬控了。
他似乎听见了姬子的一声极力压抑最终失败的轻笑。
“啊,嗯……”瓦尔特试图找回自己作为长辈的威严,“儿童节快乐,孩子们。”
“杨叔儿童节快乐!!”
这是罪魁祸首三月七。
“全宇宙最可爱的瓦尔特先生儿童节快乐!!!”
这是从犯银河球棒侠。
“儿童节快乐,瓦尔特先生。”
这是被卷入的无辜人士丹恒。
“儿童节快乐,杨~”
这是被告知了计划乐不可支尾音还带着憋笑的颤抖的姬子。
“儿童节快乐帕!”
这是发表总结的“老大”帕姆。
瓦尔特觉得自己的脸要红成地球上一种以维生素C及其他各种营养成分含量高著称的“水果之王”了。
“嗯……儿童节,顾名思义是一个给小朋友庆祝的节日,而我已经成年许久了。”
这是试图挣扎的瓦尔特先生。
星和三月七对视一眼,收起了手中的礼花筒,一人一边以考拉抱树的姿势抱住了瓦尔特的手臂,并示之以狗狗眼。
“……罢了,你们开心就好。”
这是挣扎失败的瓦尔特先生。
于是星和三月七闻言在精神上一蹦三尺高,高呼着诸如“好耶!”“杨叔最好啦!”的魔咒夺取了瓦尔特的身体控制权,簇拥着他走向观景车厢。
观景车厢播放着一首曲调欢快的钢琴曲,被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灯以及机器人模型装点的车厢的中央摆了一张长桌,上面放着大家的早餐和……
——一个巨大的阿拉哈托蛋糕。
蛋糕上赫然又是那串熟悉的英文。
——HAPPYCHILDREN'SDAY.
瓦尔特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除了被孩子们的爱和在意感动之外——
——上一次被像这样当做一个孩子对待,是多久以前了呢?
那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的童年。
他从未对人言说的,幸福快乐又戛然而止的童年。
他不自然地推了推眼睛,迅速整理好情绪,然后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谢谢你们,我很开心。”
瓦尔特·杨很开心。
约阿希姆·诺基安维塔宁很开心。
他看着列车组的大家明媚的笑容,突然感到了一阵轻松和释怀——他的人生远未结束,他的人生方才开始,他因一场意外来到了这方世界、搭上了这趟列车,他已踏上了一段崭新的、跌宕而精彩的旅途。
他拥有了如此可爱而温暖的同伴,纵使身在异乡却心有归处。
这就够了。
——从前种种,皆为序章,往后之路,方待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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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星第九次用重启大法白嫖到加拉赫又一杯特调饮品时,那位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治安官终于忍不住了。
“小姐,虽然这里是梦境,你也不能这样卡bug吧,我手都摇酸了。”
星把高脚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微苦,刺激,似乎还加入了来自加拉赫本人关于无奈的情绪。
“你刚才说这杯酒叫什么?喝太多了,记不住。”
“谋杀与创造之时,它的原料是我最喜欢的。”加拉赫终于空闲下......
“谋杀与创造之时,它的原料是我最喜欢的。”加拉赫终于空闲下来,洗干净前面八个杯子。
“好不容易来一次匹诺康尼,你应该多去别的时刻看看,而不是总待在酒馆,外边儿还有很多好玩的。”
“我喜欢。”星用手臂撑着脑袋小声嘟囔:“而且是舒翁请我来酒馆帮忙的……”
重要的是现在酒馆没什么人,只有他们俩。
毕竟现在临近午夜,大部分旅客都在黄金的时刻狂欢,苏乐达喷泉在每一个整点准时喷涌,快乐像糖浆一样取之不尽。
“不提那些打碎的杯子,你的调酒天赋真让人羡慕,我这老家伙实在比不上。”加拉赫把玩着打火机,“但说真的,我没精力陪你玩,无名客小姑娘。”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说完,她摸索起身上的口袋。
“对了,这个给你,之前在奥帝购物中心买的,把你脖子上那个旧的换掉吧。”
“我收你的礼物做什么,拿回去吧。”他擦着杯子,不甚在意道。
“当是谢礼。你不要的话,我就送给司令了。”
“司令挂着汽水呢,不需要这种东西。”他还是接过了,仔细看过后,对无名客小姑娘的审美很是认可。
这下算什么,第53人的认知?
“说吧,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条件。”他心情明显不错。
“我可以听到一声那个吗?”她问。
“那个。”他答。
看到他毫无波澜,她有些焦急:“唉呀不是,是「那个」。”她重复,带着热切期盼。
他大概猜到了:“我的主人都没有好下场。”
“放心,我命硬,你克不死我。”星拿出在仙舟时学到的说法。应该没有普通人能克死星核精。
“听话,这一点儿都不好玩。”
这可恶的挫败感,星不甘心地说:“那你给我调一杯饮料,如果让我满意,我就离开这。”
星提出要求:“我要分明的层次,很多很多冰块,和我从没尝过的新口味,要是达不到要求,你就必须答应和我试试。”
“还要喝啊?”加拉赫叹了口气,拿出一个小型高脚杯,又找了几种不常用的原料过来。
“在梦中,你能找到的任何材料都能用来调酒。情绪是最简单易得的原料之一,这些抽象的事物也拥有实体,你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吧。”
像变魔术那般,加拉赫把手伸到星的耳后虚空一捏,然后假装加进杯中,接着继续搅拌,金属搅拌棒让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钟表把戏玩得还开心吗?动动手指就能左右他人的感情未免过于简单,即使人从来就如此善变。”
“很有意思。”
星扬起嘴角,看起来想起了有趣的经历。回忆间,流转的目光停留在加拉赫身上,不管看了几遍,还是觉得他调酒的样子很养眼,做这种事就该干脆洒脱一点。
“尝尝,这是新品,用「晦涩」做基底,「饱足」做辅料,加上刚获得的新调味剂。”
调酒师把杯子推给灰发少女,星挑了挑眉,外观很明显没达到要求,不知道加拉赫在想什么。
“用这杯「琥珀月牙」,向你致意,完美主义者——”
“敬不理想的夜。”
“什么新调味剂?”星喝了一口,液体划过喉咙夺走水分,星几乎被噎住,这即使对梦境来说也太过甜蜜了,他加了多少糖?
加拉赫握住星拿杯子的手直接揽到自己嘴边一抿,接着沉默,似乎在细细品味,随即低声轻笑,盯着星的眼睛说。
“受缚的踌躇,庸常的好奇,激进的掌控……呵呵呵呵,很罕见,也很美味。无名客小姐,原来你脑子里总想些乱七八糟的,是列车的那位满足不了你?”
“你在说什么?”
星突然有种危险预感,面前的治安官似乎用了某种能力,而自己中了圈套。
“加拉赫先生,你总是这样借调酒的名义窥探客人的隐私吗?”这有些不礼貌。
“美梦特调不是我的专利。”他悠闲望向别处,另一只手又扯了扯领带,似乎怎么系都不能令他舒适。“你的虚张声势,就像梦泡,轻轻一戳,就什么都不剩了,根本不需要细细打探。”
星想要抽出被大掌包裹的手,却纹丝不动,她眉毛下压,撇了撇嘴,无声表达愠怒。
“别生气,可爱的女士,不要以为身在梦中就不会有危险,梦境接受你进入的同时,你的身心也对它敞开了,别提是我,任何有手段的人都能获得他想要的情报。”
加拉赫松开了手,他连嘴角弧度都从未变化过。
星暗暗较劲的手没来的及收力,在加拉赫松手时猛地一抽,剧烈的晃动让酒液洒出大半,打湿了手套。
狼狈,太狼狈了,求爱遭拒绝又被羞辱。
“哈,不愧是匹诺康尼,连狗的手段都那么高超。”金黄眸子里的愠怒已然消退变成兴奋,这真是太有趣了。
没等星发出更多嘲讽,加拉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向酒馆门口,随即快速按着星蹲下,躲到了台面之下。
“咣当”,酒馆大门被破开,一群安保人员冲了进来,“加拉赫!你已经被包围了!快放下武器投降!”
星诧异:“又是来闹事的?放开我加拉赫,我去打跑他们。”两人挤在吧台下,几乎贴在一起。
加拉赫依旧镇静:“嘘,不用管他们,等等就好。”
“汪!你们怎么又来了!坏家伙!”司令恶狠狠对那些猎犬家系安保人员说道。
铁皮人也附和道:“上次还没吃够教训吗?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我把你们打得五颜六色!”
“你们、你们这些怪物,公务你们也敢妨碍?你们知不知道外面都变天了!”那些安保人员知道惊梦剧团不好惹,装腔作势着吼道。
“我管你外面变天还是变地,要在惊梦酒吧横着走,先问过我们!”小星星拿出之前发狂的架势。
“这次就算了!”“走,快走!”“你们给我等着!”那些猎犬灰溜溜跑回去摇人了。
星还听到那群人一边走一边说:“对了,咱们这次要抓谁来着?”另一个同伴回答:“不知道啊!奇怪,怎么忘了通缉犯的名字……”
铁皮人环顾酒馆四周,已经没了人影。
“汪!加拉赫先生应该已经走了,和见习调酒师小姐一起。”司令回答道。
那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多亏剧团的孩子们。
吧台下方,星因为事发突然,仍紧紧把杯子攥在手里,液体已剩得不多,此刻全泼到加拉赫的胸口,浓厚的甜香扩散开来,充盈这个小空间。
“呵……真是的,多浪费啊。”
而且实在离得太近了,再不出去,星怕会忍不住。
“星。”他低声唤回她的注意,“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还会送我颈环么?”
“当然。”星不甘示弱地说。他们说的不单是颈环。
接着,加拉赫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而是把星的脑袋往自己胸口一按。
星还在思考现状,发现自己的脑袋被大手紧紧压在什么东西上。衬衫布料顺滑,纽扣稍微有点硌得慌,下面是软绵绵的……
!!!
这温度烘烤星的脸颊,越来越烫。
“怎么,不是喜欢么?现在正是个好机会。流浪狗的优点就是逆来顺受,不予反抗。”
低沉嗓音环绕在狭小的空间。加拉赫强行抬起星的左手放在自己胸前,星失去平衡,上半身重量压到了脸上,在那沟壑中埋得更深了。
救命……
赞美「记忆」的梦境,柔软温热的触感是如此真实,烟草和酒精味也被糖浆和果酱中和,像大号的棉花糖,稍一侧头,鼻尖还能伸到衬衫被撑开的空隙里。
“谁喜欢了……”星这句话说得很没底气,耳朵尖一瞬的红晕却被治安官精确捕捉。
“唉,是么。”
低沉嗓音环绕她,星抬头看着那橘红双眸,那色泽让星想起卡塔尼州海岸的椰林日落。
摘掉沾酒的手套,手指捏了捏布满胡茬的下巴,却被治安官轻轻叼住,手指传来酥麻,星干脆探进他的口腔,残存的糖浆滋味裹挟纷杂的冲动散逸在牙齿之间,搅动出唾液的过量分泌,顺手指流下。
星安逸地靠在加拉赫的胸前玩弄他的嘴巴,他的犬齿很尖,让星有种随时会被咬断手指的错觉,但温驯的舌头又形成对比,不论如何欺负的都讨好地裹缠着指头。
“乖狗……这么喜欢舔东西?”
听起来很荒谬,但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面前这个看起来大自己许多的先生说出这个词。
意外的是加拉赫对这话有了反应,他的呼吸早就乱了,又下意识更加讨好地吮了一下将要离开的指尖。
“嗯……”
心脏剧烈鼓动,星主动凑近,吻上那双唇。
和手指收集到的信息相同,温度颇高,牙齿尖利,舌头宽厚灵活,星肆无忌惮入侵治安官的口腔,卷席残余的甜味剂,加拉赫的回应温和却暗藏挑逗,时而借力碾过星的上颚,让星这个进攻者越来越招架不住,直至星晕晕乎乎才放开。目光下移,领口早已被扯乱露出锁骨,星解开不堪重负的衬衫扣子,那里饱满到几乎是爆了出来。
用掌根往上推,再用手指包裹下压揉搓,感受小颗粒在手心画圈,又或用手指快速弹动一侧,让它们像布丁一样晃动。
星咬了上去,刚才甜到发慌的美梦特调发挥了作用,它现在尝起来像真正的布丁。
头顶传来稍重的呼气声,似乎很满意少女的手法。
星上一次见到尺寸如此超标的还是在贝洛伯格,她花大把信用点摸了一整晚,作为vvvip客户还得到一次附赠的体验。
“在想什么?”加拉赫看出她的走神。
星停下动作看着他:“还要继续?治安官先生,难道你有在工作场合做这种事的癖好?”
加拉赫轻笑,随即他右掌按在地上,小臂上的伤疤透出暗红光芒,他们瞬间穿透了地板,加拉赫护着星,落进了下一层,那里出现一个巨大梦泡,人落上去让梦泡破裂,于是安全着陆。
这是走廊两侧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房间的其中一个,它们平时都被神秘力量阻挡,星进不去。有了行走于墙壁和穿过画框的经历,星对加拉赫穿墙的做法已经见怪不怪了。
“为什么你能在梦里随便穿墙,这不公平。”星趴在加拉赫身上吐槽。如果她也会穿墙,就不愁拿不到那些遥遥在望的宝箱了。
“也许你要和梦境融合得更深一点才行。”
“话说这里为什么所有房间都一样?是筑梦师偷懒了吧。”星托着下巴打量新场景。
“嗯,筑梦师也会有灵感枯竭的时侯,而且是经常。”
“那下次找宝箱的时候,带上你不就行了?”星突然愉悦,小腿都交替晃动起来。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但能先请你从我身上起来么?”
星凑近:“不起来又怎么样。”
加拉赫直接双手卡着她腋窝把她举起来,放到地毯上坐好。
“哇哦……”怎么跟拎小鸡一样,她好歹比成女还高。
星理了理衣摆:“说说吧,那群人为什么要抓你?该不会是你乱读记忆被举报了吧。”
他轻笑一声:“比那好一点儿,我只不过是送了那个带光环的疯子家主去见他亲爱的妹妹。”
文字一个个进入星的脑海,有什么东西串联了起来,她浑身一冷。
“是你?”
结论告诉星这人很危险。
战斗的本能让星双手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既然是狗,那弱点就很明显。
加拉赫被星扑倒,压住脖子死死按在地上,纤细手指凶狠如狼的獠牙,突如其来的窒息痛苦让他面容扭曲闭上一只眼,另一只眼睛盯着星,直到加拉赫四肢发软,喉咙发出恐惧的哀鸣,星才稍稍卸力,让空气通过他的声带。
“嗬……咳咳,力气大的可爱女士,我喜欢。”
他视线越过星的背后,朝阴影里飘出的「死亡」投去一个暗藏凌厉的眼神,那怪物顿时缩了回去。
星的膝盖又施加了一些压力。
“别冲动、别冲动……天真的新人,你可知道,天意就是这么残酷,再说,他们没死,你又见到那个银发小姑娘了,对不?”
星迷茫了,她从未真正了解局势,亲眼目睹又如何,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放开手坐在地上,思考起如此执着的意义。
“……但我暂时不会信你的话。”她看着自己的双手道。
“不错的警惕性。”
加拉赫在打火机的火光中欣赏灰发少女的迷惘,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侧脸轻轻磨蹭,胡茬搔痒了她的手心,星想抽回手却又被抓住,治安长官在她手腕脉搏处轻轻一吻:“你想起来这要做什么了么?”
长久的对视后,星发现了些违和的地方。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的变得模糊,战意也销声匿迹。继续做?不、不是那个,到底是……
星用力抽回手,甩了甩脑袋:“你又对我做了什么?”卑鄙的老狗。
脑袋里充盈五光十色的流体和层叠的眼睛,时大时小,理智被挤出脑海,欲望滚落阶梯。
星把他翻了个面按在地上,趁事情没有彻底失控之前,迅速解下他的领带绑住他的双手控制住危险人物,打火机则掉在地上磕到盖子熄灭。
“原来你喜欢这种玩法,无名客小姐。”加拉赫又转过身来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似乎又重了一些,他故意露出脆弱的颈侧,那里被轻轻一咬就会动脉破裂,这明显是一个陷阱,要踏入吗?
星移开目光站起身,靴尖划过瘫坐在地上加拉赫的腹部。
“肚子也很脆弱吧?”话音刚落,星抬脚重重磕了上去。
“呃嗬!”他身躯猛地一弓,“……又遇到一个小疯子……真不走运。”
还没结束,星的脚顺势下滑,鞋底踩住,不重不轻按压起来。
“你要是聪明,就该知道不要对我乱用能力。”
“嘶呃……”
伴随一声闷哼,品红色长裤被洇湿了,留下一片深色痕迹。星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噗,大叔你……”星收声,又道:“咳,这样可不行,谁允许你出来了。”
“梦里一切快乐都是真实而强烈的,因为它直接作用在灵魂上。”他压制住倒吸气的冲动,抬起头看着星,那眼神倦怠又湿漉漉的,“你就只有这点手段?别藏拙,让我见识见识。”
“哈……”他看到星的眸子里已露出狡黠的光芒,双颊泛红。
外面街道上各式各样的灯牌光芒涌动着,被窗棂切割成方块投射而入,让深蓝昏暗的房间也显得那么喧嚣,光芒为灰发镀上一层漆,慢慢靠近。
她伸出手掌,轻声念道:
“钟表把戏,【悲郁】。”
——随着清冷话音落下,加拉赫眸子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神采,他坐在地毯上,低垂着头,再也没有说话。
星拉过房间另一边的一把椅子,坐在加拉赫身前,用手掌轻柔托起他的下颌。
“你为什么在这里徘徊,为什么不回家,是被人抛弃了吗?”
“……匹诺康尼,就是我的家,一开始就是。”他怔怔回答,“但我的同僚都不在了,这里甚至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家,「同谐」的光辉洒满此处,可曾照耀到你?”星的声音轻得像自语,丝毫不在意自己犯了渎神之罪,“你还记得你的目的吗?”
“我不知道,我……欢迎来到匹诺康尼,欢迎来到匹诺康尼,欢迎-来到-匹诺-康尼……”
怎么还有自动加密?算了。星忍住深入猜测的冲动。
看来悲郁状态的他没什么交流的欲望。
星改为用双手捧着他的脸。
“你如何看待我。”
“我很,羡慕,我一直梦想着遨游寰宇。”加拉赫咽了咽口水,抬眸望进那双灿金烛火,“……即使你送我巧克力我也乐意吃。”
星不解,巧克力代表什么?他也许还在演谜语人。
“我会送你琼实鸟串,那比巧克力好吃。”
“……你会站在我们这边么?”加拉赫声音低哑地问道,是含着期待的。
依据目前局势判断,这条路可以走,「钟表匠」还是「家族」,早晚都要做出选择,就像那个小个子愚者说过的。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但如果有交锋那一刻,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星还在思考还有什么想问的,却看他眼角自顾自流下一滴水。
她有些不知所措。唉,钟表把戏该削了,这玩意儿竟然不能控制力度……但哭也别在她手里哭啊。无奈,星只好俯身抱了抱他。
加拉赫更加紧密地靠着她,他只知道怀里人的味道很美味,比他喝过最好的美梦特调还要好,和她在一起时不用那么刻意扮演,有些伪装对不在乎它的人来说是没用的。
他用玩笑的口吻讲述那些他经历过的跌宕故事,有个灰毛小孩儿从不在乎真实程度,甚至也编起了自己的传奇经历……她被戳穿后嘴硬的的样子为什么那么可爱?烦闷、喜悦,都被珍藏,经常喝他特调的老主顾都说他手艺变了。
星想要拍拍他的背,突然发现手里多了个东西,于是摊开掌心一看。
是「孤独」。
星揉了揉眼睛,发现另一只手也多了个东西。
又一颗「孤独」。
星把它们胡乱一丢,任其滚落到房间角落,随后直起身望着那橘红眸子。
还记得吗,在热砂的时刻,卡塔尼州海岸永远处在日落时分,椰树和棕榈被拉出长长的影子。敞篷的绿漆轿车有棕色的皮座,星在水汽迷蒙的音乐中起开一瓶苏乐达,海边公路上,人们全都在朝浪漫夜色行驶。
那时的第一口苏乐达是什么味道的?星低头含住治安官还在吐出颤抖喘息的唇。
加拉赫照做,星纠缠了上去,紧接着是更深地取,灰色发丝笼住加拉赫的脸,鼻尖尽是木质清香,多余的感知此刻已不重要,就连挤进窗户缝的欢烈舞曲都仿佛被慢放,像隔了一层梦泡,只余嘴上的掠夺和滑进他后发的手指,拇指在他耳垂上画着圈,想逃却逃不开这场迷幻日落。
味道和上次没有不同,稳定不变,充满添加剂的魅力。
“我有没有机会看到真实的你?”星没来由冒出这么一句。
“这不是一件好事。”他似乎还没逃出情绪的调校。
星用鼻尖蹭了蹭他的眼窝:“但你还能为我做些什么。”是肯定句,语气还带上了些引导和鼓舞。
看着那琥珀色的湖泊,失魂的人又不自主地追索着心中所想,啄了一口又一口,直到星把他布满胡茬的下巴推开。
他似乎被这举动刺痛了。良久,他悲戚开口,带着发颤的虔诚:
“我会将猎物寻回献于你,任你牵动我的颈环和欢喜,爪和牙永远收顺,俯首帖耳,我的小姑娘,我的……主人。”
完全顺利。星的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投去一个应许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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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不明的乔杨,也没说是哪个乔。
是杨姬。可能是友达以上(?)
“我是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姬子,需要帮助吗?”
当一道银色的流光飞驰而来,稳稳停在瓦尔特·杨与同伴抛锚的飞船旁时,他还未曾意识到命运对他的偏爱。
直到他看见红发女人微笑着,邀请他们登上那辆列车。
瓦尔特·杨眨了眨眼,一贯傲慢的金发同伴也眨了眨眼。
这剧情哪怕放在动画里都会被觉得太巧了吧。
...
“虚空万藏。”金发男人轻蔑地抬起下巴。
“这还是我第一次迎接客人呢,不过,欢迎上车。”领航员小姐打量了他们一下,然后绽开一个漂亮的笑容。
红发,金瞳,比分别时年长一些,从容优雅,仿佛燃烧着玫瑰色的光彩。瓦尔特·杨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她,但往日的那些记忆还是在见到这张脸的时候纷至沓来。
“瓦尔特老师,我们来拍张照吧!”
“哇啊,这居然是最后一张底片了吗!对不起啊姬子同学,要不我回去拿一下?”
瓦尔特·杨老师对着那张有些过于亲昵的照片抿了抿嘴,红发少女有些耳热,晚课铃却不巧打响。
“算了算了,就这张吧!我去上课了,老师再见!”姬子同学扬起一个笑,抓着那张照片冲他挥了挥手。
少女跑进玫瑰色的晚霞里,红发像燃烧的火焰。
他再次见到那张照片是之后的事情了。他走进那间不久前三人还吃过一顿“火辣”的饭的屋子——现在多少显得有些冷清,想着把伪造的遗书放在女孩桌上,却瞟到了桌上的相框。
那实在是一张不怎么好的照片,女主角偏头闭眼,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男主角只露出半张脸。
瓦尔特·杨老师想了想,把那张照片取下来揣进兜里,却又在看到相框里大大的“Welt”后愣神。
于是他把相片撕开,只带走了自己的那半张,并改变主意,委托爱茵将遗书直接交给少女。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吧。逆熵盟主仰起头看着薄暮的天色,仿佛看到了飞扬的红发和太阳般的双眸。
做个普通人,拥有玫瑰色的人生,姬子。
“啊、不,我只是……”瓦尔特·杨摸了摸鼻子,看向姬子手中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咖啡,“有些想家。”
“要尝尝咖啡吗?我亲手泡的。”红发女人宽容地笑了笑,起身离开,不一会便又端了一杯回来。
“谢谢。”他接过,仍有些发愣,直到抿了一口苦涩的黑泥后才被呛得缓过神来。
“姬子小姐,这咖啡是否……太浓了点?”
“会吗?我倒是觉得还好,”姬子挑起眉,“不过帕姆好像也觉得有点浓。”
“是新乘客帕?”玩偶一样的列车长摇摇摆摆走来,“欢迎上车帕!我是列车长帕姆!”
“你们居然让这种毛绒玩具驾驶列车?”金发男人一张嘴又是讨嫌的话,只不过此时他正朝瓦尔特使着眼色。
“抱歉,失陪一下。”瓦尔特·杨起身,走到对方身侧,抱臂不言。
“你应该知道,那女人跟你没关系吧?”虚空万藏压低了声音。
“我当然知道。只是,重走开拓星神的路,也是探究这个世界秘密的方式之一。”
“你最好是,”金发男人又恢复了傲慢的样子,从他身边大步迈过,“别多管闲事。”
瓦尔特·杨望着列车外疾驰而过的星穹,无端想起了与女学生的约定。
“晚上一起去观测小行星吧,瓦尔特老师!”
真是的,他忘了,那少女除了叫姬子外,还姓无量塔啊。
她用短暂的生命,在夜空划出一道灿烂的流星。
至于身后的女人,她是否也正燃烧着她的梦想,把这个世界变成想要的样子呢?
“瓦尔特先生,星空很美吧?”同样名叫姬子的女人走到他身边,随他一起望着窗外。
“确实。”
无论如何,至少这次他会竭尽全力让悲剧滚远点。
“另外,叫我瓦尔特就好。”
从那刻起,瓦尔特·杨成为了无名客的一员。
后来就是更为漫长的旅途故事了。那个金发男人终于有一天惹急了列车长,在某个夜晚不告而别。在他之后,背负着沉重过往的少男少女们列序登上列车,在这里拥有了一个新家。
瓦尔特·杨也在旅途中发现,这里的姬子小姐与那个世界的,到底拥有迥然不同的故事。她爱喝咖啡,机修手艺精湛,是个科学家,拥有星星一般的梦想。
不过他还是在听到她在加州理工选读星际航行动力学时,感到一阵遥远的怀念。
他其实从来没把她当成无量塔姬子,只是,每当他望向姬子,看到她正熠熠生辉时,仿佛也看到了那个同样会发光的少女,冲他绽开一个热烈的笑。
“我和她很像吗?瓦尔特先生?”在瓦尔特·杨登上列车很久以后,在他与姬子成为可以互相交付性命的同伴后,某天姬子这么坐在他对面对他说。望着他手里拟态出的一枝玫瑰,特地咬重了“先生”两个字。
“不、不是……”瓦尔特·杨手一抖,玫瑰碎成了红色的光点。他挠挠头,不知道从哪开始解释。
“透过一位女士的脸看另一位可不是好习惯。”姬子笑起来,等着他继续讲下去的眼里略带促狭。
“只是想起了我的一个学生。”
“你还当过老师?”
“当时是给我的一位朋友代课。她……确实跟你很像。不过,后来遇到了一些事情。”
故事对于无名客来说就像脚下的路一样必不可少,甚至,就连她的这架列车本身都是故事。在这些故事里,她得以窥见流转的星辰。
“……在那里,她成为了一名老师,后来,又给她的学生上了最后一课。”
“不必自责,瓦尔特。我想那位女士,一定也是抱着如太阳一般的信念燃烧的,”姬子站起身,轻声说,“我们要做的,是星火不息。”
“如果是我的话,也会那么做的。”
瓦尔特·杨看着星空,又看见了飞扬的红发和烈日般的双眸,这次属于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张不完美的相片。三个孩子半蹲在前面,几只想给对方竖耳朵的手搅在了一起,光看脸就知道在暗暗较劲。红发女人笑着伸手把快撞在一起的两颗头拨开,大抵是说了什么“等会杨叔可要发飙了”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旁边的棕发男人一脸正经地伸出两根手指,竖在了女人头上。
“哇啊,三月七乘客你的相机怎么就剩一张底片了帕!这样的照片挂在大厅里也太奇怪了帕!”
“诶诶诶?我看看,不行我再去拿一沓重新拍……哈哈哈哈哈哈杨叔你怎么还给姬子姐姐竖耳朵啊哈哈哈哈哈哈”
“杨叔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瓦——尔——特?”姬子抱臂瞟了一眼对方,而后者正插着兜将视线移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丹恒我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你!”
“三月,你忘了你的手也在我头上这件事了。”
“还有一只手在我头上。”
“是嘛……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还是再拍一张吧哈哈哈哈哈哈。”
话虽这么说,后来的列车访客们登上列车时,仍然会第一眼看到这张奇怪的照片。
指着它去问瓦尔特先生,大概会得到一个也很奇怪的答案:
总之,这次我还是把手放在她脑袋上了。
说这话时他也许会摸摸左胸,仿佛那里装着除了心脏以外的东西。
去问姬子小姐,会得到一句带着笑意的话:
瓦尔特虽然看起来是个大叔,实际上心还是很年轻的。
愿你我都有玫瑰色的人生。
最后一句……原来官方你还知道啊……
英雄的儿女情长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上好的素材能给演成三流言情剧也是种能耐
到底哪里捡来的宝财编剧(?_?)
顺便也吐槽下新的动画短片《太平临新岁》
制作挺好,但就非要把丹恒这么拉出来露个脸?
单露脸还不够,一定要出个手救个人展示下高光,生怕有人没看见。
咋的,开拓者在梦里打生打死还正式直面【死亡】都搞出心理阴影了,小青龙说着驻守列车结果跑回罗浮过年了?
厨子当然会很高兴看到自家推,但我作为一般剧情玩家就很纠结哎,你这些动画啊PV啊原来和游戏是完全无关的两条平行宇宙吗?
如果不是平行宇宙,丹恒这番操作,是匹诺康尼的剧情过完,就......
如果不是平行宇宙,丹恒这番操作,是匹诺康尼的剧情过完,就该正式告知大家决定回去继承龙尊了?
官方真敢这么坚持初心我反而愿意为之喝彩,但说白了就和偶像剧塞流量明星一个套路。
有时候在想米哈游剧情演出到底谁在负责……
说他们是个动画公司吧,就我这完全门外汉,都知道怎么不违和的处理丹恒出场的问题——
比如让他在列车上看直播,小桂子掉下来的时候来个震惊场面,甚至屏幕里在鼓掌,屏幕外还能多塞些表情差分,给厨子好好来一发福利。
结果官方就能选些莫名其妙的发展……
那怎么镜流没出来,刃咋不也来凑个热闹呢?毁灭3C同框多整齐啊(虽然将军大概要头疼……
最后最后再槽一句
将军你指尖那撮雷是打算怎么救人啊……靠雷火超载把小桂子炸上去嘛(捂脸)
每日一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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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历8月22日,旧历相月初七,罗浮仙舟的景元将军正独自一人坐在自家外院里,一手拿着本册子,一手端着杯清茶。
虽然看着和平日并无差别,还是那副慵懒闲适的做派,但若有细心人多瞄上几眼,就能察觉到,那随意拾起的本子许久不曾翻过一页,上好的丹鼎素针更是早就没了热气。
景元下意识又看向手机屏幕,那待办事项下跳动的数字理性而客观,但对心猿意马的人来说,反而更叫人坐立难安。
后知后觉自己又开始折腾桌边的金工茶机,再瞟一眼手中那碰都没碰过的杯子,他也只能自嘲地笑...
后知后觉自己又开始折腾桌边的金工茶机,再瞟一眼手中那碰都没碰过的杯子,他也只能自嘲地笑着叹口气。
好容易熬到酉时过半,景元突然心有所感,反手将书倒扣在桌上,起身几步走到院门,一把将沉重的朱红门扉拉开。
棕发的无名客就站在门外,脸上还留着些惊讶的表情。
“哎,瓦尔特,”打算敲门的手还没等放下,就被他一把牵起,然后在无名指根处亲了亲,“许久不见,可叫我甚是想念啊。”
“哪有这么夸张,不是前两天才见过的。”瓦尔特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的意思。
景元自然也不客气,另一只手环上面前人的后腰,发力将人拉近些,在毫无防备的颈项边蹭了蹭,然后满足地把头搁在那儿,感叹道:“你曾提过故乡的古语,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于我这长生种,可不就算是苦等百年。”
“……说不过你。”
随着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叹,景元身上多了点让人欢喜的重量,柔软的发梢从他鼻尖扫过,就像团棉花轻轻落在心头。
虽然言语上没得到回应,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人家年纪摆在那里,和现下那些年轻人一般把情话挂在嘴边,可能是太羞耻了些。
至于他?
那不是只要活得够久,就没什么看不开的么。
但凡还纠结这点面子,今天的调度会上,作为罗浮仙舟实质和名义上的一把手,神策将军都不可能顶着地衡、太卜二司的瞪视,面不改色收拾东西、到点下班。
要真有位闲人去问景元,其对七夕可有些想法,他不会否认脑中存着些良辰美景、花前月下。
但真等到牵着心上人走过华灯绚烂的街道,与那浮光掠影中不经意瞥到的笑靥相比,幽烛淡香下的缱绻情愫,好像也不那么让人惋惜。
在人流中缓步穿行,见瓦尔特频频抬头看那穹顶上翻飞的星槎与云雨,景元自是乐意充当向导,主动介绍道:“仙舟联盟的七夕祭典已办过千载,各艘仙舟都有其主推剧目,罗浮的重头戏,便是这星槎海上空的流云水戏与飞星弄巧了。”
“确实相当精彩。不过有些奇怪,刚才我隐约在水幕中看到张人脸,还和丹恒有几分相似,”瓦尔特扫了眼空中,很遗憾没找到那让他以为自己眼花的景象,“那是……饮月龙尊吗?”
“吸引人气?”
“嗯,祭典结束时会有个投票环节,选出观众最喜欢的活动。上面两个嘛,你就理解成是天舶和丹鼎二司各自支持的队伍,胜者次年可从败者那边抽五分预算。”
听到这种仙舟“秘闻”倒是意外,瓦尔特不禁莞尔:“你们这分配方式还真是有趣,盘外决胜负大家都没意见吗?”
“有意见也没办法,长生种就有个坏处,谁想揭人老底时,真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停,”谈起这话题,景元都忍不住捏捏鼻梁,“但凡听完全程,你都得觉着此二司都是些什么十恶不赦之辈,全部打包送去十王司才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你也辛苦了。”作为某会社前最高领导人,瓦尔特对此感同身受,“不过天舶司和丹鼎司管辖范围应该没有交叉,为何关系会如此紧张?”
“倒也说不上,大部分时候也就占个口头便宜。”景元摆摆手,解释道,“只是吵着吵着嘛,就吵出感情了,什么都要杠上一下;毕竟罗浮承平已久,大家总得找点乐子。”
“……原来如此。”
异邦人推了推眼镜,表示不太懂仙舟人的这种乐趣,但大为震撼。
“不过另一方面来说,适度竞争也有其好处,”见瓦尔特表情微妙,为避免仙舟人被打上什么奇怪标签——然后影响对方心中自己的形象,突然生出些自觉的景元赶紧找补了几句,“原来这些演出可没如此花巧,为了压对方一头,双方可是铆足了劲做改良,光参考用的古籍文献,都已有独立的档案编制。”
“是嘛……”
平行部门互相卷生卷死嘛,这他更熟了。
听着景元介绍,瓦尔特怀着复杂的心情往天上看了几眼,还是实事求是称赞道:“仙舟文化传承确实了得,即使演变颇多,也依然能看出天河与喜鹊的意向。”
“哈,你果真是博闻强识,不少仙舟本地人可能都忘了这其中渊源。”
将那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景元捏了捏身边人的手,将对方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说道:“两颗星球处于不同星系,相隔千亿光年,却能有近似的民俗传说,这倒是叫我有几分好奇。日后去你的家乡,可得提前给我科普些两者区别,免得到时候闹了笑话。”
景元话里的意思瓦尔特当然听得明白,所以更忍不住微微瞪大眼,像是想从面前那张脸上再挖出些隐语——自然没有结果。
白发的长生种歪了歪脑袋,故作疑惑地问道:“为何如此惊讶?”
“……只是很少见你谈些这么远的……不,没什么。”
看看旁边那不知何起就时常能见到的人,仿佛天经地义般悠闲地贴在自己身侧,瓦尔特垂下眼睑,心里已有了决断。
“论文明发展阶段,我的故乡与仙舟相差甚远,若真去了,你多半会感到没趣。”自遥远他乡漂泊至此的旅人最后看了眼空中的幻景,说道,“但有些对我很重要的人在那里,我也很希望你能见见他们。”
头顶的表演此时刚巧进入间奏,橙色的暖光洒下,照亮了勾起的嘴角,也将花瓣一样柔软的笑容展开在景元眼前。
突如其来的悸动盈满胸腔,他情难自禁地倾身向前,却又在最后一刻按住冲动,只把人搂进怀里抱紧,长叹一声道:“不知你是否听过丹鼎司的一个理论,说魔阴身与负面记忆的堆积有关。若真是如此,我怕能有万年寿数啦……”
“也没什么不好,你们仙舟将军不是有退休机制么,”拍拍景元的后背,瓦尔特顺着话题说了下去,“等肩上背负的东西放下,那些平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一个个都冒出来了。”
“哈哈,是切身体会吗?我年少时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巡海游侠,若是和星穹列车一起遍历诸界,倒也算得上圆梦。就不知到那时候,列车上是否还有空位给我?”
“你若有心,自然是有的。”
“那就说好了,待我移交将军符印、解甲归田,就等着星穹列车来接我咯。”
“这个……可不能保证,毕竟列车的航向由姬子决定。所以多半还需要神策将军再努力一把,自己找辆星槎追上来才行。”
“哎,这可有些难度,一般星槎哪里追得上游云天君的座驾;也不知瓦尔特先生可否通融一下帮个小忙,像是签几个字,将我的户口转至列车——都嫁过去了,总能预定张车票吧。”
“咳!星平日那些胡话你也记得……”
“说是这么说,但想想的话,可操作性不还挺强的嘛。”
“景元!”
听着耳边那又羞又恼的声音,景元再也忍不住笑出声,等到被拽住发尾扯了两下,反而笑得更是开怀。
没过多久,属于另一个人的笑声也重叠进来,随后一同被新起的表演声乐遮掩盖过。
以景元的意思,他可不介意就这么一直将人揽在怀里,但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个成年男人驻足其中,还抱在一起笑闹——就算仙舟民风开放,在恋爱关系的性别构成上更算是百无禁忌,总归要惹人多看两眼。
景元早已习惯了他人注视,自是毫无所谓,但他想捧在心尖儿上的那位肯定没这份淡定。
这不正想着,耳畔就飘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他转眼看去,就见几个小姑娘在不远处站着,掩嘴看向这边,说着些好甜、好嗑、awsl之类的话。
瓦尔特当然也听见了这些,直接就僵在他怀里。
自知这时候再笑是真的会败好感,景元咳嗽了两声,拉起那手脚都有些不协调的人,果断就往人群里钻,同时说道:“得走啦。就算我今天不当值,要是闹出动静、被符卿发现是出来快活的,怕是今年都不得安生了。”
这话说完咂摸一下嘴,景元又自言自语道:“不对,都这时候了,多半已经算到才对。唉,果真是任何所求都有代价……”
跟在他身后的瓦尔特可没心情接他话,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估计连路都没看清,完全是被拖着往前走。
但景元可半点不心慌,因为那双依然交握的手,就是对方给出的答案了。
等逃窜出半条街,两人才终于停下来喘口气,或者说瓦尔特先停下了脚步。
而景元嘛,自然没什么意见。
“那是在干什么?”好奇心战胜了社死感,棕发的无名客走到护栏边,撑着栏杆往航道内张望,“看着不像演出的一部分。”
“漫天飘着的那些?是七夕的互动活动,名为【穿针乞巧】——要在失重环境里,用手中棍棒击打对手取分,终局结算时得分高者获胜。”见瓦尔特听得认真,景元便乐呵呵蹭到人身边,一手搭上对方肩头,一手指着近处的参赛者示意道,“看那人四肢发光处,都套有感应装置,属于有效得分区,若击中他处或是被人击中,则会倒扣分数。”
还打算说些旧日的游园趣闻,景元却突然发现瓦尔特微微皱起眉头,他顺着对方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孩童身形的参赛者正被数人围住。
模样有几分眼熟——像是三余书肆的那位小店长。
立刻就明白瓦尔特在担心什么,景元伸手拍了拍对方在栏杆上攥紧的手指,宽慰道:“不用紧张,那棒子看着吓唬人,真打到身上还不如被浮羊撞一下;有些风险不假,但也基本可控,毕竟是面向大众的趣味项目。”
虽然只在小吃摊上喝过浮羊奶、没见过浮羊实物,但看到随后小店长辗转腾挪,让围攻的几个人扣分扣到抱头痛哭,最后轻易收割分数后飒爽飘走,瓦尔特也没理由怀疑景元的说法。
这边唱罢那方登场,这不又有几个大汉扭打成一团,你撕我衣服我扯你裤子,一边互相辱骂一边以飘忽的轨迹飞过两人眼前,最后消失在亭台下方;片刻后,两个带着袖标的安保员也跟着飘了下去。
瓦尔特推了下眼镜,问道:“刚才那就是不可控的部分了?”
“个人恩怨,或者比赛中打出真火,谁能知道呢。”景元两手一摊,表示太卜司即使把穷观阵算到宕机爆炸,对此类突发事件也确实无能为力,“你要感兴趣,不妨上去试试。”
他是随口一提,倒是身边的人立刻转头看过来,脸上大写加粗的兴致勃勃。
两人本就靠得近,这么面对面,吐息都纠缠在一起,如此距离下瓦尔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华光,也倒映着他的身影。
此番情境景元哪能说出个不字;压下脑子里那些绮想,他随手指了个方向道:“我没记错的话,前面不远就有个登记入口,且去看看?”
“好!”
到底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军,虽然方向是随便选的,但立刻就根据人流疏密推断出目的地,悄摸着调整方向,没走几步弯路就到了亮着标识的登记点。
居然还见着个熟人。
“大豪先生,好久不见了。”
“杨先生也来玩啦,欢迎欢迎。咦,将军怎么也在?不都说你今晚有……”
说着说着,大豪语速越来越慢,不着痕迹地瞄瞄面前两位牵着的手,再看看某张一扫困倦、容光焕发的脸,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瓦尔特只得率先开口讲明来意:“我们想参加这【穿针乞巧】的活动,不知道是否在此登记?”
“噢,是的是的,在我这拿个号就行。”大豪回过神来,有些手忙脚乱地掏出设备,但又突然停下,有些为难地看向景元,“杨先生好说,但将军,规矩您知道的,本地云骑军可不能上啊。”
“……啊,坏了……”
景元还真忘了这规定。
毕竟在此之前每逢祭典,他若没领着大军在星海巡猎,就是坐镇神策府以防万一;偶尔遇上轮休,也不过回去自家宅子,靠在软榻上随意捡本书册翻翻,直至夜色深沉,便合衣睡去。
那时的他哪曾想到,如今会和人十指相扣,走过这宣夜大道上的煌煌灯景。
见他神色有异,瓦尔特赶紧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不行就去别的,总不能每个都有限制吧。刚才路过一家机关解密的摊子,我还挺感兴趣,趁人不多,我们赶紧去看看。”
“这怎么行,来都来了干嘛要走?”景元心中那点遗憾瞬间就融化在温暖的手心里,无视身后红着脸手捂胸口直呼世界不公平的下属,笑了笑说道,“我这将军估计还有得熬,不差这一次两次,但你们可不一样,下次谁知能不能赶上呢。”
“但是……”
“哎,别想那么多,这都是不知几百年前的老黄历,竟也没人想过要改改,果然长生种对此类事情是真的钝感;过几日我可得叫青镞拟个通知,把这条规矩取消才行。”景元一边说一边给大豪使眼色,直接打了号码牌塞到瓦尔特手里,完全不给人推拒的机会,“你要真介怀此事,之后多来罗浮看看我,那才是比什么都好呢。”
一通劝终于把人说动送去准备,景元又溜达回登记点,靠坐在栏杆上,望向下方的备战浮台,正看见瓦尔特正满脸好奇地在配发的装备上摸来摸去,还不知怎么把棒子的外壳拆开了。
幸好,被工作人员发现前又赶紧给装了回去。
那些小动作看得景元直乐,趁下面的人没注意,果断掏出手机点开了录像界面——毕竟星际间的即时视频技术还没成熟,等星穹列车再度启程,自己可不就得靠这些聊以自慰。
“将军,收着点劲儿,嘴都快咧到耳根了。”站在旁边的大豪脸皱成一团,几度开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而且罗浮上偷拍犯法,您别让我难做啊。”
“说什么呢,谁偷拍了。”景元面不改色,认真调整好手机焦距后,对着下面招呼了一声,“瓦尔特~”
“?”
浮台上的人过转身,抬起头微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就跟着指引走进了赛场。
满意地点了录制完成,再把手机收好,景元这才直起身:“看,人家没意见的。”
行吧,你是将军,你对——长乐天片区的地衡司执事官扶额,决定不去掺和这自己辖区外的破事儿。
不过基于对前直属上司的了解,大豪还是忍不住问道:“您真打算把禁止云骑参加的规矩取消了?兄弟们肯定感激,但当初下禁令,不就因为我们身体素质比一般民众好太多,影响平衡性么。这改回去,民众能乐意嘛?”
“今时不同往日,借助这些年突飞猛进的金工造物,身体素质早不是什么决定性差异。”景元抬手指向对岸,一个娇小身影正从活动退场通道里走出,道,“看那边,不是三余书肆的小店长嘛,要我猜,她分数应该不低吧?”
半信半疑查了一下前场的比赛结果,看到那数字时,大豪倒抽一口气。
“这都能进历史前100了!”
“看,就是一个幼童身形的参赛者,面对身形数倍于自己的对手,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说到这里,景元想到点什么,一脸戏谑地补充道:“而且硬要说,瓦尔特也是一般民众,身手可不比云骑军差呀。”
听了前半句还感慨自己目光短浅,后半句出来大豪差点没忍住翻白眼,无可奈何地一撇嘴:“您别消遣我了,就这世道,能上星穹列车当个无名客,满银河晃荡、拿星核当雷蹚的,那能是普通人?普通人怕不是早死八百回了。”
景元摇摇头,反驳道:“此言差矣,若从……”
话没说完,身边围观的群众突然发出惊呼,两个在职人士立刻本能地望向赛场中。
然后,就看见十数根比赛用的棍棒在场中飞舞,并精确击中参赛者手臂或小腿上的得分区域,引发了一连串哀嚎。
鸡飞狗跳中,某个不动如山的背影就显得非常突兀了,再看看那随意摆动的手臂,以及更远些地方随即变换方向的棍棒,大豪指着场中棕发灰衣的身影,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景元,问道:“普通人?”
而后者早已经再次掏出手机开始录像,嘴里还乐呵呵说道:“你看瓦尔特接战时的姿态是不是称得上一句风姿卓绝?和平日那种温文尔雅对比,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啧,不过还是心软,几次对付药王秘传的人都不忍下狠手,叫人放心不下啊。”
大豪:“……?”
虽然是个自愿的单身人士,但大豪现在心情有点微妙。
有人无话可说,但场上其他参赛者可不是如此。
“裁判!你他妈长眼睛没有,吃干饭的啊!作弊也不管管吗!”一个穿着仙舟传统长袍的男人怒吼道。
皱眉看着那骂骂咧咧的男人,大豪抄起身旁放着的喇叭,打开开关,清了清嗓子:“这位朋友,首先请注意场合,不要口吐污言秽语,赛场中有很多未成年人,也有很多异邦的友人。根据罗浮节日庆典期间特殊治安管理条例,我有权立刻呼叫云骑军对你进行管制,还请自重!”
被一顿抢白,男人缩了缩肩膀,忿忿说道:“我这不是看不过有人作弊吗!”
“哦?据我所知,【穿针乞巧】的禁令,只有不得对其他参赛者造成实质伤害这一条。就不知这作弊从何说起?”骤然神色一凛,大豪盯着男人的眼睛,冷冷反问道,“若是说那些飞舞的棍棒,该是人家自己的能力,这要是都称得上作弊,你身后加装的离子推进器和袖口的反物质立场盾,难道就是我们活动统一配发的装备?”
“呃!?”
被当众戳穿的男人涨红了脸,看看四周的参赛者同样面露嫌弃地盯着自己,低着头转身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还不忘留下了一句经典台词——“你这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
放下喇叭,大豪心累地叹了口气:“啊啊,去吧去吧,你那投诉估计得排到三十年后才能处理到……”
事情有了定论,围观的参赛者也就散开了各自去寻找新目标,大豪这才发现瓦尔特还呆在原地。
见他看过去,棕发的异邦人点头示意,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
一套事情办下来也快,大豪回头就见旧日的直属上司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感怀。
“即使从前线退下多年,你这气势也未减多少。”景元笑眯眯地上下扫了大豪一眼,和记忆里比对一番后评价道,“气色还比当年好了不少,看来地衡司果然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大豪一咧嘴,苦笑道:“这将军你可误会了,地衡司成日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是做都做不完,多亏净砚,我才能偷得一日闲。”
“净砚?……啊,是了,那个申请和你一起调职的持明族小姑娘。”和脑子里的印象对上号,景元点点头,顺口问了句,“怎么没见着人?为了安全起见,地衡司出外勤应该都要求双人成行才对。”
“唉,规矩是这么说,但今天是真没多的人可用了。”大豪苦笑着向景元解释道,“也不知《渔公案》的出版商今年凑什么热闹,挑今天在长乐天搞签售,还有什么……场贩特典?反正那边现在也是一地的人,净砚刚还发照片过来,广场上黑压压的看着都吓人。”
“这么火爆?还真是低估了他们的名气……”凑过去看对方手机中的图片,人满为患的场景让景元惊讶地睁大眼,“抱歉,这场地许可是我批的,当时没觉得会有问题。我现在给彦卿发个消息,让他带些云骑去帮忙维持秩序吧。”
“哦!多谢将军,那我就先跟净砚通个气哈。”
听见有外援,大豪也松了口气,一边敲信息一边随口问道:“说起来,将军您昨天不是差人送来批亮晶晶的石头嘛,不知有没有可以开票的采买渠道?”
“你说星琼?怎么了?”
“好像是这个名儿。我按您说的拿去当奖赏挂了任务,结果立刻就被人接走,完成效率奇高不说,还挂多少清多少,今天的日常治安就全靠那东西才勉强撑住。所以想问问能不能走采购,然后把一些杂务通过这种形式外包出去。”
“唔……有些困难,我也是偶然入手了这一批,”景元耸了耸肩,面露遗憾道,“日后若再有机缘,就帮你问问。”
“那就先谢过将军了!”
“好说好说。”
场下聊着天,场上就没那么轻松了。
瓦尔特无奈地环顾四周,只见身边一片净空、半个人影都没有——虽说用拟态不算违规,但经刚才那么一闹腾,很多人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就算收回能力,旁人只要见他过去,立刻飘开老远,宁可钻进人堆里混战都不靠近一点儿。
用着统一配发的驱动装置,那自是追不上专心逃窜的对手,而用能力加速是没问题,却会降低对棍棒的控制精度,反而容易倒扣分数。
专心移动,然后直接上去手敲?
这想法在瓦尔特脑中闪了一下就被弃置——虽然自己平日抡手杖也算娴熟,但那是对着反物质军团而不是普通民众,自己可不习惯与人近身缠斗,也没什么友好切磋的经验,若躲闪时下意识一个虚空断界甩出去……
正苦恼着,面前突然出现片阴影,瓦尔特抬起头,看见个绀蓝色长发的黑衣男人停在自己面前。
他忍不住眨眨眼睛:“刃?”
“是我。”星核猎手猩红色的眼睛从墨镜上沿露出来,对上明亮的金棕色,语气平淡地说明了来意,“你家的小姑娘帮过我点忙,没碰上她,还给你也一样。”
“你的意思是……合作?”
刃点点头:“我来移动,你攻击即可。”
“……倒是个解决方案,也好。”在穷观阵上见过对方的身手,瓦尔特稍作考虑便接受了邀请,“啊等等,你的棒子先给我看一下。”
“?”虽然不明就里,但刃还是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还以为你的警惕性会比那小姑娘高一些。”
“我也算经历过不少事情,对自己的直觉还是挺有自信的。”手指在棒子上摸了下就还回去,对着挑起眉毛的星核猎手,瓦尔特露出一个微笑,“我模拟了你的信号签名,这样可以算两个人的分。毕竟是合作,对吧。”
“……随你。”眯眼研究了面前的棕发男人半晌,刃移开视线没再多说,只伸手将人揽到身边圈住。
“走吧,开始了。”
“好。”
景元和大豪的谈话是被一阵笑声和尖叫打断的,他转过头,发现旁边是一群看着有些眼熟的姑娘。
热情高涨的姑娘们一边举着手机狂拍赛场,一边叽叽喳喳说着好甜、好嗑、awsl。
听到这几个词儿,景元立刻就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了。
“哎,现在的小姑娘啊~”
他这边正笑眯眯感慨着,突然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回头就见大豪指着赛场方向,满脸纠结地说道:“将军……您好像被偷家了……”
“……?”
不明所以地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神策将军那面对绝灭大君也佁然不动的平稳血压噌的往上暴涨一节,差点捏碎手下的玉石栏杆。
能感觉到额角青筋直跳,景元深呼吸几轮才平复下情绪:“大豪,星核猎手刃的通缉令,我应该没下令撤掉吧?”
地衡司执事官立刻点头确认:“当然,还挂着呢,您对面的墙上正贴着一张……”
景元以手掩面,深吸一口气:“那为何……他还能光明正大出现在这赛场里?”
“呃……因为他带着墨镜做伪装?”
“地衡司的执事们可没经过云骑军的训练,对人脸不太敏感;毕竟天天接待各路人马,看多了都脱敏了。”见顶头上司指缝里露出的见鬼一样的眼神,大豪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辩解道,“长生种都有点儿这毛病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这个刃长得也没什么特色……”
你要什么特色,横纵各八尺吗——景元长叹一口气只觉心累无比。
“那……我现在呼叫云骑过来埋伏?”见人不说话,知道这事儿算揭过了,大豪压低了声音问道,“直接上场抓人的话,我怕伤到民众。”
“……不,算了吧。”揉着眉心望向赛场里——正砍瓜切菜一样刷着分的两个人都没空看场外;哦等等,好像有个混蛋抽空扫了这边一眼——景元只觉血压又窜了窜,“看样子那家伙应该不会惹事,放着不管就行了。”
“呃……明白。不过杨先生那边……”星核猎手和仙舟其实没什么直接冲突,既然景元都表态了,大豪自然没意见,谁知道神策将军有什么考量呢;但另一个问题他就真不能理解了,“您两位不是……那什么……也这么放着不管?”
听了这问题,景元苦着脸笑笑不说话。
他当然知道瓦尔特根本没想太多,毕竟在对方那奇妙的距离感上,自己也占过不少便宜。
而明明心有倚仗却仍要求对方注意言行,这事儿景元可不想做,况且星穹列车上的小朋友们可都压着火,他也没兴趣再刺激人家。
说到底,近水楼台这种事也分情况,前后辈的关系偶尔也犹如天堑,而那几个孩子一个都没跨过去。
见他沉默不语,也不知是误解了什么,大豪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劝解道:“将军,虽然您年纪是挺大了,杨先生人也确实不错,但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嗯?”
饶是心思机敏的神策将军,听了这话也有些发愣,转念想明白后,一时竟不知是该乐还是该怒,最后哭笑不得地一巴掌拍到大豪肩头,叹道:“当年怎么就没发现你眼光如此独到,早知有这份天赋,我该给你安排个更合适的地方才是……”
这话说出来,大豪自然知道自己想岔了,干笑两声:“还望将军海涵,您也知道我一直没这方面的经验。”
“是啊,见你单身至今我就更明白啦……”
对着莫名其妙的下属,景元在心底为某位地衡司执事小小遗憾了一下。
虽然理智上明白不用担心,但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站着其他人,体内狂躁的原始本能确实也削弱了景元的耐心。
见某个毫无自觉的通缉要犯居然有脸一路不撒手,还跟着一起落到退场处,景元一个箭步上前将两人隔开。
刃倒也没正面冲突的意思,松开手退后了一步,冷笑道:“又见面了。”
景元面上也带着笑,但眼眸里却半点笑意也无:“我可没想到还会见到你。敢问星核猎手对我罗浮还有什么企图,呆了这么久都没走?”
幸好瓦尔特和刃算是最后走出来的人,空荡荡的通道里再没外人,否则就眼前这神策将军和星核猎手对峙的压迫感,高低要给民众留下点心理阴影。
反正大豪已经缩在瓦尔特身后,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蹚这趟浑水。
要真是敌对关系他还没所谓,舞刀弄枪那好歹也是本职,但这妥妥的修罗场,眼前三位他是哪个都惹不起——啊不对,杨先生的大腿他得抱紧了……
幸运的是,快瞪出火花的两个人也明白这不是开战的好时机,谁也没率先祭出武器。
最终景元先退了一步,说道:“你可以离开,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哦?”闻言,刃挑眉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你竟肯在此退让?倒是成长不少,真让人刮目相看。”
“说完了?”眯起眼,景元的面色彻底冷下来,“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星核猎手。”
“……哼,不用担心,艾利欧特别嘱咐我不在此和你起冲突。”刃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脚跟踩到平台边沿时才堪堪停下脚步,摘下墨镜随意往前一抛,轻蔑地说道,“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
“……而你,景元,可以是其中之一。”
踩着尾音,黑衣的星核猎手整个身体往后一仰,带着张狂的笑容,转瞬便消失在平台上。
然而下一秒,一只绑着绷带的左手从平台下方扒了上来,撑起张面无表情的脸。
猩红的眼珠子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场中唯一的异邦人身上。
“忘了一句……合作愉快,期待下次见面,瓦尔特杨。”
说完后也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直接一撒手,去而复返的星核猎手便再次掉了下去,消失在三人的视野里。
面面相觑沉默了好半天,长乐天的执事官先生终于忍不住,挠挠头自言自语道:“……这次是……真走了?”
然而并没有人好心给他个答复。
明明该是千钧一发、危机四伏的插曲,但不知为何以一种荒谬的形式结尾。
和还恍惚着的大豪道过别,两人继续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向下走。
第三次将差点与人撞上的景元拽回正路,瓦尔特叹口气,不容分说把人按到张空闲的长凳上坐下,略带担忧地询问道:“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轻轻晃了晃脑袋整理思绪,景元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有点走神。”
“还在想刃的话?”
“是啊,怎么能不想呢……”景元叹口气,“那时站在你身边的,明明该是我才对。”
听到这话,棕发的无名客缓缓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问道:“你在意的……不是人有五名那句?”
白发将军露出同款茫然:“我想那个干嘛?他每见我都得唠叨一番,幽囚狱里都听到耳中长茧子了……”
“……嗯……”
“……哎……”
对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景元感觉面上有些热:“抱歉,让你看到如此难看的一面了。”
“所以让你烦心的是……后面那句?那说抱歉的该是我才对……”瓦尔特这时候也想明白了,抿紧嘴唇,一脸愧疚地低下头,“是我的行为让你产生了不安,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别!”
那表情看得景元胸口一阵抽痛,立即出声否认,并伸手捧住面前人的脸颊,引着人抬起头来。
直直望进那双金棕色的眼睛,他用最坦诚的语气说道:“此事我必须得讲清楚——可能我会嫉妒,会焦躁,但从来没有过不安。瓦尔特,你对待这份关系有多认真,从最开始我就毫无疑问。”
“刃想做什么都是他的事情,由他去就是,这点挑衅我照单全收。再说了,偶尔来点不和谐,也算是种情趣?”看到苍白的皮肤上浮起红霞,景元忍不住勾起嘴角。
身体前倾、手掌划过发梢,他按住对方的后颈将人压到自己肩头,嘴唇贴着发热耳垂,喃喃补充道:“而且我喜欢你对所有人都能怀抱善意的样子,别因为我的想法去改变。”
片刻的沉默后,景元感受到一双手环上他背心处,细若蚊吟的抱怨声在耳边响起:“这些话……你怎么就能这么轻松说出来?”
“这个嘛……就是身为长生种的优势了。”
罗浮的神策将军笑着闭上眼睛,在温热的颈窝里蹭了蹭,悠悠哉哉地如此说道。
很可惜的是,长生种的淡定并不是能匀给别人的那种东西。
就像水桶的容量永远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板子,大庭广众之下,景元能讨到的甜头则取决于瓦尔特杨的耻度条。
而那玩意并不太长。
为避免再碰到先前那群品味多变且生冷不忌的姑娘们起哄——不知为何景元就有这种预感——他不甘不愿地拉开点距离,只抓过对面那人的左手拢在掌心里,轻轻揉着指根处的骨节填补空虚。
明明几步外就是熙熙攘攘的热闹街景,但景元莫名就觉得身在他处,那些喧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耳中最明晰的声音,反而是身边人平稳的呼吸。
数着自己的心跳,他突然感觉到久违的宁静。
身为罗浮的最高负责人,神策将军总有太多事情要考虑,外人调笑说他是“闭目将军”,但没几个人会去想他为何日日乏困。
即便偶尔阖眼偷个闲暇,脑子也并没那份奢侈停下,在他这个位子上,闭目养神都已非易事。
心思散漫中,眉心突然察觉到一点压力,景元睁开眼,就见瓦尔特正侧身望着他。
“平时那么辛苦,今天就放松一下吧,别想那些烦心事了。”
柔软的指尖划着小小的圆圈,抚平了眉宇间的一点沟壑,那清浅的笑容勾得景元又开始心痒。
捉住面前那节从衣袖中露出来的腕子,他凑上去在掌心落下一个吻,轻叹了一声:“年纪大了,静下来就喜欢东想西想的,还是起来走走吧。”
见瓦尔特点头应允,景元率先起身将人拉起来,说道:“再往前就到玉界门了,今夜压轴的游行活动便是从那里开始。队伍会沿着宣夜大道往南环过整个星槎海,最后回到坤舆台算结束。”
眺望着远处巨大的莹蓝色时空门,瓦尔特眯起眼,隐约能看到周围灯影憧憧,像是在准备些什么:“能作为压轴登场,应该会很精彩。”
“必须得精彩,最后这段可是要全程录下来,送去元帅府留档的,”景元耸耸肩,“到时其他演出均会做出调整,一切以配合游行为要务,所以你若还有想看的,我们可得抓紧些。”
瓦尔特笑了笑,说道:“那倒没有,而且罗浮上下如此重视的表演,我也挺期待的。就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形式?”
“形式啊……想必你也能猜到才是。已经有了天河与喜鹊,最后这大戏,自然是牛郎织女相会。”
“确实,也不外乎这个主题。”
“至于演出效果嘛,非我自夸,确实值得一看。不过真要说看点……”景元狡黠一笑,“该是那两位星宿的人选了。”
见瓦尔特不解的眼神,他解释道:“牛郎织女由玉兆随机抽选,想参加的人需提前报名。在祭典期间,有心者可以通过各类小游戏进行积分,以此增加被选中的几率。但设置上最高概率不过七成,所以往往会出现各类惊喜组合。”
摸了摸下巴,景元露出怀念的表情:“像三十几年前的一次祭典上,抽中的是一位学宫在读的青年,另一位则是其准丈人,那场面现在想起都让人甚是开怀呢。”
这与其说惊喜,不如说惊吓吧——棕发异邦人推推眼镜框,表示依然无法理解仙舟人的某些乐子。
然而宣夜大道北码头上密密麻麻的人头证明,看热闹找乐子是人类本性,永远不因某个人的看法而转移。
“应该是此前建木复苏、大量人员滞留的结果。反正总归是耽搁了行程,有些人大概顺势就选择多呆些日子吧。”
一边说一边侧身躲过几个向着人群冲锋的年轻人,瓦尔特很是犹豫到底要不要往前走。
“……好啊。”
虽然从个人经验推断现下大概哪里都人潮汹涌,但为了不辜负对方一片心意,瓦尔特温顺地点了点头。
然后很不幸的,视线所及果然不出所料人头攒动,甚至因为并非主干道,少了些维持秩序的地衡司人员,拥挤程度反而更甚。
这下即使是神策将军也没了手段:“唉……我真是在神策府坐太久,对脚下这一亩三分地都有些陌生了……”
“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四下眺望研究周边的建筑布局,面对询问的眼神,瓦尔特抬手往上指了指,“我之前碰巧看过些机巧鸟的航拍影像,如果没记错,司辰宫两侧的飞翼结构中,其实有不少平台……”
“就不知罗浮对于随意攀爬建筑外墙,有没有什么管理办法?”见景元越挑越高的眉毛,瓦尔特羞涩地移开视线,“你该明白,无名客常年在星海中漂泊,有时候对某些细节,是不太讲究的……”
见人越说声音越小,景元哈哈一笑,摆手示意瓦尔特不必介意:“没事,这想法倒是对我脾性。至于管理办法……印象中不曾有过,待我确认一下。”
说完便拿出手机输入了些东西,片刻后景元笑吟吟抬起头来:“问过了,只要不在群众间引起骚动便无妨。”
“这就好,那现在需要找个背街的方位……”
“不用麻烦,驭空古道热肠,已经帮忙考虑过啦。”
瓦尔特心情微妙地看着展示在眼前的手机屏幕——聊天框里是一张地图定位,顶端则露出六个意味深长的圆点,而他不太想知道更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那可得多谢驭空司舵好意了。”
有地图指引自然不存在找路的烦恼,七拐八弯绕过人群,两人就转到司辰宫南面的园林里。
与正街的光影翩跹不同,园内曲径通幽,散发着暖黄微光的灯笼零散点缀在各处,留下一片片暧昧的阴影,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中传出。
“人倒是不少,但多半没心思理会我们就是。”景元贴到瓦尔特耳边低声说道,“用你的能力上去?”
瓦尔特点头:“对,不过你可能得遮掩一下。”
“啊……这颜色夜间确实有些扎眼,”卷起一缕头发看看,景元无所谓地耸耸肩,“方便的话,可否用你围巾的料子?那手感可深得我心。”
“怎么,你打算留着吗?”嘴里打趣,瓦尔特还是扬手捏出件同材质的斗篷递过去。
“那倒是没有。但毕竟是拟态造物,可没实物稳定,要是哪天用着用着消失,引起恐慌就不好了。”等景元慢吞吞系好扣带,瓦尔特伸出一只手示意对方握住,“你要喜欢,回列车上我拿一条给你,以仙舟的技术,复现织造应该不成问题。”
“哈哈,那就先谢过了。”
说完,景元没管面前伸出的手臂,而是直接绕了半圈贴在瓦尔特身后,双手捏着斗篷边沿环上去,将对方也拢进深灰色的布料里。
面对怀中人的疑问,景元义正言辞道:“依我所见,你外套的配色也略有些显眼,反正这东西也宽松,不如就顺便一起。”
“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的……”戳戳扣在腰腹处的手,瓦尔特有些忍俊不禁,“行吧,那就抓好了。”
找个好位子的过程倒是顺利,毕竟完全没有竞争对手,多得是选择给景元挑挑拣拣。
最后选了个西北方向的横梁,正面能从玉界门一路望到宣夜大道尽头,两侧飞掠伸展的屋檐则挡住了夜间凉风,也圈出片相对私密的角落。
虽然在如此高度,也不会有几个旁人能路过,但心理感觉到底还是有些差别。
几乎刚安顿下来,景元就凑过去将还在整理身下垫布的人捞进怀中。
明明这一路就没怎么把人放开过,但现在抱到手里了还是让他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摸摸这里揉揉那里,却是如何折腾都不满足,反而觉得这浑身上下愈发挠心抓肝的痒。
也幸得景元搂着的这个人脾气和耐心都一等一的好,放任他随意摆弄。
即使偶有逾越,瓦尔特也只会侧头看看他,眉宇间带着点羞怯,低低唤一声他的名字。
语气里就算有那么丁点儿警告的意味,搭配上微红的脸颊,着实让人严肃不起来。
若套在某些托蝶幻境的剧本里,接下来怎么也该来点耳鬓厮磨的旖旎发展,但景元却宁愿退一步收敛些。
官拜罗浮将军数百年,他自认长于识人用人、分辨情势;但哪怕万分之一的概率误读,他也不愿冒进,让对方真的产生些不愉快的想法。
半推半就这种情趣还是留给小年轻去折腾,他不想、更不敢赌。
这片银河太过广袤,仙舟启航八千余载,到过的星球也不过沧海一粟;想要遇到某个特定的人,即使帝弓司命眷顾,除了奇迹,景元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
而星穹列车的出现,带来了对抗绝灭大君的奇兵,也带来了他想抓到手中的一缕暖光。
他年少时曾笑人为爱痴狂,而轮到自己,才明白有些人就像命里的劫数,让人甘愿放低姿态装傻充愣,将偶然的邂逅硬生生雕琢成必然的模样。
而最妙的是什么?
是他景元所求之人担得起这份心之所往。
那来自异乡的过客好心而善良,会为毫无瓜葛的人挺身而出,会特意俯身垂眸与人易地而处,也会涨红了脸、却怎么都不忍甩开一双堪称冒犯的手。
脸埋在瓦尔特肩头那圈柔软的围巾里,呼吸间都是让人身心舒畅的气味,景元忍不住用鼻尖蹭蹭对方裸露出来的肌肤,不禁感叹:“所以啊,怎么舍得叫你为难呢……”
“为难什么?”虽然有些痒,但瓦尔特并没挪开些,反而任由景元收紧了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把两人间本就不存在的距离往负数方向又拨了些。
“任何事,”满意于当前的新体态,景元是半点儿也不想再动了,懒洋洋说道,“我的底线在哪里,你当是明白的,至于其他……你好我便好。”
然而他没有得到回应。
预料外的沉默让景元难得有些心虚,一时拿不准状况,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表情。
前些日子,神策府的公文里不知怎么夹了本恋爱指南,里头的内容那是瞟一眼都让人难受。
他刚刚也是一时兴起,才摘了句记得的,抱着些逗弄的心态说给瓦尔特听。
但没想到,就算经过润色,肉麻的东西可能还是太肉麻。
罗浮的神策将军平日那叫一个心思活络、口灿莲花,但面对在乎的人,这才知道自己是何等心拙口夯之辈。
正打算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沉默良久的棕发男人打断了他,语调意外的有些严肃:“我觉得,在任何一段关系里,一味地迁就并不是健康的相处模式。”
“每个人都应该有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权利,之后对方接受也好、拒绝也罢,双方总归能加深些理解。”瓦尔特说的并不快,像是每个字出口前都经过反复斟酌,“而迁就代表着放弃交流,单方面压制自身的需要,这本身就违背了人的天性。”
“毕竟,即使在……恋爱关系里,大家也都是独立的存在,有各自的想法和立场。”说到某个词时,流畅的话语突然微妙地卡壳了一下,景元能感受到贴在脸颊上的皮肤有些升温,“再说了,我难道就不希望……你能更开心些么?”
最后那句的音量不比声叹息高上多少,景元可没有瓦尔特那种好听力,但帝弓司命保佑,关键部分倒是一个字没听漏,自己再补补上下文,就抓住了重点。
带着点难以名状的震撼抬起头,他发现对方也正望向自己。
穹顶上星槎与水舞的光效摇曳飘忽,背着远处玉界门的微光,更让瓦尔特脸上的表情难以辨识。
然而一片朦胧中,两点金棕色兀自突显,像流动的琥珀,包裹着银河永夜里不灭的星星。
那么温暖的颜色却因为他一句随口调笑而带上点委屈,还有更多的,他突然不敢开口定义的东西。
于是这活了大几百年、生死存亡都能看淡的神策将军,此时和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看了,”对视这种事情,脸皮薄的一方自然更快败下阵来,瓦尔特伸手去遮景元的眼睛,轻轻把人推开些,“我知道自己有时候挺古板,无趣得很……”
按在脸上的掌心温软干爽,从指间细小的缝隙中,景元依然捕捉到对方通红一片的侧颜。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胸膛里像被填满了貘馍卷,还要用滚开的浮羊奶泡发,无法言说的欣悦席卷了身体中每一根神经:“看这话说的……平日能把他人夸出朵花来,轮到自己就怎么就没半点自知?”
揽在瓦尔特腰间的手臂圈紧了一抬,伴着声惊呼,只顾着脸红的人就被实实惠惠安置在了景元大腿上。
迎着对方惊讶的表情,他耸耸肩说道:“你也不必这个表情吧,我虽不显于武力,但好歹也是近身肉搏那一派的。”
身为远程法系的那位哽了一下,有些无奈,“不,我没惊讶这个……”
“如此便好,”抬手拂过脸侧光洁的肌肤,景元叹了口气,“但说真的,别太纵容我了,忍得很辛苦啊。”
听了这话瓦尔特皱起眉,反驳道:“我也不是随口说……”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但你不懂我所求……”指尖轻轻按在微张的嘴唇上,景元直接用动作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熔金般的眼睛仿佛在燃烧,“若我说此时所欲,是在这司辰宫上与你交媾,你又当做何想法?”
借着体位便利,神策将军炙热的嘴唇贴着怀中人下颌的线条一路轻啄上去,嗓音在压抑的情感下变得喑哑:“在你身边我便开心,这是实话不假。但有时候,就不够啊……”
出乎意料的言语让棕发的无名客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尖锐的犬齿擦过耳垂,瓦尔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
罗浮的将军立于战场是何种模样,他在鳞渊境里是见过的,那对金瞳里杀气凌冽,像极了刀锋处森冷的冰花。
但此时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寒冰化水,粗粝的吐息仿若猛兽嘶吼,熔岩与烈火裹着利齿抵在他颈项上。
属于生物本能的部分在疯狂预警,叫嚣着远离,戒备,以及反击。
按捺下体内躁动的虚数能,瓦尔特艰难运转着理性的那一面思考,然而感性面拒绝一切推导过程,直接写下了答案。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就这样吧。”
听到应允,景元反而停下动作,放开嘴里舔吮的那块软肉、退开半臂距离,问道:“你可明白自己这是答应了什么?”
“……当然,难道还让我重复一遍吗。”咬着下唇不去看对方,瓦尔特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这方面我没什么经验,觉得进展慢的话,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
“然后就什么过分的要求都应下来?”
“瓦尔特……你知道自己在发抖吗?”轻轻念着眼前人的名字,景元长叹一口气,闭上眼将头靠在对方胸口上;隔着衣物就听见急促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也敲击着自己的心头。
“真不必这样。我看得出来,你是那类欲望淡薄的人,无需勉强自己配合我。”他收紧手臂,随即感受到怀中人瞬间紧绷又刻意松缓下来的动作,莫大的怜惜立时充斥心房,“你方才说希望我更开心些,但为何不想想,若叫你难做,我又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我……”
“别再说啦,今日是我失态了,你别往心里去。”仰起头便看见对方依然有些惆怅的面容,景元不禁抬手在那抿紧的嘴角边轻轻摩挲,只想将让人看着心疼的折角抚平,“灵肉交融本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再说了,我也不介意等待,作为长生种,十年、百年,都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就别想那么多,莫辜负了今日这良辰美景。”
装模作样地眨眨眼睛,景元意有所指地在自己嘴唇上点了点:“权且给我些能给的便好。”
于是,罗浮的神策将军终于得到了今天的第一个吻。
有了开端,自然就有进展,虽然一些大尺度的好事儿做不得,但这一番折腾下来,对方的底线在哪里,景元又更摸清了几分。
想想自己此前过于瞻前顾后的考量,景元一时有些感慨:“你说的还真没错,交流果然很重要。”
“……什么?”被亲得七荤八素、正趴在他肩头缓口气的人含糊着应了一句,“本就该如此吧,又不是敌对关系,能直接说清楚,为什么要费力去猜对面的心思。”
“是啊,为什么呢……”
这答案景元给不出,甚至他本人就是经常被嫌弃不说人话的那种。
揣摩人心、修饰言辞,这些事情他如今早做得驾轻就熟;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人止步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光里,随着故交好友风流云散,便再也没有谁记得。
正沉浸在思绪中,景元被怀中人的动作拉回神,随后感觉到一只手覆上他脑后轻轻抚摸,指尖偶尔擦过头皮,带起些酥酥麻麻的愉悦感。
他不禁笑道:“怎么,把我当你家那群小家伙安慰吗?”
“反正效果挺好的。”瓦尔特嘀咕着,任由对方像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在自己颈窝一阵磨蹭,“所以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好,我听着呢。”
“哈,饶了我吧……就这样你还觉得我满口情话……”听了这话,景元幽幽叹了一声,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对方围巾里,“我有时都在想,自己到底做过何等壮举,才配得上这般对待啊……”
关于到底谁的自我认知更离谱这个讨论,幸运地没有被进行下去。
虽然多方面占尽优势,但就瓦尔特那一本正经和你讨论些不正经话题的态度,景元确实有些遭不住。
毕竟快一千岁的老人家了,不管是头部或者其他哪里,频繁充血可都对身心健康不太友好。
所以在此感谢那天知道怎么摸过来的彦卿同学,及时出现拯救师父于崩人设之前。
虽然刚见面就哭丧着脸请罪、说有愧嘱托,着实也把两人吓了一跳。
“彦卿,冷静下来慢慢说。”瞟一眼正摸着爱徒脑袋安抚的瓦尔特,景元心里冒出有些奇妙的既视感,“你刚提到总控中心的玉兆节点有入侵痕迹,但完全查不出来人踪迹?”
彦卿低落地点点头:“是,直到刚才两位星宿的人选公布,我们才搞明白入侵者到底干了什么。”
压下心中异样,景元有些不解地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隔几年不就有人整这么一回,各凭本事而已。若法规没做更改,我记得就算被抓,也就是去太卜司擦半年画屏罢了?”
“往年当然没人在乎,但今年这么乱来,将军你的安排怎么办!”见景元浑不在意,彦卿倒是急了,“不是要和瓦尔特先生一起登……啊……”
突然想起自己身边站着的是谁,年轻的云骑骁卫立刻住了嘴,缩起肩膀怯生生地向景元望去。
顶着歉意和探究两道视线,神策将军难得地有些绷不住表情,嘴角抽了抽。
赶紧一番追问,搞清楚前因后果的景元忍不住揉揉额角:“彦卿你可记得,这游行活动将军本来就被排除在外吗?就算如青镞所说,符卿乐意配合我暗箱操作,那也得是把瓦尔特的申请摘出来。”
“怎么,很意外?”迎着充满困惑望过来的眼睛,景元一挑眉,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可没那么大度,能看你和其他人并肩站在鹊桥之上。”
彦卿只觉头顶的手掌一顿,抬眼偷瞄过去,就见瓦尔特先生脸上一抹飞红,往日温和却总有些疏离的笑容淡了下去,流露出一些他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绪。
赶紧收回视线,小剑客莫名有些心虚,总觉得见到了些自己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再三保证自己从没有预先安排,更不会有什么借机求婚的离谱发展,这才将还是半信半疑的爱徒送走,景元苦笑着揉了揉肩膀。
“彦卿这孩子,被青镞骗那么多次,竟然还会信,别是练剑练傻了。”
“不过青镞小姐说的那些逸闻,确实也挺有趣。”
听了瓦尔特的措辞,景元噗嗤一笑:“逸闻啊……你是当真好心顾及她颜面,符卿可就差当面指着人骂造谣了。”
这危险的话题走向还是得避免——瓦尔特想了想,转而问道:“说起来,经常有人尝试篡改系统的话,演出效果难道不会难以保证?”
“不打紧,那玩意也不是随便就能突破的,而且嘛……”景元笑了笑,“还挺有个性,自动修复数据时总能整出些大活。”
“个性?是内置了AI吗?”提起这话题,机器人爱好者有了些兴趣。
但身处行伍的将军显然对此没有研究,遗憾地两手一摊道:“具体细节我不太明白,反正据说是工造司一位天才所制,用以寻找爱情的真相。”
“那这么多年应该成就了不少良缘?”
“恰恰相反,赌两位星宿在第几个路口打起来才是乐趣所在。”
这寻找的怕不是你们所谓常乐天君的爱情真相吧——看来身为短生种,自己确实无法理解仙舟人的部分趣味,瓦尔特面带微笑,心态平和地点了点头。
最后事实证明,仙舟乐子人造仙舟乐子机,古语有云物似主人型,确实是有科学依据的。
不论是鹊桥左侧浑身发抖、一脸崩溃的列车组小帅哥,还是右侧双手环胸、表情狰狞的星核猎手,这怎么看都像是能在开场就干起来的组合。
然而疯狂下注的观众们哪里会知道,今年是个庄家通吃的局面——毕竟谁会想到,如此气氛下,两位星宿能忍到游行结束才动手呢?
对诡谲未来一无所知,棕发的列车组前辈向着鹊桥上的两人挥挥手,微笑着嘱咐道:“既然有缘被抽中,就试着相处一下,好好享受祭典吧。”
还处在被拍了照片这一大震惊中的两个人木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被自动前进的鹊桥越带越远。
围观全程的景元则在一边扫扫衣袖,从精神层面拂掉了那些扎满全身的眼刀,好奇、但又暗带点吃味地问道:“你对刃的态度倒是一直挺温和,当时穷观阵上可是针锋相对。”
“毕竟你们过去关系好像还不错,仙舟联盟云上五骁的故事我也听了不少。虽然现下分崩离析,但人家没敌意,我自然不能太冷淡。”
用温暖的眼神注视着鹊桥前进的方向,瓦尔特并没察觉身边人逐渐古怪的表情。
往人身边凑凑,景元试探着问道:“这话是……丹恒同你说的?”
“……不,他什么也没说过。那孩子的上一世好像和刃有些纠葛,在他想清楚前,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态度影响他的决定。”瓦尔特摇否认,随后看向景元,“这点上你也一样,长生种的心态我可能无法感同身受,但可以的话,还是试着和他谈谈吧。”
听到这里景元终于回过味来,算是切实感受到一口不得了的大锅从天而降,正要结结实实扣在自己头上。
我和那两个混蛋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一点都不复杂!顶多顺了那谁一把刀!
虽然内里抓狂,但景元表面上还是保持住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可能是因为过于震撼,还没来得及变化表情就僵住了。
正打算开口维护下自身清誉,神策将军机灵的脑瓜子突然福至心灵——若此锅共十分,那两个怎么都得独占九分,自己若受累蹭个锅底灰……倒也不是不划算。
瞬间掂量出其中利害,景元立即心平气和地牵起身边人的手,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都该往前看才对。刃那边若有机会,我自当跟他讲明。至于他们两个……算啦,不是我能置喙的事情。”
神策将军那充满误导与含糊的话音刚落,仿佛心有所感,远处鹊桥上的两位同时浑身一阵恶寒。
以我自己未曾想到的速度完结了!严格来说这甚至是我当了这么多年文手第一次完结的连载(虽然篇幅很短),不过十来天写八章这事我码字最快时的初中都没做到。
文末还有一点话。
其实就是大篇幅的私设。
星核被封印不代表事情已经结束,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市各处去消灭虚卒。
路上三...
路上三月七呲着牙,声利色茬的模样像被惹怒的小猫:“那是什么鬼幻境!姬子姐杨叔和丹恒怎么可能抛弃我嘛!”
虽然三月七嚷嚷的声音很大,但瓦尔特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细微的惶恐和失落。他摸了摸女孩的头,轻声安慰道:“我们当然不会抛弃小三月。幻境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不必伤心。”
丹恒点了点头没说话,但握着击云的右手指尖有些发白,想来在幻境中见到了他一直逃避的东西,让一向寡言的青年隐隐不安。这让瓦尔特有点苦恼,思考着等回列车后要不要搞个小型聚会让孩子们分神开心一下。
他们消灭了一路上遇到的虚卒后率先和优兰达会合,她的脸上有灰尘,衣服也有点破损,但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列车组的到来无声向众人传达着星核已经封印的信息,于是本有些萎靡的士气又重新振作起来。
“路尔维那边怎么样?”瓦尔特问道。
“他们早些时候已经进入安佩宫,伊特诺没有反抗,但也拒绝离开,说是‘要和封印了星核的人见一面’。”
瓦尔特觉得自己这趟开拓之旅叹气的次数实在有些多,但他还是没忍住:“我知道了。”
“只要求你一人吗,瓦尔特先生?”丹恒大抵是想起了之前酒馆的事情,“需要我们跟着吗?”
“不……没事。”瓦尔特隐晦地向几人提起他在封印星核时听到的声音,“他现在应该已经没有战斗能力了。”
丹恒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和三月七跟着优兰达去清除其他地方的虚卒了。
瓦尔特到达安佩宫时,路尔维正在门前等候。他朝瓦尔特一点头,话语中带着歉意:“很抱歉还要麻烦你一趟。伊特诺的身体……不太好,谢谢你能成全他。”
瓦尔特没再说什么客气的话,他只是轻轻摇头,然后走进了安佩宫。来到了伊特诺的办公室,伊特诺坐在办公桌上,这对他来说大概是最不符合规则的行为了。瓦尔特看到伊特诺的左半身已经出现了魔阴身的征兆,大概是「秩序」和「毁灭」的力量消失大半导致身体的平衡被破坏,使得魔阴身的显现较正常而言速度快了许多。
“瓦尔特先生,”伊特诺打了声招呼,他没什么表情,想来维持意识已经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心力,“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但你却不是在第一次见面时才知道我。”瓦尔特回道,“你会让我来到这里,想必是虚空万藏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曾担任过组织的首领,也背负过保护世界的责任。”伊特诺的语速很缓慢,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他在看着瓦尔特,又好像不是在看瓦尔特,而是在看某个不存在于此处的未知的东西,“所以我想和你谈谈。”
虚空万藏果然向伊特诺抛出了诱饵,但想和他谈话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该谈了,甚至无需牵扯到虚空万藏,一个领导人想和外来者谈话,虽然稀奇,但在已经见面的情况下是很顺其自然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拖到现在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再谈?
“……虚空万藏前不久还在这里?”瓦尔特沉声道。
“这很重要吗?”伊特诺歪头表示疑惑,“反正他现在不在。”
“我想问问你,瓦尔特·杨先生,我错了吗?”
“我希望奥德尔-拉斯特的一切都能保持永恒的稳定,没有纷争动乱,没有一切无序的存在,我错了吗?为此压制星核,利用它的力量,制订了《规则书》,我错了吗?我有能力控制虚卒,所以让它们去替代一切破坏规则的存在,我错了吗?”
“你说,希望‘永恒的稳定’,”瓦尔特蹙眉。这番话何止是偏执,根本就到了颠倒先后顺序的程度,“一片死寂也可以符合你的要求,不再有生命的存在,这颗星球成了死地,当然也是一种永恒的稳定。”
“……?”伊特诺的思维有些滞涩,连带着理解瓦尔特的话也带了些难度,“不、不对,「秩序」的治下不该有死地存在。”
“那你应该怎么做?”
“毁掉这个死地。”
瓦尔特张了张嘴,对伊特诺的脑回路感到惊奇,他难道真的被「毁灭」的力量烧坏了脑子,不然怎么整天想的都是毁灭?
“你是「秩序」,不是「毁灭。」”瓦尔特扶额,感觉交流的难度激增,“你建立规则是为了什么?”
“为了永恒的稳定。”
“永恒的稳定是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伊特诺眨眨眼,“为了告知世人「秩序」的正确性。”
瓦尔特想起那声叹息,决定揭开这个事实:“「秩序」太一已经陨落了。”尽管按理来说陨落的星神其命途依旧会存在,但像太一这样被希佩吞噬的,残留的力量反而才是异类。更何况那位星神或许也见不得自己理念扭曲、子民遭到这番对待。
“怎么会……!”伊特诺激动地站起来,这番动作让他闷咳不止,好半天才平静,“我明明还能听到祂的声音……虚空万藏也说他能听到!”
他框你的,瓦尔特忍着没翻白眼。他要是不这么说怎么得到你的信任。该说伊特诺对「秩序」过于盲信还是他现在的的智商实在堪忧,哪有星神会直接和信徒对话,“世界尽头”酒馆的人可是分了亿丁点阿哈的力量就变得不正常了。作为高维存在的星神的一句话怕是会直接让那人爆体而亡吧?
瓦尔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伊特诺先生,须知规则的建立是为了人。”
“不,规则的建立是为了「秩序」的正确性,”伊特诺低吼着,“人应当遵守规则!”
人应当遵守规则……这话放在其他语境里其实没错,但在伊特诺口中指的就是另一个意思了。瓦尔特有些烦躁,伊特诺的情绪波动很大,而话题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他本想再旁敲侧击一下虚空万藏和伊特诺谈话的内容,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谁的规则,”瓦尔特用拐杖轻轻点了点地面,看向面前的的执政官,“谁来允许?”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在质疑,而是单纯的发问。
瓦尔特留给绝大多数人的印象都是“老好人”,虚空万藏甚至嘲讽过他泛滥的善良和同情心。只因这世道并不总是好人有好报,瓦尔特被背叛也并非一次两次,可他仍旧对世人抱有最大的善意,因为这是文明最宝贵的财富。
“执政官阁下,或许您和虚空万藏之间达确实成了什么交易,但现在我对此不感兴趣,就算他真的针对星穹列车下了套,那也是我们之后要和他算的帐;而我更想问您:「秩序」只能用规则代表吗?稳定能完全反映秩序吗?”
“你宣扬永恒的稳定,那么不妨低头……看看人们是如何撕裂「秩序」的假象。”
言罢,他不再理会伊特诺杂乱的吼叫,转身离开。在摸上门把手时,他扭头对这位执政官献上了最后的怜悯:“请安息。”
路尔维还在安佩宫的大门前等候,他看到瓦尔特时略微站直了身子:“结束了?”
“结束了。”瓦尔特说,“他距魔阴身只有一步之差,怎么做由你们决定。”
早先被丹恒科普过魔阴身是什么的路尔维点头,没再说话。
“列车不日就将启航。”见他这样,瓦尔特也没多说什么,“在此之前,会尽可能的帮你们消灭虚卒。”
路尔维闭上眼睛:“多谢。”
离开那日,他们和优兰达还有路尔维道了别,丹恒先一步回到列车整理智库,优兰达这几天和三月七相处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俩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三月七留了些照片做纪念。路尔维和之前相比沉默了些,也没提到伊特诺的最后,他看向瓦尔特,最终许下一个承诺:“你们下次再来时,奥德尔-拉斯特会迎来它该有的繁荣有序。”
瓦尔特微微一笑:“我很期待。”
三月七和瓦尔特回到列车时,迎接他们的是帕姆制作的大餐以及一些新调制的可口饮品,三月七“哇”的一声,瓦尔特站在小姑娘身后朝列车长和领航员眨眨眼,示意他们不要说是自己提出来的。
稍晚一些,瓦尔特回到房间,照常翻开桌上的日记,记录这一次的冒险。
虽然有很多波折,甚至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但冒险不就是这样吗?
年长者这么想着,提起了笔。
继“为了一句话写了个短篇”后,我终于也“为了几句话写了个连载”了。
*放个完整版现代师生pa全文1.8w+
01
张开手,握成拳,如此反复。
星盯着自己洁白的手背看了一阵,又百无聊赖地放下手,耳畔流淌过风声,放在小桌上的风扇有些快要散架的架势,但在报废前始终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吱嘎作响的同时还扇出明显裹挟着夏日热气的风,随着窗外喧嚣的蝉声,搅得人心烦。
“无聊。”
少女闷闷地吐出这句话,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小楼下由远及近响起脚步声,星翻身下床靠近窗台,热浪灼烤着大地,视线有些看不真切,可楼下藏在树荫里的粉头发少女那样显眼,此刻她正冲着星大喊:“走啊,去买冰棍儿吃——”......
少女闷闷地吐出这句话,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小楼下由远及近响起脚步声,星翻身下床靠近窗台,热浪灼烤着大地,视线有些看不真切,可楼下藏在树荫里的粉头发少女那样显眼,此刻她正冲着星大喊:“走啊,去买冰棍儿吃——”
星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穿着吊带短裤蹿下楼梯,临走不忘从玄关处拿一把遮阳伞。
“喂,我要是不来找你,你要在家躺多久?”三月七亲昵地抱住星的胳膊,拿着一会儿将要购买冰棍的硬币随意把玩,圆形金属物随着她往上一抛的动作而飞起,在空中华丽地旋转了两圈后又稳稳地落回掌心。
“应该会躺到暑假结束吧…因为太热了,而且又没事做,还不如在家躺着。”
星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摸出一枚硬币,随着三月七的动作一起抛着玩。
“我听丹恒说,这次开学以后,我们会换新的班主任哦?”
“哦,不关心。”星无所谓地耸耸肩,极大地打击到了正兴致勃勃地准备说八卦的三月七的积极性。
“喂,我说你——”三月七一拽星的手肘,后者始料不及,硬币以一个十分优雅的弧度,叮当一声砸在地上,然后咕噜噜地滚进超市门前的下水道。
只剩下维持着用手接硬币这个姿势的星,以及预感到大事不妙的三月七。
“哈哈,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一会儿我买个碎碎冰,咱俩一人一半好啦!”
星收起遮阳伞,转过身冲着三月七笑了一下,森然露出一口白牙,“哦?所以你刚刚要说什么,你的情报有一根冰棍重要吗——”
话音未落,星赫然感觉自己被一道阴影罩住,面色不悦地回头看去,却发现是个男人,此刻他手里正抓着两根冰棍递向星和三月七,表情和善。
“打扰一下…请问五中怎么走?”
星望着他,男人戴着眼镜,含着笑意的视线从镜片后方望过来。这种明显充满了书香气息的斯文人,跟天天上课睡大觉,课下躲起来抽烟的星比起来就是对立面。
视线接着往下瞟,哼哼,星笃信自己遇到了怪人,因为在这个小镇上没有人大夏天还裹得这么严实,男人却按照穿正装的标准,严丝合缝地穿着一套西装。星看着他身上的衬衣和马甲,不禁咋舌,心道她只穿着吊带短裤还大着遮阳伞这一路走来也不凉快,这男人要是就这样徒步去五中肯定会中暑的吧?
等等,五中?
她还来不及说话,一旁的三月七就点点头,指着西北方向,“是啊,大叔你从这条路走,然后左拐,过两个路口再右拐就是了。”
“大叔?”男人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随即略有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很快调整好了表情,神色自如地将冰棍儿塞给三月七,“咳咳…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男人微微点头,随机转身离去,三月七把视线从他的背影转移到手心里攥着的冰棍里,把巧克力味的那根拿出来递给星,“喏,正好有你最喜欢的味道,这下咱俩不用吃碎碎冰了。”
星拆开包装,咬下一口冒冷气的冰棍,安抚热到冒烟的喉咙,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连融化的冰棍汁水滴到手上也不曾发觉。
“你在发什么呆,怎么啦星?”三月七关切地凑过来,在同伴眼前招招手。
“嗯…没什么。”星收回视线,舔掉指尖处黏上的一点融化液体,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刚刚想说什么?”
“哦,我想说,听丹恒讲,我们的新老师很帅!”
“切,无聊。”星三两口吃掉冰棍,看着木棒上刻着的再来一根的字样,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去兑换。保持着手指夹着木棒的姿势,用另一只手撑开遮阳伞,迈出一步跨进日光下。
“才不无聊呢,如果是个老头来管咱们,我连学校都不想去了——”三月七笑着抢过来星的伞举在她们中间,两个小姑娘大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很快就忘掉了给大叔指路这件事。
02
“什么?!”
“他…!”
暑假结束的第一天第一堂课,星和三月七望着站在讲台上的新任班主任,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对方,无声但用异常夸张的表情做口型,任凭是谁也能看出她们的震惊。
讲台上的男人手握粉笔,满面春风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叫瓦尔特·杨,你们叫我杨老师就好。”
瓦尔特当然注意到了暑假时给他指路的两个小姑娘,于是向她们微微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三月七脸快挤出苦瓜皮般的褶,看起来苦大仇深,她趴在桌子上写了张小纸条,随即丢向左后方的星。
靠窗坐在倒数第二个的星从桌子上拿过来纸条,眯了眯眼睛,努力解读三月七的破字:原来传说中的新老师就是他啊!那天我还说他是大叔来着,怪不得他欲言又止,我要完蛋了星!早知道就管他叫哥哥好了,我是不是把他叫的太老了T^T
星解读完三月七堪称比破译电报还困难的小纸条,低头写了句什么,手里捏着被她揉成一团的纸条,正准备丢给三月七,恰逢讲台上的瓦尔特从书本里抬起头往台下看过来。
“那么,同学们翻到第三页。”
话音未落,他捕捉到星的小动作,盯着少女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随即别开视线。
而某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被这一眼看得心虚,立刻放弃了扰乱课堂秩序的念头,转而趴在桌子上,闷闷地叹气,想到自己打了一通宵的游戏,此刻正困的要命,不如像往常一样大睡一上午吧!
没想到她刚闭上眼睛,瓦尔特就走了过来。男人翻开她崭新的书本,窸窣的响动惊醒少女,揉着睡眼抬眸看去,本该在课堂上讲课助眠的老师此刻却站在她身边,像是察觉到她有些烦躁的目光,他什么话都没说,大概也是怕同学们以为星惨遭新老师针对以儆效尤,他只是用手里捏着的半截粉笔,在她的书桌上写下一句话:
下课后来找我。
“莫名其妙。”星腹诽,瓦尔特却从容地回到讲台,再没看她一眼。
星做了个深呼吸,本来想接着补觉,可却无论任何都感受不到困意,她盯着课桌角落,瓦尔特留下的粉笔痕迹,用力一吹。
没吹走。
“…烦人。”星索性不去管了,睡不着就不睡了,哼,明明对这男人的初印象还挺不错的,如果他不来教自己就好了,如今不光打扰她睡觉,还请她下课去办公室喝茶。
要怎样,他到底要怎样啊!
星捏着钢笔,看着黑板上写着瓦尔特姓名的粉笔字,低下头,鬼使神差地在书角一笔一慢慢摹了上去。
最后一笔却不小心划烂了纸张,连带着墨水也洇脏了书角。
星又做了个深呼吸,想说一声倒霉,可又突然想起来,瓦尔特明明什么都没做,他甚至就连问路,也会给只动了动嘴皮子的指路人买冰棍吃,他没有在来的第一堂课就拿她立下马威,甚至什么话都没说,就算叫她去找他,他也做得悄无声息,没让同学们发现。
这样想着,星眨眨眼,看了眼书角上被墨水洇得不堪入目的钢笔字,又抬头望着讲台上的男人。今天的瓦尔特没穿初来小镇的那身正装,他换了一套,仍然是衬衣马甲的搭配,举手投足间极尽优雅。她想,三月七偶尔也能打探到准确的情报,比如……她们的新老师,的确挺帅的。
03
“所以我等了一节课你的小纸条,你现在跟我说,你在要丢给我的时候,被那个大叔…啊不是,被那个杨老师抓到了?然后叫你下课去找他?不,不会吧…怪不得你刚回来,我还以为你去上厕所不叫我呢!所以…你们都说什么啦?”
课间走了一趟办公室的星疲惫地用手撑着脑袋,思绪随着身边叽叽喳喳着急吃瓜的三月七的声音飞走,她又记起了刚才去办公室的经过。
“打扰了。”
轻轻叩响办公室的大门,星听见一声沉沉的“请进”穿过厚重的木板钻进她的耳畔,少女叹了口气,拧开门把手,不情不愿地走进去,站在瓦尔特的办公桌前。
男人此刻还在翻看课本,听到开门声后立刻把书推到一边,他指了指一旁的小椅子,示意醒可以坐下。
“不用了老师。”星微微蹙眉,她对老师们的这些看似拉近距离的小把戏没兴趣,只想把接下来瓦尔特的关于“上课要好好学习”之类的废话左耳进右耳出,然后赶紧回教室睡觉。
瓦尔特似乎没想到星会这么油盐不进,也难怪,若非他早听校长打过预防针,恐怕此刻也会觉得棘手——或许一般老师正是这么想的,这也是为什么星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课上随心所欲地睡觉的原因,所有老师都放弃管教全学院唯一的刺头——擅长打架抽烟喝酒,以不良著称的头号问题学生——星。
但被特聘来的著名优秀教师瓦尔特先生自诩他这一生最擅长两件事,第一是让不听话的学生乖乖听话,第二是让前者在他手里稳拿年级前三。
是的,年级前三。
瓦尔特绝不是心比天高,也并非痴人说梦,他手底下教出来的班级向来是当地最著名的模范班,他也绝对不靠着强硬手段,是实打实让孩子们自愿且主动地好好学习。
星百无聊赖地玩着头发,她倒是想听听这个新来的老师要说些什么,如果跟以前那些老师们一样苦口婆心地劝诫她好好学习,她一定要让瓦尔特付出往她脑子里灌废话的代价,朝他脸上吐一口烟!
而瓦尔特只是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块奶糖,他平和地伸出手,掌心躺着那颗糖。
他说,“下节课不要睡觉,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莫名其妙。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可怎么也没办法转过身离开办公室——以前的她是这样的,她吃软不吃硬,面对只会说废话的老头子们,她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溜之大吉。
可如今面对着用一双温柔目光朝她望过来的瓦尔特,星根本没办法离开,她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脚底像是被钉死在地面上。
他是不一样的。瓦尔特是不一样的。
从来只被当作是问题学生的星头一次在老师那里得到真正的公平对待,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瓦尔特见她欲言又止,从她通宵过的眼眸里看到红血丝,最终轻咳一声,把糖块轻轻塞进她的校服衣兜里,“没关系…慢慢来。”
杨老师是个好人。得出这个结论的星勾了勾嘴角,说不清是否带有自嘲的成分在里面。她很久没见过这么爱多管闲事的老师了,还爱用糖衣炮弹这招是吧?好,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杨老师能把闲事管到什么程度!
“杨老师。”瓦尔特依稀在星的唇边看到意味不明的弧度,但他来不及细想,只看见少女嘴唇开合,清脆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您的目的是要我好好学习对吧?有给我定过目标吗?”
瓦尔特一愣,随即笑着开口,“当然了,我觉得你有考年级前三的实力,这绝对不是开玩笑……但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不如从这个月的月考,从你前进二十名开始吧,如果是你的话,这个月认真学习,是没问题的。”
“当然了。”星的注意力不在瓦尔特说的讲话内容上,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更多,于是森然露出一口白牙,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好,但外人看起来只觉得不是很愉悦但十分明媚的表情,“如果我做到了呢,老师?”
“让我想想。”瓦尔特扶了扶眼镜,白皙修长的手指弯曲轻轻敲在办公桌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年级第一的事情还不着急,如果是这次月考你考好……”
“不,老师。”星逼近瓦尔特,在男人的眼瞳里看到咄咄逼人的自己,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目的性太强,又连忙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如果我真的考了年级第一呢?您能——您什么都会答应我的,对吧?”
“是的。”
瓦尔特点点头,刚想找出他的讲义给星拿回去划重点预习,却没等来的及动作,少女就已经转身跑出去了,背影消失之前,只余一句“老师,你等好了吧”随着空气飘荡。
这孩子……也不像其他老师说的那么难管教啊。瓦尔特松了口气,他看过星从高一以来到现在为止的所有成绩,知道她的成绩下滑一落千丈是从高一开学三个月后开始的,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既然是以初中部第一的好成绩考过来的,凭借着自身的基础,只需稍微用心回顾课本,就一定能再次位列成绩榜单的第一吧。
相信着星绝对能改变的瓦尔特不禁思索起来,少女既然兴冲冲地答应了他,她就一定不会食言,她都奔着年级第一去了,此次月考进步二十名也不是问题,既然如此……该给她什么奖励好呢?
跑出办公室回教室的空隙里,星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奶糖,软软的,在手里轻轻一捏就会变形,上面好像还沾染了瓦尔特的体温。
真是爱多管闲事。星这样想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把那枚奶糖放进课桌里,并排躺在糖块身边的,赫然是印着“再来一根”字样的木棒。
并非是星突然被瓦尔特拯救了,她想,既然瓦尔特这么爱管闲事,那她就看看他能管到什么时候,主动来招惹她的人,可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如就借着他提出的什么都答应自己的条件亲他一口好了,叫三月七悄悄躲起来拍张照片,到时候大不了赔上自己,也要借着乱搞学生的罪名为由把这个讨人厌的老师赶出五中。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吗?虽然很不爽,但是…只要能恶心到他就好了。
“哼……是他自作自受。”星冷哼一声,猝然对视上眼前三月七的脸。
“喂,星,别发呆了,你怎么自从回来以后就在发呆?杨老师到底把你怎么了?”三月七戳戳星的肩膀,关切道。
“没什么,以后上课不要给我传纸条了。”星边说边找出数学书,竟然在三月七的注视下开始做题了。
“哦,天呐,杨老师给你驱邪了吗,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星了!”三月七发出尖叫,嘴巴夸张地张大到可以塞下一个灯泡。
“停止你天马行空的想象。”星已经解好了一道题,想象着她考上年级第一之后究竟该用什么方法搞烂瓦尔特的名声让他抬不起头,只要一想到能让这个爱管闲事的老师在她身上吃瘪,就算她自己一同被拉下水也没关系。
斜睨了一眼仿佛石化了一样的粉发少女,星把目光又放回眼前的题目上,“你还有事吗,不要打扰我做题。”
三月七还想说些什么,上课铃却响了起来,她只能悻悻地回到座位。
而星根本不关心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沉始终沉浸在题海里,连老师对这一现象都表示十分不可置信。
果然……校长高薪聘来小镇任教的杨老师,还是有点本事的。
04
“喂,丹恒,你发现没有,星是不是最近怎么看怎么不对头?”
三月七转过身向后桌吐槽,丹恒侧目看了一眼本该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如今却奋笔疾书在题海徜徉的星,凝重地点了点头。
自从新的班主任杨老师空降到她们班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而也是从星被杨老师约谈以后整个人在学习态度上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三月七想不明白,那个大叔到底给星关了什么迷魂汤,让她不光每天课上不睡觉,连小纸条都不传了,不光会好好完成作业,甚至下了课都会抱着习题集去办公室找他请教问题。
三月七曾问过星这个问题,后者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睛里隐隐露出兴奋的光芒,她也不明说,钓足了三月七胃口,只吐出一句:你就等着看吧。
下课铃声响起,星抱起书,闷头离开教室,前进的方向赫然是瓦尔特的办公室所在。
三月七百无聊赖,她的小伙伴一下子变得好学起来,都没人陪她旷课了,好无聊!
另一边。
嗯…变得好学了,是件好事。瓦尔特听见敲门声,不出意外的话,又是星吧?除了她,没谁会这么主动且积极地来找他这个新老师来做题。
“嗨,杨老师,我有一道题不会。”星从门后探出头,向瓦尔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边说边走进来,从角落拽出一把椅子放在他身侧坐下,书本在桌上摊开,星用笔尖指着右上角的一道选择题,看起来像个十足的好学生。
但星不是这样想的,这些题她都会做,偶尔遇上难题,稍微动脑想想也能把步骤写出来,那为什么她还要没事找事地三天两头跑来办公室呢?
星自以为这是一场成功的小小报复,殊不知年长者早就把她眼里闪着的那点精光解读得一干二净,瓦尔特看破不说破,毕竟少女每节课都来找他(星把这个行为定义成打扰,但瓦尔特不这么想),也总比课间她悄悄钻进厕所里抽烟要好得多吧?
无论如何,星摆脱了昔日里让一众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的印象,这就足够了。瓦尔特想着,随手接过少女手里的中性笔为她讲解。
“…是这样做的,我讲的清楚吗?啊对了,本次月考很大概率会考这种类型的题,期望你考个好成绩,星。”
瓦尔特真挚地祝福着星。
“谢谢你,杨老师。”星站起身,把来时从角落拉出来的椅子放归原位,临走时,她静静望着瓦尔特,声音里隐藏一点期待,“我一定会考得很好的。”
“嗯,我相信你。”
上课铃声响起,瓦尔特目送小姑娘跑走,裙摆随着奔跑的姿势翻飞,男人连忙别开眼,轻咳了一声,垂眸接着写起刚才写到一半的教案。
05
“丹恒,我猜星这次考试成绩会超过咱俩。”
月考成绩下发在即,三月七挺直脊背,冲着后桌小声说,“咱俩打赌吧,输了的人就……”
“不要。”丹恒侧目看了一眼星的位置,少女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笔,另一只手撑着下巴,视线望向窗外,一副对成绩漠不关心的样子。
丹恒压低了声音,“反正肯定会超过你,三月。”
“什么?!要我说肯定也会超过你,丹恒!”三月七咬牙,眼角瞥到抱着成绩单走进来的班主任,纵使有再多反击的话堵到嘴边也只能作罢,悻悻地坐直身体,等待杨老师点评这次的月考成绩。
各个学科的试卷被下发,星抱臂看着眼前全科90分以上的试卷,一脸意料之内。很久以后丹恒才知道,星的面无表情并非对成绩漠不关心,而是胸有成竹,这个成绩她并不意外,甚至还是她故意少做了两道题,特意控分的结果,如若不然,她这次考试就能拿下年级第一也未可知——但这样做显然违背了她的初衷,如果真的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水平,以后还怎么光明正大地抱着书本以请教问题的借口去办公室打扰瓦尔特?
瓦尔特简单说了两句,无非是祝贺星从本来交白卷的倒数第一,在这次考试中一跃拿下班级前五好成绩,下课铃声响起,他没再多说废话,挥了挥手,示意同学们可以走了。
星的书包才刚收拾到一半,班级里除了要留下做值日的同学就都走得差不多了,瓦尔特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一会儿去他办公室。
“…”星做了个深呼吸,是一开始答应下来的,月考前进二十名后要给她的奖励吗,一个月前的自己并没把这件事应承下来,因此她并不知道瓦尔特会为她这一个月里突飞猛进呈直线上升的学习成果付出怎样的回报。
背起包,踩着轻快的步伐闯进办公室,连门都没敲——这也是星的故意为之,她想,既然都是来打扰瓦尔特的,就不要管礼貌不礼貌问题了,尽可能打扰到他,才能如自己所愿。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做到的。”瓦尔特也在收拾东西,看起来准备下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这个周末,去庆祝一下你——”
“不,杨老师。”星只感觉有什么话没过脑子,一溜烟从嘴里冒出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吧。”
“嗯?”收拾东西的男人手指一顿,“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家里人应该在等你回家吃饭了吧,没关系吗?”
星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眼睛里流出寂寥的色彩,却并没被忙碌的瓦尔特捕捉到。
“没关系,是我一个人住。”
不过现在的星只庆幸瓦尔特没有仔细听,没有追问她父母的情况。
星悄悄松了口气,跟在瓦尔特身后,走出办公室,走进初秋的夜晚,走向学校门口,走进最近爆火的一家店铺。
瓦尔特坐在星对面,直至菜上齐了,两个人也没憋出半句话来,这也难怪,老师与学生的关系在学校里尚且可以凭借请教问题的名义凑在一起,可离开学校,实打实面对面地在一起享用晚餐,这种新奇的体验别说是星了,就连瓦尔特都是第一次。
他们周身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屏障外是其他食客放松的交谈声,屏障内,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充满静谧的空气,瓦尔特轻咳一声,拿过刀叉切过面前盘子里堆叠的松饼,拿勺子把冰淇淋涂抹上去。
他把入口前需要做足充分准备工作的松饼处理完成,盘子被轻轻推到星面前,年长者清了清嗓子,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切入话题的内容一样,开口道。
“星,想听我讲讲来小镇之前的故事吗?”
星的眼神一亮,期待感十足地点点头,像只乖顺可爱的猫儿。她以为瓦尔特会问一些没品的话题,无非打探她的生活,以师长的身份探究她的过往与未来,但是瓦尔特没有,他只是平静地讲述来到小镇前的生活,二人甚至像不期而遇的老友那样——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星被吓了一大跳,她蓦地想到,瓦尔特从没在她眼前摆出老师的架子,而她潜意识里也根本没拿他当老师看。
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他们两个走出学校,以孤男寡女的身份共进晚餐的行为又算得什么呢?约会吗?
“噗咳——”被脑海里无端浮现的荒谬念头呛住的星止不住咳嗽,眼前却倏忽被递过来一张纸巾,视线顺着手掌一路向上攀爬,瓦尔特担忧的视线映在星的眼瞳里。
大事不妙。
“你还好吗?”
星咽了咽口水,接过纸巾擦嘴,下意识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她想,她可能有点不好。
有时候想象力太天马行空,实在不是件好事。
06
大概是那一天的潜意识在心里种下种子,星逐渐不再以找麻烦的目的去办公室打扰瓦尔特了。
星也知道自己不太正常,她觉得自己疯了,本该满脑子想着如何报复多管闲事的大叔将其赶出五中的计划逐渐被遗忘,她无可避免,无法自拔地陷入了青春期少女特有的单恋里,暗恋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比她年长许多,被好朋友三月七第一面冠以“大叔”标签的,她的班主任老师——瓦尔特·杨。
大概是瓦尔特给予她的,正好是她所短缺的。或许是星太渴望有谁能走进她的世界,或者说是瓦尔特实在是太值得,所以才使得她不由自主地走向他,甚至迫不及待地向他奔去,只为追赶他的步伐。
星没有如瓦尔特所愿那样立即摘下年级第一的桂冠,她仍然摆出一副谦虚好学的样子,每场考试每张试卷的倒数第一或者第二道大题都故意写错,坐稳了万年老二的宝座,唯有她自己知道,这是精确控分的结果,只有这样才能继续借着做题的名义继续接近瓦尔特。
课上老师讲的东西她浑然不听了,看着老头子们的地中海和快要把扣子撑破的啤酒肚,星随手在课本的角落写下几个大字。
瓦尔特,瓦尔特。
唯有这个名字的主人来上课时,星才会难得地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跟着杨老师的思路学习。杨老师上课时的声音,和私底下在办公室里给她讲题的声音不相同。
星还是更喜欢在自己身边专心讲题的杨老师,他的心里只想着如何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和步骤把万年老二提上第一名,而她却只想着他,时常看着他的侧脸入神,却又能在瓦尔特问出“你听懂了吗”之前及时回过神来附和出声。
下课后她会立刻钻进办公室,任何人都理所应当地觉得她是在为了冲刺年级第一做准备,就连瓦尔特也这么想。
又是一节课间,星破天荒地头一遭在办公室扑了个空,她怔了一瞬,不死心地又待了几分钟,期盼着能在上课前见到瓦尔特一面。
可直到打了上课铃,星也没等到让她望眼欲穿的男人。
少女失魂落魄地走在走廊里,路过隔壁班级时,她鬼使神差里往里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乍然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不是瓦尔特又是谁呢?
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标牌,她记得杨老师只教她这一个班,这也是为什么每次课间去找他从不扑空的原因。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星透过玻璃窗往里细看,杨老师身边站着的那位老师,星认识,是姬子老师,此时台下的同学们正在上自习,讲台上的两位老师凑在一起对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这样的画面看得星几近晕厥,于是她想也不想地跑回了教室,一刻都不想多做停留,生怕被二人发现她撞破了他们,等瓦尔特察觉到窗外的视线抬起头时,外面哪还有人在?
回到教室的星颓然地趴在桌子上,心里又酸又胀,说不出的混沌感麻痹了她的大脑,眼前浮现的画面一直是刚才看到的那一眼:瓦尔特与姬子亲昵地交谈着什么,这让星本能地生出一种挫败感。
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他为人师长,对她好或许不是理所应当,但动机绝对纯良。而她从接近他的一开始就想着打击报复,后来虽然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如今却产生了更卑劣的想法,她竟然喜欢他!
她遮遮掩掩,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只要不表现出来,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她自我安慰这并非是喜欢,只是对好心把自己拉出泥潭的老师的依赖感罢了。
但此时此刻星亲眼见到瓦尔特与别人谈笑风生,心头的酸胀感骤然发酵,心脏每跳动一次,边把凭空出现的,酸苦的柠檬汁一般的情绪混入血液里,随着四肢百骸泵进脉络深处。
种种情绪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星,自欺欺人已经没用了,你早就开始肖想杨老师了。
肖想,是啊,就是肖想。
他是师,她是生,那他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与其心怀希望地以为有朝一日瓦尔特会对她这个一手带大的学生下手,倒不如承认他跟各方面都旗鼓相当的姬子谈恋爱才更现实吧?
这样想着,星捂住脸颊,咬牙硬撑着没有哭,下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曾经写满画满了瓦尔特痕迹的草稿纸全都撕碎扔进垃圾桶里,与此同时更暗暗下定决心,她以后再也不要去杨老师眼前碍事了,她要离他越远越好。
逃避现实也好,眼不见心不烦也好,怎样都无所谓。星沉着脸闷闷地走近三月七,拍一拍她的肩膀,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走啊,抽烟去?”
“星?你怎么……咳咳,好啊,走。”像是察觉到星心情不好,三月七适时地收敛了不必要的好奇心,她跟在星的身后离开教室,想的却是:
咦,这节课间她怎么没去找杨老师呀?
稍早些时候。
“想带女生去泡温泉?那我推荐你去这儿。”姬子用手里的笔戳了下电脑屏幕,示意男人将目光落在上面,“我们的瓦尔特先生怎么突然开了窍啊,你想跟谁去?暗恋对象吗,还是热恋中的女朋友?”
瓦尔特轻咳了一声,面对老同学的打趣,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只是先了解一下…你不要多想。”
瓦尔特一脸凝重地合上电脑准备回办公室,姬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那祝我们万年单身的直男大叔瓦尔特先生追爱成功”,引得男人的脸颊上立刻爬上一层绯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徒留姬子看着某个落荒而逃的直男大叔的背影,心说瓦尔特的反应也太好笑了,看起来老成持重的瓦尔特居然也能露出情窦初开的青春期小男生的一面,只可惜这么多老同学里只有她能亲眼得见如此具有观赏性的一幕,实在是太遗憾了。
07
星变了。
猝不及防,毫无理由,没有征兆的。
就像她在同学眼里,高一时猝不及防地从第一名跌下神坛,又在半年前毫无理由地开始努力学习,再到如今没有征兆地重新自甘堕落,让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呢?瓦尔特想不明白,他决心找女孩问个明白,星却不给他对上视线的机会,或者下课后他想靠近她也来不及,星总会准确地踩着下课铃结束的小尾巴一溜烟蹿出去,徒留瓦尔特呆在原地。
瓦尔特的心头生出一股挫败感,这并非因为他将要面临从业后最大的职业生涯滑铁卢,尽管星将要打破他立下的“凡是选中的学生都会自愿靠近年级前三”的标准,但瓦尔特惋惜的点并不在这里,他相信星的反常举动只是在赌气,只是他却想不出个原因。
星在躲着他,没关系。既然两个人还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瓦尔特总有机会能捉住星。
他突兀出现在教室门口,星的眼角一瞥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心底嫌恶地骂了一句,当初最想看见他的时候,他在跟姬子老师打情骂俏(这是星后来情不自禁地把两个人脑补成职场恋情后的愤怒气话),等她克制着对他的喜欢,努力想要遗忘他的时候,他却又出现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
星怒气冲冲地丢下手里的抹布,背上书包,大步流星地往外冲。
瓦尔特没想到少女的步伐如此气势汹汹,半挡着门的身子也被星毫不客气地用力撞开了,这下瓦尔特彻底明白了,星赌气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因为那天他不在办公室,让她白跑了一趟吗?
当然不是了。
星叹息着,脚踩进雪地里发出吱嘎声响。她也说不清楚这几天到底因为什么在赌太可恨了,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太过于不切实际的自己。
她痛恨对照耀着自己的,高悬在天边触不可及的月亮伸出手,觊觎着只是出现在她世界里就该庆幸,却妄图拥有占有一切的自己。她痛恨的只是她自己,赌气的对象也只是她自己。
瓦尔特急匆匆地追出来,他站在教学楼门前,隐藏在黑暗中,看星走在路灯下,雪花飘落,映照着独身一人的少女格外凄凉。
她的身影越拉越长,像课本上谁的名字被墨水洇脏了的线条,突兀地映在纸面上,闯进瓦尔特眼底,让他想追上去,可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她逃,他如果追了,那就是他不礼貌了。
他只是想问,为什么?
“星,为什么?”
他不想问她为什么自甘堕落,为什么上课不听讲,他只在意一件事:星,你为什么躲着我?
少女当然读懂了瓦尔特的问句,但她没有回答,逃也似地离开了,残忍地只留给瓦尔特一个背影,直至走进拐角,她才终于放缓脚步,伸出手抚上脸颊,不知何时淌出地眼泪被寒风吹干,两道泪痕清晰可见地挂在脸上。
少女擦了擦脸,回头望了一眼,随即隐入黑暗中。
08
世人常说,人不可能是尽善尽美的。
凡是人类,便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手段,一个人在某个领域的成就越高,站得越远,那么他的某一方面就必然弱势。
曾经的瓦尔特始终不懂得这个道理,然而在最近,他突然想明白了。
曾经他的教学水平越高,无论带出来多少个模范班级,教出来几个年级前三,就越证明他只善于跟学生打交道,如今才意识到一个现实:一旦走出名为师生关系的舒适区,他在与人接触这方面的经验几乎接近于零。
姬子任教的班级与瓦尔特在相反方向,两人平时的接触很少,最多只在上下班时打个照面,但这些天里姬子仅仅只见过瓦尔特两三面,便可以从他愁眉不展的忧郁面庞里读出一个让人心碎的事实:这家伙前几天还找她推荐几个方便带女孩子泡温泉约会的胜地,如今却一脸萎靡,显然是求爱计划遭到了重创。
“杨老师!”
众人的目光随着声音望过去,星侧目往门口看了一眼,双手握成拳,讲台上的瓦尔特连下课都没说,她却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姬子身上时,蹭地站起身来,从后门逃了。
姬子目睹到一切,心下了然。
瓦尔特连忙让同学们下课,抱着书本离开教室,跟姬子走在走廊里。
“你怎么来了?”
“嗯…”姬子信口为她这次急不可耐地去教室堵人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年底有一场同学聚会,你去吗?”
“你哪一次在聚会上看见过我,每次临近高考时我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又不是不知道。”
“啊,好吧。”姬子耸耸肩,“我只是看你最近心情不好,还在想着如果跟老同学叙叙旧的话,说不定会让你开心一点。”
瓦尔特脚步一顿,姬子走了两步,意识到身边的人儿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看去,然后看见瓦尔特一脸纠结的模样,他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久到上课铃声打响,他才开口道。
“我有件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姬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哎呀,快说吧杨老师。”姬子佯装一副贴心大姐姐的样子,凑过去倾听使得瓦尔特消极多日的烦恼原因。
“哦?你说小姑娘不理你了,还躲着你走?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姬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像个迅速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侦探那样捏着下巴开始推理起来,“我懂了,我彻底懂了。”
呃……她懂什么了?瓦尔特带姬子回到他的办公室。走廊里太冷了,还是回办公室里边喝茶边聊吧。
“噗——咳咳!”
瓦尔特被热茶呛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着坐在他斜对面,捧着茶杯小口啜饮,优雅地双腿交叠,看起来十分知性从容的姬子老师。
只因为她说了一句:“破案,我知道你喜欢谁了。”
“谁?”
“你班的小星星。”
“怎么一脸崇拜的看着我?”姬子把茶推到一边,意犹未尽地砸砸嘴,如果在这个下雪天能喝一杯咖啡就好了,她真是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快点开导好瓦尔特,然后赶紧钻回她自己的办公室里畅饮。
此刻瓦尔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好读懂了,星当初以全校第一考进五中的头衔吸引了师生主意,后又不知因何原因一落千丈,诸如天才学生泯然众人的消息让人扼腕叹息,姬子每次路过那个班级都会往里看一眼,看见星总是撑着下巴默然望向窗外,所以她早就眼熟了星。
只可惜瓦尔特这个没谈过恋爱的直男大叔一点儿猜不破小女生的心思,他是不是以为他们两个人里只有他在单相思?
“不不不,她不可能喜欢我的——”
瓦尔特说出这番话,看着姬子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
事实上他刚才听了姬子的分析,觉得的确很有道理,如果说那天星是在找他去做题的路上,偶然看见他跟姬子在一起的样子而心生误会,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无论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他只读懂了这一点,搞清楚了近日少女对他冷淡的原因,但面对姬子言之凿凿的那句“你们一定相互喜欢着!”他迟疑了,垂下眼,才看清自己不知何时紧攥着茶杯的右手,此刻肌肤被烫出一道红痕,可他却感觉不到疼。
小小的希冀与惊喜占据他的心间,像是蓦然膨胀的肥皂泡,绚丽地跃到半空,还没等飞远,就啪唧一声炸开。
不可能的。
瓦尔特松开手,疼痛一点点钻进感官,他蹙眉望着被烫伤的手指愣神。
“为什么不可能?你既然喜欢她,那她凭什么不能喜欢你?”姬子一脸八卦地凑过来,“给我讲讲吧杨老师,你喜欢她哪里,你不好意思去说,那我跟她说,正好洗清咱俩的嫌疑,你也能早日追……”
话音未落,姬子看到被打趣得脸色越来越黑地瓦尔特,知道男人不信,既然他不信,那么自己说再多也无益。于是悻悻地打住话茬,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喝咖啡。
望着姬子离开的身影,瓦尔特叹了口气,身子跌进办公椅里,他仰起脸,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突然想到,星许久不来找他了,过去这么多天,姬子是唯一一个走进他办公室里的人。
如果她从没有接近过自己就好了。不然怎会徒留他一个人空空念想?
这样的念头只生出来一瞬,又很快被打消了。瓦尔特闭上眼,脑海里无可抑制地描摹出少女的面容,她的笑像冬空里照亮黑夜的花火,只此一眼,边再也忘不掉了。
至少他曾得到过星依赖着的一点温暖,他至少比不曾亲眼得见过烟花绽放的人,幸运太多了。
09
星一直很不喜欢冬天,太冷了。她讨厌等电车时落在她头发上又融化掉的雪,讨厌踩着半融化的雪泥地上打滑,讨厌穿着里三层外三层却仍然会发抖的自己。
原本她一直很喜欢夏天,在蝉鸣声里吹着风扇美美地睡上一觉,是她暑假到来后的每个中午都会做的事。
可现在她突然不喜欢夏天了,很不喜欢。因为她一旦想起那个燥热的季节,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瓦尔特的脸,提及他,星恨不得把他从心底连根拔起。
可她做不到。
高考在即,瓦尔特经常来教室后门晃悠,视线精准落在靠窗的倒数第二个位置,每次都看见星靠在暖气上懒洋洋地睡觉。
他吸了口气,想做些什么,哪怕是走到她面前敲敲桌子叫醒她也好,可瓦尔特的脚步纹丝不动——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
教导学生端正学习态度是为人师长的基础,可他一旦想靠近星时,就会记起那个雪夜,少女在漫天大雪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画面。
他无所适从,少女像新生的小鹿,为了躲避什么穷凶极恶的天敌般逃离了他的视线。这让瓦尔特再没办法以任何理由接近她。
直到高考的最后一场落下帷幕。
星的试卷被监考老师收走,她松了口气,回想起这两天的考试内容,还算简单,曾经答应过杨老师的年级第一,不在话下。
只是…星咬了下嘴唇,闷闷地想。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没意义了不是吗?
可瓦尔特没有。
星对此不屑一顾,她赌气地想,如果真的交了大白卷,杨老师一定会很失望,失望他当时那样鼓励自己却毫无成效,失望她自暴自弃,失望她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但星只是这样想想,并没有付诸于行动。
收拾好背包,星站在楼梯口,同学们争先恐后地离开了,她眺望走廊尽头紧闭的大门,那是杨老师的办公室,是她无数次踏入的地方,也是悄无声息在她心底种下名为恋慕的种子的地方,也是终结她一切欢欣,将她所有妄想打回现实的地方。
学生们走进路灯照耀的校门口,涌入街道,整个走廊里只剩下星一人。大考结束,没谁不期盼着回家舒舒服服地吃完晚饭后泡个热水澡,放松下心情后进入梦乡。
唯余星一人。
她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两步,向着走廊尽头的门口走去,光影顺着玻璃窗照在地面上,星踩进黑暗中,目的地却是一片光明在向她招手。
直到她站在杨老师的办公室门口,手放在把手上轻轻用力时,满脑袋想的都是:她已经不是高中生了,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来高中部了,如果今天不见他一面,是不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莫名地感到心跳加速,握着门把手用力一拧——门没锁。屋内一片漆黑,可她分明看到有谁静静伫立在窗边的身影。
星吸了一口气,跨进屋内时还不忘随手关上门,像是刚听到声响的瓦尔特疑惑地回头看去,却发现少女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瓦尔特一愣,最后一门考试刚刚结束,所有人都回家了,唯独他没走,她也没走。
这样的画面,对瓦尔特来说太难得了。他已经有近一个月没这样面对面与星独处过了,上次她来办公室时,尚且还会捧着书本,搬来椅子坐在他身边喊着“杨老师杨老师”,如今她已不是他的学生,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羁绊也消弭了。
“怎么了?”
瓦尔特的声音很轻,在黑夜里掷地有声,他实在想不通少女的来意,是来跟他告别的吗?亦或者是——一个荒谬的念头逐渐占据瓦尔特的脑海,莫非星真如姬子所说也喜欢着他,今天是来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心底生出一丝小小的希冀,瓦尔特放轻呼吸,等待星说明来意。
“杨老师,其实我……”
鼓起勇气喊出六个字,剩下的话怎样都说不出口了,星咬牙,一个字都没办法从喉咙里挤出来,视线难堪地落在地面,落在杨老师的皮鞋上。
目光顺着脚踝往上攀爬,裁剪得当的西裤显得男人双腿更加修长,星看透他了,无论春夏秋冬,衬衣马甲就跟焊在身上一样,没人能窥见瓦尔特脖子以下的肌肤。
这样一个总是束缚着自己的男人,他太好了,就算她喜欢他,也没有任何人会苛责她的,对吧?
要说吗,要把那几个字说出来吗?星,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见杨老师了,至少也要跟他解释清楚,不然连一次体面的告别都没有——
“杨老师!其实我…我喜欢你!”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最难开口的话都讲出来了,接下来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星抛下剩余的羞怯,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从嘴里一骨碌飞出来,在她闭眼咬牙诉衷肠的期间,当然错过瓦尔特讶异地瞪大眼睛,以及他双手不自觉握成拳的动作。
如果星能抬起头看一眼,那她一定会看到瓦尔特眼底里闪烁着的星火正绽放出怎样的色彩。
“杨老师…放榜那天我一定会是第一名,绝对。本来想说,用你之前答应我的什么都能满足的条件…跟我谈恋爱的。”
“但是既然你和姬子老师…有意思,那我就…自愿作废,杨老师,我并不奢求你什么了。”
“以后我也不再是你的学生了…以前让杨老师费心了…嗯,我,我走了——”
星一股脑把话都说完,抱着包转身就要跑,本来还在认真听着少女倾诉心绪的瓦尔特望着她决绝地转过身去的背影,满脑袋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就让星这么走了,是不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瓦尔特长腿一迈,在星来得及摸上门把手之前拦在她身前,把离开办公室的必经之路堵得严严实实?
“星。”
瓦尔特低下头,迎面逼近星,他每向前一步,少女就被他逼退一步。
“…”要死了要死了!
刚刚对眼前人情不自禁且不过大脑地进行了一番表白的星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脸颊滚烫,伸手一摸,烫得她的手像触电般弹开。
瓦尔特望见少女死死低着头,像是怕被自己看穿她紧张害羞的模样一般,但她如果能抬眼注视着对方,就会发现瓦尔特并没比她轻松多少。
“是啊,你终于不是我的学生了。”瓦尔特的语气里有一丝释然,少女已经无路可退,整个人贴在角落,身后的玻璃窗上映照出瓦尔特解下围巾的动作。
“星,你的鼻子都冻红了。”男人给星围上自己的围巾,残留杨老师体温的围巾缠住她的脖颈,铺天盖地的,独属于瓦尔特身上的雪松香气包裹住她。
“杨老师……”
星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着瓦尔特,抬手拢了一把身上的围巾,受宠若惊。
“不,不要这么叫我了。”
瓦尔特苦笑着,伸手随意地一扯领带,平时只被包裹在衣领内的好风光像是吸引人的目光探究过去一般,星只看了瓦尔特的喉结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好奇地对视上男人的眼瞳。
属于她的告白环节已经结束了,现在开始杨老师的真心话阶段了吗?他俩的表白竟然还是回合制的吗?
意识到这件事的星忍不住偷笑,她看见瓦尔特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般的紧张模样比起方才的自己不遑多让。
“星。”男人的低沉嗓音猛然在耳边响起的一瞬,星只感觉周身环绕的空气都凝滞成为固体,她整个人都几乎融化成一滩水,究竟是成为沸水还是冻成冰块,全在于接下来男人要说出的话。
“星,我和姬子是同学,那课间天没能回去办公室是因为…我找她问…问…”瓦尔特的声音越说越小,星隐隐捕捉到了几个诸如“泡温泉”“约会”之类的关键字眼,还来不及消化完全,男人的语意猝然转了个弯。
“星,我喜欢你,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都只有你。能听到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很开心,以前还因为不明晰你的态度而苦恼,但现在——星,你说的对。”
瓦尔特微微一笑,突然弯下腰来,近在咫尺的脸庞让星情不自禁地闭上眼,静谧的黑暗中,她暗自祈祷自己的心跳声不要被杨老师听见。
她的额头间落下一吻。
男人柔软的唇瓣轻轻贴上来,向对信仰奉上至高誓约时珍重又虔诚。
“我们不是师生关系了,星,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星始终不敢睁眼,在听到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放下了,她这一路走来,并非一厢情愿,并不是少女对老师的单方面妄想,原来他也抱有跟自己相同的心情。
至少杨老师也是在喜欢着她的,甚至体贴地考虑到了“不知道她的心意,所以不敢迈出第一步”这层关系,他想着的一定是,如果自己对他无感,那他贸然又唐突的表达心意一定会给自己造成困扰吧?
星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点想哭,瓦尔特仍然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头却侧到她耳畔,声音很轻很轻。
“星。承诺过你的,在我这里永远有效,你始终可以要求我满足你想要的一切,但唯有一点,不要用这次机会,提出‘跟你试试吧’这种要求……”
瓦尔特的声音里带了些无奈,他叹息着,慢慢张开手,像是考虑着用一个怎样力度的拥抱才不显得僭越时,星却主动靠过去,她深知他是个情绪内敛的人,既然他不擅长主动,那就让她来吧。
“不是让我给你机会,星,而是你给了我机会。”瓦尔特渐渐收紧手臂,抱着怀里的女孩,手指抚上人儿的发丝,柔软的长发绕住他的指尖,也连带着他的心一起缠住。
“对不起,星,让你主动敞开心扉…一定很不好意思吧?其实说实话…现在我也觉得难为情,但一想到是给喜欢的女孩子说的,也就不紧张了。”
瓦尔特松开女孩,手掌按住她的肩膀,望向星的双眸,嘴唇开合——
咦,他在说什么?
星疑惑地左右晃晃脑袋,意识到耳朵被瓦尔特捂住,她茫然地眨眨眼,不明所以,下一秒,她看到窗外点燃的烟花在天空中盛开的倒影浮现在男人的镜片中。
外面燃起了花火,星伸手指指耳朵,表示她可以自己捂,瓦尔特松开她,少女立刻转过身,仰头看向冬日夜空中一簇簇点亮的烟花。
估计早就把他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抛之脑后了吧。瓦尔特笑着摇摇头,站到星身边,一同仰望烟花绚烂的冬空。
星时常幻想,如果有朝一日能鼓起勇气向杨老师表白,该是怎样的画面呢?她想过在考了第一后兴冲冲地去找杨老师,羞赧地双手递过去一封情书的样子;也想过寒假里在小镇的超市与他相遇——就像他们见第一面时的那样,那时的她一定会故作无意般开口道:“杨老师,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你哦?”
却从没想过这样的情节。他们经历了双向暗恋,她逃,他却不追,最后却是她捅破了窗户纸,无论怎么看都是她掌握着主动权,无论前进或是后退,瓦尔特始终都在原地等她!
星侧过头,悄悄凝望瓦尔特的侧脸,男人推了推眼镜,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低下头,为她给围巾打了个好看的结。
“杨老师,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喜欢你,星,我喜欢你。”
“杨老师,我也喜欢你。”
瓦尔特摸摸少女的头,目光温柔,“不是说了我们不是师生关系了吗?你可以不用这样叫我了。”
“嗯…对哦…”听闻此言,少女陷入沉思,不能叫杨老师,该叫什么好呢?
杨哥,有点差辈了,再往上一个辈分就是叔了吧?难道要叫…杨…杨叔?!
思维无可抑制地发散开来,星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谨慎地开口适应了一下这个新称呼,在此之前还不忘看了一眼瓦尔特的侧脸,心中再次确认:嗯,叫哥确实差辈了,叫叔正合适,但愿他能接受这个称呼吧。
“……杨叔?”
星看到被如此称呼的男人表情一僵,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强挤出来的那样干涩。
“什么?”
看到平日里做什么有气定神闲的瓦尔特也难得露出吃瘪的表情,星大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又连着叫了好几声。
“杨叔?杨叔杨叔杨叔?”
可杨叔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他望着最后一颗花火在夜空绽放,黑夜重新归于平静,他的声音淡淡的,却藏不住其中的笑意。
他说:星,你喜欢就好。
星,你喜欢就好,喜欢我就好。
1.
如果要辩论什么事情,那于宗一绝对是正的说的更正,歪的掰的比更正的还正。
但有些事情,他就是会没话说。
就像尤俊杰问他,你为什么不当律师去当检察官,还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被发现做了伪证。
他说如果有办法的话,我更愿意去做一个混吃等死的混蛋。
2.
天天天天就知道数落他又怎么怎么不好,又说心不在焉把东西落在家里就出去和客户聊那些有的没的。
因为心情差,想法就恶毒,他把尤俊杰好心的提醒反复思考酝酿,给研究出个恶言相劝。
尤俊杰知道,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不带作弊小抄也一样把客户忽悠的一愣一愣。
但自从主动离职之后于宗一就一蹶不振明摆着颓废了,倒是没觉得之前他在岗多有青春活力,...
但自从主动离职之后于宗一就一蹶不振明摆着颓废了,倒是没觉得之前他在岗多有青春活力,但现在实在是没精神到看的他都快要用眼烦这个词形容。
尤俊杰对他说,你想回岗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上次伪证的事不算特别严重,但是你真混蛋,一看那被告就是冤枉的,真是不在乎他人死活。
语毕,没有人再说什么。
3.
没有人比于宗一更清楚他做伪证的原因,还不是被告反向买通了他,被告想死,掏了不少钱。
瞎扯什么,被告简直就是被拉来演戏的。事情闹得够大,真的能闹到法院,那被告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陪着到了诉讼阶段。
被告跟他说什么?他想闹就跟他闹,闹到他满意为止。
于宗一根本不知道尤俊杰怎么想他,人格崩塌思想败坏没有底线,随便选一个或者全部包含在内。
他对自己自言可以理解,但做不到真的不在乎。两个人连信任都没有了,这还有继续过下去的必要吗?
4.
你要闹,我陪你闹。
我没那个兴趣。
他们俩一向是互不干涉的,自从有了个血脉相通的小崽子。
要说苗维淼孕期期间,陈博文也尽心尽力了。他不会做饭,就在苗维淼床边问,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搞,最后做出来一堆卖相差到极致,营养味道还算不错的料理。
苗维淼对他说,你不需要维持什么好爸爸的形象,陈博文却坚决不让他去上班。
他们间没人主张受害者无罪论,所以在陈博文赴酒局,被发酒疯的打了后正当防卫的剧情中添油加醋,描绘成了一次蓄谋已久的仇杀失败。
“你不是说你没那兴趣么?”
“忽然就有了。”
5.
生活,就是生下来活着。于宗一如是的说。
有时候人就是想要一场轰轰烈烈又悲情相依的爱情,可一抬眼就知道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又占领了思想主导地位。时代都变了,楼下没有破破烂烂的发廊坊子,也没有跑来跑去的报童,更没有暗黄色调的滤镜。真想要那为了点烟火气就能豁出命的日子,好歹他们要早出生二十年。
说了是生活,那就先活着再说,别的都先往后稍稍。
尤俊杰不像他这样纠结,仅仅是迟钝和惋惜,说他的抱怨就像燕子来不及南迁,但留在了北方一户有暖气的人家房中。于宗一就少有的反驳他,咱们差三岁,在一起了十年,都不知道是怎么顺应时代生存的。
后来于宗一自己也反省了,现在也挺好,不愁吃住不用寄人篱下,各有各的好。
明明一开始就是他说的懒得浪漫懒得为了别人操心,怎么就变了卦。
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一开始大概就没打算把尤俊杰当成别人。
6.
对于当检察官,于宗一没有太多话语权。
无非逆来顺受,给安排了工作就去做,哪里来的什么所谓的梦想,他的梦想就是陪着家人好吃好玩过一辈子,不用在意别人的感受。别人说他他就怼回去,别人骂他他就骂回去。
他一直觉得没有一个人懂他,只有他自己最懂,后来碰到尤俊杰也一样。
他们在一起了十年,就平淡了十年。但是这十年里他没发觉的是尤俊杰帮他压下了太多的脾气。或是五年前和一群小混混对着干,或是在证人席巧舌如簧下了台就被被告的老朋友盯上。之后尤俊杰可以出门了,他不允许尤俊杰跟着他出门,说是天天见面出门还要跟着就太烦了,暗意就是别跟着我,给你惹上麻烦。他让尤俊杰在家里无聊就收拾收拾卫生,尤俊杰就歪歪头,指着灶台边的油说到,我还是更擅长工作一点。
不想让我把厨房炸了的话,就带上我吧。
然后于宗一灵巧的口条就会打绊,被他堵的哑口无言。
他的嘴是拿来讲道理和辩论的,别的不会说。可他总把稀碎的情话挂在嘴边,这是他想不对尤俊杰说话时存留的后遗症。
虽然嘴边常飘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粗言秽语,陈词滥调。但文化人,总还是会讲的。讲出来的,是表面文艺实则暗示的有迹可循的诗句歌词。
“我跟你双宿双飞。”
“缠缠绵绵翩翩飞。
飞跃这红尘,永相随。
等到秋风起,秋叶落成堆。
能陪你一起枯萎,也无悔。”
尤俊杰听完他的念词忍俊不禁,于宗一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笑什么?我在背词。”说完就赶紧转过身,他从不脸红,仅是遮掩微赤的耳垂。
7.
他刚认识尤俊杰的时候,他就已经圆滚滚了。
那时的于宗一只是想把烦恼碎屑全都揉起来丢掉,但丢掉了烦恼捡回来了个人。
他一直很后悔,自己就没什么钱,捞了个人这下更难养活自己,但那人实际是从来没让他操过心,有事自己解决,有难自己扛着,没有过同舟共济,没有过共渡难关。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唯一一次相依为命,就是十年前的暴雨,他们相遇的日子。他看到于宗一的第一眼就开始发抖,他以为跟所有人一样,给他带来压迫,威胁他的生命,命令他触摸法律边界。
于宗一是怎么做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当时脑子一浑,就给他撑了把伞。
那时候尤俊杰眼里有了他未来再也没见过的一丝明亮。
“也许我不应该为了那一瞬的光就救你。”
“嗯?”
“没事。”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自己都以为是幻觉。
8.
他没有亲人,在落入坑底的时候,无论是绳子,藤蔓,还是蛇的身体,都要马上抓住。
于宗一给他一把遮雨的伞,就给他关了一扇透过阳光的窗。
他十分清晰的自我认知让他一开口就吐出一切的事实,例如他自诩不懂浪漫,不会像其他小年轻愿意来一场青涩的旅行,甚至不愿为了他戒烟。但他还是戒了,为了自己的身体。
那时候,于宗一说过一句话:我是五行中的烈焰,但我不在乎你是什么。
你是土,我要你为我干涸;你是水,我要你为我消散;你是木,我要你为我燃烧;你是金,我要你为我融化。
尤俊杰从来没信过这句话,但依旧把这句话视为于宗一的承诺,一直都是。所以在听到的时候,他是笑了的。
十年之间,于宗一没离职的时候,总被人骂成没有心的恶魔,不懂感情不在乎他人死活,他从来对这说法嗤之以鼻。
鼻息声过后,又是一句叹气,夹杂着“他们说的对。”
他们不懂啊,想活着不能没有钱啊。
我没有信仰啊。天主教徒脱口而出。
一切信仰都是臣民的迁筑,一切心想事成都是不间断的努力。
“活着的生物,心脏终究是跳着的。”
这句话出口后并未有人答复,只有没被抽走的滚滚油烟把厨房埋没,锅里炒的是红亮的禽鸟内脏。
9.
青春与活力,总是不在他的选择之中。王瀚哲在操场奔跑,放声大笑时他就说了。
天真的人做着天真的事,嘴里自然说出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他愿意为一只瓢虫建造遮雨的小棚,愿意将一朵花栽入满含矿物质的泥土,也愿意让浑身脏污的尤俊杰去他家冲个热水澡。像那天一样,多熟悉的感觉,可这不是同一个人。
王瀚哲拽着尤俊杰去山坡采花,说着一切浪漫的花语,说着你喜欢什么我就努力去得到什么:你是兰,是脱凡俗的儒雅;你是玫,是包含了一切的美好;你是菊,是逆风不折的隐士;你是荷,有不染淤泥的微笑。而我是阳,是你进行光合作用时唯一的依靠。
王瀚哲会用胳膊比着一大颗心,站在他的面前,用刚摘的花绑成一个花环放在尤俊杰头上,他说这样你就是一只会带来春天的天使。
差一点,这阳光就要把封锁的窗给烧开了。
这样,他当然会被蛊惑。
一瞬而已。
王瀚哲是一个孩子,这毋庸置疑,尤俊杰不是一个恶人混蛋,他不想耽误一个少年的大好前途。区别于那个可以冷着脸拒绝除了钱外一切的人,他自始至终有那讨好别人委屈自己的特质,所以他被这温馨冲昏头,却强迫自己喝了一小瓶藿香正气水强制自己回神。他居然盼望此刻于宗一在他身边逼着他清醒。
他并没有对着王瀚哲笑过,所以可以确切的表明那句不染淤泥的微笑起码源于捏造。
我们终是差着时代的。
王瀚哲会问他为什么,是不是他不够浪漫,是不是他不够会干家务活。
我是俗人,我想要一个如水般平淡又波涛到老的情,这就是答案。
王瀚哲那晚邀请他一起喝上一场,为纪念,也为埋葬。他如约而至,却看到了已经酩酊大醉和别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的王瀚哲,忽然他觉得自己对他来说大概也不算什么。毕竟王瀚哲从未说过在自己之前到底有过多少风流债。
雨呢?雨去哪了?
他曾差点溺死在雨里。
总有麻雀羡慕不愁温饱光鲜亮丽的金丝雀,而忽略自己能够从心所欲的权利。
总有可悲的乞丐,做不到一生清廉两袖清风。
总有自愿缴械的匪徒,上交兵器把自己锁进监狱。
总有被夕阳映的镀了层金,波光粼粼的海面。
因为他是太阳,是所有人的阳光。
10.
苗维淼说,他就是个疯子。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你能找到食材,我就能做出一桌香气满溢的饭菜。可如果不愿意找,那你也别指望我会跟个仆人一样伺候你。
我找到了,茶不就凉了么。
你要是找不到,我不会带着一个小娃娃在你身边,当你的累赘。
我陪你演出戏怎么样?就演我是个凶手,你是个一尘不染的举报者。这样小娃娃就不会再见到我这个爸爸。
让我陪你怎么样,让我最后陪你演一出戏吧。
真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11.
我们怎么才能活的像陌生人。
我们之前可以坐在石桌边侃侃而谈,现在站在石桌旁看着两位下着象棋的老人。他们就像被丘比特射中却挣扎着拔了箭的情侣,又像被月老牵了线偏偏要自己咬断的爱人。
要说日子,他们算是过透了。苗维淼每天从醒来的一刻,就在思考今日该做点什么饭菜,吃完后盯着没几寸的彩电发呆,陈博文就会凑过来挡在他面前,说:“要是这电视信号不咋样就好了,你就不会宁愿盯着它也不愿意看我了。”苗维淼就鄙夷的看着他,陈博文就乐呵呵的移开身子,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发呆,直到苗维淼开口说饭菜要凉了,他才仿佛刚回神一样嗯一声,“你饭都做好了?”
苗维淼一直说,陈博文穿不穿衣服都不像个好人,张个嘴就更不像了。听到这句话陈博文依然是笑着的:“我对你,确实不像什么正人君子。”
对此苗维淼的评价是:别恶心我。
等孩子长大,苗维淼大概会毫不避讳的告诉她,她曾有一个比她更像小孩的爸爸。
12.
陈博文比于宗一行为方面更完整,而于宗一的思想更圆滑。两个人都不是善茬。
他们结识于那次法庭,也在那次法庭结下了梁子。
陈博文害得于宗一丢了工作,确切的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主动离职的没法把所有锅都甩别人身上。
陈博文最后被判有罪的时候还跟于宗一言语过,等他出来的那天,让苗躲着点他,别被他祸祸了。于宗一当然不以为然,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个苗是谁,也许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原告吧,但关我什么事?
嘴上这么说,后来唯一去探监的也是他,也许是觉得找到了同类,从他嘴里得知,他们“相爱”十年,有一个女儿,现在应该已经2岁多了,他们从来没有分手,只是热衷“相杀”。
于宗一听完他的赘述,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学习学习他们的感情模式,但他并不想进监狱啊。他只适合带来坏天气,然后给那个人支把伞吧。他自嘲到。
我什么都没法给他,我们都是亡命徒。
我什么都没法给你,我们将藉藉而终。
13.
他叫于,也带来了雨。
于宗一一直觉得他是尤俊杰的灾星,而尤俊杰是他的祸源。是的,他太清楚自己不是好人。
如果那天没有下雨,他们就不会相遇,也不会有这段故事了,也不会两个人加一起凑不齐一次出门的钱了。尤俊杰说他在外穿的人五人六的,他就反驳那不是为了忽悠人吗,忽悠到手了一套衣服的钱还算什么。
他们最艰难的日子,喝白粥配榨菜,真正开始追求尤俊杰时买的镯子也给当了,揭不开锅的情况下,每天不得不疲于奔命。谁不想好好生活吃香喝辣,谁都想从又大又软的床上醒来。
雨伤害了你,又带来了你,后来就转变成了我们互相伤害。
尤俊杰来时衣衫褴褛身无分文,于宗一不希望走时他还是衣衫褴褛身无分文,他也努力的挣钱,不择手段的挣钱,在法律边界试探,还并未出界,可他已经心力憔悴。
为什么你不能再工作?为什么只靠我一个人?我帮你一把,就要对你负责任一辈子吗?我本没有这个义务。你就干看着,什么都不做?
这个类型的问句于宗一说了不止一次,但每一次尤俊杰都会岔开话题搪塞过去,十年间,他们没有过一次开诚布公。
不是于宗一想抱怨,是他外出失利气没处发,又舍不得对这个唯一的亲人做什么,就发出了一些对他来说类似撒娇的埋怨。他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尤俊杰觉得这几句寻求安慰的话像针,戳着他脆弱的心,而他只能闭口不谈。
华丽的词藻可以修饰粗俗的句子,顶级的布料无法修补劣质的衣装。他们就这样哄骗对方遮掩自己,最终落得一个有缘无分。
他们的思想,性格,行为方式,没有一处是契合的,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恶魔咿咿呀呀的说过,他们不合适,是一个台式电脑配了个手机充电头。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好似一对苦命鸳鸯。
14.
「我也曾金马玉堂,我也曾瓦灶繩床。
你笑我名门落魄,一腔惆怅,
怎知我看透了天上人间,事态炎凉。」
与唱词不一的是于宗一还没笑过尤俊杰名门落魄。
因为他一直闭口不言。
“你最近为什么每次都坚持跟着我。”
“我怕你被报复啊。”
这已经是一年前。尤俊杰终于愿意踏出那门后的故事。
于宗一不明白,虽然他结下过不少梁子,但报复他的也就那么几次,而且因为法律毕业,先打嘴炮给对面说上一顿,大多也就怂了,真正威胁到生命的没有几次。
“我失去怕了,我没了钱没了权,没了可信的朋友没了可靠的亲人。现在就剩了和你相依相守。我不敢失去了,再也不敢了,我怕我成了习惯,可以做到和你一样无所谓,怕和你学会了抬头看人。”
于宗一听完词穷理尽,只有尤俊杰,会让他常常被噎。前半段他听的心脏微振,后半段听的他羞愧难当,他本无所谓,但听不得别人说,尤其是尤俊杰说。
他忽然想到之前尤俊杰调侃自己要减肥了,他就慌不择路的说了一句:“你胖胖的挺可爱的,别减了。”
尤俊杰就愣愣盯着他,和初见一样,泛着微光。于宗一就觉得自己快要溺死,赶紧偏开头去掏出刚买的菜洗。
他又没解释,于宗一想。不过算了,他又想。
15.
尤俊杰曾是一名缉毒警,被分任务分到一系列的违禁药物案,他欣然接受,这一行随时都愿意付出生命。
他成为了卧底,刚潜伏进组织时他面貌俊俏,身材清瘦,药贩都觉得他是警方的人,从没让他真正参与过贩药,连基地定位都没告诉过他,于是尤俊杰为了取得信任,开始主动注射药物,刚开始周围都是审视的目光,两个月后就混成了“兄弟”。
他也和周围人一样,每晚四肢发抖,小偷小摸的去库房偷药,也在针头插入的一刻感到兴奋,可他清楚,他不能倒在这里。每在幻觉过后他就会开始清醒,与嚎叫着“你已经没救了!”的思想作斗争。
药贩每次邀请他喝酒,都会来一句:“你那时候清清瘦瘦的,多帅一小伙子,可惜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尤俊杰就笑笑,含垢忍辱着应和着。
他最后当然成功了,成功的包抄了药贩团伙的老巢。他本该得到应有的奖赏,宣告卧底任务完成,并且凯旋。
他知道不会一帆风顺。他早做好了舍生取义的思想工作,他们做着高危的任务,身边却永远不会站着保镖。在取得给他的表彰前的路上,几条漏网之鱼开始了对他的报复。
结局显而易见,他输了,但捡回一条命。总局为了他最后的自由,宣告他的死亡,隐藏他的姓名,给了他最后一笔资金。这笔资金由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扔到他面前,在积水与浑浊的血液浸湿最下面的几张钞票前离开。
之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就看到一个灰色头发的人像看流浪猫一样看着他。这时候漫身的擦伤刀口已经结成了血痂。
即使是后来知道的,这样一个爱财,不择手段的人,他也愿意跟一辈子,毕竟自己已时日无多。
16.
于宗一只知道那天一个被血染红的团子蜷缩在水坑里,衣衫不整,本打算凑过去放下伞就走人,没想到刚放下一抬头就看到整体都是暗色调的团子眼中清明的光。
他看到团子发抖的身体,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团子披上,本想赶紧离开免得背负杀人罪名,但想了想外套还蛮贵的,就带着嗓子被血糊住没法说话的尤俊杰回了家。
刚被救回家的那两年,两个人过的尤其艰难。尤俊杰还没摆脱药物的依赖,于宗一也在为一顿饱饭四处接单。
救赎自己沉醉的身体是一件循序渐进的事情,尤俊杰在第一针下去前没想到能那么上瘾,甚至后面每一针伪装他都快觉得自己是那么自愿,那么兴奋。在两年中的某一天,他自以为他已经慢慢戒掉了,在之前用完了留下的那一点药。每次都是有预兆就赶紧扎,每次比上一次坚持的久一些。
可无预兆,突发的药瘾上来,他从破布烂木板搭成沙发上站起来,一个踉跄又跪了下去,闷哼一声,没来得及抚慰膝盖,就被一阵阵的抽痛牵扯,直到他的手在石地板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于宗一及时的进了门,看到了这一幕。他早就看到过尤俊杰蹑手蹑脚的从他身边走过,拿过针背对着他往胳膊上扎的场景了,尤俊杰不希望他发现,但也没有打算为了万无一失专门躲着于宗一。他早是尸体了,如果于宗一想要他的把柄,那就给他吧,如果想利用他做什么,只要这身全是伤疤的身体还有用武之地,那就用吧。
“你怎么了?”于宗一慌张的把他扶起来,赶紧去拿发了霉的柜子里那陈年的酒精给他擦手,擦着,见他眼泛泪光,于宗一的怜悯心和罪恶感都有所上涨。自从救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有表情,还是这样的表情。
尤俊杰忍着眼泪,不让他自以为的懦弱掉下来,可难自持,他俯下身,咬住了为他擦拭伤口的那人的肩。只听一声嚎叫,因为没站稳坐到地上人颤颤巍巍的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留情?把我肩骨咬断了还怎么给你做饭?”
终于是忍不住了,尤俊杰的眼泪珠子一滴滴往下掉,越掉越多,于宗一就走上前附上他的眼睛,说如果你眼泪是珍珠就好了,掉这么多,咱可就不需要拿命换钱了。说完尤俊杰哭的更猛了。
他这一辈子除去婴儿啼哭,还是第一次掉眼泪,也许不该感性的,可此刻他真的动了真感情,他甚至想求于宗一把他拷上,让他少点希望,少点想去找人拿针剂的欲望。
一定是这时候,他们的感情从一次救赎过后的陌生人,升温成了有肢体接触,却谁也没说破的情人。
尤俊杰觉得于宗一肯定是想着恶人自有恶人磨才愿意留着他。
尽管有了这一次事件,他依然觉得于宗一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他早出晚归,每天都嚷嚷着如果不是为了活着,我宁愿瘫床上一辈子不起来。他的行踪从来没被尤俊杰捕捉到过,曾经当缉毒警的正义感刻在骨子里,他很难不把他往那方面想,这种行为模式他太熟悉了。可就是想想而已,他从未和于宗一讨论过每次出门是去做什么的,他做什么又如何?尤俊杰早就把于宗一当成救命稻草了。
没有药物支撑,尤俊杰难免身体不受控,于宗一后来的几次都表现的比较冷漠,大概是觉得自己干了混蛋事就要自己受着,他懂,所以没有出过一点声音。再往后,于宗一就会把挣扎的他抱到木板床上躺着,再给他熬一碗粥,放上一点白砂糖,跟他说,难受就咬勺子好了,是甜的。
他是愧疚的,因为自己“死”了,所以他不敢去找工作,不能帮于宗一分担,所以他就努力让自己吃的少。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他有点妄想症,看到形形色色的人,脸上都画着恶心的面具,手里拿着各式的刀子,无一不想凑近他,所以他把窗帘拉的死紧,于宗一回来经常会因为太黑被门槛绊一下。
尤俊杰没和他说过自己的身世,于宗一也没问过,他封锁的心房无法再对别人敞开,于宗一这把钥匙也放任了他的心锁肆意生长,把心脏勒出一道道伤。
长年累月的缄默,也让两个人间对话的越来越少了,除了几次身体间的交流还算的上顺利。
“小孩子总自命不凡。”
“从何说起。”
“那天那个小孩不是带你去他家了吗。”
“你看见了。”
“天真的孩子总是做天真的事。你是属于我的,他又怎么能驯服的了你。你表现的谦逊有礼,可骨子里是桀骜的,我看得出来。可能你的不驯都在那天透过你的伤口混进雨水里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不觉得我是个犯了罪东躲西藏的恶徒。
齿轮,就要相差,就要轨迹不相同,才能转动。
17.
他们相识于酒吧,他们相爱于酒吧,他们都在酒吧里沉淀幼稚的爱情。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他们辗转反侧,相迁相就,谈论这可笑的曾经。
两个人愿意沉沦其中,那怕在第一次后分道扬镳。
日子过得还算温馨,感情也很循序渐进,可偏偏两人都不乐于一起生活,陈博文喜欢自由,苗维淼热爱平淡,除了相遇的那天,他们两人都没有热情。
我们离不开对方不是么。是啊。那最后我们就不要散场了。
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除了肌肤之亲几乎没有更多的接触,倘若谁出门的久了,另一个人就会忘了他长什么模样。苗维淼这方面说的比较清楚,他说陈博文人模狗样。
陈博文还是偶尔会在家里和苗维淼说话的,他一张口就是苗维淼最讨厌的骚情话,每次一说,苗维淼就会拿一颗小番茄堵住他的嘴,如果堵不住,就换个大番茄。
“你忘了我们如何相识的了吗?当时你明明满面潮红,等着我说这些话呢。”
“如果你想,我现在也可以让你脸红。”
“真的?我好像的确没见你主动过,这是顿悟了……”
“让你的脸被血染红。”
18.
我们不能什么都不留下,要让后人发现我们在一起过的证据。
多自然而然啊,是吧?苗。
我不想和你同流合污,跟你不同,我不是流氓。你在种下恶果之前就应该料到了。这东西我不会要的。
别啊,我以后尽量不混蛋了,好不好?
你叫我怎么信你?我怎么敢信你?
也许是父爱如山,陈博文竟真的收敛了不少,虽然依然经常去什么酒吧夜场,但相比之前可谓相当节制了。
苗维淼才不会被这点小温馨冲昏头脑,他依然决定去让这个小崽子离开他,要不是陈博文天天“别别别”的拦着他,他早解脱了。
别缠着我了,你拦别人折磨吧。
你看看,这话就不对了,我们现在不在一起,这孩子,他就犯法了,为了我的声誉你的声誉和孩子的未来,咱俩还是安安省省在一起吧,免得我去祸害别人了,你说对吧?
别给我扯歪理。
苗维淼真是被陈博文的各种操作吃的死死的,他都这样了,为什么陈博文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如果不和他在一起,他不是会更自由吗。
嘴上各种嫌弃,可他终归是有爱的,而且比对面那个死缠烂打的爱的更深。至少他不会天天跑出去嗨皮。
19.
他们养了一条狗,名字叫焦圈,苗维淼起的,也就是老北京的情怀。
有时候焦圈会呆呆看着他俩做些亲昵的举动,有时会识相的跑开。焦圈不自己走的时候,苗维淼会严肃的让它出去,而陈博文会摇一摇手里的宠物玩具,把焦圈引过来看他们相爱过的事实。
苗维淼就一边嫌弃,一边又觉得,如果可以这样过着日常的生活,也满足了。
可陈博文也就和他平时想的一样,恶心完人就溜之大吉,第二天大早就看不到人影,仿佛自己只是消遣的工具。
还好。
还好现在,有了那个小崽子,可以拿来勒索,拿来道德绑架。
陈博文几乎不再夜不归宿,就算不回来,也会向他解释是一晚的应酬,苗维淼没有百分百相信,他不指望流氓行君子之事。
我可以解释为爱吗?我只是奢求,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这是苗维淼最后一次因为情感问题去酒吧对着看不清的人说的话,那人穿着不正经的衣装,戴着鸭舌帽,低着帽檐,看不清脸,只坐在他身边静静的听着,听了一会,苗维淼没哭,他先哭了。
我以为你不爱我呢,我就不敢爱你了……我知道,这不是借口,以后不会了,我知道你从来没信过我,今天你也听不见我的话,就当我自言自语,相信我一次吧。
原来你对我冷淡,不是因为讨厌我。
太好了。
20.
你真是够无聊啊,陈博文。
你不是心甘情愿吗?苗~
脸皮真是够厚啊,真的。
如果说于宗一和尤俊杰的相互亏欠是爱情,那他们就是冤家生情。两个人都不缺钱,不苦于生计,活的要轻松太多太多。
“你怎么从监狱出来的。”
“我服刑期到了。”
“是么?不是十年么。”
“你看看,一眨眼这十年就过去了。”陈博文一到家就开始摆弄他走前特意买的蒲公英,现在已经长出了绒绒的种子。他正要吹一口就被苗维淼阻止:你吹一口一会儿飞满天都是,放窗户外头吹去,最好连你人一起去窗户外头。
别别,我跟你开玩笑呢,不真吹不真吹。陈博文说完,苗维淼转过头不再理他,他就拿起那一小盆蒲公英偷偷站在他身后,吹了一大口气,吹的苗维淼满头。
两岁的小姑娘就在一旁鼓掌笑着。如果学的词多些的话,现在大概会说出“爸爸爹爹真有情趣”了。
“你怎么突然这样,不懂适可而止了?”
苗维淼不像以前先骂他一顿,或者直接上手“伤害”陈博文,这次他十分平静,平静的陈博文不敢在这句话过后开任何玩笑。
“咱们别互相耽误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咱们不是一直这么玩的吗~”
“你也说了,你在玩。那我不想耽误你的雅致了,懂了?!”
苗维淼说的越来越激动,平时永远把苗维淼说话略过直接开始调戏他的陈博文,第一次慌了。
21.
有了觉得多,没了觉得少,而再得到,就不满足了。
他们患得患失,染了一身泥泞。
拒绝张口,不愿解释,害怕别离却总想率先告别,这就是他们的情意。
无论家境如何,结局不都是一样吗。
我们“相爱”十年,却是反复的,乐此不疲的彼此怀疑。
所有人都觉得荒唐,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天作之合,不论有没有旁观者。
世界是不想让他们在一起的,但却巧妙的给了两个人机会,例如尤俊杰没有在雨中失血过多而亡,例如于宗一没有因伪证坐牢,例如陈博文不是真正的多情,例如苗维淼刀子嘴豆腐心。
两个人第一次是否一见钟情并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已经同一屋檐。
再往后啊,是不是真正爱上也不重要了,因为他们永远藕断丝连。
因为他们相守十年。
肤白貌美演员x做饭很厉害的哑巴糙汉
因为一档综艺,你坐了好几小时的飞机,到了一个偏远的村庄,结果因为疫情被困在了那里。
村庄里只有一个小卖部,卖一些泡面之类的,天天吃泡面,吃得你舌头发酸,看到泡面就犯恶心。
幸好,你隔壁住了一个年轻男人,做饭的手艺不错,常常有饭菜香顺着窗户飘到房间里面。
犹豫再三,你还是敲响了隔壁房子的门,门是木头做的,你学着自己在电影里面演的那样动了动挂在门的锁“你好,有人在吗?”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开了门,一个寸头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警惕的望着你,你挂上自己最温柔的笑容说了自己的需求,还拿出手机表示一定会付钱的。...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开了门,一个寸头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警惕的望着你,你挂上自己最温柔的笑容说了自己的需求,还拿出手机表示一定会付钱的。
好半天,他才点点头,让你进了门。
他一声不吭,你也不是那种特别会聊天的性格,就那样干巴巴的坐在那里,他从大锅灶里将把菜炒出来,你连忙站起来去接,他明显一愣才放手。
盘子很烫,你端到桌子上的时候,指尖被烫得通红,他端着饭过来的时候,看到你捏着耳朵上的金属耳饰降温的样子,低垂着眉眼将饭碗放在桌子上。
“真是太麻烦你了。”你再次对他表达了感谢,才端起碗来,一共四个菜。一盘腊肉炒白菜,一盘蒸腊肠,一盘炒鸡蛋,和一碗白菜汤。
香得你眼泪汪汪,好好吃,你一边吃一边夸他“你真的很会做饭。”
麦色肌肤的他不爱交流,只是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你多吃,你在他的鼓励中吃了二大碗,而他只夹了几筷子的白菜,吃了小半碗饭。
吃完,你自告奋勇的去洗碗,然后弄得鸡飞狗跳之后,你尴尬的坐在椅子上道歉“对不住。”
大概是你太热情,他半天没动,只是摆摆手示意不用,你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明天还想来蹭饭吃,你不收钱我多过意不去。”
“我走了,明天再来吃饭,拜拜。”你站在门口和道别,他点点头目送你离开。
然后蒙着被子睡了过去,一觉睡到中午,你穿好鞋又敲响了他的门,这次开门的速度快了不少,你照旧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他偶尔点点头。
等到菜出锅,你积极的去端,他摆摆手绕过你把菜放到了桌子上,和昨天一样还是三菜一汤,你今天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碗筷。
你吃饭慢,他专心致志的望着你吃饭的样子,你难免觉得会不好意思,他指了指桌上的电饭锅,示意你再添一碗,你摆摆手“不行了,吃胖了我经纪人来估计要打死我。”
剩了好多的饭菜,你觉得浪费,自责自己是罪人,他倒是没什么,把剩下的饭菜放进柜子,你看着他放东西的身影,因为柜子有点高,抬手的时候衣服往上缩便露出一小截精瘦的腰,你手指打圈,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想了想这两天他的行为举止,他会不会是个哑巴?哑巴会不会很好玩?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看他的目光充满同情,决定回去再给他充点话费。
洗完碗,他陪着你坐,离得近,你闻到了他身上的肥皂味儿。
两顿饭让你觉得自己和他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便向他抱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我都要待发霉了。”
他沉默的听着,听着你抱怨客栈经常停电,还有客栈的饭菜难吃,说他做的饭好吃,要是他能做你的私人助理就好了,这样你就算离开也可以每天吃到他做的饭。
你想起来白天和他抱怨客栈停电没有热水的事情,你有点不好意思的站在门口,邀请他进去坐,他不愿意,一个劲儿的摇头,你把他拉进来“你等我一会儿啊,我洗澡很快的。”
走进浴室没多久,坐立不安的他听到浴室里面一阵惊呼,他连忙站起来敲着浴室的门,门打开一只手把他扯进了浴室。
“以后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会被吃掉哦。”
彩蛋是婚后小甜饼
图源网络
中年已婚男人的婚姻保卫战(狗头
A面
结婚戒指上面镶着钻石,夸张璀璨,不适合虞芋这个大学生日常戴。
林教授又挑了对戒指,铂金的材质,两只戒指一模一样的简单图案,外在看起来挺朴实。
林教授在B大任职,教刑法。
此人最大的特点有三个:有颜值、有文化、有老婆。
林寄青三十出头,年纪轻轻就当上教授。他平时健身保养得当,上课时总穿正装,瘦高的身材往那一站,挺拔气质就出来了。
这人性格比较严谨,穿着打扮也是一丝不苟的,常年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白净又棱角分明的脸显得分外斯文。
刑法难学,但林教授讲得好,深入浅出,常举些生动的例子,爱听他讲课的学生大有人在,再加上林老师爱笑、亲切,好...
刑法难学,但林教授讲得好,深入浅出,常举些生动的例子,爱听他讲课的学生大有人在,再加上林老师爱笑、亲切,好说话给分又高,课堂上往往是座无虚席。
有人问,有文化有颜值可以算作特点来介绍,怎么他有老婆这事儿也要拿来说一说?
其实啊,有老婆这事儿,是林教授自己最爱炫耀的一点,人称:秀妻狂魔。
林教授有个小他十岁的妻子,据说女方十八岁的时候就被林教授拐到手,等人家女方法定年龄一到,就被林教授急急忙忙哄去扯了证。
林教授的妻奴属性实在是人尽皆知。
那枚婚戒每日安安分分戴在手指上,从不曾取下,明晃晃地昭示着主人是有家室的人。
林教授跟除了妻子以外的任何女性都保持着绅士的安全距离。
他最爱将妻子挂在嘴边。上课讲案例,说到末尾也要插上一句,我妻子说这个案例如何如何。
他已婚这件事,被他自己到处宣扬,生怕有人不知道他有老婆。
林教授性格好,上课有学生打趣他英年早婚,教授温柔笑一笑,说:“我更喜欢叫它佳偶早成。”
有学生教师节时,调皮地送他一副锦旗,上书“哥有老婆”四个大字,学生缘极好的林老师那天收到无数小礼物,唯独对着这个搞怪的锦旗笑的见牙不见眼。
现在那副锦旗还挂在林教授办公室的门上。
B大设置了网课,林教授晚上七点准时开始直播,学生们守在电脑前听男人自信又从容的声音。
“亲爱的在忙吗?”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林教授将电脑屏幕合上:“没什么事,怎么了?”
学生们看着黑了的摄像头,还有没关的话筒,班群里热闹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直播间围观林教授和他那个传说中的妻子。
“可以帮我挑下衣服吗?明天要去典礼来着,这件好看但好像不够庄重,这件够严肃可是太老气了。”
“你皮肤白、身材又好,穿哪件都很漂亮。”林教授认真地点评。
在收获了妻子“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小声嘟囔后,林教授轻笑了一声:“上周我看到你在我们的共享日历上记下了明天的典礼,猜想你应该需要礼服,就帮你订了一件新的。”
他勾唇,说:“还有半个小时就送到,你可以看看,那一件如果合你心意,就不用在这两件里纠结了。”
果不其然,收到了妻子惊喜的笑容。
她响亮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最爱你了!”
然后蹦蹦哒哒地跑出书房。
林教授重新掀开电脑屏幕,脸上还保留着几分柔情:“让大家见笑了,我妻子性格比较活泼。我们继续上课吧。”
常常有人评价,林教授将他的妻子宠得太过了。
教授总是温和地笑着回答:“我爱人年纪小,宠着是应该的。”
虞芋是世家里出来的名媛淑女,原来在家里养出的庄重性子,倒是愈发的活泼了起来。
连在家里吃年饭,虞芋的父母都要数落林教授几句,他太娇宠虞芋了,宠得虞芋像个被宠坏的小恶魔。
可是没办法,林寄青实在是很喜欢虞芋这个样子,在他面前总是调皮使坏,小孩子一样。
那是她最真、最可爱的一面。
只在他面前。
他时常觉得自己宠得还不够,若不是虞芋还有学业,真想把她每天放在家里,什么也不用操心,做她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他在床.上也纵着她,任她折腾他。
只要她开心。
又一个深夜,小姑娘睡熟了。
林寄青反复亲吻她嫩生生的脸,直到她不满地、半睡半醒地推开他的脸。
他低低笑一声,抓住她挥过来的手,啄了一口那青葱般的细嫩指尖。
然后他愣住了。
宛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他定在那里,感到无比的悚然。
不见了,他亲手替她戴上的戒指不见了。
妻子的婚戒,去哪里了?
B面
对戒的侧面很窄。
那枚每天都会戴在虞芋无名指上的戒指,会去哪里了呢?
林寄青一直没有声张,直到送虞芋上学路上一个红绿灯的间隙,才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宝贝你的戒指呢,怎么没戴着了?”
他余光紧紧地盯着虞芋的表情。
就见年轻的妻子愣了一下,才说:“早上洗脸的时候摘下来了,应该是放在台子上,忘记戴上了。”
说谎。
明明是昨天夜里就没有戴着了。
昨天半夜发觉她没戴戒指,林教授恐慌到无法入眠,他又爬起来,在妻子常用的洗手间各处都找过了,没有。
林教授保持着镇定的神情,嗔她一句:“结婚戒指都能忘戴。”
虞芋其实不是很喜欢戴戒指,以前戴的装饰戒指,喝酒时弄丢好几只。现在结了婚是被他每天盯着才记得要戴,戴到后面习惯了,林教授才放松对她戒指的监管。
虞芋本来觉得没必要,但想想他们结婚一年多,林教授原来一个从不戴首饰的人也能做到戒指不离手,便撒娇道歉:“不是故意的嘛,下次一定。”
好在林教授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他脾气好,虞芋也就没放在心上。
车子行到一半停下来,虞芋疑惑地看向林寄青。
林寄青示意一下路边的咖啡店:“芋芋去帮我买杯咖啡好不好,昨天闹到太晚了。”
“好。”虞芋早就看到他眼下泛青,把手机塞进包包里准备下车,却又被他扯住了包带。
“拿我的手机去吧。”
林寄青把他的手机递给虞芋。
虞芋的手提包又大又重,确实不方便,她也就没异议,反正指纹面部都录入了,支付密码也是她生日,她拿着林教授的手机下了车去买咖啡。
林寄青看着她走进咖啡店的门,才面无表情的拿过副驾驶上的包。
在里面翻找了几下,发现小小的戒指就躺在包包的夹层里。
——她昨天在外面出于某种原因摘下了戒指。
那一定是不想让他知道的原因,不然她刚刚不会撒谎。
摘掉戒指,无非就是想隐瞒已婚的事实。她在谁面前需要假装自己未婚呢?他们的婚礼足够盛大,同学朋友都知道她结婚了,她没必要脱下戒指来伪装。
除非是不认识她的人。
是不是他的芋芋昨天出去认识了什么新鲜角色呢?
林寄青磨了磨后槽牙。
芋芋在家人长辈面前装的很好,但他可是知道,他的芋芋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小孩。
虞芋买完咖啡回来,看到林教授面色难看的沉思模样,她帮他打开咖啡杯的盖子,递到他手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有点累。”林寄青才回过神,对她笑了下。
他合上虞芋刚打开的盖子,去拿虞芋喝过的那杯。虞芋早就习惯他喜欢用她用过的东西,习以为常地把自己那杯让给他。
“芋芋最近有认识新朋友吗?”他望着她的眼睛问道。
“没啊。”虞芋否定,但是却不自然的避开他目光,低头去看手机。
又在说谎了。
虞芋的目光停在手机屏上,才没有看到林教授快要把方向盘捏碎的手。
到底,我的芋芋,瞒了我什么。
还是说,是谁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呢?
虞芋以为昨天他们闹到那么晚,林教授又上了一天课,应该累了。
本来打算放他休息一天。
在林教授缠过来的时候,虞芋有点诧异:“今天还.做.吗?”
林寄青眼眸暗了一下。
“芋芋...”他凑过来吻她的嘴唇。
“操.我。”他说。
自从结婚后,林教授一直像虞芋的专属司机。
他平时的工作规律性比较强,每天上班捎上虞芋去学校,下班再把虞芋接回家。
虞芋有什么事儿要去别的地方,林教授也要问清楚,方便去接她。
林教授租了一辆共享汽车,在虞芋学校门口等着。
虞芋和朋友一起出来的,他看不清她此刻戴戒指了没有。
他们去了一家法式餐厅。
林寄青一直等到他们从那间餐厅出来,才驱车回家。
他到家比虞芋稍早一些。
虞芋进家门的时候手上没有戒指。但似乎是怕他发现,她在衣帽间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戴好了戒指。
林教授没有办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等在那间法式餐厅门外的时候,一个人在黑暗中沉坐两三个小时,想着她跟谁在一起,有没有摘了戒指的时候。
在看到她进门时候,手指上没有戒指的时候。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说不出,只觉的自己的胃一缩一缩的,有一点想吐。
虞芋洗完澡出来看到坐在阴影里的林教授吓了一跳。
“北鼻你怎么一声不吭坐在这,吓我一跳。”
“为什么?”林教授抬头问她。
“什么?”虞芋正在擦头发,没太听清林教授说了什么。
“我说芋芋出去吃饱了没,肚子饿不饿?”
她不爱吃法餐,应该没吃饱吧。
“没啊。”虞芋放下毛巾蹭到林寄青旁边来撒娇:“今天去吃的法餐,我都没吃多少。”
“我去给你煮碗面?”
“好!”虞芋眼睛亮了。
他起身要去厨房,却被虞芋从背后捞住了。
她从后面抱住他,手指按了下他瘪瘪的胃:“煮两碗,就知道我不在你也没有好好吃饭。”
林教授眼眶“唰”地就红了,还好是背朝着她,没让她看到。
他抬起虞芋的手,递到嘴边吻了一下。
虞芋不会知道他现在心里的想法。
她大概也永远不会想要知道。
C面
虞芋的那枚戒指内侧刻着林寄青的姓名缩写和他们的结婚日期。
虞芋很早就认识林寄青。
这种认识就像她认识张曼玉、认识刘德华,都是那种单方面的认识。
她那时候太小了,只知道林寄青就是所谓别人家的孩子,大家都懵懵懂懂无忧无虑的时候,林寄青已经展露头角,优秀到鹤立鸡群的地步。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他父母家的客厅,那天她随父母去拜年。
小小的虞芋可爱又文静,很讨长辈的喜欢,林家父母抱着她逗个不停,说要把小芋芋娶过门做他们林家的小媳妇。
小芋芋头一回听说自己要做谁的新娘,羞怯地不肯抬头。
这间隙林寄青回家了,在门廊跟虞芋父母打招呼。
小芋芋从指缝偷看她未来的新郎。
优秀帅气的邻家哥哥第一次有了具象。
那时候林寄青才刚二十。
头发是乌黑的,眼睛也漆黑,还没有现在的林教授那么温和爱笑,只是淡淡地向所有人问候。
看到虞芋时多说了一句:“小芋芋长这么大了啊,真可爱。”
这一句话被小芋芋记了好多好多年,长大以后,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么清冷、却用这样温柔语气同她说话的人了。
后来很少能看到林寄青。
她十来岁的时候林寄青在国外读书,是他们那一辈圈子里的风流人物。
林寄青很忙,回家的次数也不多,也不怎么和他们这些人一起吃饭活动。
她只能怀着自己的小小心思,在听到其他人谈起他的时候仔细地听着他的近况。
那个少年那么挺拔英俊,那么优秀聪明,应该是许多人少女时期的梦吧。虞芋很清楚,她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憧憬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可,不知道是不是二十岁的林寄青被她梦的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所有人的打趣,其实是对他们命运的暗示。
十八岁的虞芋被家人安排着和林教授去吃饭,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开始被那个人追求。
林寄青大她十岁,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他们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二十岁,他们结婚。
虞芋成为了那个所有人羡慕的,嫁了好老公的女人。
林教授家境好、人品好,有稳定体面的工作,有房有车,年纪比她大,也很会照顾人。林教授每天妻子不离口,戒指不离手,性格又很顾家,夫妻两人恩爱和谐。
他对她确实很好,温柔体贴顺从,一切都很完美,简直好的不真实。
只是她有时候也分不清,究竟是嫁给了爱情的幻影,还是嫁给了所爱之人本身。
“芋芋,你觉得...”
吃早餐的时候,林教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只是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怎么了,觉得什么?”
“到底怎么了?”虞芋放下碗筷,认真地看着林寄青:“北鼻你最近好像都怪怪的,有什么事说呗。”
“就是...”林寄青有点犹豫地开口:“芋芋你觉得我,有让你不满意的地方吗?”
又来了,虞芋头疼。
平日里他也开始越来粘着她,到哪里都要一起。以前就已经够爱操心了,这人还嫌自己做的太少,恨不得事事都要帮她安排好,生怕她被娇惯的不够似的。
“哪里有不满意啊,我的心肝宝贝,你简直比神仙还好!”虞芋现在就差对他歌功颂德来打消他那些奇怪的念头了:“我最爱的就是我先生了,所以亲爱的可不可以告诉我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完美的你开始自我怀疑,嗯?”
”没有...”夸张归夸张,的确有效。
林教授红着脸去给虞芋的保温杯灌水去了。
“芋芋我们周末去爸妈家吗?”
“嗯?好啊。”虞芋答应了,刚好在父母家让她的肾休息一天。
当天虞芋没有晚课,她没有在学校等林教授去接她,而是自己走路去B大准备去接她家的林老师。
教室等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三两个人,林老师就站在讲台上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总是习惯留在最后,方便同学来请教问题。
这个习惯也方便了某些不良的心思。
就在虞芋来查岗的这一天,偏偏就在这一天,平时都是林教授来接她,她很少过来找他的,可偏偏就是这一天。
陌生的女孩走到他面前来表白。
“抱歉,我有家室了,自重。”他的神色恢复到二十岁那样的冰冷。
“老师我知道你有妻子,我不会要求你负责的。”
林教授正要张口说什么,就被从后门走进来的妻子打断了,他还来不及惊喜她今天过来找他,就听到她带着怒意张口:“他说了让你自重你听不懂吗?”
虞芋走到他身边,两个人手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昭示身份。
虞芋不高兴了,林寄青能看出来。
虽然对刚才那件事她什么都没说,他们也都知道这不能怪他,可是林教授还是能感觉出来妻子的情绪很糟糕。
“芋芋晚上想吃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试图缓和那种沉默僵滞的气氛。
“阿姨应该弄好了吧,回去吃就好了。”虞芋的语气很正常,她不想让林寄青觉得她在发脾气或无理取闹什么的。
只是她真的很不爽。
很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好烦人。
“你之前不是想去吃那家新开的寿司吗?”
“我今天不想在外边吃。”
他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要怎么哄她。
虞芋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从来都没有跟他生过气。
这就导致了,现在林教授发觉了她有不高兴,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那天晚上他们做.的很.重。
虞芋停了动作,林教授以为结束了,没想到她又凑过来吻他的脖子。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像给小猫顺毛。
“林老师是不是对谁都这么温柔?”
虞芋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脖颈传来,她嘴唇缠绵,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没有...”林教授想安慰。
“骗人!”她却张口咬了一下。
那一下咬得挺重的,林教授僵了一下,还是让自己放松下来,顺着她的发丝,由着她在他身上.发.泄。
她在他脖子上留了一个牙印儿。
然后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里没有平时那种理智和清醒,她说:“哥哥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锁.起来?”
咬牙切齿。
“就锁在家里,哥哥的脚腕这么细,拴起来一定很好看吧。”她的手摸他的脸,眼里闪过令人心惊的疯狂。
“除了我,不让任何人看到...”
她又低下头去吻他一下,两个人的贴的很近,她不愿意退开,含混不清地对他说:“哥哥愿意吗?”
“愿意。”他说:“芋芋想做什么都可以。”
虞芋终于被这一句话哄好了。
笑了一下,她从他身上撤离,才发现刚刚下口太重,林教授脖子上的那个牙印都渗血了。
她道歉,林教授却完全没放在心上似的捂住脖子,笑着对她安慰:“明天去爸妈那里,穿个高领毛衣挡一下就好了。”
她家林教授脾气真的好好。
D面
林寄青那枚戒指的内侧刻着虞芋的姓名缩写,他的戒指要比虞芋那枚宽松一点,还刻了虞芋的出生年份跟结婚日期。
他们是在虞芋20岁生日的当天领证的,所以结婚日和她的生日是同一天。
林寄青太喜欢虞芋在他身上失控了。
太喜欢她在他身上发泄。
太喜欢她留下种种痕迹,霸道地诉说着占有。
最好能嫉妒、能愤怒,能把眼睛里的冷静全粉碎。
芋芋竟然能说出想要把他锁起来,这样的话。
太好了,他太愿意了。
芋芋还为她留下的牙印愧疚,那沾着她口水的,经过她柔软唇舌后留下的可爱的小牙印。林教授拿手捂着,一个人去卫生间的时候把那里拍了下来。
那是她的标记,他属于她。
芋芋啊,最可爱的芋芋。
再崩坏一点也没关系。
虞家和林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可是,林寄青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虞芋的呢?
大概是她十六岁时,年轻一辈的小孩坐一桌,有人抽烟。林寄青受不了这个味道,他皱了皱眉,虞芋就冷着脸说,她不喜欢烟味,让人把烟掐了。
明明她自己也抽烟,他看见过,大半夜的,这小孩躲在小区停车场吞云吐雾。
大概是某一年大家一起看烟火,所有人眼里都是璀璨的烟花,只有她转过头,专注地望着他:“寄青哥怎么穿这么少,不怕冷啊?”
然后把她犹带着体温的围巾细心在他的脖子上围好。
大概是她不动声色地挡住他,让他不用面对他惧怕的狗,还得假装游刃有余。
那么多年,唯独这小孩轻轻撇他一眼,就把他全看穿,看穿了还不说破,只默不作声地维护。
长大以后的林寄青越来越懂得使用温和的掩护,把自己清冷的内里包裹起来。
常有人说,他很温柔。
可是说到温柔这个词,他只能想到那个叫虞芋的小孩。
那姑娘小他十岁,还是个孩子。每天在长辈面前装乖,可是也挺叛逆的。但是他知道、他见过,她骨子里透露出的温柔,太迷人了,那种温柔让他想要抓住。
后来虞芋的温柔延续到了他们结婚后。
脾气并不好的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抽过烟,也从来没有提过要养狗——她很喜欢狗。
她总是摸一摸他的胃就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看看他穿的什么就猜到他会不会觉得冷,还会帮他添衣服,会用自己热热的手来捂他的耳朵。
人们都说林教授是十佳好老公,说虞芋运气很好。可是他们不知道,最依赖这段关系的,其实是林寄青。
如果他们分开了,虞芋可能会失落伤心,会像这个年纪所有失了恋的小姑娘,大哭一场,难过一阵子,再继续怀着满满的热情去爱别人。可是林寄青不行。
林寄青不能失去虞芋。
他不知道如果失去了,会怎么样,他根本不愿意去想。如果有人要从他的身边抢走虞芋,他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绝对,绝对不能失去的,是虞芋。
林寄青二十多了,读完了本科读博士,学业攻读完了开始搞事业,一直没谈女朋友。家族介绍相亲他不好推脱,只是没想到,坐在餐桌对面、神情略带茫然的会是虞芋。
“怎么会是你?”
“林老师希望是谁?”她微笑着调侃。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才十八岁。”他学法学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发觉自己其实嘴很笨。
“可能是你父母太想要我做他们的儿媳妇了?”虞芋耸耸肩,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戏谑。
如果是这样,他真的无比感谢他父母。
虞芋快20了,马上要到法定婚龄。
林寄青百般按捺,还是忍不住求婚了。
他知道虞芋还年轻,还有很多东西想要体验。嫁给他就相当于放弃生命中精彩刺激的一段,直接步入安稳。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戒指把她套住,他才能安心。
“我还太年轻...”虞芋说,林寄青屏住呼吸,几乎以为这是拒绝。
她接着说:“我不那么成熟,也不像寄青哥这么完美优秀,我也没有特别温柔,还不会好好爱一个人。”
她说:“但是哥哥,我愿意用余生来学着爱你。”
林寄青听过很多表白,不过,这个女孩是第一个让他当场大哭的。
虞芋手忙脚乱去哄。
他们就这么结婚了。
林寄青又在跟.踪了。
很卑鄙,他知道。
看到虞芋对面那个陌生的男孩,他真的要疯了。
虞芋跟室友吃饭,对面还坐着两个男孩,一个是虞芋的男闺蜜,林教授认识,另一个是生面孔。
虞芋的手上没有戒指。
“芋芋,你在哪?”
“林教授?”他很少会查岗,虞芋的声音有点惊讶。
林教授眼眶已经红了,听着那边虞芋小声说失陪,然后走到僻静处跟他对话:“宝贝怎么啦?不是跟你报备过今天和朋友出来吃饭吗?”
着声宝贝更显得欲盖弥彰了。
林教授死死地绞着手指。
“那坐你对面那个男的是谁?你为什么不戴戒指?”
虞芋惊讶:“你在哪?”
“在洗手间这边。”
虞芋走到洗手间的位置,看到眼眶通红的林教授,意识到事情有点严重了,不管林教授为什么会在这,她先解释道:“那个男生是在追我室友,我室友不喜欢他,叫我帮忙跟她装les,我才把戒指取了。”
望着林教授从眼眶里溢出来的那一滴泪珠,虞芋有点慌,赶忙道歉:“怕你会多想才没有告诉你的,宝贝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呜呜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轨了芋芋。”林教授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他咬住嘴唇不让抽泣声发出来。
“所以你才来跟踪我,最近才这么反常是吗?”
虞芋又好笑又心疼,帮林寄青擦泪。
“嗯...”委屈地嗯一声,还小小地抽噎了一下。
这男人三十了,怎么还这么可爱,虞芋温柔地抹掉他的眼泪,捧着他的脸亲了他通红的鼻尖一口。
“都是我不好,我们先回家吧。”
虞芋给室友发个消息解释一声,就带着林教授从后门撤退了。
“芋芋...”
虞芋刚拿到驾照没多久,开车开得聚精会神。林教授坐在副驾上,眼眶还红着,但心情明显已经放晴了。
“其实我没那么完美,很爱吃醋而且...”
“我知道。”她截住了他的话头:“我都知道,而我还是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