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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门口,文季旸唤醒怀里人,刚准备告诉她到家了,自己却被抱的更紧了些,或许是满身的疲惫让她忘了身后还有个子昆,宣神谙抓着他的衣衫,软软的直喊累。

那人轻笑一声,顺势又搂回了她身后,朝一旁眉头紧皱的小人扬了扬下巴,“子昆,你先自己回去洗漱,阿父送阿母回去。”

“好~”,小人乖巧的点了点头,本想再问什么,但张了几下的小嘴又闭了回去,那心思在对方身上的夫妇二人,自是没注意到孩子的犹豫。

宣神谙转头看着出去的子昆,有些尴尬的轻声问道:“在子昆面前失态了……他不会生气吧?”

“不会,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不舒服他也知道。”

抱着她将人送回东院,还没进屋呢孟颉就说有事要找他,转......

抱着她将人送回东院,还没进屋呢孟颉就说有事要找他,转眼看了看一旁亮灯的屋子,文季旸还是将她送回了子晏睡着的侧屋。

摸了摸床榻里侧已经睡迷糊的子晏,文季旸低头往她额间轻轻一吻,放低声音叮嘱道:“一会儿喝完药,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就先睡,别等我,我忙完就来陪你。”

“好~”

躺了一会儿缓过劲,宣神谙勉强起身卸掉了那一身华饰,本就没睡沉的子晏又哼哼唧唧哭了起来,吉宁放了手中的活计,凑过来小声问道:“夫人,二公子我来哄吧?您好好休息?”

宣神谙侧身搂过孩子,轻笑着拒绝了她,“没事儿,他这会儿不哭闹,只是睡恼了。”

哼唧的小人察觉到自己被人搂进怀里,半睁着眼睛看了看头顶的人,认出是自己阿母后,便抓着她腰间的衣带,用力往她怀里缩了过去,一口咬住她胸前的衣衫,含在嘴里砸吧了几下,还咽的津津有味。

静静看着怀里折腾的小儿子,宣神谙头疼的笑了笑,等小人没了动静,她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衣裳从他嘴里揪了出来,看着上面湿漉漉的口水无奈道:“吃都没吃到嘴里,你在咽什么啊?”

正盯着子晏发愣时,翟媪轻轻将人唤回了神,转身看到她手中的药碗,宣神谙悄悄坐起了身,生怕把那小人给蹭醒了。

她接过碗,刚凑到唇边,那苦味儿就已经窜入了她的鼻子,便又端着碗放回了腿上,想要缓缓再喝。

翟媪见她这样,一脸笑意的坐到榻边,搅了搅她手中的汤药笑道:“夫人,这碗药,可是大公子亲自给热的呢~”

“子昆?”,宣神谙看了眼手里的药碗,不解的对上了翟媪的目光,直到对面的人点了点头,她才捧起了手中的碗,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见状,翟媪笑着给她掖好被角,轻叹着笑了一声,“到底是亲娘俩,子昆怎么可能真把你忘了,你和将军还没进来,那孩子就跑来找我说要给你热药呢~”

“那他有说什么吗?”

“他问我这个药还要吃多久你才能好呢~”

“还有呢?”

“还有……”,翟媪故作玄虚的垂了眼眸,满脸欣慰的笑意看的她有些着急,几番催促下才冲她笑道:“子昆还问我,你是不是他阿母呢~”

哪怕她性子再沉静,此时也按耐不住心里的那一阵激动,她坐直身子愣了半晌,还是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他真的这么问了吗?”

“真的~我的夫人~这药是他亲自从小厨房端来的呢,只不过到门口,他怕你拒绝他,生他的气,这才让我送进来的。”

“这傻孩子,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他啊!我怎么会生他的气啊!”,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她掀开被子的动作却暴露了她的高兴。

看她想要过去找子昆,翟媪一把按住人,瞪着她嫌弃道:“我的好夫人,能不能先把药喝了呀?难不成你还想让孩子给你热第二遍啊?”

“哦对,哈哈~忘记了~”,本来嫌苦的药,这次喝到嘴里,她丝毫没察觉到苦味儿,反倒还是一脸笑容。

走到门口,宣神谙突然停了脚步,转身对着跟上来的翟媪丧气道:“可是妆都卸了,现在这副模样,子昆会不喜欢的……”

翟媪给她理好衣衫,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夫人啊!你可是他阿母!就算是将军会挑剔您的容貌,孩子天性使然也断然不会的,这就是夫妻和母子的区别呐!”

犹豫半晌,宣神谙蹙眉点了点头,紧张的陇着腰间的衣衫,忐忑不安的朝正屋走去。

她推开门,看了眼里面熟悉的布置,目光直直朝小榻上搭着木屋的孩子看了过去,以前总是她陪着子昆在小榻上玩儿,是以没觉得这屋冷清,现在见他一个人在诺大的屋子里玩,那种说不上的孤寂,蔓延了整个空气。

“吉安呐~你不用管我,我玩一会儿就睡了,有事我会叫你的~”,头也不回的小人扯着嗓子朝她的方向喊道。

宣神谙轻关上房门,笑着朝子昆走了过去,直到走近,那小人才反应过来,进来的是谁,他木讷的在小榻上坐起身,半晌才回过神,连忙把玩具陇到一起,给她让出一片空地,像模像样的伸手行了个礼,“夫人请坐。”

看着他寝衣胸前小兔子的刺绣,宣神谙拿起手边的一匹小木马,撑着身子朝他问道:“子昆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小人揪了揪耳朵不解的看向了她,“问什么?”

“嗯……比如,有关阿母的?”

“哦……”,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子昆沉了小脸咬了咬唇,短暂的思虑后,小人仰着脖子冲她不悦的道:“他们都说你是我阿母。”

看她盯着自己缓缓点了点头,子昆皱起眉头追问道:“那你是吗?”

宣神谙抖了抖唇角,紧抓着手下的衣衫,毫无底气的红了眼眶,愧疚的垂眸道:“是啊……我是子昆的阿母……”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我没有不要你……”

“你有。”

那小人一板一眼的问答,堵的她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这几个月她的付出,子昆都一一看在眼里,虽然两人之间有些陌生,但毕竟是从娘胎里就认识的人,对她有那股莫名的熟悉和亲近,子昆也是能感觉到的。

见她低着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小人扒拉开两人之间的玩具,抱着脚挪到她面前追问道:“我阿母会做小鱼粥,你会吗?”

看她含着眼泪朝自己点了点头,那小人又一本正经的问道:“我阿母还会做小兔子馒头,你会吗?”

原来她给子昆做的那些,他都是记得的,宣神谙破涕笑了出来,眼里的泪水也随之滑到了脸上,她用力点着头应声道:“我会啊~”

不等小人追问下一句,宣神谙轻抚了抚他胸口的刺绣,含着眼泪笑问道:“还有你寝衣上的小兔子、小老虎、小鸟……对吗?还有你鞋子上的小老虎、小蝴蝶,还有你爱吃的小鸟蜜饵、芋头酥?这些都是你阿母会的,对吗?”

子昆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似乎在找寻着那能让他确认的决定,他一溜烟窜下去,从木阁下面抽出了一轴画卷,认认真真铺在她面前,仔细和她比对着,半晌才摇了摇头,“你和画上面的不像。”

宣神谙转过画卷,只一眼,她便笑的有些无奈,这画上的人,她自己都认不出来是谁,合着子昆一直是照着这副画像在寻人呢,怪不得他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从一开始的印象,就已经慢慢变成了这个画像里不认识的人。

她笑着拿起画轴,无奈的朝小人笑道:“子昆~这个画像跟阿母一点儿都不像啊~这个不是阿母~”

“你跟阿父说了一样的话。”,那小人小心翼翼的收起画卷,生怕折了破了。

第二天一早,为了跟他证明自己就是他阿母,宣神谙一早就在厨房里做起了他爱吃的那些东西,而子昆呢,生怕她造假,直接坐在灶台上盯着她做,子晏也闹着要缠着她,所以那兄弟俩倒是坐在一块儿玩的不亦乐乎。

昨晚回来,文季旸已经听她说了跟小人之间的那些事,他今日也推了事,陪在那娘仨身边,他忙完手中的事儿过来,看见这厨房里笑死人的场面,他先捂着肚子笑了半天。

伸长脖子看了看她锅里煮的差不多的粥,文季旸舀了一小碗给自己,尝了一口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果然还得是我家神谙,旁人做的那都是什么东西。”

看他喝的一脸满足,子昆也伸着手朝他要道:“阿父,我也想喝~”

见旁边的兄长这样,子晏也咧着嘴朝文季旸伸去了手,“阿父~喝~”

听到子晏头一回唤他阿父,宣神谙笑着放下手中的面团,俯身凑到小人身边指了指不远处的人,“子晏,你刚刚叫他什么?”

或许是还不明白她在问什么,子晏睁着大眼睛在她脸上看了看,又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咧着嘴露出那几颗小牙,不知道该叫什么。

子昆倒是一手撑在小人身后,指着文季旸冲他教道:“子晏,那是阿父,叫阿父~”

文季旸端着碗,一脸期待的等着子晏再次开口,可那小人却大笑着抱住了身旁的阿母,钻到她怀里用力蹭着笑喊道:“阿母!”

“哈哈哈~这小子,还治不了你了?”,文季旸端着碗走近,朝子昆舀起一勺笑道:“子昆,叫声阿父给你喝。”

嘴馋的子昆一口气叫了好几声,文季旸乐的给他喂了几勺,轮到子晏,文季旸也教着他叫阿父,学了半天那小人才含含糊糊叫出一声阿父来,这才吃到那眼巴巴的小鱼粥。

见翟媪端掉锅上的蒸笼,文季旸手快的从里面拎出一个馒头来,烫的他来回倒了好几次,最后掏出帕子叠了几叠才拿住。

他给身旁的子昆分了一半,子昆又给子晏分了一半,宣神谙转头看着灶台上那三个从大到小排排坐的男人,一时笑软了身子,三个认真揪着吃馒头的人,丝毫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只一味地揪着手中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小心翼翼的往嘴里塞。

吃完馒头,文季旸看着身边的两个儿子,伸出脑袋问道:“还想吃什么,蜜饵还没蒸好,那边烤的鸡应该快好了~”

“阿父,揪个鸡腿。”

“好,等会烤好给你揪。”

听着子昆和他的对话,宣神谙一手叉腰一手撑在灶台上,气笑道:“能不能等中午拿回东院一块儿吃啊?总不能我做的这些,连厨房门都出不去吧?”

“我们就吃了一块儿,没吃完。”

“就是。”

被她投喂一早晨的子昆,似乎已经默认了她是自己阿母这个事实,只是还没习惯叫出口,跟她讲话时,之前的拘谨都已经抛诸脑后了。

看了眼还在锅里煮的东西,宣神谙端起一旁的水杯,靠在子晏旁边冲文季旸不满道:“阿旸,子昆手里那副我的画像,到底是谁画的,那跟我一点都不像,怪不得子昆不认识我呢……”

“哎呦,这哪儿能怪我啊!”,文季旸斜过身子,看着子昆那一脸质疑的表情嫌弃道:“当时找了十几个画匠,子昆偏偏就挑中了那个最不像你的,非说这是你,哭着闹着就要这副,你说我能咋办?那画像里的人都有你两个胖了,跟你怀子晏的身形差不多,哦对,他不会是记着你怀子晏时的样子,才留下那副的吧?可是脸也不像啊……”

翘着脚的子昆听他说完,又看了看身旁的子晏,皱着眉冲文季旸问道:“怀子晏?什么意思?”

文季旸指了指小人,又伸手过去拍了拍她的肚子,低头给子昆解释道:“就是画像里的阿母,那会她肚子里还怀着子晏呢,所以才会跟现在不像嘛!”

“不明白。”

对此,文季旸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半天,他伸长脖子朝那边的人假正经的问道:“神谙,要不你再怀一个,给子昆解释一下?”

宣神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默默低头喝起了茶,这种馊主意他也想得出来。

想了半天,子昆朝她斜过身子问道:“你是我阿母的话,怎么不和阿父一块儿睡觉呢?阿狰的阿父阿母,都是睡在一起的。”

她一口呛出了嘴里的茶水,捂着胸口试探着看向了文季旸,别的不说,他俩这觉,还真没少睡。

文季旸捂着脸强压下那股笑意,往眼前的脑袋上一弹,没好气的问道:“怎么,我跟你阿母睡觉,还得告诉你?还得叫你来看着?”

“不行吗?”

身后人嗤笑一声,翘起腿拍了拍衣摆,漫不经心的笑道:“行啊!当然行,只要你阿母愿意,你想怎么看都行,反正又不是没看过。”

“阿母~那我今晚要看着你和我阿父睡觉哦~不然你就是假的。”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阿母,哪怕是期盼已久的,宣神谙早已没了想象中的高兴,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连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恍惚,如果可以的话,此时的这声阿母,她并不太想要……

“玉卿:

海上的月亮好亮,星星都好亮。我哋做咗甘多年嘅航运,好似今次系我第一次离海甘近、去感受佢,感受海上面的夜空。唔知系唔系有咗海面D映衬,总觉得从船舱里望出去的夜晚更静、更沉,我却想起了我哋初到杭州那一晚,‘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钉洋钉’,我好似又听见你系我面前讲呢个谜语了,我哋分开不足一日,估唔到我会甘快就开始挂住你了。

……

玉卿:

今日系在海上的第三日,今天在船上遇到一家人,佢哋都有个衰仔,老豆就逼个仔读英文,个仔嘞就一路念错,老豆要打仔,仔就系嗰边喊‘大王饶命’,你话好不好笑,你讲佢会不会系同天赐个衰仔一个学堂学的?

同你讲个笑话,今日明辉来同我讲,青......

同你讲个笑话,今日明辉来同我讲,青芬那丫头依家都唔觉得我恶了,我问明辉点解?佢话青芬觉得德蓉比我恶,主要仲唔讲理。你说,以前他们一大帮人觉得我恶,会不会系因为你、太好脾性呢?别生气,我讲笑嘅,玉卿,我挂住你。

在海上已经半个月了,每日好似都冇乜特别,德蓉已经同嗰班富太打咗十几日麻将了,昨日喊着说没意思,但今天又去咗。明辉倒是能静落来,已经睇咗几本书了。我除了同神父倾下计,都只能睇睇书,间中都去打两圈麻将。倒是青芬那丫头,今天竟然同我讲佢想你了,你话系不系因为看着德蓉,她才想你的好脾气了……不过、我也想你,唔系因为其他人。

听神父讲,听日我哋就可以到英国伦敦了,等上岸,我就可以给你寄信了,已经一个月了,你害喜好D冇?系唔系很辛苦?船行嘅事能让展鹏同明凤做的就让佢们去做,仲有天赐,多D让他做嘢,觉得攰(累)咗一定要休息,你现在的身体最紧要。

三叔佢哋有冇俾你惹麻烦?其实我都唔驶(不用)问,不惹D嘢出来就唔系佢哋了,如果佢哋继续搞乜,你就把三叔管仓务部的权收返吧。

你系唔系又加班到很夜,船行重要,但冇你同我哋嘅骨肉重要,你唔好逞强。

卿,等我返来。”

信封中还有另一张纸,伍玉卿抽出来展开,也是他的字迹,“因周昌在任期间,仓务部屡次丢失货物,现决定由伍玉卿重新任命仓务部负责人。——周明轩”

伍玉卿将信纸一一叠好,重新放回信封,又取来纸笔,按了按有些酸涩的后腰,开始在台灯下写信,虽然明轩这封信的地址还是英国伦敦,但是明辉的电报上讲了他们现在住的医院的通信地址。

“明轩:

我很好,天恩或者天丽都很乖,不知不觉你已经去咗英国两个多月了,我都陀住个苏虾整四个月了,虽然刚开始个阵都有D攰,唔过感受著它系我肚里成长,还是很开心的,你唔驶(不用)担心。

你要好好D听医生的话,好好休养,把身体养好再返来,我同个仔都会等着你的,到时候我哋个苏虾都应有六个月了,听黄医生讲,嗰阵嘅苏虾已经很钟意运动了,等你返来就能听佢个动静了。

船行你都唔驶(不用)担心,我今日刚请了一个助理,你一定估唔到系边个。

就系我哋系杭州时遇到的嗰位陈小姐啊,唔知你仲记不记得,在云吞摊边遇到的嗰个小姑娘。当时真系我睇小咗佢,冇睇佢年纪轻轻,分析起问题来,都系有理有据的,处理起嘢来都十分果决,我有D时候都有些羡慕她的果断的。

明轩,我很挂住你。”

*

瑾瑜虽有一定能力,但毕竟经验、阅历还浅,对船行也不够了解,伍玉卿原想着那些零零碎碎的杂务、需要跑前跑后的体力活,有了瑾瑜的帮手,自己即使在船行,也只要主持一下大局,并不会太累,正好能休养安胎。

却不想医生开的安胎药剂后劲有些大,半个月前才蹡蹡好转的恶心反胃,在第二天早晨吃过安胎药后又犯了起来,直吐到眼前发晕,四肢无力,当下便被婆婆严词勒令在家休养。

于是,船行不得不交给明凤、天赐和瑾瑜,昨日例会时她已宣布了聘请瑾瑜做她秘书助理的事,有紧要事就让瑾瑜或者天赐拿回家来给她签字,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总算能顾得上船行,也免去被婆婆责难。

船行事多,陈瑾瑜虽然刚刚上手,但不多时便已融入其中,作为伍玉卿的秘书助理,接触的都是船行核心的事,伍玉卿交代她有问题可以去问展鹏,但她的这位“师傅”实在是太忙了,也不是时时都能找得到,她便索性把不算太急的问题记下来,等下班后回周家宅子再去向伍玉卿请教。

如此几天下来,陈瑾瑜更是确信了伍玉卿的能力,相较于自己的单刀直入,伍玉卿则大部分时候会将事情从多个角度分析,处理起问题来也面面俱到。

或许是从那日明辉拍的电报起,每隔两三日就又有新的电报来,讲些他们三人在英国的事,是以整个周家气氛都分外好。

伍玉卿在家休养了一周,孕反总算好了一些,婆婆见她在家休养也时常挂念船行的事,便松了口,允她回船行去。

这两日连番收到英国的电报,最近一封是明轩的口吻发来的,得知他术后已渐渐恢复,她的身子便随着她的心情一同轻盈起来。

得了婆婆的同意,她特地在家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了一身木槿色的织金旗袍,白色的披肩齐整地搭在肩头,随着她特意映上唇瓣的一点红,将整个人都映衬得精神几分。

“哇,卿姐,今日有D唔同喔。”明凤知她今日有回船行的打算,故而也不意外,只是见她今日的神情,倒是忍不住赞她,“睇来阿妈真系将你养的很好。”

那日在早餐后吐的太厉害,把周老太太吓得不行,生怕她怀着孩子累着,不仅让她在家休养,还让旺嫂做了不少养精血补身子的菜式,光是补汤她这一个礼拜就不止喝了七种……见明凤在一旁忍俊不禁,伍玉卿挎着包的手伸过去点了点她,又将另一手抚向自己的后腰,“哈,你仲讲,我呢几日都好似重著唔少。”

“甘唔系都几好,你依家本来就要重的嘛。”明凤顺势接过她的包,替她放去柜子里,又返回来对着她的肚子道:“我哋个天恩或者天丽都要食嘢长大嘅嘛,哦,姑姐讲的啱唔啱嘞?”

陈瑾瑜刚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便见着伍玉卿由明凤姐陪着走进办公室,正觉得她今日精神得更像老板几分,转瞬见她挡在腹前的包袋被明凤姐接走,那圆润的腹部便显了出来,将她整个人又衬得温柔婉约几分……

陈瑾瑜从自己办公桌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靠枕,起身替伍玉卿放在她的沙发靠椅上,“卿姐,你来试下,舒不舒服?”

明凤于是扶着伍玉卿去坐,一边还帮腔道:“阿瑾都买咗几日了,话你依家容易腰痛,特地买左俾你摆条腰后。”

伍玉卿感动,坐下后靠在毛茸茸的靠垫上,更是舒适,将后腰的疲累一扫而光,“多谢你阿瑾,好舒服。”

“舒服就好。”见她眉眼间的笑意,陈瑾瑜也开怀了,只是她这厢还没好好享受卿姐回船行的时光,就被推门而入的人扫去了大半兴致。

“喂,我话陈助理,我身为船行的股东,辛辛苦苦谈下来的生意,你凭乜嘢唔批?”三老爷周昌气势汹汹地冲到陈瑾瑜面前,继续道:“万兴斋都系我哋船行嘅老客啦,你知唔知你甘样我哋船行好容易失噻信誉啊?”他说着又朝伍玉卿翻了个白眼,“真系唔明,千挑万选,拣着一个脑笋都未生实个妹妹仔,到底系搞咩?”

陈瑾瑜脸色沉了下来,心里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反驳道:“三老爷,你又知唔知,你口口声声的大客,一年前嘅运费都未付清呐?”

“点嘛?我哋船行连呢D气度都冇啦?”三老爷继续吵闹,“万兴斋同我哋船行合作几十年啦?难道会为着呢D钱就破坏咗我哋之间D关系咩?”

“除非佢交清上年度个数,否则我认为呢单生意都非一定要接。”

见陈瑾瑜翻了脸,周昌又把气撒在伍玉卿身上,“点嘛,同个妹妹仔一起扮嘢搞我咩?我同你讲,呢个客系我阿爸个阵接翻来嘅,你冇权干涉!”

陈瑾瑜挡在了伍玉卿面前,“卿姐系船行嘅总经理,有冇权唔噻你话事!”

“阿瑾。”伍玉卿唤了她一声,示意她退开,又从三老爷手里接过了合同,看了一眼,签上了名。

“卿姐!”陈瑾瑜不解。

“这还差不多。”三老爷轻“哼”一声,却见伍玉卿仍拿着文件不松手,“你乜意思啊?”

伍玉卿定了定神,“三老爷,万兴斋的的确确系我哋船行嘅老客,但既然呢个客依家由你对接,佢哋个数就因由你去收返。我相信万兴斋都唔会因为区区几千文嘅数目拖著我哋嘅,唔该你接下一单生意时,清咗佢哋上一年度个数啦。”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手下也松了劲。

见陈瑾瑜不再说话,兀自回到自己办公桌去干活,伍玉卿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一回来,各部门就把近日积下来的单子送了过来,尽管瑾瑜也帮她处理掉了一些,但还是有些部门的负责人并未信得过瑾瑜,故而将不算急的单子留着等她回来才送过来。

忙着处理积累的文件,她便也没功夫去想刚才的事,直到临近下班,台面上的文件处理的七七八八,抬头见陈瑾瑜仍在那埋头干活,年轻的脸蛋上颜色并不好看,俨然还未气顺……

伍玉卿伸手抵了抵后腰,才撑着桌面站起身来,踱步到了陈瑾瑜身边,“仲系嬲梗?”

陈瑾瑜处理完手上的事,仍旧没抬头,自顾自地撇了撇嘴,“你系总经理,你无论做乜都系啱嘅,我无权过问。”

见小姑娘还是不抬头,伍玉卿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嘶”地呼通一声。

“怎么了?”陈瑾瑜忙抬头看她,“你别一直站着。”她说着自己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了她。

伍玉卿在心里笑了笑,挽上她的胳膊,“都快收工了,陪我去逛下?”

陈瑾瑜不解:“卿姐你不早点返去休息么?”

“我都休息七日啦,整个人都懒散了,不如出去走走。”伍玉卿说着一手抵着后腰,一手抬至身前舒展了一下。

“好吧……”

明凤今日的工作有点多,需要加会班,伍玉卿说正好把司机留给她,自己可以和瑾瑜一起走回家。明凤怕她累,她笑说累了可以叫黄包车。

虽然还未入夜,但走近城市中心区域,路边已摆起了夜市,两人走走停停,一边看着路边的小东西,一边走回家。

快到周家宅子时,伍玉卿蓦地顿住了脚步,陈瑾瑜转过头去刚要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累到肚子痛了,却见伍玉卿把一个毛茸茸的小白兔流苏挂件举到了她面前。

正是刚才回来路上,她看上却没买的。

“仲嬲唔嬲嘞?”

听伍玉卿再次提起今日之事,陈瑾瑜刚才惊喜的表情又垂了下去,想想又不忍心拂她的心意,便勉力抬眸,问她:“你是觉得他下次能把万兴斋的钱收回来吗?”

伍玉卿笑着摇摇头。

“那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用?

“万兴斋确实一直都有在付款,只是确实越拖欠越多。”伍玉卿解释,“毕竟是老客户。”

“所以……又是你‘万事留有余地’咯?”陈瑾瑜瘪瘪嘴:“是我做错咯?”

“你做的没错。”伍玉卿摇了摇头,“但我也没有错。”

见陈瑾瑜不解,伍玉卿浅浅笑了笑,继续解释:“你不给三老爷签字是对的,也发现了万兴斋的问题,向三老爷提出了要求,这是你作为总经理秘书助理该做的。你做的很好。”她顿了顿,“但我是总经理,维系和老客户的关系,保持船行员工之间的和睦……也是我该做的。”

“大概还因为他是周家的长辈吧……”

陈瑾瑜歪了歪嘴吐槽,伍玉卿笑着点点头,“这也是一个原因……所以我们在不同的位置,各司其职,所做的决定也必然是不同的……你明白吗?”

“明白。”陈瑾瑜嘟囔了一句,又兀自低声地重复:“各司其职……”

今夜广州的月光一样很亮,将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伍玉卿一边抚着小腹,一边抬头望夜空中的明月。

明轩,如果你在,应该也是会这样做的吧……但愿我不会用到你给的信……

明轩,英国的月亮会和广州的月亮一样亮吗?

“阿父,大雁。”

怀中幼子指着天际成排的秋雁高声欢呼,白玉似的小脸蛋再次因兴奋团上一团粉红,与方才见到小马驹时一般无二。这一激动就脸上浮粉的劲头像极了他阿母,他这种山野莽汉是生不出如此薄的脸皮的。

“阿父?看大雁。”齿龄不过两岁半的文子昆再是早慧也不懂阿父为何看着自己,只当是他没听清,于是大着声重复一遍。

“子昆何时会认大雁了?”文弘对大雁无甚兴趣,草草睇了一眼不叫幼儿失望便罢,比起那些猎过之物还是小儿更有探究意趣,离开不足两日,竟能识断大雁了。

“阿母教的。”谈及阿母,稚童眼中满是濡慕。

“阿母还教了什么?”

“阿母说大雁南归回家。”

子昆左右看了看,见随伺仆从隔了些距离才用小......

子昆左右看了看,见随伺仆从隔了些距离才用小手捂着嘴趴到他耳边,偷偷摸摸的模样直令文弘好笑。

“阿父,阿母哭了,我没睡着看到了。阿母说归家,这里不是阿母的家吗,阿母要去哪?”

文弘摸着他的小脑袋,脸色迎着日光看不分明,“阿母是想幼时的家了。”

“幼时的家?”小儿听不明白。

文弘抱着他迈开步向后院走去,“阿母像你这么大时家在南方。”

“南方很远吗?”

“很远,要走很久的路。”

“那阿母会像大雁一样去南方找家吗?”

飒沓的大步停了一息,“不会的,你阿母舍不得你和子昱。”何况,还有那些算不清的牵绊。

“为何舍不得我和阿弟?”

“阿母。”

父子俩一跨过门槛,便叫案几后处理琐事的宣神谙发现了。她笑盈盈地搁下笔,方站起身小儿扑过来抱住双腿,月白色的裙裾压贴在腿上,礼便行不得了。眼睫轻瞭,英挺俊秀的眉眼依旧含笑,似乎并未在意礼数周全。细想起来,在其纵容之下,她已摒弃虚礼良久,既如此,何需固守这一次。

“小皮猴。”宣神谙弯下腰点着仰起的小鼻头,“可看到小马驹了?”

提起心爱之物,明澈的双眼闪着光。“看到了。阿母,小马驹小小的,白白的,孩儿好喜欢。”

“既喜欢以后可得好好待它,那是阿父特意为你寻来的。”

“孩儿明白,孩儿要把它养得大大的,带阿母出去玩。”

“好,阿母等着。”宣神谙捋着幼儿额间短发,笑意愈发温柔。

且等了一会没扰断这幅母慈子孝的文弘站不住了,明明是他送的马驹,怎得长大后只知道孝敬阿母了。

“子昆,你就知道阿母啊,阿父呢,阿父你就不管了?”

小儿被佯装的不虞唬到,转头跑去扯他袖子,“阿父不生气,孩儿也带阿父一起。”

“一匹马上如何坐得下啊。”

“阿父骑马,阿母坐马车。”

“那你和子昱呢?”

“和阿母一起坐马车。”

童言真挚,预想的倒是挺好,就是独把他排在了外。文弘提溜起他塞进傅母怀里,“我和你阿母坐马车,你个娃娃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脏兮兮的。”

傅母得了示意识趣的出了门,没找着衣服哪里脏的小儿抬头已在屋外,问不着阿父问傅母亦是一样的道理。他眨巴着乌溜溜的眼很是赤诚地发问,“傅母,衣裳没弄脏为何还要换?”

傅母哪能吐露真话,告知是他碍眼了,夫人如此温柔的女娘,就该得将军诸般爱护才是。只是......

添堵的小儿被带走,文弘顿觉身子松快许多,转眼瞧见那月白倩影低眉浅笑,珠貌花容晃眼得很。他不自觉地靠近,又轻又柔地喊她,“神谙。”

她抬眼看过去,鸦羽似的眼睫扇动香风,“将军可是累了?子昆缠人,见到马驹想必很是玩闹了一阵。”

“是有些累,劳烦神谙替我按按。”

他不由分说揽着肩把人带进内室,将她按坐在榻上后施施然躺了下来,头枕着绵软玉腿,任由丝丝缕缕的淡香将之包围,温暖、惬意,隐隐夹着一点躁动。

“将军。”

心虚的打量再确认室内无人时安定几分,宣神谙红着脸咬着唇眼有嗔怨,似羞非怒的风情荡在眼角悉数被躺着的人收入眸底。原来她敛眉时藏着的是这样的好物,可恼他今日才发现。

“神谙,头疼。”

他装的可怜,她难免心软,粉嫩白皙的指腹落在他额间轻轻揉动。脸上的疲乏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散去,五官放松后这张脸和子昆愈发相似,就是子昆更为柔和,没这般棱角分明,也不会这般看着她,没来由地让人心慌。

“将军不是乏累么,闭上眼歇歇吧。”

“不闭。”他摇头,“我还没看够神谙呢。”

腿部被剐蹭带起的痒被惊散,她慌乱垂眸眼珠乱动,不知该看向何处。“妾有何好看的。”

“国色天香,自然好看。”

他拉了一只手到唇边,甫一落吻,便是白玉镀粉,娇艳欲滴,子昆定是随了她这一点的。知她矜持清贵,文弘没过多打趣,纤纤素手被重放回去,他闭了眼嗅一口芳香。

“子昱又睡了?”

他没胡来,宣神谙松了口气,提起孩儿更是应承得快。“你们回来前才叫乳母抱下去的。”

“我记得子昆六个月大时不如这小子睡得多,以后怕不是个惫懒的。”

“将军又胡说,幼童多觉,霍兄家的孩子比子昱还能睡呢。”

提及孩子倒是会呛声的,他忍不住睁开眼,果不其然看到点点薄怒。“是为夫说错话了,为夫赔罪,神谙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将军若是怕他惫懒,以后多看顾些便是,只是不知将军可有那份心力。”

“我的儿子,自然是有的。不过神谙啊,这带孩子竟也不比带兵轻松啊,子昆一句话一个为何,问的我都快答不上了。”

“他这个年纪正是对万物好奇之时,难免多些嘴。”

“好奇好啊,好奇说明聪慧。我还要谢谢神谙为我生了这么聪慧的孩儿。”

宣神谙一笑而过,不贪这份功劳,那也是她的孩儿,盼他平安顺遂便好,若聪慧,锦上添花,不聪慧,也自有她这个阿母疼爱。

许是带着馨香的指腹揉的确实舒服,文弘竟有几分睡意,索性侧过身搂住腰肢,俊秀面庞陷进柔软腹部。淡香瞬时馥郁起来,却又不是那种腻人的馥郁,依旧清透雅致,一如她这个人。

他是舒坦了,宣神谙却有些难安,这样的姿势实是有些难为情。滚烫的鼻息穿透衣衫,在肌肤上烙上印,似疼似痒,惹她一阵轻颤。她是有心想叫醒他的,可想到书房夤夜透亮的烛火,他眼下时常的青黑,搭在脑侧的手轻柔抚动,一下下蹭过乌发。罢了,就这般睡一会吧,也叫她再贪恋一晌。

一场短寐燃不尽一炷香,岑安知寻报之声穿透门扉时他不满地皱眉,嘟囔两声后往她怀里钻着蹭,同他们的孩儿使性子时一般模样。宣神谙勾起笑,在他背心轻拍几下,柔声哄劝着,左一句“将军该起了”,右一句“将军听话”,念叨几声,那人终是舍得动了。

文弘半撑着身体,黝黑的瞳孔紧盯着红透脸不可置信之人,孩儿都生了两个了,怎得还是这般羞涩,不过是起身时亲了一口肚腹,尚还隔着衣衫呢。不知想到了哪,黑眸似窜起火苗,喉结滚动,“神谙,我会早些回来。”

她闪着眼,局促得不敢看他,只等人快走出去,才略略抬眼看到一片天青色衣角。

将军府安逸静谧,于文弘而言是硝烟军马之外的桃源般的存在。拐了几道出了后宅,他忽而停下望着远处那方屋顶,不知她如今在做什么,是唤了孩儿来,还是又在处理杂务。

岑安知顺着他目光望去,心下了然,想到前厅在等之人不免暗叹,他是真心敬重里头那位女主子的。

“将军,前头还在等着呢。”

所行不过几步,路过一条小巷道,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文弘没有窥探他人的癖好,再者神谙将府邸打理得很好,他信任她,正要跨过去时,他又收住了脚,避到一旁。

“那位真的要来了吗?”

“过几日就要到了,哪还能有假。”

“她来了后,夫人怎么办啊?”

“夫人自然还是夫人,都是明媒正娶的,还能差了她。”

“可是......夫人得多难过啊。”

若岑安知起初是不明所以,现在便是越听越心惊,内宅仆从竟都知道了消息。他仔细偷偷打量眼前主子,果然是面沉似水,风雨欲来。

“岑安知,阿姮要来的消息都有哪些人知道?”

岑安知头皮一紧,“与越家有旧的或许都知道了。”

与越家有旧的,那就是全军都散开了。他背身捏起拳,天际雁鸣声一阵接着一阵,呱呱作噪。

“你说,夫人知道了吗?”

明明是透着凉的秋日,岑安知却快渗出汗,若连后宅仆从都知道了,夫人又怎会不知。

“将军...”

“走吧,不还等着我呢吗。”

吞回没出口的话,岑安知松了口气,跟赶上几步又随着他的转身站在原地。“岑安知,太吵了,天上的雁太吵了。”

“将军放心,定不叫吵着夫人及两位郎君。”

文弘点点头,又盯了一会雁才快步离去。群雁远去退成墨点,岑安知咂摸了会,南归,难归,难咯。

一夜安眠对宣神谙而言是一件稀奇事,她总是睡不安稳,除却寿春,唯有寿春。可寿春啊,难望难及。湖中映了轮月,也映了她的影,水波飘荡中,影融进月,一样的清冷,一样的孤高。

肩头多了件衣衫的重量,未待回头单薄的身子被拢入宽厚的怀中。宣神谙顺从得贴着火热胸膛,暖意裹挟而来,从她身上沾染去的冷香被还了回来。

“湖边寒气深重,出来怎得不加件衣裳。

他用脸去贴她的,寒玉般的触感,凉丝丝,滑腻腻,惹得人不想离开。

“吵醒将军了?”

“不是吵醒,是吓醒,如花似玉的新妇不见了,作郎婿的哪还能睡得着。”

她攥住了横在腰腹间的手,半晌才轻轻开口,声音像湖面上飘过的烟雾。“若是妾真个不见了,将军会如何?”

“不会有这个若是。”

陡然收紧的手臂箍得她难以动弹,她抿着唇,水汽被吸入眼底。

“将军......”

“神谙是我明媒正娶、敬告苍天的新妇,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才是。”

“将军不该弃的并非妾。”她扭过身看着他月色下愈发俊秀的眉眼,有不舍亦有坚决,“越家女公子几时到府?”

“神谙。”慌乱的脸被月色镀层白霜,盖着萧瑟。

“越家妹妹千里迢迢来此,万不能薄待了,将军告诉了妾,妾才好安排。等越家妹妹熟悉了,将军可否......”

喋喋不休的红唇顷刻间没了声音,夜里起了风,湖水拍打着礁岸,一浪接着一浪,绵绵不绝。

【缺】

早有识趣的在文弘抱着裹成粽子似的宣神谙踏进院门时,跑去后厨传了水。房内榻边,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将军附小做低地半趴着,诱哄一回来便拉了锦被裹成蚕茧样的娇娘。她闭着眼,驼红的面色依旧留有春||意,纤长的睫羽随着他的话颤动不休,双唇却抿得极紧,打定了主意不理会他,亦不让碰,伸手就挪,不顾意愿强行便幽幽啜泣,头一回使性子的女娘让乱军中穿行都不眨眼的铁汉无措的如秋后蚂蚱。

耳房注水的声响戛然而止,抓挠头皮的人眼睛一亮,嬉皮笑脸地凑到她耳边轻语,“神谙,水备好了,去洗洗吧。”

葱白的手指拽着被角,半掀开的眼皮又垂下,“你出去。”

“神谙,更深露重的你让我往哪去,你就让我待在这,我保证不使混了。”

她似在权衡挣扎,止了言语,文弘把心一横,径直躺在她身侧,长臂一展将人搂了个结实。“神谙既不愿意洗,那便就这样睡吧,一晚而已不妨事。”

他个臭男人当然不妨,神谙一想到要带着胡闹后的痕迹睡一晚便浑身不畅,何况小腹内还满着,动动腿便能感觉到浊液滴落。水光潋滟的眸子羞怨地瞪他,再多的不满落到他眼里都是惑人的媚意。

“劳烦将军让让,妾好过去。”

麻溜起身,站在榻下递出手,“为夫的搀你过去。”

她重新裹起被子,满眼警惕,“不敢劳驾。”

得,避他如虎狼了。文弘退到窗前,做足了听话的样子,宣神谙挪着腿蹭到榻边,双脚触地时险些因疲软的双腿摔倒,稳住后走了不过两步忽而停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咬着唇脸色赤红,羞恼地快哭出来。文弘正疑惑着忽而明白了什么,笑着上前将人打横抱起。

“还是我送神谙过去吧。”

藕臂轻舒勾住脖颈,芙蓉面埋进肩窝。“都怪你。”

“怪我怪我,为夫下回注意。”

银牙快咬碎,哪来的下回,登徒子。

两日后,几驾马车从将军府直奔城外的栖鹿山,那晚清理干净的二人挤在一张被中,他还算规矩只抱着不动,间或亲几下额头,她实是困乏又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将睡之际,他言道过几日带她与孩子们去城外赏景,今日一早安排妥当便出了府。

长于山野之人对山野总是亲近的,栖鹿山虽不及寿春群山巍峨青绿,苍松翠柏和着枫树,红的黄的,染尽山林,这般景色倒与寿春有几分相似。文弘留下与乳母们照看两孩儿,嘱了翟媪桐音领她闲游,宣神谙乐得自在。

光照郎朗,秋风微微,鞋履碾在枯黄的草地上,吱吱呀呀,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样子。从山顶往下瞧去,南边有湖色清明,秋荻烈烈,白色的花束与天际云彩相接,一派浩瀚。

宣神谙提着裙裾下行,唇角漾着笑,臂弯挂着的湖蓝披帛随风而舞,美色增辉。桐音拉着翟媪落后两步私语,“夫人今日瞧着比以往都高兴。”

翟媪望着那道纤细身影,眼有疼惜,“夫人钟爱山野,在寿春之时她常独自躲进山野间游玩。”如今,山野不在,人有挂牵。

“神谙。”

山顶上响起喊声,行走的脚步一顿,翟媪和桐音伴着她一起回头,逆光中,高大的身影愈发伟岸,左手的子昆挥手喊着阿母,右手臂弯的小儿哇哇大哭。

宣神谙回头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面,秋荻摆动身姿似在告别。她沿着走过的路缓行而上,朝着父子三人而去。

身后的湖越来越远。

更点剧情

她从榻上起来的时候,枕边早已连那人的温度都没有了。她心下落寞,预想当中大婚之后的清晨,该是两人依偎,浓情蜜意,她想起他们的结合本就是一场意外,算了,她便不想多想了。

她未下榻,帘帐就被撩开,一道白光亮得她睁不开眼,顾不得衣不蔽体她躲闪那光,忽又笼罩进阴翳,她抬起头来,他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赤豆元宵。

她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夫郎,眼里满是不解,他眼中则柔情一片,看得人直恍惚,他舀起一个,仔细吹了吹,用唇试了试,确定那温度正好,才送到她嘴边,虽没有言语交谈,楚婉华也不能够拒绝了他。

圆子软糯弹牙,赤豆的绵密甜度又恰如其分,王府的厨子到底是花了钱的,自是细致得很,她嘴角......

圆子软糯弹牙,赤豆的绵密甜度又恰如其分,王府的厨子到底是花了钱的,自是细致得很,她嘴角是因为甜腻而起的笑意,她竟是自己都没能发现。

崔云逸笑着,搅动碗中赤豆,舀起一个白团子又送到她嘴边,她想都不想,一口咬下,却被铺面的生面味弄得猝不及防,她犹豫着看向崔云逸,他仍然笑着毫无波澜,楚婉华默默闭上眼猛地咽下,才幽幽问他,"生的?"

却见男人挑起眉,一脸玩味。

"当然生的。"

他盯向她的肚子,楚婉华循着他的目光去看,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啊,真幼稚。

她推了推碗,她可不想再吃到一口生的,到时候被揪着不放,生的生的又生的,他想叫她生几个?也不看她如今几岁了。

崔云逸自知恼了夫人,当即赔罪诱哄,"我就放了这一个,你放心罢。"

她听出这话不对,追问道,"你做的?"

他点点头,"我做的,可合你的胃口?"

她从未想过他竟有这本事,别说是合胃口,她三十年来也没有人如此用心把吃食亲自送到她嘴里。

她现在觉得,这碗甜羹有些腻了,但她还是乖乖让他一口一口喂着吃完了。

他们新婚,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王府下人眼尖,不敢得罪淮阳王妃,大概是因为早先嚼舌根的人都被请下了山,王室的震怒可不是寻常富户家的那种,轻则遣退,重则掉脑袋,也不算也别稀奇。

她当然感谢他的好意,为了他们的孩子,有些人还是少出现在她的面前来得好。

直到那一次银针试菜,发黑的针头吓坏了她,她当日一口水米未进,待崔云逸从外边回来得知,他立刻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将她揽入怀中。

朝朝不怕。

他是擅长在这个时候去安稳她的心的,她几乎是语无伦次,摸着肚子,眼角噙满泪花,她在说着白日之事,却怎么都没有说清楚,反反复复,"妾差点就护不住我们的孩子了。"

他因此皱眉,来的路上都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他司空见惯,他就是这样子过来的,可到她身上,他只觉得悔恨与愧疚交织。

是他害了她的。

他就该自己喝下毒药,就不该自私要了她,娶了她,更与她有了这个孩子。

刀尖舔血的日子在他眼前忽如走马观花,他是先帝宠爱的孩子,是圣上不待见的兄长,即使是隐匿山中也逃不过算计。

他曾天真的以为他这般年岁,闲云野鹤孤身一人这么些年,便不会再有人猜忌怀疑,他终究是高估了帝王之心。

是夜,失魂落魄的楚婉华不敢离开他半步,他下令彻查此事,但也知道事情终究会不了了之,王府的人再换一波。

楚婉华不敢想象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在听完他过去受过的暗算,她眼底升起了更深的恐惧。

崔云逸瞧出来,心下更是不忍,"往后你与我同吃同住,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即便是中了毒,至少我也能陪着你……"

他摸着她六月挺翘的肚腹,满是不安与愧悔。

"妾想……至少这孩子……妾想平安生下她……"

初听他尝不出这话的不对劲,她缩在他怀里,终于安定下来,淮阳王却仍然注视着她,不愿挪开视线。

他是担忧吗?不,他好似明白,她是存着舍母保子的心思的。

她疯了,失去了她,他要一个她留下的血脉相连的孩子作何?

他一夜无眠。

崔缡生在秋日。

那日毫无征兆,他只记得晚霞灿烂,他们用过晚膳,一个在房中阅书,一个在看王府的账本,楚婉华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绞痛,她未生育过,也弄不清楚是何种情况,手中的书卷滑落下去,崔云逸回头,便发现了满头冷汗,瑟缩颤抖的她。

她这年岁生产不易,府医产婆忙得团团转,一盆盆血水在崔云逸眼前被端出去,屋内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女医清亮的声音,在催促她再用力一些。

他踹开了门,猛又合上,不想让冷风灌入,冲到榻前,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早让他无暇顾及任何。

到底有什么忌讳,要让他们在这时分开。

楚婉华见他冲进来,本欲好言规劝,可她实在太痛,他一来,似乎痛感更加明显,她的泪越来越多,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死死拽着他的手臂。

一道又一道血痕长在他手上,她心中有愧,她总许诺会平安生下孩子,却始终煎熬,在此刻,颜面仪态尽失。

子时,婴儿有力的一声号哭传来,她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们的孩儿降生于九月初十的尾巴,女医抱出来道喜。

是个女孩儿。

崔云逸是如愿的。

“神谙,我去接他吧?”,看着眼前勉强起身的人,文季旸担忧的问道,本不想让她去,但是她早晨又答应了子昆,既担心她的身体,又为子昆对她的态度缓和而感到高兴,陷入矛盾的人左右都想不出权衡的办法来,只能由着她了。

脸色苍白的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扶着吉宁的手,往屏风后走了过去,她那摇摇晃晃的身影,感觉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听见站在门口的孟颉轻唤他,文季旸点头应了下来,随即朝屏风后喊道:“神谙,孟颉找我有事,我在门口等你,实在不舒服就别去了,我去也一样的。”

“你先忙吧,我收拾好去找你。”,这毫无余地的拒绝,让那人沉重的呼了口气。

见阿岩哄着子晏在院子里的竹榻上玩儿,文季旸笑着走......

见阿岩哄着子晏在院子里的竹榻上玩儿,文季旸笑着走了过去,身后来汇报军务的人也跟着他一趟儿朝竹榻走去,只是那絮絮叨叨的嘴就没停过。

那人边逗弄子晏边给一旁的副将一一给着答复,他抱着孩子抢着要捏那圆嘟嘟的小脸,可那脸的小主人哪里能让他得逞,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左右避着自己阿父那使坏的大手。

他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但是并没有回头看去,直到副将突然止了声音,他才不解的往副将身上看去,顺着他呆愣的目光,文季旸那双越睁越大的眼睛也直勾勾的停在了她身上。

张着半天合不拢的嘴,他抱起子晏一直盯在来人身上,直到她走近,才咽了咽口水朝副将问道:“你说完了吗?”

“啊、啊,还没、还没说完呢,将军,还有几件事。”

看着那副将着急忙慌的反应和那时不时朝她瞥过去的眼睛,文季旸皱着眉头沉声道:“没说完就明天再说,我还有事,刚刚吩咐给你的,先去办吧。”,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家将军的敌意,那副将多一句话都没说,就连忙跑了出去。

转头看到身后同样呆愣的阿岩,文季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别人家夫人这么好看吗?”

“将军你也太不讲理了,看都不让人看,夫人当然是好看的啊!”

她逗了逗他怀里的子晏,低头往那小脸上亲了一口,揉着圆乎乎的小脑袋冲他笑道:“走吧,再不走该迟了。”

直接转身离开的人,拒绝了子晏的抱抱,连头都没回,文季旸连忙把孩子塞给阿岩,小跑着追了上去。

仔细打量完她今日的装扮,心里莫名多了些许不安,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宣神谙专门挑了一身艳丽的红金衣裙,连首饰都从素净的玉饰换成了镶着红玉的金饰,脸上更是不用说了,精致明艳的妆容将她身上的病气压的一干二净,只有她眼中的疲惫和不稳的步伐在透露着她的虚弱。

文季旸搂过人,一手扣在她腰间低头不满道:“你打扮成这样要干啥啊?要出去嫁人啊?”

她抬头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语的轻声回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我可是签过和离书的,咱俩现在没关系,我想嫁谁都可以。”

“你敢。”,那人带着气,连扣在她腰间的手,也重了不少力道,宣神谙好笑的握住腰间的大手,用力拽了几次都没拽下来,只好靠在他怀里笑道:“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你敢嫁我看谁敢娶,不把他腿卸了。”

“哎呦~将军好生狠毒哦~”

“狠不过夫人你。”

宣神谙拽着他的衣袖硬是拽下了那只大手,转而挽进了自己怀里,对此,文季旸心里乐开了花,因为比起自己搂着她,他更喜欢被她挽着,这样就好像是她主动多一些,能感觉到自己是被爱被需要的。

可身旁人哪里像他一样思虑飞了那么远,只满心都在子昆身上,“你说,这个点夫子应该还没散学吧?”

“嗯,肯定没有。”

得了他肯定的回答,宣神谙笑着抬头看向了他,“那你说,子昆会想我吗?会等着我去接他吗?”

“肯定会的~”,文季旸低头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睛,自信的皱眉道:“他一大早就跑来问你,下午去不去接他,你答应他之后,你看他都高兴成什么样了,今天一天肯定都在等着你呢~”

脑海中浮现出子昆以前眼巴巴等着自己的样子,她心头的温暖也蔓延开来,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手臂,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那疲惫的目光和温柔的笑容,合起来直看的某人心跳不止。

等一上马车,那人实在按耐不住心里的躁动,便直接扑向了身旁疲累的人,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将人堵在了马车的一角,低头靠向她唇间时,怀里人先一步扬起了下巴,温热的柔软挡住了他凶猛的欲望。

见他迟迟不肯松开,宣神谙一手抚上他脸颊,一手挡在他胸前,硬是将人推了起来,只留了鼻尖相抵。

“阿旸,是想要这个吗?”

“嗯,不止……”,那人扣住她的腰身,低头伏在她颈间沉闷道:“你今天穿的跟成亲那天一样好看。”

“成亲那天什么样,你还记得啊?”

“记得,这辈子都忘不掉。”

她笑着握住眼前宽厚的肩膀,轻抵上去问道:“那平日里都不好看吗?”

“好看啊!只是你向来喜欢素净一些,很少见你穿的如此艳丽,所以才会印象深刻。”

“这样啊~那你更喜欢哪样?”

“都喜欢。”,忽然想到什么,文季旸突然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迷离道:“如果说最喜欢,那还是喜欢神谙不穿衣裳。”

“文季旸,你要不要脸啊!”

轻抚上她绯红的脸颊,他不知道那是羞红的,还是因为没退下去的高热烧红的,总之在他眼里,都一样诱人。

他再次伏向怀里人,将鼻尖蹭于她耳后,在她颈间轻吻着沙哑道:“神谙~今晚能不能陪我~想要~”

“可我还病着,怎么给啊?”

“那你想想办法嘛~”

许是被他这浓烈的挑逗拨动了心弦,宣神谙抬手环上了他的肩背,用尽力气将人圈紧了些,靠在他耳畔轻喘着问道:“你是想要我的命吗?哪儿有力气给啊?”

“哈哈~神谙躺着别动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保证让夫人舒服些,好吗?”

“嗯……到时候再说吧……”

“喔~你没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压着人又往她怀里窜了几分,一旁的马蹄声突然响的明显,随之而来的是孟颉那刻意的清嗓,“将军……马车歪了……”

怀里人尴尬的把他推起来,捂着脸连忙坐到了另一边,被拒绝的那人自然窝了火,抬起小窗怒斥道:“马车歪了就找人去修,给我说什么!”

“哦哦哦,好的,将军,嗯,我晚上回去就找人修。”

训斥完孟颉,文季旸又摸索着凑到了她身后,只不过这次,他搂过去的手却被她用力按住了,宣神谙侧过脸看着他,羞红了耳根,“你凶他干什么。”

文季旸笑着歪过脑袋,软了态度朝她撒起了娇,“不凶他,难道要凶你吗~”

“也不能凶我~”

为了今日的茶宴,霍夫人专门让夫子提前散了学,是以眼下,整个厅内的孩子身旁都有阿母陪着,对着案上的花草茶具摸索个不停,在那热闹声中,只有子昆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最前面的小案后,时不时朝门口的方向看一眼。

看出他的失落和委屈,吉安悄悄跪到他身后,放低声音安慰道:“公子再等等,夫人肯定会来的。”

外面一个婢女匆匆跑来,子昆挎着的小脸这才有了一丝回暖,见霍夫人连忙起身往外迎去,小人也跟着往门口瞅了过去,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一直沉着的小脸才咧出一个笑容,飞快的朝她跑去。

看见孩子一口气跑到自己跟前,宣神谙笑着俯下身子,冲那委屈巴巴的儿子略带抱歉的柔声道:“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霍夫人笑着拉过她,满是关切的问道:“身子好些了吗?早晨孟颉说你病了,我都没敢给你下帖子,专门让人把帖子送去了军中给将军呢。”

“我说我们怎么不知道霍夫人今日设宴呢,我今日都没去军中,想必派去的人也扑了个空。”,文季旸负手从门后转了进来,笑意盈盈的解释道。

听明白她来晚的原因,子昆仰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在她低头对上自己的目光时,那小人试探着牵上了她的手,确定她不会拒绝自己后,拉着人直奔向了自己的小案。

扫了一圈在席的小案,他们案上的花草都被摆弄出了各自的风格特色,宣神谙飞快的拿起那些花草,没几下就追上了他们的进度。

只是她没注意到的是,身旁稚子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看个不停,直到她停下手中的活,低头往小人看去,子昆才慢慢悠悠的憋出来一句,“夫人你今天真好看。”

“哈哈~那子昆喜欢吗?”,宣神谙朝小人低了低头,满眼期待的问道。

羞红脸的子昆咬了咬唇,咧着嘴点了点头,“喜欢~”

给她倒了杯水,小人儿又支着脑袋问道:“夫人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因为你阿母还病着,高热不退还要来接你,这下开心了吧?”,同霍夫人寒暄完,文季旸提着衣摆坐到了小人另一边。

看着她疲惫的脸色,子昆老气横秋的朝她皱眉问道:“那有没有好好喝药?”

“有~”

“嗯,要听大夫的话,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这突然的关心,惹得宣神谙红了眼眶,陪着他走了小半年,他们俩的关系可算是有了起色了。

回去的路上,那疲惫到极点的人上了马车就倒进了文季旸怀里,累的连手都抬不起来,子昆默默拿起马车里的小被子,给她盖到了腿上,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抱歉和关心。

临近正午,秋日的阳光透过车窗,温柔地落在那人慵懒的波纹卷发上。

陈瑾瑜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透过车内的后视镜,望向身后那半张脸浸润在秋日阳光下的女人,不知是昨夜动了胎气还未复原的缘故,还是怀有身孕的女子本就会如此,陈瑾瑜总觉得后视镜的人面色总带着淡淡的疲倦。

“卿姐,你真的唔返屋企休息咩?”明凤坐在伍玉卿身旁,有些担心她,“头先黄医生都话你依家最紧要嘅就系休息。”

伍玉卿挽着嘴角浅浅点头,“等阵到船行理一下重要D嘢交托俾你哋。”她说着眸光看向明凤,又看了眼坐在前面的陈瑾瑜一眼,“接下去几日就要辛苦你哋啦。”

“卿姐你放心啦,依家仲有阿瑾来帮......

“卿姐你放心啦,依家仲有阿瑾来帮手,我哋撑几日冇问题嘅。”明凤和陈瑾瑜对视一眼,又看向伍玉卿,“从今日开始,卿姐你可不能再做事做到很晚呐,你要是再进医院,阿哥返来都不轻饶我啦,冇讲阿爸阿妈嘞。”

昨夜动了胎气进了医院这事,最后还是没能瞒住周家二老,公公婆婆一大早就随天赐、明凤一同来了医院,好在黄医生一番检查下来,说她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只是要注意休息就好。

尽管如此,周老夫人眼里仍是有些责备的,对着她严肃地嘱咐:“玉卿,你都知我哋周家人丁单薄,明轩又去了英国医病,依家点样都唔知,麻烦你可伶下我哋两个老人家啦。”

老太太说着眼角又发了红,惹得伍玉卿一阵内疚,尽管守好船行也是明轩交托她的事,是她必然要做好的事,但在二老眼里,俨然没有比她腹中孩子更重要的了,她确实不该只顾着船行,忽略了它,更何况这腹中的孩子也是明轩的血脉,是她和明轩的骨肉。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嘅,都会好好照顾佢。”

轻柔的声线从后座传来,陈瑾瑜又透过后视镜望了眼那荼白色的身影,只见她微侧下眼眸,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满是母性的柔情。

周老板生了病,这次去英国是去治病的,能不能治好还未知,甚至能不能回来都没人敢给定论,这是今早陈瑾瑜在医院偶然听到护士们在说才了解到的。

——“周老太太当然在乎周太肚里的孩子啦,周老板得的肝癌,之前都说没几天好活了。”

——“对啊,姚院长替周老板看过,听说周老板上海也去看过了,都说治不好了。”

——“不过青芬不是被周家挑了去做护理嘛,这次陪周老板去英国,是听说英国那里能治。”

——“是可能能治。”

——“哎,希望能治好吧,周老板还给我们医院捐了一座楼呢,是个好老板。”

所以那次自己在杭州晨跑时碰见周太在树旁哭,是因为周老板的病吗?彼时自己还想着开解于她,这般回过头来想,眼下的周太真是已经足够坚强了,毕竟自己见过自己的小姨在怀孕时因为孕吐和身材变样,哭闹过好几回。

而周太呢,她见过她昨夜腹痛到满额是汗的情状,见过她今早因为安胎的药剂一大早就吐得昏天黑地的无力,见过她在医生给她做检查时默默攥紧床单的紧张……

她明明比小姨疼得、难受得多,可陈瑾瑜似乎没见她没落过一滴眼泪,她甚至也没有丈夫陪在身侧……

到船行上班前,伍玉卿在陈瑾瑜眼里是个坚强的女子、妻子、母亲;到船行上班之后,伍玉卿在陈瑾瑜眼里更是个能干的、隐忍的、亲和的总经理……

一众船行的伙计见她回来上班,都会打招呼,有些还会关心一句她身体如何,可见她平日里与伙计们是亲和的;可船行也有几个与她对着干的,陈瑾瑜不由又想起今日初到船行和她一起参加例会时,那两个处处挑事的周家长辈,即使眼前人刚从医院回来,依旧没停下诋毁与捣乱,可见平日里更加嚣张的模样,陈瑾瑜想起她面色苍白却神色沉稳地面对一众员工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能干则更不用说了,看着她处理事情,分配工作的模样,便知她平日里思虑周全、劳心劳力,只是……

“卿姐,我有一点不太明白……”陈瑾瑜瘪了瘪嘴,煤油之事,昨日在医院她提出自己的观点时,伍玉卿并没有反驳,可眼下却是要她和天赐一起去找荣昌洋行的荣老板,商谈煤油价格,“荣昌洋行既然这样不守信誉,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合作呢?”

“做事留一线嘛。”见陈瑾瑜仍旧皱着眉头坐在她的办公桌前,伍玉卿理了理肩头的披肩,弯着眉眼耐心向她解释:“首先荣昌洋行贸然提升了煤油价格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荣老板的意思,其次我们和他们合作了也有五年了,如果荣昌洋行真的有困难,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帮忙,但是双方重新谈一个合理的价格,签好补充协议才好。”

“可广州承销煤油的也不止这一家,我们为什么要退一步呢?”陈瑾瑜摊开笔记本,“我刚刚已经去了解过了,目前市面上这几家洋行承销煤油的规模也不小。”

“但荣昌洋行规模还是最大的,而且我们广运行和他们合作惯了,广运行航线停靠的码头都有他们的站点,不管是加燃料还是结算方式,都有习惯的流程,换一家的话适应起来可能没那么快,如果他们价格合理,我们和他们合作的性价比相对而言还是比较高的。”伍玉卿说着垂眸瞥了她的笔记本一眼,那几家自己确实也想到了,抿了一口热茶水,满意地道:“但你的这几家洋行也可以联络联络,如果性价比高,慢慢采购一些试行,以防荣昌洋行真的没办法合作,我们也能留有后手。”

陈瑾瑜点点头,伍玉卿所讲的“万事留有余地”她是明白的,但是很多时候她并不愿意去留那个余地,更喜欢干脆利落一些,但既然伍玉卿是老板,她也还是跟着照做了。

荣昌洋行的荣老板对于提高价格一事一副完全不知的模样,待循着请款单一路查了下去,才知道是荣老板的儿子荣少爷提出的,荣老板向天赐瑾瑜两人道了歉,却也表示近期向外商拿油的成本涨了,自己确实也有涨价的想法,陈瑾瑜按照伍玉卿给的价格,和荣昌洋行重新补签的补充协议,约定从下个月开始按新价格执行。

陈瑾瑜回到船行时,伍玉卿正在办公室看文件,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身子反手在后腰处按了按,“回来啦?”说着又指了指一旁新添置的办公桌,“明凤让人在呢斗加佐两个办公台,往后你同天赐就系我嘅办公室一起做嘢吧……”

陈瑾瑜瞥了一眼两个办公桌,很快地选了面向伍玉卿的桌子,另一个后脑相对的就留给周天赐吧,谁让他今天不回来的……

“这是新签的合同。”陈瑾瑜把合同递给她,“上个月的煤油按原来的价格付,新的请款单我已经给财务上了。”

“辛苦噻。”伍玉卿示意她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眼神柔柔的、却带着些探询地问她:“你来广运行有没有同屋企讲过啊?”

从昨晚遇到她,到陪着自己在医院过夜,再到今天到广运行上班,这些伍玉卿都能理解,只是昨天在医院时,陈瑾瑜提了包住的问题,今天晚上还要跟自己回周家住客房……

她记得上一次遇见陈瑾瑜时,听她提起是和母亲来广州吊唁亲戚的,且很明显她在广州是有地方住的,怎么会想要住到周家来呢?

陈瑾瑜瘪了瘪嘴,并没有说话。

伍玉卿见了她的表情,心下猜到一些,想着她可能并不想被拆穿,便道:“不管怎样,总要同屋企报个平安的。”

万事留有余地……

陈瑾瑜抬眸定定地凝了眼坐在对面的伍玉卿,不管是公事还是生活,这似乎都是她的处世原则。

转念一想,确实,与其让母亲四处找寻,给母亲报个平安,或许能让她在外面待得更安稳一些。

陈瑾瑜正写着给家里报平安的信,明凤便冲了进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卿姐,阿哥有救了!”明凤手里拿着电报,顾不得往日淑女的形象,快步跑到了伍玉卿的办公桌前。“明辉来电报了,说阿哥手术已经做好了。”

伍玉卿激动地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接过明凤手里的电报,喜极而泣,“明轩、有救了!”

“嗯嗯。”明凤点头,“不过电报还说阿哥做手术切了一半多的肝,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出院。”她说着挽住玉卿的胳膊,又激动地重复一遍,“卿姐太好了!阿哥真的有救了!”

伍玉卿吸了吸鼻子,点着头说了两声“嗯”。

“原来不是所有肿瘤都是癌症哦。”明凤也高兴地笑出眼泪,“明辉电报里将阿哥嘅肿瘤是良性的!谢天谢地!”

“那今日早点返去,老爷奶奶一定好开心。”伍玉卿轻柔地拍了拍明凤的肩膀,又看了瑾瑜一眼,继续道:“还要回去给阿瑾选一间房间。”

明凤也看看瑾瑜,情难自禁地鼓了掌,“真好,今天收到阿哥有救的消息,阿瑾又同意到船行来帮手,真是好事成双!”

伍玉卿嘴角也是挽不住的笑意,一手按着后腰,一手理了理披肩,温柔地看向陈瑾瑜,“是啊,好事成双。”

三人正准备一同回家,迎面与展鹏相遇,“卿姐,刚刚收到老板嘅信!”

伍玉卿眼中一亮,接过展鹏递过来的信笺,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心中更加欢喜。

一旁的明凤也看到了信封上“玉卿亲启”的字样,笑意绽开,“卿姐,阿哥写俾你嘅信喔,快D拆来睇下呀。”

伍玉卿也猜不准信中的内容,毕竟刚收到明辉的电报,纸质信件传递速度自然没有电报快,理论上这封信笺应是之前寄出的,但她也不敢笃定信中内容是否重要,便在明凤的催促中拆开了信封,可才刚展开信纸,入目的几行字便让她又快速地阖上重新塞回信封。

“阿哥讲乜嘢啊?”

“快D返屋企话俾老爷奶奶知呢个好消息啦~”

陈瑾瑜看着身边人苍白的脸色上渐渐染上的红晕,不由想起在杭州看戏那晚,初遇这对伉俪时的情景。

看来信中,必是那位周生的甜言蜜语了。

直到回府,她才发现那个来接自己的人,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他身上的铠甲一卸,里面兜住的雨水哗啦一声全倒在了地上,看着彼此的狼狈,夫妻俩都笑着摇了摇头。

在她止不住的喷嚏中,文季旸长叹着责怪道:“神谙,不能再这么由着他胡闹了。”

对此,宣神谙保持了沉默,因为她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对待子昆,不想纵容他,但更不想再伤他。

看出她的为难,文季旸也再没说什么,握住她依旧冰凉的手,他顺手召过了一旁的婢女,“去烧个手炉来。”

再低头对上她的目光,他眼中的寒意已散了大半,换了相对温和的声音叮嘱道:“一会换完衣裳,喝点姜汤暖暖,今晚带着子晏早点睡,我还得去书房处理点事,可能会很晚。”...

再低头对上她的目光,他眼中的寒意已散了大半,换了相对温和的声音叮嘱道:“一会换完衣裳,喝点姜汤暖暖,今晚带着子晏早点睡,我还得去书房处理点事,可能会很晚。”

“好~”,宣神谙点头应声道,转而又抬眼看了过去,“那要给你留被子吗?”

文季旸笑眯眯的低头凑到她面前,一手扣在她腰后捏了捏,附在她耳边笑问道:“神谙想给我留吗?”

“不想!”,红了脸的人连忙推开他,尴尬的用余光瞥了眼身后抿着嘴的吉宁。

“嗯,好。”,那人抬眼一笑,侧过脑袋冲吉宁喊道:“今晚我和大公子睡,记得去准备。”

吉宁拿着衣裳试探的朝她伸了伸脖子,刚刚的话自己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以至于现在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对此,文季旸挑眉瞪了吉宁一眼,“看夫人干什么,夫人刚刚说的话没听见吗?她说今晚不想和我睡!”

“哦哦,好、好的将军!”

盯着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宣神谙咬着唇委屈的攥紧了双手,“什么人啊……”

已经走到院子的人回头看了眼屋内的光亮,脸上的笑意不言而喻,一来是想治治她的口是心非,二来是怕自己回来晚了吵醒她,又怕直接拒绝会让她多想伤心,便顺着她的话应下来了。

夜里,文季旸批着案上成山的军务,一个喷嚏打的他才想起一旁放凉的姜汤,他吸了吸鼻子端起碗就仰了进去,看到进来取竹简的孟颉,他提着笔沉声道:“今晚盯一下东院,有任何事及时报过来。”

“将军是怕大公子找您吗?”

“嗯,子昆也得注意一下,但主要是夫人那,今晚这雨淋的,你我都喷嚏连天,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扛住。”

“明白了,将军。”

她的身体什么情况,文季旸还能不知道,被这深秋的雨淋了个透,跟跳进冰湖里没什么区别,自己都冷的直打颤,刚刚换衣裳的时候,她脸色就一片苍白,但见她满心都是子昆,也就不好多说。

批完那些着急的事儿,怕是都已经半夜了,满身疲惫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本想回去和子昆睡,但酸红的眼睛每用力睁开一次看到的都是重影,也只好作罢,摸索着直接睡到了书房。

躺下就睡沉的人,还没缓过困劲儿,就被孟颉的叩门声给叫醒了,他懒得起身,便直接将人唤了进来。

“将军,东院请大夫了。”

抱着枕头的人听到东院,懒洋洋的转过了身,满声疲惫的问道:“是夫人不舒服吗?”

“应该是的,大公子屋内并无异样。”

“我就知道,她哪儿能扛得住。”

文季旸拉开帘子缓缓坐起身,用力搓了搓脸才睁开那双泛红的眼睛,就怕她晚上有事儿,所以睡的时候连衣裳都没换,直接合衣睡了。

着急清醒的人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匆匆往东院赶去,一路上的脸色差的像是要吃人的架势,在那微亮的天色下,看上去更吓人了。

他进来时,屋内忙碌的人群进进出出,而榻上的人,正难受的缩成一团,紧紧拽着翟媪的衣袖不让她走。

见他进来,翟媪轻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心疼的小声道:“夫人,将军来了~”

文季旸握住她的手,替了翟媪的位置,看着她通红的脸颊,他直接抬手往她额头探了过去,果然烫的吓人。

她身后并无子晏的身影,想来是让人抱出去了,文季旸给她掖好被角,满声心疼的问道:“夫人如何了?”

“许是昨晚姜汤喝的有些多,半夜吐了几次,便一直不舒服,实在撑不住才请了大夫,这会吉安已经去煎药了。”,翟媪看着她柔声道。

“半夜就不舒服了,这会才请大夫,你们怎么伺候的?”

听到斥责的婢女都原地低下了头,生怕责罚到自己身上,宣神谙握了握他的手,将那些人都打发了出去,直到房门关闭,才沙哑着嗓子冲他解释道:“是我没让她们请的,我以为只是姜汤喝多了,没什么事……”

“好了,不说了,我不责罚她们就是。”,文季旸给她擦掉颈间的汗水,俯身担忧道:“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

他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将地上的冷水盆端到小案上,拧着帕子责怪道:“昨晚陪着子昆淋雨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

“难道要我上马车,让子昆打着伞在雨里走吗?”

“子昆身子结实,就算淋点雨,也不会像你这么严重,况且,你给他穿那么厚,还打了伞,有什么不放心的?”

“让孩子自己走,我做不出来。”

“行~让孩子自己走你做不出来。”,文季旸撇了撇嘴,无奈的叹气道:“那让自己遭这份罪你就做得出来。”

宣神谙握着他的手腕,无力的蹭了蹭,委屈的软声道:“哎呀,阿旸~我都这样了,你就别说我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

陪着她硬是捱到天大亮,吉宁才端着药碗急匆匆的进来,生怕自己动作慢了,耽误她的病。

见她难受的缩成一团翻来覆去,坐在床边的人接过有些烫手的药碗,冲吉宁使了个眼色,“一会让孟颉送子昆去霍将军府上听学,别迟了。”

对上她累到闪烁的目光,那人吹着汤药柔声道:“下午我去接,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别操心子昆了。”

扶着她好不容易将那一碗药喂完,文季旸放过空碗,揽住怀里软绵绵的人,拉起她身上的锦被将人盖严实了些,就怕哪里钻风,让她越不舒服。

不知是在他怀里感觉到踏实,还是喝的药起了作用,一直皱眉的人抱着他的手臂渐渐睡安稳了,文季旸也不敢乱动,怕再把她折腾醒。

房门轻响,文季旸不悦的转头看了过去,他刚刚已经吩咐过不要让人来打扰了,还是有不长眼的进来,可谁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脸担忧的子昆。

那小人揣着手小跑过来,趴在床边看了看他怀里病恹恹的夫人,麻利的爬上床,跪在她身边冲他问道:“阿父,她怎么了?”

“你阿母病了,阿父要留在这照顾她,今天让孟颉送你去霍将军府上,我下午去接你,好不好?”

那小人犹豫着迟迟不肯答应,看到她疲惫的睁开眼,子昆皱起小眉头伸着脑袋问道:“夫人病了吗?”

“是啊~”

或许是知道她因为自己的任性才生病,子昆愧疚的收回目光,咬着唇软糯道:“那夫人今天还会去接我吗?”

“子昆!不许……”,文季旸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怀里人就率先应了下来,“会的,下午会去接你的。”

她知道身后人的不悦,但眼下,她更在乎的是子昆那来之不易的松动,她微微蹙眉,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想捏捏那圆嘟嘟的小脸,可伸出去的手刚到一半,又怕自己太过着急,让那孩子抗拒,便只好垂了下来。

得了她肯定的回答,子昆咧着嘴看向了她,抱起她垂下去的手,用力晃了晃,歪过脑袋笑道:“好耶!那夫人可不能骗人喏!我会等你哒~”

在那夫妻俩一个比一个呆愣的目光中,子昆甩着衣摆飞快的跑了出去,缓了半晌,文季旸才木然的问道:“神、神谙,你这不是胡闹么,病成这样了,还怎么去接他?”

“就是爬,也得爬去接他啊~”,宣神谙笑着握了握刚刚被子昆抱过的手,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被子里,脸上皱起的愁容渐渐被那温和的笑容代替,身上的不适,好像也好了大半。

从他怀里撑起身,宣神谙无力的拽过了一旁的枕头,冲他轻声笑道:“阿旸,你去忙吧,我想睡会儿,休息好了下午才有力气去接他啊~”

看她自己拉过被子躺了下去,文季旸也掀开被子,合衣躺了进去,一把搂过她的腰身,贴在她身后疲惫道:“睡吧,我陪你一起,昨晚我才睡了一个时辰,也困得不行。”

“嗯。”

楚婉华知道,在孩子的事情上,她同他撒谎是没有用的,他一眼能看穿,何况,她真的只与他有过那一次……应该是能算作一次的吧。

她忽然不敢想下去了,就一次,她就……她也是嫁作人妇有两年之久,为此还被公公奚落没能为家里开枝散叶,侧室填房,他可没少往夫郎屋里塞,可全被人轰了出来。

她记起,夫郎待她是好的。

然则木已成舟,十多年过去,她早已不知道自己固守的是何物,岁月流逝,那张脸在脑海里越来越模糊,渐渐的,他也不入她的梦里了。

这孩子不折腾人,一路上她也算得上颠沛流离,在漏雨的棚屋里歇息过,被父兄绑着议亲,又被崔云逸扛上山,她就没有过半点的不适,连府医给她诊脉都说她身体康......

这孩子不折腾人,一路上她也算得上颠沛流离,在漏雨的棚屋里歇息过,被父兄绑着议亲,又被崔云逸扛上山,她就没有过半点的不适,连府医给她诊脉都说她身体康健,没有任何异样。

坊间流传,若父亲强健,孩儿自然也强健,这会子,楚婉华不高兴承认是他身体好了。

将她带回后,他便去例行处理公务,她方才知道,他对淮阳城的日常事务,都洞悉如常,说是隐居在此,不如说他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所以才会招致忌惮?这是楚婉华后来才得知的。

他直到晚间才踏着夜色前来用膳,她顿时觉得这顿饭都不香了,见她用得少,崔云逸一言不发,自顾自夹菜,把她的碗里堆满成小山,这是逼她吃的意思了,她左顾右盼,在这里谁能够替她说话啊,于是她只好认命,看他眼色咽下。

晚膳过后,他便叫人抬来了被褥,起初楚婉华以为是供她使用的,直到她发现这条金丝软被分明是他床上的,榻上两个软枕平齐摆放,她才反应过来。

这是要和她同床共枕,同榻而眠啊。

"王爷,您要在此安歇吗?"她压不住好奇,心里七上八下的。

面对她的试探,崔云逸只觉得好笑,他反问她,"怎么?本王睡不得?"

她只感觉一盆冷水浇到她头上来,冰凉刺骨,是了,他是王爷,他想做什么,用得着顾及她的感受吗?

她的心掉进冰窖子里,崔云逸看她眼神越来越疏离冷漠,竟是被她牵动过去了。

他沐浴归来,榻里侧的人已经躺得板正,背对着他。

崔云逸拉下床帐,里侧的那人身子一抖,他就猜出,她是在装睡了,他倒是不急于去戳穿她的幼稚把戏,这床就这么四四方方的地盘,她能够躲到哪里去?他能把人从侯府抢回来,在一张榻上,他还能输了不成。

他缓缓爬过去,凑近看她双目紧闭,眉头拧紧,强压笑意。

他准是要吓唬她的,将胸膛贴向她的后背,她就像是背后放了块烫手山芋要弹开,压根儿沉不住气的女娘登时转过身来怯生生望向他。

他一挑眉,柔声询问,"怎的?是睡不惯单纯的觉吗?"

"我……妾……没有……"她支支吾吾半句反驳不了,他乐得看她这有趣的反应,被发现了,楚婉华气呼呼转过去,她发誓,今天晚上一定不转过去了,她再不想看到他那张狗脸。

她把被子卷去了大半,他几乎都没有盖的了,才发的誓似是就要破功,额头薄薄的一层汗,她怎么睡得安慰,他看在眼里,默默将手伸入,寻着她腰间系带,轻轻抽开。

这寂静的屋子里,她一下就听见这细微的动响,猛得转身,他手中刚好着力,带子拉开,她的外衫耷拉了下去,露出内里薄薄的一层寝衣。

她不敢在他面前暴露,哪成想他竟然直接……

崔云逸不解,淡淡说道,"脱了吧。"

他如此轻描淡写过去,楚婉华全然不知如何是好,羞红了脸,半晌才吐露心事。

"孩儿……还小……不可……胡来的……"她说得极轻,但全都落入崔云逸的耳中,他明白过来,原来是她误会了。

大了便可乱来了?他笑得自嘲,她竟是这样看自己,也难怪那夜过后销声匿迹,他发了疯势必要找到她,就是要诘问她怎么就不告而别,什么都不留给他。

他虽有自信能找回她,但在几月的搜寻中早已方寸尽失,草木皆兵。

还好,他来得不是太晚。

他不由分说扒去那件外衫,楚婉华抱胸挡着,冲他频频摇头,她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原来是禽兽啊。在她恐惧的眼神中,崔云逸失去解释的耐心,他用被子裹住这个胡思乱想的人儿,暗自感慨,这个年纪,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他摇摇头,将她拥进怀里,二人紧贴着。

"睡觉。"

说完这句便没了声。

楚婉华却忐忑一夜。

第二日她便开始害喜了,吐得翻江倒海,她这反应来得迟了,这孩子就像是等到了父亲,把前面的苦一股脑儿倒出来,折磨她这个第一次做母亲的,她什么都吃不下,吃下去了也都吐出来,她躲着崔云逸悄悄抹眼泪,她想不到,这个孩子对她自己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晚间崔云逸来陪她,她是不吐的,白天那样折腾下来,晚上人没了力气,唯一庆幸的是她睡得还可以,闻着他身上安神香的味道,她总是睡得沉的。

四月之期一晃而至,这孩子消停了,她也显怀了,他差人来量了尺寸定制婚服,那肚子不大能遮住,她面露难色,那些下人低着头,可楚婉华明显能感觉到他们异样的凝视。

"你说咱们王爷一表人才,怎么最后娶了这么个二嫁妇?"

"王爷至今未娶妻,想必是心中自有打算,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听说太妃娘娘给他许了一门婚事,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告吹了,我猜王爷这么多年肯定惦记着,不然怎么拖到现在?"

"那王爷是随随便便娶了她了?"

"那总不能让皇嗣流落在外吧。"

她躲在屏风后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她发觉他对他知之甚少,他的过去,他的情爱,他们就要这样被孩子绑在一起渡过余生,她说什么都不愿意了,这孩子是来之不易,她舍不得,她一定会生,可他,本就是无需为这孩子,而偏要娶了她的。

婚服的样式她没有选出来,崔云逸听说了此事,又在夜晚如约而至。

她抚着肚子,见是他来,淡淡笑着,她从没有如此过,他察觉出来不对劲,径直坐到了她的身边。

"可有不适?"

他果然忧心孩儿,她笑得勉强,"妾很好,王爷多虑了。"

许久不语,他只用担忧的眼神一直盯着她,越是这样,她越是心中苦涩。

"妾想求王爷一件事……"

他眉头紧皱,已经有些预感到她的答案。

"不若等妾将这孩儿诞下后再操持婚事……免得,空欢喜一场……"

崔云逸顿觉血脉喷张,满脸不可置信望向她。

却见她泪如雨下,眼底尽是憔悴。

他便完全懂了,只怕待她诞下皇嗣那日,便是她出走那日。

"你就这么不想做淮阳王妃?"

她擦不尽这眼泪,便放弃了,无尽委屈化作这句。

"妾……担不起王妃之位。"

并非是她忘记了那夜的事情,应当是要谢那杯催情的酒,让她不至于回忆起所有的片段。

是五更天他们二人才睡下,她睡了不多久就头疼欲裂,再然后是身上如同散架一般的痛感,她望向枕边安然熟睡的崔云逸,她承认,她是有些恼火的。

虽说,分明是她自己松的口。

她在淮阳王府病了有小半月,才在府医的调理下补了些先前的亏空,她可以下床走动。

王府的一花一草一木,在她眼里是完全陌生的场景,她喜爱种花栽树,却从没有这样的机会,夫君在时,她尚且能袒露内心,斯人故去,她的喜好,也一并死了。

崔云逸是在垂丝海棠树下找到的楚婉华,他并未呵斥她在王府游荡,他查清了她的底细,一干二净,和危险毫不沾边的人...

崔云逸是在垂丝海棠树下找到的楚婉华,他并未呵斥她在王府游荡,他查清了她的底细,一干二净,和危险毫不沾边的人物,他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轻易闯入了他这里。

"你喜欢这垂丝海棠?"

惊觉来人,她微微欠身,"王爷恕罪。"

"身子好些了没?"

"好些了……"

两个毫不相识的人,同处一片天地,他的关怀,一时令楚婉华有些恍惚。

"妾身幼时喜爱种花,不过从前闺中,嫁人后,都没有再养过了。"

出嫁前她学女红,描眉画眼,出嫁后,她要一心服侍郎君,轮不到她做楚婉华自己。

所以她才情愿被掳上山,甚至想过干脆一了百了。

"那这府里的花,便都交由你打理罢,王府都是粗人,难得有细致的人在。"

她忽然意识到,她所求的容身之地竟是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说不清,这芳心暗许,是因他偶尔喂到嘴边的药,还是他时常站在一旁静静看她如何摆弄花草。

她真以为这样的日子能过很久很久,他容她在王府小居了三月,容这情愫生长在冰冷的淮阳王府。

却敌不过流言蜚语。

名不正言不顺,她是委身于他。

那日,她知是二人离别之时了。

下人送上来了酒,她第一次进他的寝屋,端坐局促着,这里整洁极了,一眼便可看出他的讲究。

"你来王府也有三月,为表诚意,今日在此处小宴,也算是同你道个别。"

她不提是他赶走的她,反倒叫崔云逸心里惶恐,"你只是在我这儿养病多耗了些时日,若再久……你想改嫁,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她不再说话,执起一旁的酒壶,满满倒上了两杯,她不顾礼节,崔云逸接过酒杯,她早已自顾自将那杯烈酒一饮而尽。

两颊绯绯,醉意袭上,她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送至嘴边,被一双大手拦了一道。

房门大敞着,门外分明能听见屋内的所有动静,更能带进那股初秋的凉意,叫她清醒。

她频频摇头,躲开那双手,兴许是她心难自定,酒水顺着她嘴角滴在衣襟,蜿蜒出雨丝斑驳,她的泪和不舍,又爬上眉眼。

"妾不曾想过要改嫁。"

崔云逸的酒也下了肚,顺道儿挡住了她的第三杯,他握住她的手背,温暖的掌心覆盖在冰冷的皮肤上,带去他的温度,他垂下头,在她手中饮下了自己的第二杯酒。

他自以为,他从不这样不胜酒力,却在看她时双眼朦胧,空气中她的幽幽淡香,似要勾去人魂魄。

"你可想……"

嫁于我。

他没能够说出口,他失意隐居在此,却仍要提心吊胆,活在担惊受怕当中,又怎敢奢望,拖她趟这浑水。

她的小半生够苦了。

烈酒烧心,他一面往她碗里夹菜,看着她小口小口将委屈吃进去,于心不忍,到自己,便是一杯一杯酒往下灌,灌到楚婉华觉察到,也学他拦住自己那样,牵起他的手递到了嘴边。

只是碎瓷叮当,并非她手不稳,而是身体里泛起的热潮,叫她有些按捺不住。

崔云逸满头是汗,二人相视,忽得发现,这不是普通的一壶酒。

疾风骤起,砰得一声,房门紧闭,她下意识躲向他怀里,他亦是一下将她护住,捂上了耳朵。

所触之处,二人发烫的温度交叠,他不得不保持距离,以求这欲火降下去。

"这酒有问题,不能再喝了。"他说这话吃力,到底是饮得多了。

楚婉华掏出绢帕,细细擦拭着他额上细汗,崔云逸一把捏住她腕子,她身子一颤,可架不住药力,自己也瘫软在了他身上。

"莫……莫非是催……催情的?"

西窗烛火忽明忽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一猜想,默默和眼前的男人保持了距离。

"应是下人送错了。"他看出她的疏离,是了,在这样独处的空间,这一壶催情酒,本就是解释不清的。

楚婉华没有接话,他额头强忍的汗珠骗不了人,她便也不由得揪心。

"王爷……您还好吗?"

"你……就不曾疑心本王?"

她呼着热气,就在他身侧,一颦一笑,换走一魂一魄,他拳头紧攥,死死盯着她。

"王爷若想要……何须等妾身病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浑身逐渐失去力气,倒在他身上,低低呢喃,"妾身……有些热……"

他自是受不住这样的挑逗,余光瞥见地上的瓷片,他俯下身拿起握紧在手中,钻心的疼痛有用,此刻他清醒了。

"你快走罢……"

"那王爷你……"

【我们啦啦说这叫隔靴搔痒,那就当做是两人微do吧】

她又回到了鹿邑山,淮阳王府的鎏金墨色牌匾率先映入眼帘,叫她不得不回忆起几月前二人的相遇。

“王爷……将妾身放下来罢……”

除却马车那一路的颠簸,他不曾把人死死困在身边,但宽厚的手掌始终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他怕她又跑了,下了车,她就从他怀里没有下来过了。

崔云逸面色冷峻,瞧不出欢喜,那就是不悦,楚婉华无奈挪了挪,不想却被他更是紧了紧怀抱,一众府兵尽数低下了头。

她满腹幽怨,羞怯道,“妾不跑了。”

而对于她说话不算数这件事情,他是早就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淮阳王府,鹿邑山,她能逃一次,就绝无可能再逃第二次。

但或许都谈不上说话不算数,她说话了吗?崔云逸不由得想起那日,她分......

但或许都谈不上说话不算数,她说话了吗?崔云逸不由得想起那日,她分明是穿上衣服就不告而别,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几月前的相遇纯属意外。

淮阳王崔云逸,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兄长,是先皇宠爱的皇子,隐居山林多年,知晓他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

而楚婉华,是淮阳首富家的长媳。

及笄之年,父兄做主把她嫁了出去,幸得郎君书生意气,虽生在铜臭味重的家里,一心只想读书,中了秀才,举家欢喜,次年进京赶考,不料途中遇匪,丢了性命。

尸首是被鹿邑山的农户抬回来的,那张脸早已面目全非,唯有腰间二人的定情玉佩,定是他藏得好了,才没被匪徒搜走。

她就这样做了寡妇,成婚两年,夫君早死,公公认死了她克夫,若非婆婆心软拦着,她早被扫地出门。

一晃十多年,婆婆去世,她的日子便更难过了,娘家回不去,所有人都当她是丧门星。

她意冷心灰。

那日,她不知是淮阳王,她只知是一伙山匪劫了家里,也是,公公这些年横行乡里,到处敛财,淮阳的百姓怨声载道,县令太守官官相护,勾结盘剥。

家中女眷具是被绑在庭院,贼人抢了府中所有值钱的物件,却没有动害人的心思,可笑她那贪生怕死的公公又想起她,把她推到了跟前。

她哭都哭不出,淡淡说道。

若你们想抢,那就抢走吧。

她被掳上了鹿邑山,才明白是淮阳王命人下山劫了家里,至于那些钱财全都散给了全城百姓,悄无声息。

但崔云逸并不知道,手下的人带了个女娘上山,在见到楚婉华时震惊不已。

男人立刻抽出腰间佩剑,斩断她身上束缚,他眼神吓人,不用仔细辩驳便能听出超出寻常的怒意。

“我何时叫你们掳个良家女子上山了?”

“回王爷……”说话间,领头之人耳后的几缕碎发落地,寒光闪过,留下一丝血痕。

“王爷恕罪。”

楚婉华不忍,“是妾身自愿的。”

他这才将目光投向她。

听闻首富家中美眷不计其数,像这样的一号人物他竟是全然不知道她的存在。

想来是个不受宠的,他自上而下打量着。

她并非二八芳华的少女,眼中的疲态暴露她小半生的蹉跎,年岁在她眼中,他却不愿用徐娘半老形容,她是貌美的,眸色清幽如深谭,肤若凝脂白玉,举手投足是世家女子的拘礼端庄,一身素净紫衣,在他面前欠身行礼。

他便只记得,自己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的。

“既是误会,我便派人送你归家罢。”

他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有人扰了他淮阳王府的清净。

楚婉华的表情,从自觉难堪到悲戚,都被他看在眼里,她笑得苦涩,“妾身并不知家在何处。”

那不是糊涂话,她的确无家可归。

女子不易,纵然动了恻隐之心,崔云逸最先想到的,是吩咐手下取了银钱交予她,天地之大,他想终归是还能找到容身之所的。

她没有接过,轻轻道谢,他便只好自己拿起钱袋交托到她手里,那钱袋子不沉,不知怎得她握不住,直接昏在了他怀里。

他一摸额头,烫得要命。

她就是这么在王府留下的。

病了一场,又有难医的心疾,好了又反复,在王府困了好些日子,他才知道她身子弱成这样,这么多年亏了根本,没那么容易好得了。

他从未照顾过女儿家,王府女眷近乎没有,丫鬟老嬷配得都不多,她起居有人看顾,总不甚周全,汤药,最终都是他亲自喂的。

所以他寻回她第一件事,就是将她安置在他的寝屋,一口一口,喂着她把滋补的药喝下去。

那药苦,她眉头紧蹙,频频扮可怜求他喂慢一些,他却像是没看到一般一口接一口的,她瞥过去仔细瞧,他这满脸的愠色,全是冲着自己来的。

“王爷是怎么知道妾身有了……身孕的?”她抚着肚子,柔情难掩,也是诧异,他怎么一路追来。

要知道,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有了孩子,可父兄的强逼,使她早就做好了一尸两命的准备。

“你若四处漂泊,本王找你自是没那么容易,你回了楚府,找你有什么难的。”

堂堂淮阳王,难道还找不到她一个女娘了。

他却不承认,那阵子他找她找得要疯掉,得知她最后回了楚府,他才放下心来。

他放下药碗,人带回来了,不管她是不是自愿,旧账是须得盘算的。

“待你腹中孩儿满四月,本王即刻奏请圣上,册封你为正妃,早些办了那繁文缛节。”

楚婉华脑子转不过来,惊讶不已。

“王爷……你怎知……你怎知妾身腹中就一定是你的孩儿?”

崔云逸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她,他适才听懂,原是她还动着要逃的心思。

“你这身子是忘了那夜本王是五更天才同你安歇下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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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还能等一个礼拜再去英国,谁想那位传教士收到电报,布道会提前了几天,是以今天匆匆赶来通知周明轩,明日一早就启程。

夜幕已临,四下寂静。

周明轩躺在躺椅里,抬着手轻抚在肝处,望着将衣服分门别类装进行李箱的人,目光柔和,却满是依恋与不舍。

伍玉卿将最后一件衣服收拾进行李箱,才直起身子,揉了揉后腰,在床边坐下,对着周明轩的方向道:“英国要比广州冷一些,我给你带了些厚一点的衣服。”她顿了顿,又指了指行李箱左侧,“这里的衣服薄一些,你在船上可以替换……这里是内衬、鞋袜……”

周明轩温柔地笑着,眉眼弯成了一条缝,朝她伸了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坐。伍......

周明轩温柔地笑着,眉眼弯成了一条缝,朝她伸了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坐。伍玉卿垂了眼帘,缓了缓,还是起身去他的身边,拉过一旁的椅子,在他的躺椅边坐下。

周明轩牵着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神父说已经联系到当年救他的医生了,也跟那位医生讲好,我一到英国就安排手术。”

她眉目间的神色早已将她的不舍出卖,他看着她勉强抿起的唇角,继续道:“如果真的可以医,应该不用太久,最快两个半月就可以回来了。”

周明轩又紧了紧攥着她的手,“我会的。”

“是不是又肝痛啊?”伍玉卿见他一手搭着肝处,面上的血色也少了一些,“都让你在家休息两日了……”嘴上怪他,却还是起身去给他倒了水,拿了药过来。

药是神父这些年吃着的,说是可以对肿瘤的增长变化起抑制作用,神父自己从手术前就开始吃,一直吃到了现在,是以分了一些给他。

周明轩喝了口水,将药丸吞下,讨好地冲她笑笑:“自从吃了神父的药,感觉整个身子都轻了不少。”

“那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伍玉卿重新在他身旁坐下,有些埋怨地嗫嚅。

周明轩瞧了她一眼,“我会的,只是想最后再帮你分担一些。”

“那你更要养好身子,等你康复回来,我就能把船行重新交还给你了。”伍玉卿这才又抬起眼帘,说到最后才有了些令他安心的笑意。

素净的手指被裹进了杏白色的绢子,如同她的心事一般,被她浅浅地藏在了低垂的眼帘里——

每天都赶着去船行,何尝不是想让他休息多点?何尝不是想尽心尽力帮他把船行守好?

又何尝不是怕等他去了英国,一下子身边没了他的陪伴,自己会不习惯?何尝不是想让自己在船行忙一点,忘却他即将离开自己远渡重洋……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羞赧,淡淡的绯红,倒是一不小心替她将那份不曾言表的不舍与思念尽数倾吐了出来。

周明轩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眉头微微皱着,自己如何会不明白她的不舍,哪怕是普通夫妻又何忍分离,何况他们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何况他们新婚不过两个多月,更何况、她才刚怀上他们的孩子……

“那你可以写信问我。”周明轩低沉着声音,将怀抱又收紧几分。

伍玉卿拾着绢子抬手将掌心轻柔地贴在他的胸膛,浅笑着反问:“写信问你,再等你告诉我,船都能往返一趟啦……”

“那你是不想给我写信吗?”周明轩依旧贴着她的鬓发,他阖眸闻着她发间淡淡的兰花香,兀自笑意更浓:“拍电报也行。”

房间内静默几分,夜风透过窗,吹拂起窗边帷幔,朦朦胧胧的月色洒落在依偎在躺椅边的两人。

“等我回来,它就该五个月了吧……”或许是神父的药确实让他有种对症下药的感觉,他如今倒比之前更信那位英国的医生能治好自己的病了。

伍玉卿轻“嗯”一声,抬手叠着他的手背,贴在自己的小腹上,“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周明轩感受着平坦的小腹传来的温度,“我估是女孩,同她阿妈一样靓。”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待得笑声渐弱,房间内便只剩了钟摆的摇摆之声。

两人又同时出了声,伍玉卿本想让他早点休息,明日便要赶路,可听他说话,又从他怀里起身耐心地问:“如果是女孩怎样?”

“如果是女孩就叫天丽……”哪怕是有一定胜券在握,也总怕万一……

伍玉卿愣了愣,转瞬便明白了他此话的意思,不禁点点不舍与难过又漫上心头,只怕自己的难过被他发现,连忙收敛起神色,抿起嘴角,笑问他:“那要是男孩呢?”

周明轩看着她眼角一闪而过的哀伤,依旧尔雅,“如果是男孩……就叫天恩。”

“天恩……天丽……”

周明轩终是由李德蓉、明辉还有张护理陪着,在西关渡口踏上了前往英国的轮船。临别那日,天空飘着小雨,细雨蒙蒙中,那条轮船驶出码头,在海面上、越来越小……

家里少了周明轩,似乎吃饭时大家更安静了,至多是她关心一下换季时节、公公又泛起的咳嗽,婆婆时不时关心两句她腹中的孩子。天赐难得也会逗趣几声,给沉闷的环境添出几分乐趣来。

船行少了明轩明辉,三老爷自然更嚣张几分,没几天便带着自己的心腹进了会议室,说是要替代明辉的工作。

明凤关心地朝总经理位上的人看了一眼,又转头对三老爷道:“三叔,大哥没走前安排好了,让展鹏先兼掉这块工作的。”

三老爷冷笑一声,“有D人平时说的好听,要体恤员工,结果怎样……”他说着又架起腿抖了起来,“展鹏平时已经这么忙了,还要他兼呐?!”

“但是……”

明凤还想说什么,就被他再次打断:“但是什么啊?我拜托有D女人呐,别这么小家子气,花多D钱去请人喽,不过当然也不能让新来的人就做明辉的工作,从员工中提拔最合适,又能让员工积极做事,又信得过。”

“哦?”总经理位上的人出了声,因着孕初期种种孕反而有些憔悴,但那双琥珀色的双眸依旧闪着熠熠光彩,目色流连间,温柔却又看穿一切的目光落在那个被三老爷带进来的员工身上,问:“那三老爷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当然是从信得过的人里挑……”三老爷得意地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员工,“阿丁咯,跟着我做了五年,既醒目又能干,提拔他最合适啦……”

那位阿丁连向三老爷点头哈腰着说了几声谢谢,伍玉卿睫羽微垂,思量半刻,抬眸问他:“阿丁哦?”见那人点了头,她又继续问:“你原先是做什么工作的?”

那人朝三老爷看了一眼,三老爷已经抢先答了:“都说是跟着我的,当然是给我打下手的。”

见那人连忙点头称是,伍玉卿又追问:“那具体是做什么的?”

三老爷示意了一眼,那位阿丁倒是自己回答起来:“日常庶务都有,我跟着三老爷学了很多东西,跟着三老爷去谈生意,跟进合同。”

见伍玉卿点了点头,两人正要开心,却听她又问:“这么说,六月十五号,三老爷谈妥的永昌行的合同是你做的审查?”

“是。”那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伍玉卿从展鹏手里接过那份合同简单看了一眼,指着合同条款念到:“合同第二条第六点:‘订舱内容要求更改或取消,永昌行须提前告知广运行。’”她说着顿了顿,又继续指,“第三条第四点:‘广运行承诺开航日起30天内送达目的地。’……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有变化当然要告诉我们船行啦,不然到时空了舱不是浪费吗?”阿丁听了觉得这问题倒是不难,“还有,我记得永昌行的那趟船是去的日本,平时逆风的话也只要20天,30天绰绰有余,这些条款都是利船行的,虽然对对方要求高D,但我们后续服务好,客户总会满意的。”

伍玉卿把合同交还给展鹏,又示意展鹏,“展鹏,你来讲。”

看了额头开始冒汗的阿丁一眼,她挽起嘴角,“所以,请你出去,这个岗位不适合你。”

“怎么,不会可以学,凭什么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三老爷翻了脸,那个阿丁也跟着道:“我可以学。”

伍玉卿垂了垂眼帘,在心里数了三个数,“展鹏,叫人请他出去。”再转头对明凤道:“明凤,你找人算一下他的薪水,今天就结算给他,请他另谋高就吧。”

“你什么意思?!”三老爷站起身伸着手指指她,“你别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广运行姓周的!”他骂骂咧咧一顿,“哼”了一声走出了会议室。

展鹏虽然多了很多活,但她问的问题都能回答的上,她关心他是否接得住,他尴尬笑笑,说勉强还可以。

伍玉卿无奈地不置可否,说起来是容易的,可请什么人,去哪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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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妈第three更

这周工作上忙得怀疑人生,今天终于做掉了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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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人惴惴不安的迎了上去,动了又动的嘴角,终是没能问出一句话来。

“放心吧,敌人的嘴我都撬得开,一个稚嫩的儿郎我还让他松不了口?”,文季旸揽过人,笑意盈盈的朝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答应的百倍奉还昂!可别忘了。”

“阿煜他……还生气吗?”

“那小子的气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不生气,那才出了鬼了。”,文季旸清了清嗓,转头朝着帐内的方向,扯着脖子大声喊道:“神谙啊!阿煜他说他原谅你了!你就放心吧!”

突如其来的大声,惊的宣神谙更紧张了,只有帐内的宣煜骂骂咧咧的趴回了原位,他这是想让自己骑虎难下,逼着自己拉下脸来。

宣神谙紧攥着衣袖,不安的往里走去,而知道她进来的人,也故意别过了脸,不愿意和她对视,也不愿意看她,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情绪。

“阿煜……”

轻声的呼唤,并没有得来回应,她试探着坐到宣煜身边,见那人没有拒绝,便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阿煜,让我看看伤口,好吗?”

见那人半晌没有反应,宣神谙犹犹豫豫的动了动挂在他腰间的锦被,可刚掀开一个角,那火大的人就一把拽住被子,拒绝了她的关心。

“你出去吧,我不想见你。”,他话语里的烦躁,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只是被驱逐的人,并未如了他那口是心非的意愿,要想挽回感情,她眼下能做的,只有静静的陪在他身边,等着那人平复心情。

在眼前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几番,宣神谙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些,这从小看到大的背影,怎么现在看来,竟多了几分陌生。

仔细回想着两人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她眼中的泪水也越积越多,他从生下来就和自己待在一起,从小相依为命,在那些苦闷艰难的岁月里,这唯一的弟弟也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当时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能护着阿煜平安长大。

细想起来,她为阿煜做的事,远比自己的两个孩子还多,可这一切,也都是在她嫁人之前。

可是有了子昆之后,她能回想起来和阿煜的点滴,和以前相比实在是太少了,这些年她一颗心扑在夫君和孩子身上,阿煜虽偶有抱怨,但也理解她的辛苦,从不真的责怪。

想到这些,宣神谙愧疚的抓紧了她手下的锦被,眼中堆积的泪水在她自责的低下头后,像奔涌的洪流一般,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听到身后压制的哭声,宣煜皱紧眉头,也渐渐红了眼眶,他抱着怀里的枕头,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心里的失望,终究是胜过了心软。

垂眸盯着手中紧攥的被角,宣神谙轻声长叹了口气,“阿煜……对不起,是阿姊错了。”

忍住眼泪后,她颓败的垂下了肩膀,轻喘了许久才缓过情绪来,只是对于眼前人,她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些年,我嫁人、生子,你都毫无怨言地陪在我身边,可我呢?我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沉浸在自己的儿女情长里,对你疏忽了许多,我自私的以为,只要把你带在身边,就是对你好,可是我忘了,你也是需要我照顾的……”

有了她的道歉,宣煜心里的不满和责怪不再像开始那般激烈,他犹豫着转过身,看到她整个人无力的连身子都直不起来,自己则带着几分心疼坐起了身,只是对于面前的人,他也不想这么快原谅,毕竟这么多年积攒起来的委屈,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消散的。

知道起身面对自己,宣神谙还是不敢抬头,只好收回目光,轻吸了吸鼻子,“阿煜,对不起啊……我口口声声说着为你好,把你留在将军府,可我忘了考虑你的感受了,忘了你在这将军府依靠的人,其实是我啊……我丢下你一走了之,让你怎么办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宣煜清冷的声音响起,激的她心里一空,抓着锦被的手都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见她情绪如此,宣煜红着眼眶低下了头,他拉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手心的伤口,转身拿过了一旁小案上的药瓶,在她愧疚的目光中,自顾自的给她上起了药。

“阿姊,你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吗?原来你事事以我为先,日日围着我转,后来你成了亲,有了喜欢的人,便满心满眼的都是他了,可那毕竟是你同床共枕的夫君,后半辈子都要与他共度,心里再嫉妒不满,我也只能退一步。

再后来,你有了子昆,我知道你生这个孩子有多辛苦,我也知道为人母对孩子的爱,是超过一切的,但那是你的孩子,我总不能和自己的亲外甥争个高低吧,所以我又退了一步。

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我不开心去找你的时候,你不是在陪子昆就是在哄子晏,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所以我不会怪你。”

看着她不断落下的泪水,宣煜仔细给她包好伤口,自嘲的笑道:“他们一个是与你情深义重的夫君,两个是和你血脉相连的孩子,这些我都能理解你,所以我不曾为难你,也不曾要求你,我只想跟在你身边。

我那么努力想要挣得军功,想要立足一方,也不是因为我想在这乱世给宣家挣得什么荣誉,光耀门楣,只是因为,阿姮阿姊背后有她七个兄长撑腰,有兄长做靠山,她在将军府乃至整个秋林军,都可以肆无忌惮,可你呢,你背后什么都没有,我见过你在将士面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

所以我想做你的靠山,给你撑腰,我想有一日,你被人刁难时,我能护得住你,如果纷争四起,我也能保你无虞,我更不想你因为身后无依无靠,而处处输给阿姮阿姊,连有了孩子都要有所顾忌。

我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那日守在西城门的人是我,断不会让你从我眼皮底下被带走……”

低头长叹了口气,宣煜擦着手上残留的药膏,满声失望的笑问道:“可是阿姊,你又做了什么呢?”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和阿煜如此谈心了,每次见他都是在嘻嘻哈哈的玩闹,没想到他竟思虑的如此之多……

宣煜这平静下来的质问,让她心里的愧疚不知翻了几倍,在事实面前,任何解释都会显得苍白又徒劳。

她愧疚的看向眼前人,试探着握上了他的手腕,用略显沙哑的声音抱歉道:“阿煜,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么会不在乎你啊……”

一时陷入矛盾的人也起了动摇,一边想要就此作罢,原谅阿姊,一边又为自己的委屈打抱不平,是以眼下,宣煜为难的从她手中抽出了小臂。

略带沉思后,他还是满眼失望的看向了她,“阿姊,回去吧,以后我还是会努力,做你的退路,但我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心心念念都是你了,被抛弃的滋味儿,不好受,至于你要如何对我,也随你便,我也不想在乎了,当然,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

“阿煜……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

见她满眼悲痛的看向自己,宣煜也含着眼泪低下了头,无奈的叹气道:“还愿意唤你一声阿姊,已经是我的退让了。”

明知他已不会再改变心意,可宣神谙还是试着最后央求道:“阿煜,跟我回去吧,好吗?我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了,不会再忽略你了,再信我一次好吗?”

“阿姊,比起我来,你心里有更重要的人和事,我回不回府,对你来说都一样,你也不需要我,所以,还是住在军营能让我更舒服些,我不想再做无边的退让了。”

说罢,那人就趴回了枕上,丝毫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等在外面乐呵呵的人见她神情失落的出来,不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连忙跑了过去,情况如何,从她脸上已经看出来了。

文季旸揽过人,轻轻拭去了他脸上残留的泪水,叹着气看了眼身后的大帐,“这个死小子,脾气怎么这么倔。”

直到上了马车,那人才趴在他怀里肆意发泄着情绪,而那信心满满的人,也只能搂着人小声安慰着。

广州的天气总是风云变幻,难以预测的。

清晨时分还是云淡风轻,刚才却陡然下了一场大雨,不过这雨虽大,停的也快,此刻又能见旭日在那云层中若隐若现了。

今日的周公馆格外热闹,原因无他,正是周家小少奶奶——伍玉卿在医院诊出怀孕后,出院回家的日子。

周老太太抻长了脖子往大门口望了许久,终是耐不住,起身往厨房方向去。周家老太太小时候还流行裹脚,那曾经被视为“美”的三寸金莲,却让她走起路来只能迈着小碎步,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她的忙碌,刚在厨房叮嘱完鸽子汤的火候事项,转头又往大门口去。

“怎么一滩水在这啊……”周老太太看着门口地砖上不知是谁进门时带进来的雨......

“怎么一滩水在这啊……”周老太太看着门口地砖上不知是谁进门时带进来的雨水,着急地安排佣人,“快抹干净呐,我的乖孙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工人刚要应声去处理,她又想起些什么,紧跟着继续吩咐:“再拿块红毯铺上面。”

“好的老夫人,这就去。”带头的管家立刻安排了四周的佣人行动。

在客厅磕着瓜子的三老爷翻了个白眼,将瓜子壳扔在了刚清理干净的地上,压低了声音跟身边人说:“还铺红地毯,以为迎接市长么?”

舅老爷也配合着哼了哼,啐了一口,“可不是?一大清早就把大家都叫起来,怎么,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了?”他说着瞥向一边板着脸的李德蓉,见她没反应,又朝自己的老婆看了一眼。

舅夫人配合着斜了斜眼,朝门口望了眼道:“这才怀上呢,怎么就知道是孙子了。就算是个孙子,也没法同赐官比,他有银行家的外公吗?”

李德蓉听着脸色稍正,跟着冷哼一声,还不待她出声,门口倒是又热闹起来,正是她的儿子周天赐从外头跑了进来,“回来了。阿爸和小妈的车快到了。”

见自己儿子如此帮着那个女人,李德蓉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伍玉卿是和周明轩相互搀扶着进门的,这几天周明轩接过了船行的琐事,让她好好休息,故而她今天出院身子已恢复不少,觉睡得好了,精神自然也足了,除了那害喜的症状有增无减……

饭菜已经陆续上桌,老太太过来拉着她的手往饭桌边走,“玉卿啊,有什么想吃的,我让旺嫂做啊。”

周明轩穿了一习舒服的长衫,往旁边让了让,见自己的母亲过来,转头去了趟厨房。

“多谢你婆婆。”玉卿道了谢,见已在饭桌边落座了的李德蓉,心里一阵无奈,尽管她已叮嘱了明轩不要再去激化她和李德蓉之间的矛盾,可看着她沉着的脸色,哪怕明轩听了自己的话,没有去责怪她,李德蓉对自己二十多年的仇怨眼看也是无法轻易抹去了。

她暗自抿着内唇在桌边坐下,又听婆婆念叨道:“玉卿,如今你有了身子,做事不能那么拼了,凡是都要想着肚子里的小孩,知道吗?”

伍玉卿听话地点点头,“我明白的,之前是我自己大意了。”她说着低头抚了抚小腹,“害大家为我担心了。”

“是咯。”周老太太继续道:“以后做什么都要当心一些。”

见玉卿又点了点头,周老太爷抢过了话头:“玉卿都明白的,玉卿做事一向都细致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等周明轩回到饭桌上,大家开了饭,周老太太又冲玉卿道:“玉卿,这个鸽子汤是我让旺嫂特地炖的,补身子最好了,你快喝一碗。”

“好。”伍玉卿刚要起身去盛汤,身边人已经拿着她的碗站了起来,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又嘱咐来一句:“小心烫。”

伍玉卿点头,用白瓷小勺舀了一口吹了吹才喝。

周老太太又点了几道菜嘱咐她吃,周明轩一一都为她夹到了盘子里,只是她孕反的症状仍有些严重,在被周老太太指着要她多吃点鱼肉时,终于没忍下恶心,捂着唇转身呕了起来。

周明轩忙放下碗筷,一边熟练地替她顺了顺后背,一边安抚她道:“吃不下就不要硬吃了,我让厨房熬了点小米粥,你等等饿了再吃。”

一阵干呕下来,伍玉卿面色又白了一些,冲周明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可一回来对上碗碟中剩下的饭菜,只觉得油腻泛的胃酸又起,捂着嘴又呕了起来。

周老太太看她呕的辛苦,有些内疚,“吃不下就别勉强了,等你想吃的时候,再让旺嫂做。”

伍玉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只是转回头看到桌上的菜便恶心,是以拿着帕子捂着唇,周明轩看出了她的不适,拉她去了客厅,留下一句:“我和玉卿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剩下的一桌人也吃的差不多,纷纷到了客厅。

“怀孕的人呕不是很正常吗?”李德蓉本来就看着周明轩和伍玉卿两个眉来眼去的十分不顺眼,眼下倒是抓住了机会,“这些菜都是婆婆一大早就关照厨房准备的,有的人看来是不识趣了。”

“你给我收声。”周明轩最讨厌的就是李德蓉这幅站着说话不腰疼,每句话都尖酸刻薄的样子。

老太太坐在玉卿旁边,听着儿子和大儿媳的吵嘴,心下叹了气,又牵起玉卿的手拍了拍,安抚道:“阿蓉说的也对,怀孕都这样,想吐是正常的,等过了三个月就好了。”

“嗯。”伍玉卿抬手抚了抚自己才平复下来的胸口,“我明白的,婆婆。”

老太太依旧笑的开心,朝着怀着自己孙子的儿媳又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那还平坦的小腹上,“我得联系布庄的李老板,眼下你的肚子还没大起来,不过孩子长起来快,得先让布庄多做几身宽松点的衣服来备着。”

伍玉卿身上穿的还是那身蓝白相间色的旗袍,与明轩结婚后,明轩陪她在上海十里洋场买的一身湖蓝色的旗袍、在杭州又定做了一件淡青色青莲纹的旗袍,她本想说不用着急,眼下不缺衣穿,但想着腹中的孩子,又想着婆婆在这方面毕竟经验比较多,还是点头向婆婆道了谢。

“多谢婆婆。”

周老太太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她平坦的小腹道:“等明轩回来,就该显出来了。”

伍玉卿感觉到身边的周明轩身子僵了僵,大家都似乎都认定了他此去英国一定能治好,无疑也是给他的一种压力,想着没被老太太牵着的手伸去握了握他的。

天赐听奶奶提起英国的事,想起些什么忙道:“阿爸,传教士说他一个礼拜后要出发去英国。”

“这么快?”周明轩听着有些不舍地反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天赐点了点头解释,“他说正好在英国有个布道会要去参加。”

客厅里安静下来,此去英国路途遥远,一别就要起码三个月,大家自然都不舍。

一片静落中,李德蓉出了声:“我阿爸认得英国银行的人,到时可以请他帮忙打点一下。”

老太太一听连连赞同,“明轩,让德蓉陪你去,我们都能放心点。”

周明轩还想着李德蓉刚才出口伤人的模样,并不想同意,“不用了,张护理明天就回来了,让她陪我去,你们也能放心。”青芬前两周说家里出了点事,请了两周的假,眼看明天应该就能回来了。

老太太不同意,“张护理肯定要陪着去,但你身边总要有能贴心照顾的人。”

周明轩沉默不接话,他本想着带妹妹明凤,可现在玉卿怀孕了,等他去了英国之后,船行又要交给玉卿打理,留下明凤不仅能在船行帮帮她,也能帮自己在船行照顾一下她。

李德蓉冷哼一声,“他不是不要人陪,只是不要我陪罢了。”

周明轩刚要发作,搭在膝头的拳头被柔软的掌心包裹住,他转头见她示意了一眼,心中无奈叹气,李德蓉说的不错,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要带玉卿一起去英国,不管此去有没有救,有她陪着自己,比什么都好。可眼下玉卿有了身孕,即使让玉卿放下船行不管,也不能让她陪自己去英国了。

他又想起一周前玉卿腹痛入院的情景,母亲还怪着玉卿粗心大意不知自己有身孕,其实哪里是玉卿的错,明明是李德蓉……

自己若是把德蓉带走,也许反倒能减轻些玉卿的负担……

“你愿意去就去吧。”

周明轩刚松了口,周老太爷又提出了建议:“明轩你身体不好,这次去英国不像上海,实在太远,还是需要有人帮忙做点粗重事的,不如让天赐都一起去。”

李德蓉自然十分称心,对天赐道:“是哦,正好也带你去见识一下,顺便看看英国的学校。”

“我去都没什么用,去英国喔,我英文单词都不识几个,不如让辉叔去啦?”

周明轩一早就看出了臭小子的意图,也没打算逼他陪自己去,只是明辉在船行里管着合同签单事宜,若是陪自己去英国,船行里怕是顾不过来。他正想着,父亲倒是把他的心声说了出来:“明辉是最合适,只是船行这里……”

三老爷巴不得明辉走,“大哥你放心,船行有我们呢。”他说着指了指自己和舅老爷,“大不了再请人咯。”

周老太爷听着点了头,老太太更是赞同:“是咯,船行的事情都可以请人的,陪明轩去英国看病才是最重要的。”

周明轩无奈地看了身边人一眼,只见她冲他安抚的笑笑:“就让明辉陪你去吧,明辉的工作让展鹏先兼一下,我再物色一下其他人选帮帮展鹏。”

明辉本来也放心不下船行,听玉卿这么安排才点了头:“轩哥,我英文一般,但日常翻译应该能应付过来的。”

“行吧,那就让明辉一起。”周明轩说着拍了拍玉卿的手,“船行就交给你们了。”又转头看向明凤:“明凤,你多承担一点,不止是船行,还要帮忙多照顾一下玉卿。”

“没问题啦,阿哥。”明凤笑着答应,又见玉卿双颊泛起绯红,忍不住笑道:“我一定会替大哥你照顾好卿姐还有我的小外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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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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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ooc,不喜勿喷

夏日炎炎,连风都裹挟着一丝暑气。洛京地处中原,不比寿春傍水依山,夏日多是暑热逼人。

朝露未晞,刚刚用过早膳,越姮便按捺不住,着人套了马车到宣府看望神谙阿姊。

来到洛京已有三日,可于她而言却像过了三年一样漫长。不知道神谙阿姊在忙些什么,她连送三封拜帖具是石沉大海,直到她借了陛下的鸽子飞鸽传书,才收到了阿姊邀她一叙的信笺。

向宣老夫人请过安,越姮便由着侍女引进神谙的院落,不同于外面的断壁残垣,一墙之隔的小院内别有洞天。

入口处,一从翠竹遮住炽热的阳光,只余点点斑驳,曲径通幽。抬眼望去远处的山石竟与寿春最负盛名的安阳山有八九分相似,细听之下还有...

入口处,一从翠竹遮住炽热的阳光,只余点点斑驳,曲径通幽。抬眼望去远处的山石竟与寿春最负盛名的安阳山有八九分相似,细听之下还有潺潺流水声。

虽知神谙住不了几日,可命人布置院落时,文秀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若说假山是为了一解小女娘思乡之苦,饮水入院则是为了养气,身弱之人不宜多用冰,如此这般也能让她住的舒服些。

透过月白色的窗纱,隐隐约约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娘子的腰肢且再放软些……"

越姮眉头一紧,接过侍女手中的食盒,示意他们不要跟上。

绕过屏风,越姮这才发现,她的小阿姊似乎在上课。乌木的扇骨代替那女娘的指尖轻轻抵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带着她轻轻摆动,就像春日里溪边迎风招展的垂柳。

"这细且韧的柳腰,是女娘家最勾魂的所在。"

"与郎婿相处时,不要直接盯着郎婿的脸,要显得温柔可怜些……"

越姮听了一会,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出声轻咳了几声,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那女子看有人来访,也不过多停留,识趣地行了一礼,婷婷袅袅地退了下去。

"阿姮,你终于来了!"看到自家小姐妹,神谙难掩欣喜,上前几步拉住越姮的手。这几日她被拘在府里,被舅母请来的女师日日教导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没得空去看看阿姮,也不知道她在洛京是否适应。

"哼!阿姊连拒了阿姮三张拜帖,怕是只想着你那郎婿,连阿姮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越姮贴着神谙坐下,嘴上抱怨,一双杏眼却在不动声色得打量着房屋里的布置。

看到神谙屋里处处细致妥帖,就连案几上的水果都是细细挑选过,这才放下心来。无论京中如何暗流涌动,只要不波及她的小阿姊,那她都可装作视而不见。

越姮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宣家虽是世家可早已有没落之势,眼下封后圣旨还未下,两个祖宗又因为王府之事吵了一架,难保不会有人想要钻这个空子。尤其是她之前去老夫人处请安,看府里一片萧条,心中担心更甚。要知道,重臣宅邸入京前宫里都会派人前来洒扫,可这宣府……

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这多半是文秀那个爱记仇的暗戳戳地敲打宣家,又不舍得新妇受苦,是以只布置了新妇的院子。

"拜帖?我不曾收到你的拜帖啊?"宣神谙有些茫然,自城门口一别,她再不曾收到过阿姮的消息,原以为是越府事多不得闲,不想竟是被人中途扣了下来。

"不能啊,前日的拜帖是我亲自送来的,门房进去回禀我才离开……"越姮思来想去也不知是何人敢在宣家做这等事,难不成是文秀?不应该呀,若是他牢牢看着阿姊,必然不会容许王府教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姊,这女先生来自何处?陛下可曾知道?"越姮不好当着神谙的面直接说文秀的不是,只得犹豫的试探了一番。

宣神谙目光闪烁,良久,方才轻轻答到:"应是与陛下没关系的,到洛京之后,我再未见过他。"不光没见过人,连传话都未曾有过。

"拜帖多半是舅父舅母拦下的。"小女娘说的冷静,心里却泛起了丝丝悲凉。舅父自得知她惹怒了文秀便对她再三责备,不光要她白日里和女先生学习侍奉之道,晚上还要跪在祠堂抄写女德女训。如今立后圣旨迟迟未下,一切皆可能发生变数,文秀一念之间,她可能是皇后,也可能是家族一枚弃子,她从来都是被待价而沽的。

她还记得那日文秀气的甩袖而去,可她不后悔,文修煜只是绑了她,她一个小小女娘,如何能与他的千秋功业相提并论……

她就是有一点,一点点小委屈,明明她是为了他啊!

"阿姊,我听兄长说,陛下不眠不休在明光殿待了三日,不是见大臣就是看奏疏,这样下去怕是会将身子熬坏了……"越姮看着神谙的脸色,便知晓这两个人都放不下面子,那就只能由她来做这个坏人咯!

"什么……"神谙猛的抬起头,眼泪蓄满了眼眶,他这是做什么,就是和她置气也不该拿身体开玩笑。

"他身边就没人劝劝他吗?"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她的手背上,连说话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阿姊还不知道他那脾气,等闲谁劝得住他。"越姮继续煽风点火。

"阿姮,我想,想去看看他……"

"那就去看他!"想象中的为难并没有出现,越姮坚定的握住了她的手。

阿姊的手真是好滑,好软呐!

"阿姊,别站的那么直,身子微微弯着些!"听着越姮小声的提醒,宣神谙羞恼的咬住了唇瓣,恨恨的夹了她一眼。

她定是昏了头,不然怎的真的听了这个小女娘的话。

"林媪,在这里呢!"越姮压低了声音,一边挥手向林媪示意,一边抓住了想要后退一步的小女娘。

林媪含笑看着两个小女娘脏兮兮的小脸蛋,有些忍俊不禁。这般不着调的主意肯定是越娘子出的,难为了一向规行矩步的小女娘也愿意陪着她胡闹。

"越娘子放心,奴婢一定好生照料着。"

看着身后垂着头的小内侍,林媪只觉得一阵欣慰。自两年前陛下将人带回军营,女公子便交给了她照料,她是真心疼爱这个温柔善良的小女娘。

"女公子,"被点名的小女娘吓了一跳,抬头便看见林媪正慈爱的看着她,"京都闷热,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呀?"

"住的很好。"只是夜里睡得不太习惯,入京之后那人几日都未曾来过,大抵是被他哄习惯了,她也恃宠生娇,没他在身边怎么也睡不踏实。

似乎也察觉到了神谙的欲言又止,林媪也没有多说,只是温声安抚着有些忐忑的小女娘:"女公子莫要担心,明光殿上下已经打点妥当,必不会泄露只言片语。"

一早得了越姮的消息,林媪早已将人支了出去,只带着小女娘来到书房门前,柔声叮嘱:"女公子莫怕,陛下此刻正在小憩,您只管进去。"

"林媪,我只进去看一眼便出来。"小女娘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直到林媪走远了,才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偷偷向屋里张望,听着屋里没有动静,才轻手轻脚地转过屏风,进了内室。

她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一手撑着脑袋在案几前小憩,刀刻斧凿般的脸显得人愈发丰神俊朗,想来这几日是累极了,才连她进来都没有发觉。

仅仅三日不见,他的下巴上已经出现了细碎的胡茬,连一向红润的脸颊都显得有些苍白,更逞论眼下的乌青和紧促的眉。

这可让心软的小女娘心疼极了,恨不能抱抱他,好生安慰一番才好。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脱了鞋袜爬上小榻,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熟悉的味道顺着鼻尖流淌进身体,小女娘这几日第一次感到了心安。

正当小女娘想要摸一摸他消瘦的脸颊,沉睡的人猛的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反扣在了怀里。

"抬起头来,你是哪个宫的,朕之前怎的从未见过你?"文秀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将头垂的低低的小太监,沉声质问,可细听,声音里却丝毫不见怒意。

宣神谙羞愤地咬住了唇瓣,奋力挣扎,可男女本身力量悬殊,更何况文秀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她便是再挣扎也无济于事,依旧被人牢牢锁在怀里。

文秀单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肩膀蜿蜒而下,狠狠掐住了她细软的腰肢,拇指反复摩挲:"你可知我早有婚约,若是让我家新妇知晓,我被一个小小内侍轻薄了,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他似是耳语般将唇贴在了神谙耳畔,还用舌尖探进耳朵轻轻舔了舔。

宣神谙身子一抖,下意识想要偏头躲开,不想正遂了那人的心意,温热的唇瓣顺着细白的颈子滑落,所过之处都浮出了一层细细的水珠。

自知逃不过他的桎梏,宣神谙心一横,直接低头咬住了横亘在她胸前,制住她双手的罪魁祸首。

发了狠的小女娘也知道不能轻易伤了他,只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一个泛红的牙印便恨恨转身,咬牙切齿道:"大骗子!"

文秀是大骗子,越姮是小骗子,他们丰县来的都是坏人!

闻言文秀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是大骗子,谙谙就是小骗子,还敢扮成内侍来哄骗我,还好我够机警,不然睡梦中被人轻薄了,都没处说理去。"

眼看着神谙的小脸越来越红,文秀还是没忍住继续逗弄的心思,拖住神谙的小脸,逼迫她与他对视,一字一顿说到:"我可是好人家的黄花好儿郎呢!"

她曾以为这样好的春光是一场会醒的梦,是虚幻,但最后她真真切切拥有了。

她没吃上饭,胃痛得厉害,赤身裸体缩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是她前世的夫君,今生的丈夫。

朱颜不改就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此情难道就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变吗?

她起不来身,幽幽问他,如此他可满意了吗?

她重生一回是为了来给他圆满的。

他当然不满意这个说法,他守候千年等来的人,的确是圆了他曾经病逝前许下的愿望,他希望能有来生,能复相见,但他要的,是她的圆满才对。

她久久思忖他的答复不得解,唇上冰冰凉凉一贴,白色纱帘卷起一角,清风拂过她肩膀上粉嫩的梅花,他伸手挡住,搓热了才悄然滑至身后,而她甚至对这......

她久久思忖他的答复不得解,唇上冰冰凉凉一贴,白色纱帘卷起一角,清风拂过她肩膀上粉嫩的梅花,他伸手挡住,搓热了才悄然滑至身后,而她甚至对这样的感觉不陌生,像是习惯了已久。

“若卿是我今生挚爱,我原是想我这样的人,不可再贪心,与你共度余生便已知足。”

“但如今你回来了,神谙,我……大抵是不求来生,此生足矣了……”

他试过轮回与她擦肩而过,见过她所托良人,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她走完一生。

他知道,他从来都不能算是她的良配的。

他知道得来终究有多不容易,那年书房,老师让她送来翻找到的论文专著,他见到了一个备受宠爱,不再需要委曲求全身不由己的女儿家,那时他恍惚,神谙若是这般……不,神谙该是这般。

他本不作他想……就有鬼了。

他是处心积虑娶到的她。

神谙在回忆那时候他制造的每一次偶遇,落下的钢笔,代送的书籍,一件件翻开来,相爱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心怀鬼胎。

磐石不可移。

他说得太动听了。

他非她不娶。

她对这样腻的情话并不感到厌烦,肖若卿的这一生已足够让她明白,这是独属于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

门被哐当一声打开,撞在门栓上还有回声回荡,丁笑笑这个莽夫,吓得她妈立马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她直言不讳的脾气真不知道是随了哪位。

“爸?妈?你们?你们是不就盼着我走呢?”

丁笑笑确实火速收拾东西去了华坪,她再不给自己的父母腾地方,老丁就会动用手段把她给赶走了。

丁启明在一些事情上产生了执念,这是肖若卿后来发现的。

虽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神谙与夫君的呼唤是不成文默许下的规定,但是白天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申请了提前退休,陪她种花烘焙研究书本。

或者研究人体构造。

在地板上,在厨房,在沙发上。

中年夫妻是对上一眼就能反胃翻江倒海的存在,但他们属于另一种,不消眼神交汇,隐约的,静谧的,潮热的,低气压都能够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于是肖若卿对此非常怀疑,“你就只惦记着做这种事情吗?”

神谙此时还没有联想那么多,一本正经红透一张脸告诉他,“我这个年纪不小心……还是会……”

“那当然了,你看你这个,皮肤状态,心态,那是不减当年,再说了那以前咱们六公主不就是在你整寿寿宴那时有的?”

多余和他说这些,她翻着白眼,扣上自己凌乱的扣子,默默放下了裙摆。

一触地,腿果然发软,这不又正中下怀了,肖若卿猛一脚踩在他脚尖,疼到丁校长发出校园广播坏了的声音。

“要是不会说话,那就别说。”

“你这么狠心啊!”

他当然无暇控诉,须得收拾这狼藉局面,炖一半的汤,打翻的菜板,泼在地上的水,要发脾气的女人。

“神谙……神谙……卿卿……好夫人,别生气。”

“我结扎了,夫人放心。”

神谙的眼神从震惊转变为心疼,文帝都要感动坏了。

“陛下,妾更希望你能净身。”

“我跟你爸,打算等退休了也搬到华坪来陪你,支持你的工作,这样你想家了,也方便回来。”

丁笑笑满眼震撼,虽说她是锦衣玉食家里宠大了的孩子,可她还是对她妈的这一举动惊讶不已,她急忙投递目光向家里说不上什么话的老丁,拿毕竟是她爸呢。

丁启明愣在原地,“啊?哦对,我和你妈确实有这个想法。”

没关系的,刚有也是有。

丁笑笑三年奋斗告一段落,这顿饭掌勺是老丁,洗碗自然,也是老丁。

肖若卿不紧不慢配合他收拾,眼看她不曾抬起头多看自己一眼,丁启明心里不是滋味,搓碗的劲儿都大了些。

“搬家那么大事儿你都不和我商量,你是不是打算躲我?”

她递上脏碗,嗔他一眼,“躲你?我躲得掉吗?”

几千年她也没躲过啊。

“也是,只怕咱们是得生生世世的,是吧?”他龇着牙笑得太欢,肖若卿的抹布就差甩他那张狗脸上了。

“德行。”

“我就这德行,好几百年嘞。”

说什么呢,其实他们这样平淡,幸福,岁月静好的时光,才一起享有了几十年而已。

“华坪我也没去过,多陪陪女儿也挺好的。”

“陪呗,一个闺女大过天,就这一个,我当然听夫人的。”

没有那么多不省心的子女牵挂,她心中还有些不习惯,可大概何为心中安定,这边是具象化的一幅画面,她接过他洗好的碗擦干净,她的手背白白净净的,像未雕琢过的玉。

她被捧在手心的不只是人,更是心罢了。

“换个地方,也多陪陪你,你退休了,孩子大了,日子是我们夫妻俩的更多。”

前生,今生,既是绕不开逃不掉,那便不走了。

(全文完)

*后记

春山外这篇是我最近可能最喜欢的一篇,包括各种前世今生剪辑,所以铆足了劲去干,一抬头已经八篇,大纲已无更新,选在今天完结,是意料之中。最强烈的情感是看到温柔娇俏笑笑妈站在笑笑爸边上的那一瞬,春雨滴在我的心房,阿弥陀佛,太喜欢啦。

finally,这篇送给,番外的话,想看的话,可能还会有吧?不知道。

一见着祁宜出来,他立刻上手去摸她的头“发烧了吗?”

她拉住他的手,大庭广众还守着自己的学生,她可丢不起这人“没有,回家吧,先把婧婧送回学校。”

罗婧在后座简直是如坐针毡,丁闻上车就递给祁宜一个保温杯“泡好的茶,对喉咙好。”

她们那丁校长开车也不老实,总是借着拉手刹的功夫,去摸祁宜的手。祁宜头晕的很,已经无力管他,只盼着赶紧到学校把罗婧放下。

一进家门她就快速冲了个澡,找出感冒药,吞了两片,然后躺在床上,试图缓解一下头疼。

丁闻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碰触了一下她的头,确认没有发烧才稍微放心些“晚饭想吃什么?”

“不想吃,想躺会儿,笑笑今天回家吗?”

“你睡吧,别的事我来处理。”

“......

“谢谢老公。”

药劲上来,她果真睡得很沉,丁闻除了睡觉抱着人,缓解一下相思之情,也只能先克制住自己。

出差结束,祁宜恢复正常上班,本来要找财务报销,却被告知那个女同事请病假了。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给那位胡老师发了个信息,她俩关系还可以,想着下班要不要去看看她,最后约了一个周六下午。

昨天没仔细看,下班回家才发现家里有些乱。这二十天她没在家,看他过的那日子也是挺糊弄的,也就闺女大了不用操心,不然真不放心孩子在他手里。

周五晚上丁笑笑回家吃饭,祁宜给爷俩做了一桌子菜“之前不在家,你爸也不是个细心的,你也没好好吃饭吧。”

丁笑笑夹了块排骨,没吱声,内心却在想,她爸挺细心的,不过是对她妈不是对自己。

丁闻也不乐意了“我可没虐待她,她自己不回家,反倒是我没人管。”

“爸,你一五十几的人了,好意思说这话吗?”

眼看父女俩越说越没边,祁宜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都闭嘴,吃饭。”

看祁宜状态好一些了,丁闻趴在她肩膀上有些蠢蠢欲动,祁宜拍了拍他的头“明天吧,今天笑笑在家不方便。”

“那她如果明天还在家呢?”

“那我们出去。”

丁闻眼睛突然发光,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又蹭“你说的,不能骗我。”

“嗯,睡觉,别吵了。”

丁笑笑坚信在家待久了就招人烦,周六吃过午饭约了同学一起去逛街,晚上也不回,丁闻脸上的笑容简直要藏不住了。

下午她去看那同事,才得知请假的原因,这胡老师意外怀孕,之前已经有个孩子了,可政策原因没法生,她只能流了。

祁宜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件事以后还是注意,你这样太伤身了,不行让你老公去结扎。”

胡老师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祁老师,您家丁校长也太开明了吧。”

她尴尬得笑笑,当年生完笑笑,按照政策,也是她去医院上了措施。可她身体排异反应比较明显,最后还是把措施取了。

丁闻心疼她的身体,自觉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

所以这些年两个人折腾起来也是随心所欲,不用担心发生什么意外。

不比不知道,她现在发现丁闻确实是个好男人,就结扎这一点,一般男人哪里舍得去做这个手术。

回家路上她买了一只烧鸭,进门后发现丁闻已经炒好了一个青菜,做了一个汤了。心里默默点评了一下“表现不错”。

“你那同事没事吧。”

“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她不便和他多说,直接一句话带过。

吃着饭他心里一直存着事“老婆,那昨天答应我的事…”

“没变,你等我忙完。”

丁闻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吃完饭积极地刷碗,扫地拖地,甚至也把衣服洗完了。

可他都冲完澡了,祁宜那边还在奋笔疾书,推开书房门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老婆,你还没忙完啊。”

“等会儿。”她头也不抬,又码了一段字。

丁闻拿了本书回卧室,胡乱翻着等她忙完,可能有些催眠,他竟然睡着了。

祁宜本想他睡着就算了,可就怕他醒了又觉得自己说话不算话。

抽走了他手里的书,喊了他一句。

丁闻睁眼,祁宜已经换好了睡衣,伸手抱住她的腰,贴在她的肚子上黏糊“老婆”。

“你要困咱们改天。”

“不行。”

祁宜有些想笑,这男人怎么越来越幼稚。

“那就辛苦老公了。”祁宜一扯他睡衣衣领,整个人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丁闻护住她的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会主动“你,你在外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她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瞎说什么?不要算了,睡觉。”

“那你怎么这么主动,我总得知道为啥啊?”

“看你一个人独守空房这些天可怜。”

“还有呢”他才不信这么简单。

“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和我同事聊天,反正就是当年你结扎,我觉得你比其他男人靠谱,今天算奖励你的。”

“我说呢,那老婆今晚能不能再主动一些,我不乱动,听你的。”

“得寸进尺是不是”她亲了他的下巴一下。

“难得你主动一点,我不得享受一下。”

“难道以前你很受罪?”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丁闻的手已经撩起了睡裙的裙摆。

“你不是说你不动。”

“我看你还是不好意思,老公手把手教你。”

“丁校长真是好为人师呢。”

“这事可不能乱教,只能教给你。”说完一翻身,两个人互换了位置。“祁祁,你不用这么主动,不然我怕把持不住。”

“你现在也没把持住啊。”

“那不一样,你太主动,像索命的妖精。”

“有你这么形容的吗?”

“差不多就这意思,你还是躺好吧,我来伺候你。”

丁闻才不信她主动,最多就是哄自己开心,这件事还是他主动才靠谱。

不过祁宜也难得配合,没有临阵脱逃,一直陪他闹腾到很晚,丁闻真是得寸进尺“祁祁,以后我能不能一直有这样的待遇。”

“做梦,这次是特殊情况,再有意见睡书房啊。”

“不敢不敢,睡吧。”

——————————

断了几天,也不知道写了一通啥,后面可能要停一下这篇,等想到合适的梗再接着写。

相比来时的惊慌不安,此刻宁静的病房倒格外安定人心。

伍玉卿已经换上了医院的病人衫,小腹处因着刚才安胎的药剂渐渐有了暖意,素手搭在平坦的小腹上,转了转眼眸,看向此刻坐在一旁面色仍然不太好看的人。

“明轩。”她唤了他一声。

周明轩回过神来,见她望着自己,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你是不是不舒服?”/“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两个人同时出了声,四目相对,伍玉卿先弯了眼眉,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没事。”说着又去牵他的手,宽大的手掌隔着衣服的布料覆在她的小腹上,“它也没事。”

周明轩微微倾斜着身子,手掌轻柔地感受着她暖暖......

周明轩微微倾斜着身子,手掌轻柔地感受着她暖暖的小腹,不敢动弹、亦不舍离开。

玉卿怀孕了。

他和玉卿有孩子了。

船行是个怎样的状态,维持经营船行需要耗费多少心力。

别人不知,他周明轩又怎会不知!

他看着她这些天都忙于船行的事,有时很晚回家,尽管自己也会坚持等她回来,可她一回来就会推着自己去德蓉的房间,而他也想着自己以后走了,德蓉能和她和睦相处,哪怕帮不了她,也至少别让家里繁琐的事再去增加她的负担,故而这些天听了她的话,去了德蓉的房间,劝说德蓉放下仇恨。

可笑周家百年船行,如今竟然除了她一个女流之辈再没有其他人能担此重任。这两天听着别人口中她的疲倦姿态,他已是不舍,心疼之余更多的是自责,自己是她的丈夫,可却要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的状态。

是以他特地养足了精神,今日去船行陪了她半天,原来她的不适远不止佣人口中的面色有些不好,明凤口中的精神不济……若不是真的疲累难受,她怎么会在办公室里便能睡过去,更不会听由自己说的读文件给她听,哪怕自己要帮她,她也会做个分工,两人一起处理文件的……

他加速处理完那些文件,又听明凤说她近期常常胸闷,他想大概是她长期伏案工作,便想着带她乡下散散心。

他不是没想过她是不是有了他们的孩子,可他并不敢往那处想,怕空欢喜一场,又惹她难过。

乡间小路上,她又说了他“能蟹”,说他做事果断,效率比她高很多,说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远远不如他,她还玩笑着说怕自己撑不住船行,让他失望。

虽是玩笑,他还是听出了她心里的害怕与无奈,自己教她船行的事,并不是为了让她帮他撑起船行撑起周家,只是想要教她而已……他想说很多,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无论当时的初心是什么,结果确实是他不得不将这整幅重担压在了她的身上。

听到传教士说自己有救时,他如获重赦,自己有机会和她白首,更能继续陪在她身边并肩作战了。可她却累倒了,他看着她伏在洗手池边干呕,想起在车里时她咬着内唇、难受得额头直冒冷汗的模样,心头似是被狠狠一揪。

他不是第一次做父亲,更不是没有见过女人有孕,玉卿的这些反应,其实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想,她自己应该也已经猜测到了,只是不敢确信。

到底还是医生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是操劳过度,身体虚弱,需要留院安胎一个礼拜。

“你阿爸是不是还在生阿妈的气啊?”温柔的声线传入耳膜,手背也被她柔软的手心覆盖,见他眸色微动,她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手指缓缓穿插进他的指缝,十指相交,琥珀色的眼眸水光流转,抬起眼帘凝着他:“明轩,这是我们的骨肉,我答应你,我以后都会好好爱惜自己,也好好爱护好它的。”

“玉卿,我没有生你的气……”周明轩反手与她十指紧扣,借机坐到了病床上,牵着她的手置于自己身前,双手握着她的柔夷,“我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不仅没能保护好你,还要让你受这么多苦……”

见他神色微颓,伍玉卿撑着身子,又坐起来一些,伸着没有被他握住的手覆过去,包裹着他的手背,“没有……我不觉得自己苦。”她一面摇头,一面继续说:“明轩,能为你去做这些事,我一点也不苦。”她说着又重新收回手抚了抚小腹,“现在又有了它,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周明轩干涩的唇角微微弯了弯,他起身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到她床头,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玉卿,累了不要硬撑,多想想自己。”他说着侧身低首,干涩的双唇贴了贴她的鬓发,“不止是为了孩子。”

伍玉卿兀自颔首浅笑,微抬了手环在他身前,想起刚才明辉明凤的话,明凤说他的病有救,要跟着传教士去英国。

“你什么时候去英国啊?”

周明轩一手揽着她,一手把玩着她的手指,“等你出院再讲。”

玉卿靠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享受此刻的安宁。

听到敲门声,周明轩去开了门。

明辉去帮着办了入院手续,明凤被周明轩打发去买了些吃的,这会儿两个人结伴回来。

因为担心明轩一个人不够细致,照顾不周,刚才来医院的时候,明辉和明凤便一起来了。赶往医院的时候玉卿的状态不太好,反酸压抑在胸口,想要干呕都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靠在周明轩怀里冒着虚汗。

明凤坐在后排,看着照顾着陪着自己长大的姐姐这般模样,心里也跟着难受,又想着她中午时候的反应,担心若卿姐若是真是有了孩子,眼下的状态会不会有危险,更是后悔中午的时候没有及时拉着她来看医生。

好在她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还算听话,医生说胎儿挺好,卿姐这次腹痛主要是操劳过度,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抻到肚子所致,在医院安胎一个礼拜,以后注意就好。

明凤这才松了一口气,见卿姐用了药阖眸休息,又听自己大哥说卿姐还没有吃晚饭,就先出来买些可以吃的东西。

这会儿见伍玉卿已经在病床上坐了起来,明凤倒比她还开心,难掩激动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抓住了她的手,“卿姐!恭喜你啊……”

伍玉卿反握住她的手,“谢谢你,明凤。”

周明轩把明凤打包的粥打开来,端着粥碗也坐过来,明凤见了又笑嘻嘻看他:“也恭喜阿哥,又要做爸爸了。”她说着轻声鼓起掌来,“阿哥你的病有救了,卿姐又有了,今天真是双喜临门!”

“是啊。”明辉在一旁附和,“大伯同伯母要是知道卿姐有了小孩,不知怎么开心呢。”

周明轩神色微顿,而后微笑着眯着眼,尝试给伍玉卿喂粥。

只是作为周家大少爷,活到现在的岁数,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以前面对刁蛮的李德蓉,他实在没有这份心思,如今面对自己心爱的人,是发自内心想要照顾好她,可旁边弟弟妹妹又在场,真是又想尝试,又动不了手……

伍玉卿正想着刚才明凤提到他有救时他眸中一闪而过的不安,转神才见他一阵窘迫,又想着明辉明凤也在场,自己也不好意思,于是主动去接他手里的碗,没想到他却没松手。

明凤最先看出两个人的心思,拉着明辉出去,说去找医生问问还有什么注意事项。

周明轩搅拌了一下碗中的粥粒,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喂到她面前,伍玉卿笑了,配合地张了嘴。

病房中静默无言,周明轩第一次伺候人喝粥,伍玉卿也不愿扫兴,忍着胃中的不适喝了小半碗,直到实在喝不下,才捂着胸口摇了摇头,“明轩,我喝不下了。”

周明轩刚刚想着传教士的话,这才注意到眼前人眉头微蹙有些难受的模样,忙放下粥碗,“想呕吗?”

伍玉卿抬手抚了抚胸口,“有点。”见明凤买回来的东西里还有一些青梅,向周明轩示意了一眼,“明轩,我想吃两个青梅。”

“好,我去洗。”

周明轩倒了点水,洗了两个青梅,先让她吃了之后,又继续洗剩下的。

看着他洗着青梅的模样,伍玉卿又想起他刚才的愣神,知他心里定有心事,大概是和他的病有关吧……

“明轩,传教士怎么说的啊?”

周明轩洗着青梅的手顿了顿,抿了抿唇,还是道:“他说我的病情和他当时很像,或许跟他一样只是长了肿瘤。”他想,还是应该告诉她实情,万一、万一、只是空欢喜呢?

他抬起头来和她对视:“英国那个医生可以做手术割除,只要不是癌症,肿瘤割了之后,肝会慢慢复原。”

伍玉卿的心微沉,转念又豁然,也明白了他那一闪而过的不安源自何处了。

胃中的反酸被青梅压制下去,她伸了手等他回握,“总之就是有希望,对不对?”

周明轩点了点头,放下手中洗着的青梅,擦了擦手去握她的手,“但……也有可能,只是像而已……”

虽然不是一定可以治好,但总是多了一份机会的,眼前人这幅模样,是怕给了自己希望又不能实现……

她还记得当时他得知自己有病,几次三番想要解除和她的婚事时的情形,她记得他从上海赶回广州,满脸愁苦却不得不坚持取消婚礼的表情。

当时她有多难受,他的难受只会多、不会少。

给了希望又剥夺,是在即将结痂的伤口上再刺上一刀。

只会更痛。

伍玉卿明白他的心思,又担心他给自己过多压力,不利于病情,便抿了抿唇挽起嘴角,安抚他笑笑,“所以你才这样……怕让我失望?”

周明轩无奈地叹口气,“现在你有了我们的骨肉……”他更舍不得离开她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可以治,总比我们之前想的要好啊。”总比没有希望强,伍玉卿低眉看了眼自己的小腹,“而且现在有了它,我会更坚强,你放心去英国治病,我和我们的孩子都会等着你。”

是啊,总比之前以为没得治来的好,且治好的可能性不小。

周明轩抿着嘴笑了笑,“你说的对,我们都要更坚强。”他说着又摸了摸她的小腹,“因为我们有了它……”

“嗯!”

我的国庆真是在码字中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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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十二了啊,要不要完结啊啊啊啊

深秋的清晨,温度有些低,芙蓉帐中春宵度,抵过这天气的乍寒

睡梦中清醒过来的人,有点儿不知今夕是何夕,可见这画本子不可尽信,这鱼水之欢分明就是劳累的很

纵使昨日及时收手,宣神谙还是觉得乏累的很,许是昨日大典,又许......

纵使昨日及时收手,宣神谙还是觉得乏累的很,许是昨日大典,又许是夜里文秀抱自己太紧,谁让他半夜翻身一条腿伸过来硬生生压在自己的身上

早上睁眼的时候整个人缠在自己身上,她又不会跑,作甚么抱这么紧!

反观文秀,一脸餍足,神清气爽。不由得想起来两年前的昨夜,他冲自己嚷嚷,无爱、被逼、不得已。。。因此从睁眼就有些的怨念此刻更大了

用膳、换衣,外头内侍催促“陛下,时辰不早了”

“来了”

出了长秋宫的门,御撵、凤撵等候多时,文秀牵着她“坐这劳什子,不如走着去,忒慢”

“陛下想自己走过去?那妾吩咐人将步撵撤了去?”

“神谙能自己走过去嘛?”他可是看了皇后自晨起就精神不济,不知是昨日累着了还是担心今天的大典,总归不是夜里操累的缘故,毕竟自己昨日尚未尽兴

“你要是不想坐,朕抱你过去也一样”知道她重规矩,不然昨日夜里也不会义正言辞的叫停,就是逗逗她而已,顺便缓解一下她这打早起就紧蹙的眉头,好像生怕眼前人生气,赶紧说道“我逗你的”

神谙有些不忿,不再理他,转身朝着自己的步撵过去。真是路遥知马,日久见人,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她被表姊文修君堵在王府花园羞辱,文秀挺身而出,说了一句囫囵的承诺,莫不是大婚第二日他就动了歪心思?

那个时候形势所迫,皆有不得,万般无奈,两人勉强凑到一起,虽说没有感情,好歹那个时候文秀算得上一个正人君子,如今这厮泼皮无赖,怎么当时就看走了眼

文秀摸了摸鼻子,这下把人惹生气了,赶紧跟过去,等她上了撵,自己登上前面那个

(弄两个轿撵作甚,劳民伤财!这规矩不好,帝后分开而坐,回头让礼部改了)

看着他终于老实的坐在轿撵上了,皇后娘娘心里舒了一口气,而后开始在脑子里过一遍昨日礼部拟定的大典流程

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奉天殿

礼官久候多时,见帝后相携而来,上前见礼后,得文秀点头,宣礼开始

内侍将猪、羊、牛、果品等祭祀品抬上了祭祀台,撒酒祭天,拜过宗庙,玉牒送入太庙,一系列礼节完毕

文秀本欲拉着身边的人一同入奉天殿,奈何身旁的人先一步移开了手避开触碰,侧头看她脸上尚有余愠,文秀无奈只能先走一步入奉天殿

奉天殿

殿内文武百官齐聚,身着衮冕朝服,按规矩礼制来行过君臣之礼后

承制官走上殿前请示告祭礼是否可以开始,文秀道一字“准”后,宫乐起

承制官走下殿,高声道:“有制”

正使忙跪下接旨,执掌人端举宝案,掌节官从册宝案上开封节令,一切有条不紊

听着承制官又道:“戾帝当政,盲目崇古,致海内分崩,天下大乱,尔来一十又四年。今王者受命,天命以为王,易姓而起,使理群生。受命之时,改制应天,告太平于天,报先祖之功。今新朝开立,初并天下,罔不宾服,当作制明法,臣下修饬。今开新朝,以告宗庙”(瞎编胡扯乱凑我在造谣勿深究)

先帝后,再宗室,后群臣,依次依礼

祭礼结束,百官鱼贯而出,褪去繁琐,暂得休息

文秀是想尽可能的避免和他的老叔母见面的,但是今天避不开,祭礼之后的家宴,需要帝后与宗室子弟一起,以示亲近

因着打仗,文秀的近亲属不多,文秀阿父这一支只剩下他一个,最亲近的就是他的叔父汝阳王

不过他听说他这老叔父自从搬来了洛阳日子过得有点超脱俗世,不知道他这老叔父是死烦他这个老叔母了,宁肯住道观也不回家,还是真的看破红尘准备得道升仙了

父母早逝,少时文秀他们兄弟姐妹众人都是从老叔父跟前长起来的,叔父对待他们尚且可以,但是那时家里尚未发迹,两家加起来了孩子十来个,日子过得也拮据一些,叔父尽可能的做到每个孩子公平公正

叔母这人,做坏事没什么胆子,但是为人多少有些刻薄,叔父在跟前的时候还假模假样,私底下没少苛待他们几个小的

他们早早的就外出做些活计补贴家用,挣来的钱都交给家里,这个“家里”自然最后都落到叔母手里,可纵使这样,阿姊怀孕的时候,叔母甚至不舍得拿鸡蛋给她补身子

挨打,馊饭也是常有的事儿。还有一回自己大冬天自己上山打猎差点死了,叔母也不管不问,最后还是霍翀知道了,跑去山窝里去救了他

这些少时的事,文秀轻易不提起,一个大男人总是把儿时的委屈挂嘴边有些丢脸,但是这些事每每说给他的小妻子说的时候,总是害她落一回泪,神谙心软,多半这个时候他提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为此他借此讨了不少好处,虽然有些不耻,但是兵不厌诈不是

这几年随着文秀两兄弟起事,叔母就开始拿乔了,尤其是娶了神谙后得了乾安王府十万大军助力势如破竹,又夺了这帝位,老叔母自然是水涨船高,鸣鸣自得,越发的不知收敛,甚至好几次想以长辈自居,对神谙指手画脚,这个文秀自然是受不了

神谙脾气好,从不计较这些,反而回过头来安抚他“将军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拘于后宅夫人这方寸之地。

妾嫁过来,本就家里没有长辈,叔母不过是代行君姑之职,再说了妾又不傻,自是我们夫妻二人一体,当然以夫君处处为先。

叔母年纪大了,咱们又不住在一起,不过是偶尔走动,她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将军放心吧”

家宴开始,打从老叔母往那一坐,文秀就知道今天这事儿还有的磨

这种日子,他老叔母带了个妙龄女子,非亲非故的上了皇家家宴,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心思昭然若揭,愚蠢而不自知!

大家心知肚明,都不愿挑破,在坐的文家的旁支更是眼观鼻,鼻观心

此时就看谁先沉不住气,汝阳王妃等着上位那俩主动发问好接话过去呢,结果帝后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这让她有些挫败

趁着神谙给他斟酒的功夫,文秀侧首“神谙可认得叔母旁边坐的是谁?”

还能是谁,叔母家的女娘她都见过,儿妇也都识得,总归不是叔父新娶的小妇

心里白了这人一眼“叔母当真心疼陛下”

“唉唉唉,跟朕可没关系”

眼看上面的帝后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小话儿,汝阳王妃终于憋不住开了口“既然今日是家宴,那我这个做叔母的,可要和皇后说道说道”她这个侄子做了皇帝,性子难以琢磨,但是皇后性子软,又是联姻被迫娶的,还是可以拿捏一下的

一贯守礼的人,即使做了皇后,下首的人张嘴的时候,还是挺了挺腰身,安静听讲

“如今阿秀做了皇帝,身边还是少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皇后嫁到我们文家都两年多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可见失职”

汝阳王一听她这大逆不道的话“蠢妇,你是想害死谁”

文秀刚要反驳,就被身边的按住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叔母既然也说今日是家宴,那么敢问叔母身边坐的可是文家的哪一人?”

“皇后当真不知?”

“本宫该知道什么?这是哪位堂兄的知己?还是叔父新娶的侧妃?陛下和本宫都不曾听说,许是近来事多,底下的人忘记了提醒”

汝阳王妃老脸一僵,胡搅蛮缠简直就是,周围坐着的宗室们的心思显然不在桌案前的菜色上,也有装作吃的开心,实则都支着耳朵听皇后和老王妃的官司

“噗嗤”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汝阳王妃欲往后宫送人,被皇后三两句添了一个儿媳或许是妹妹?

眼看宣神谙不接茬,自己差点被绕进去,干脆利落“这是老身才认的义女,性情温婉,容貌自是不必说,老身想着这等女娘自是应该配给陛下,若是配了别人倒是白瞎了这个人儿”

这话听得扎耳朵,宗室中的年轻儿郎觉得汝阳王妃一句话把他们贬的一文不值

“那真是可惜了,如今百废待兴,陛下崇尚节俭,这皇宫除了陛下的宣明殿和本宫的长秋宫修缮好了,其他的宫殿均未落成”言下之意,宫里没她住的地方

“这么大的皇宫竟然找不出一间屋子?皇后娘娘莫不是打量老身好糊弄吧”

“叔母若是不信可着人去看看,这位娘子若是实在是想进宫来,不若就住本宫的长秋宫好了”

这话有些严重,那长秋宫是皇后居所,如今这女娘去了,一屋两主?还是皇后话里有话准备逊出皇后位子?

周围跪了一大片“娘娘三思”

那女娘本就被老王妃三言两语的泼天富贵迷了眼,进宫前以为皇后如她所言是个没有主意的人人拿捏的,没寻思这般厉害,怼的王妃一愣一愣的

虽然不知道皇后话里的深意,但是周围人的反应来看不是小事,立刻跪下认罪“奴不敢肖像”

“看来是叔母一厢情愿了,本宫倒不好做这个恶人,强人所难”

“怎么,陛下年幼跟着老身长大,当叔母的给侄子找个知心人就不行了?乾安王府真是好大的做派”

眼看着老叔母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气质,不提这个她还不生气,一提文秀年幼,她的心疼就止不住往外冒

“陛下年幼的事,本宫无从得知,倒是从前陛下提起小时候的事儿,总是说的是和霍家越家几位将军的事,倒是从来没说过在叔母跟前的事儿,不若今日叔母就给本宫解解惑,说说陛下儿时有什么趣事发生”

汝阳王妃气的身子发抖,“你,你,你”说不出个话来,夫妻直接口舌之争上文秀从来没讨过便宜,如今让他这自大的老叔母见识见识自己新妇的好口才,真是大快人心

眼看无法收场,他不介意帮老叔母一把,放下酒杯“叔母吃酒醉了,来人,送叔母回去休息”

夫妻合作,完胜

碍眼的人走了,帝后举杯,与宗室同乐,好不热闹

“神谙今日可真厉害,说的叔母哑口无言”

“陛下可觉得妾过于伶牙俐齿了,不如叔母举荐的女娘温顺?”

他怀疑神谙的火还没撒完,早知道让叔母多待一会了

“哪有的事儿啊,朕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神谙更温柔的女娘了,真是便宜我了,娶这么个宝贝回来”

“陛下说完了?说完妾要睡了,陛下不累就出去转转”

文秀悻悻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

小憩了半个时辰,起来用了点清粥,看天色尚早,正想着做点什么呢,文秀进来,就开始动手动脚

“陛下这是做什么?”

“看来皇后记性变差了,昨夜答应的事都忘了”

昨夜,昨夜许了他可以为所欲为来着,遭了,把这茬忘了

“朕下午体谅娘娘劳累,如今娘娘睡也睡了,吃了吃了,合该让朕也快活快活了”

“这还是白日”

“谁说的白日就不能夫妻恩爱了”

多说无益,任人宰割

眼瞅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看清况该是快两个时辰了,原以为明日得下不了床,谁知道他闹了两通后就收了神通

什么原因她不愿深究,毕竟这事太累

“不闹你了,不然明日神谙没有力气回门了”

“回门?”回门!昏昏欲睡的人猛的睁大眼睛“陛下说妾可以回家”

“是回宣府,神谙的家在这里”

小心眼的男人

“成婚第二日神谙就跟我来了南阳,没有回门,如今阿煜领了职,洛阳建了府,以后神谙可以常去看看,只是一点,不能不回家”

扑进身侧人的怀里,揽着他的脖子,蹭蹭他的胸口“阿秀你真好”

“神谙可不要勾引我,不然可就改到后日了”

吓得怀里的人赶忙退了出去,还是不要了,抱着被子转过身准备睡觉了,明天去看阿母喽

把人带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小没良心的,用到朕了就阿秀,用不到了就陛下”

“莫吵,要睡了”

“好,朕不说了,你睡”

岳母本来就对自己有很大的意见,若是明日神谙软着腿进门,估计他这外婿在岳母那里印象更差了

“明日劳烦娘娘替我在岳母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准了”

“陛下对你可好?”

“嗯”

“那,可圆房了?”

“哎呀,阿母~~”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

“你这孩子,不是阿母小心,虽说当日他给阿母做了保证,可谁能保证他一辈子不变心,何况他现在是陛下,你啊早早生个孩子傍身才好”小两口感情好,她本不该说这些,可是这感情一事,男子和女娘家自是不同,如今这天下都姓文,将来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是好

“阿母,陛下不是那种人,若是以后真到了那般境地,我就跟他和离,反正当日那和离书还在女儿手里,到时候阿母可不要嫌弃我”

“傻孩子,你有这个心阿母就放心了,自小你是个主意大的,阿母就盼着你和陛下好好过日子,再等阿煜娶了新妇,好等着含饴弄孙”

今日回宣府固然高兴,但是阿母的一番话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她的心情,她的身子被孙医官调理的很好,子嗣上倒不像从前那般艰难,但是人心难以琢磨,若是有一天自己不再年轻,夫君的心思会不会改变?不好说,若是真有那一天,自己该如何自处?

和离?那不过是安慰阿母的话罢了,她做了陛下的皇后,和离哪是容易的事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因此回去的车架上有些闷闷不乐,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文秀,撩开帘子不知道看的什么津津有味,街市上熙熙攘攘,光听人声就知道很热闹

文秀抓着她的手把玩着,突然回过头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眸子亮的很,留了一句“神谙,你等等”就下车去了

神谙心里暗笑,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过了好一阵子,车帘被掀开,文秀上来了,手里提了不少东西,香味儿在车厢弥漫开来“宫里什么没有,陛下何必跑一趟”

“宫里是宫里的,御厨个个人精儿,做的好看归好看,就是没有外面的味道好,来尝尝这个糖饼,看看比南阳的强不强”

糖饼能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南阳的糖饼确实好吃,因为那是文秀绕路买回来的,递到手里的时候还是发烫的

从他手里接过来,小小的咬了一口,不如南阳的甜,但是里面加了时令的桂花,花香的甜气,在口里慢慢散开

“好吃嘛?”文秀一脸期待她的反馈

神谙点点头,抬起手机想让他尝尝,又想起来她刚咬过了,不太好意思让他吃剩下的,欲要收手给他掰一块

谁知道文秀抓住她想要撤回去的手,咬了一口,那齿印刚刚好盖过她的

“嗯,确实好吃,就像神谙一样”

这是什么浑话!羞的她不敢看他,生怕他再有别的举动

“吃了甜食,心情有没有好点儿了”

“陛下”原来他都知道

“好了,马上就到家了,等回去再说”说着把人揽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

车架一路摇摇晃晃,入了长秋宫,进了寝室,挥退众人,文秀拉着她坐在桌案前,从她和岳母进了屋说话出来,就不对劲了,心事重重的,虽说她在极力的掩饰了,但是他可是她的枕边人,些微的变化也看得清楚

“现在可以说了,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家里遇上什么麻烦了?”神谙心思重又心软,挨了欺负也只是自己忍着,但是他做这个皇帝,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妻子挨了欺负还得忍让的

看着神谙欲言又止的样子,难不成真的有人欺上门来了?如今宣家作为皇室岳家还真有人不知好歹?

“可是有人给岳母给宣家脸色了,朕倒要看看是谁?舅父?还是文修君”

“有陛下在,谁敢给宣家脸色”

“那你刚才一路上不开心是为哪般?可是岳母给你说了什么”

“嗯,阿母让我尽早给陛下生个孩子,将来万一陛下厌了妾,也好有个傍身”

“所以你就为了这事儿纠结了一路?”

“妾只是头一次被人提醒,那陛下会恼了我嘛,过几年妾颜色不再,新人进宫,陛下可会想起妾来”

他的小妻子哦,小脑袋瓜想的也太多了,一路联想到被始乱终弃了都

“什么新人旧人,娶你的时候朕就心里发誓,以后不会再有别人了”

“可这不合规矩”

“朕开的新朝,没那些劳什子规矩,你看前朝甚至更往前,女人娶了一大堆,儿子生了一大堆,最后有几个善终的,不还是打的你死我活,可见这规矩就有问题。再说朕比你还要大两岁,说老也是朕先变老,到时候神谙莫不是看朕颜色不再就不喜欢我了?”

“哪里会”狡辩一事上她向来说不过他

“至于孩子,朕暂时不想要”笑话,他这娶妻两年才刚圆房三天,夫人就要生孩子,这要怀上了,岂不是又要过回往常的日子,不行不行

“为何?陛下不喜欢孩子嘛”同龄人里头霍将军,阿姮的大哥,万将军都膝下有子了,他就不着急?

“那朕问你,若是有了孩儿,朕和孩儿都没吃饭,你先照管谁?”

“陛下是大人,吃饭应当不用妾喂吧”

“那若是病了呢,朕和孩儿都病了”

“哪里就那么凑巧,什么病不病的”

“神谙别转移话题,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陛下这分明就是。。”

“就是什么,你肯定想说孩儿还小,需要阿母照顾,可怜朕了,夫人不疼,新妇不爱的,孩儿还没生,神谙的心里都没有我了,若是真生了,朕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哪有陛下这般的”诡辩

“不生不生”随即文秀把人扣在怀里,贴在神谙的耳边说了一句“为夫还没偿遍神谙的滋味儿,劳烦夫人等等再给我生孩儿”

“你放开我,等会儿传膳了要”

“刚才路上吃了糖饼,这会子不饿,既然神谙想给朕生孩儿,不做点儿什么怎么生孩儿啊”

“登徒子,你放我下来”

“夫人别喊了,朕知道明日娘娘无事,留点力气,省的等会儿没有劲儿了”

卧床养伤无疑是件枯燥又无聊的事。离不开的床,出不去的房门,日光就在窗前晃悠但伸出去的手连丝暖意都够不到,抓不着。如果躺着的地方不是秋家这处院子,苏青觉得自己也会被焦急逼疯,哪能像现在这般悠闲地靠在床头看书。

“爸爸。”

敲门声掩在呼唤之下,是小精灵来寻他。

等待在这一刻有了尽头,苏青放下书不自禁挂起了笑,一声进来门缝里露出的毛茸茸、乱糟糟的小脑袋更是让嘴角扯开到极致。

“爸爸。”小跑进来的小人不往床头去,而是绕了个弯奔向床脚停在被石膏缚住的腿前。肉窝窝的手轻轻地顺着石膏摸着,嘴里也不空闲,脆生生地蹦出一字一句地嘱托,“膏膏你要乖乖的,快快让爸爸好起来,不可以让爸爸疼哦。我会感谢你的,嗯......

“爸爸。”小跑进来的小人不往床头去,而是绕了个弯奔向床脚停在被石膏缚住的腿前。肉窝窝的手轻轻地顺着石膏摸着,嘴里也不空闲,脆生生地蹦出一字一句地嘱托,“膏膏你要乖乖的,快快让爸爸好起来,不可以让爸爸疼哦。我会感谢你的,嗯…我请你吃好吃的,桂花糕,香香哒,甜甜哒,特别好吃哦。”诚恳的话除了能感动别人也能感动自己,她吸溜了一下口水,嘿嘿笑了起来。笑了两声才记起还有最后的仪式没完成,红嘟嘟的唇印在石膏上,‘么嘛’的音效格外清晰。

“满满,过来。”

旁观完一整套流程,苏青才开口对着她招了招手。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可爱和古怪,只要不是干坏事,没必要去破坏天真。

小家伙谨记妈妈的教导,被召唤了也要绕圈跑到左边,哼哧哼哧扒着床沿七手八脚地爬了上去,再顺势一滚就到了温暖宽厚的怀里。

“爸爸早上好。”心满意足地趴在胸膛上,小家伙有些懒洋洋的。

“满满也早上好。”苏青捋着她脑袋上的乱发,露出白嫩脸蛋。“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没让妈妈给你梳头发啊。”

“妈妈慢慢的,满满着急。”

小报告刚送出去就被现场截获,秋虹从开着的门缝里钻了进来。“到底是谁慢啊,苏满满,还不是你赖着不起床,学会倒打一耙了啊。”

“不好啦,妈妈来啦。”预料到大事不妙的小人精捂着眼睛往苏青怀里钻,“爸爸挡住。”

苏青扶着她的背防止她掉下去,至于女儿要求的挡则是半点没有动作。爸爸如今是个病号,挡不住妈妈的。

于是一叶障目,顾头不顾腚的满满小朋友屁股上挨了一巴掌,收着的力道根本不会让她疼,不然水汪汪的眼睛里就该都是泪珠了。

“妈妈,好妈妈,妈妈最好了。”

“少拍马屁,别以为夸夸我就能放过你了,快过来梳头发。”

“不要嘛,满满累了,睡着了。”

为了让这借口令人信服,闭着眼的人打起了呼噜,也不知道从哪学的,奶声奶气的,让人生气都没法生。

“睡着就算了,既然睡着了,我看秋山去了。”瞧着眼皮掀开一条缝,秋虹觉得好笑开始了最后一击,“不仅看,我还要抱他出去晒太阳。”

“不要抱,妈妈抱我。”

小家伙听了这话可不得了,立马骨碌碌从苏青身上翻到了床上,接着闷头往秋虹怀里扑。

“小心,慢点。”

不管不顾的样子吓住了两个大人,不约而同说出了一句话。苏青探着身子,抓住一只胖脚踝,秋虹迅速靠近床边把人接牢。抱住她坐在床边后,秋虹又拍了一下小屁股,“皮猴子。”

“不正抱着你呢吗。”

“妈妈最爱我对不对?”

“对了,妈妈最爱你。”秋虹捏捏右脸。

“爸爸也最爱我。”

“嗯,爸爸也最爱你。”苏青捏捏左脸。

“是我的爸爸妈妈,不是弟弟的。”

四目相对,俱看清对方眼里的笑意,“是满满的爸爸妈妈。”

满满对爸妈的反应是很满意的,高高兴兴的一人赏了一口亲亲。然后拉着秋虹要一起躺在床上,“妈妈来睡觉。”

秋虹哪能愿意,赶紧摆手拒绝,“妈妈睡醒了,不睡了。”

“陪满满睡。”见她还不答应,满满在她怀里扭着开始撒娇,“妈妈,好妈妈,陪宝宝。”

稀里糊涂就答应了,稀里糊涂就躺了上去,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并排靠在了苏青旁边,中间一条小小的缝隙塞着欢腾着的迷人心智的小精灵。

心里有气就不能绕过她这样糊弄人,“满满,你不是要睡觉嘛,闭上眼睛睡吧。”

倒是听话闭上了,但还不到三秒又睁开了来,“满满开心,不想睡。”

苏青舍不得满满受苦也舍不得秋虹受气,自然就要挑起和稀泥的角色。“开心什么呢,可以说给爸爸听听吗。”

“就是开心啊。”小家伙在秋虹身上蹭蹭又跑苏青身上蹭蹭,“和以前一样,有爸爸有妈妈有满满。”

秋虹和苏青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在那个世界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同床共枕、其乐融融自然不难,说到底还是委屈了她。因为愧疚,两人默契地拉起小手捏在手心,但下一步动作被她下一句话击打的胎死腹中。

“可是,可是我睡在中间的,醒来的就到旁边了,爸爸和妈妈在一起,这样抱着。”挣出的小手在胸口交叉,像是怕他们看不见,小家伙坐起来又比划了一遍,“抱得紧紧的。”

小孩子不懂,做大人的一眼就明白了,这是嫌她碍事呢。虽然这事不是他们做的,但苏青和秋虹还是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秋山的哭声传了进来,小家伙虽然不满意他抢自己妈妈,但还是善良的,听见哭声有些坐不住了。

“弟弟又哭了,弟弟饿了吗,妈妈,我想去看看。”

“去吧。”哪里会不同意,简直是巴不得她出去。

满满出去了还不忘带上门,响声一起两人都松懈下来,相似之后,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嘲笑对方,靠着床头笑得颤动。

小家伙不在,他的气息一下浓郁起来,甚至能感受到他肩头的体温。秋虹不适应这种氛围,下意识便想走,但刚有动作,手腕便被人拿了去。

“陪我坐一会吧。”

看到那双眼里的渴求,鬼使神差地她留了下来。

“按照医生的话,明天我就可以下床了对吧。明天我要去客厅,还要去院子里,躺了这么久我都快生锈了。”

打消一个人的顾虑要从家长理短说起,苏青明白这个道理也是按这个做的。事实证明这法子的可行,她明显放松了些。

“哪有这么久,才几天而已就生锈了啊。”

“才几天啊,我还以为几年了呢。你不知道啊,这几天我有多难过,不能下地,不能走路,还不能洗澡,多难受啊。”

听到洗澡二字,秋虹不由红了脸。回家的第一天是她打水给他擦洗的,他脑震荡还没完全恢复,动手太多就会晕,在医院里还有姐夫,回了家几个孩子缠着分神乏术,秋虹自告奋勇了一回。毕竟两人才捅破窗户纸,互明了心意,做这些也没什么大碍。

擦脸擦胳膊都没什么,擦背也可以做,到胸膛时便多少有些难为情了。她撇着头虚着眼,神思飘忽,一不留神手下滑溜,钻进没系腰带的裤子里,碰到一团凸起。实是不能怪苏青不正经,心上人在侧,身上被她擦了个遍,暗香围绕,情难自抑。难自抑的代价是她红透了整张脸,毛巾扔在他脸上跑了,这几天对他能避就避,也就今日托了满满的福,和她并肩相依。

“还不是为了你好,忍忍就过去了。”

“别的都能忍,但不能见你忍不下去啊。”

这话秋虹不爱听了,她虽然躲着但来的又不少,说的像她不关心他一样。

“什么不能见我,嫌我来少了啊。”

“不是嫌你来少了,是我贪心不知足,我想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你。”他牵住她的手,趁她不注意十指相扣,“如果我能走的话,你不来见我的时候我就去见你,我跟着你,这样多好啊。”

虽然有些肉麻,这份心思秋虹还是理解的,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她也是一样的。

“就这么离不开我啊,那等你好了要去上班可怎么办。”

他垮下脸来卖惨,“秋虹,我不想去上班了。”

“那不行,不上班指望我养你和满满啊,再说了,我可是要上班的。”

“你是舞台上的明珠,当然要去上班,你属于舞台。”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秋虹愣了愣,然后歪过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等我们都下了班就可以见到了。”

送上门的人苏青当然不会放过,左胳膊从背后环住她,脸侧贴着她的发。“秋虹,等我腿好了,你跟我回吴江好不好?”

“吴江是?”

“我老家,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父母,我想告诉他们我要娶你,你答应吗?”

哪怕有了预料,听到这话秋虹还是心头一震,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要是你父母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喜欢你就成,我只喜欢你,只想娶你,你明白我的心的。”他搂紧她,“再说你这么漂亮,这么聪慧,我父母肯定会喜欢你的,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他们的儿媳了。”

“你话说成这样,我要是不去岂不是不知好歹。”

“那我只有带着满满一起来求你了。”

“你耍赖啊。”秋虹气的掐他腰,“我看你不是诚心的。”

装模作样嘶了几声,配合她不重的动作。“这可就误会我了,我特别诚心,并且真心想和你一起成个家,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不诚心,就让我……”

她捂着他的嘴,没让那些话流出来,“呸呸呸,谁让你发誓了,我答应就是了。”

他盯着她的眼,吻在掌心,她要挣逃之时捏住腕子带回来,又吻了吻手背。

“苏青此生定不负秋虹。”

她偎进他怀里,耳听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泪眼婆娑,唇角却绽开笑意。

爱,让秋盛满春青。

完结啦,后面的甜蜜生活写过太多,大家都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这系列是纯爱文,毕竟有小孩子呢嘛,哈哈哈

崔榭奉旨前去北戎,为北戎国君送生辰贺礼。

纵然他不愿,也不能抗旨,走之前对着她的肚子摸了好几遍,眼里满是不舍“你照顾好自己,别委屈自己,我尽快回来。”

她心中担忧,不知此行是否顺利“王爷记得写信回来。”

“好,回府吧,听话。”

崔榭走了两个月,楚砚清一直未收到家书,直到她听人说起北戎内部发生叛乱,北戎王下落不明。她开始担心崔榭此行是个圈套,而且一直没有崔榭的消息,她整日惶惶不安。

“王妃,您别担心了,王爷足智多谋会没事的。”杨嬷嬷一直劝她也不见效果。

她吃不下睡不好,眼底是遮不住的乌青,三清真人前不知道跪了多少遍了,只希望他能活着回来。

心情不好,又吃不上东西,腹中的孩子也不愿留......

心情不好,又吃不上东西,腹中的孩子也不愿留下,她在深夜辗转反侧时感受到什么东西流逝,立刻慌了神。等府中医女赶到时,已经是无力回天。而夫人和三夫人接连来劝她,怕她寻短见。

她倒是清醒过来“你们放心吧,我会等王爷回来,不管怎样,我还有行舟要照顾。”

崔榭在离开半年后才回,因为着急,没顾得上写信,自己先骑马回了真州。

下人说他回来时,她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崔榭进了院子,她赶紧朝他走去,却又停下了脚步。

她已经出了小月子,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崔榭眼尖,自然也看到了她肚子的变化,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是八个月,肚子不会是如此平坦的样子,自然已经猜到了。

看她停在原地那一脸犹豫便知她心怀愧疚,可这不是她的错。

他只好大步上前把她抱在怀里“清清,我回来了。”

她急于向他解释“王爷,孩子。”

“清清,别说了,我已经猜到了。是我不好,让你担心,孩子与我们无缘。”

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得到了释放,她在崔榭怀中痛哭出声,他心中也不好受,不像她这般号啕大哭,而是默默流泪。

“母亲,父亲回来了吗?”

听到行舟的声音她赶紧把崔榭推开,唯恐让孩子看了笑话。

吃过晚饭,崔榭把崔行舟送回房间。又招来杨嬷嬷问了她小产的情况。他听完叹了口气,终究是他拖累了她,不然这孩子也不会出事。

回到房间,她已经换好寝衣,正在拆头上的发饰,他走近她揽住她的肩膀。

“王爷”

“清清,以后就喊我夫君好吗?”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崔榭拉着她起身,自己坐在凳子上,又让她坐在自己的嘴上,双手环抱着她的腰。

“清清,你听我讲一下北戎的事情好吗?”

“清清,别难过了,你这样我会心疼,孩子以后还会再有。”

她慢慢抬头望着他,两个人对视过程中他终究是没忍住,捧着她的脸亲了上去。

但他终究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不舍得放开她“医女说了,你身体还要再养一养,我怕再伤了你。”

她直接把头埋在他的肩窝中“你怎么什么都问,丢不丢人。”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更何况我这是关心夫人身体。”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看着她的脸上有些血色了,他才敢把那件事提上日程。顾忌着她的身体,全程他都温柔体贴,让楚砚清怀疑他换了一个人。看她并不算舒展的眼眉,他心中又涌起愧疚,孩子没的时候她该有多疼。云歇雨收,他情绪低落,竟然抱着她哭了“清清,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逼你生女儿了。”

“夫君,事情都过去了。”她也不知道他受什么刺激了,见他哭得这么伤心,努力控制好情绪安慰他。

这件事确实是他们夫妻一件心事,很久之后才逐渐淡忘。崔榭也真是说到做到,哪怕只有崔行舟一个儿子,他也不再琢磨生孩子的事,这件事成本太高了。

崔榭时不时还会带兵外出,楚砚清也习惯了这种日子。好在他婚前的那些恶习并没有表现出来。

有人说她们琴瑟和鸣,有人则不屑,怀疑淮阳王在外面有人,只不过是没带回来,更何况这军营里面,他想干啥这淮阳王妃也不知道啊。

她与镇南侯夫人一同去茶社,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

“淮阳王快回来了吧,看你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连你也笑话我,还不知他会不会带别人回来。”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信他吗?”

“信,可兵营那种地方,不好说。”

虽然两个人在真州是如胶似漆,可谁知道他在外面什么表现,一整年都未归,实在不好保证。

“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刚巧听到她和镇南侯夫人的对话,这些乱嚼舌根的固然可恶,可她居然还能怀疑自己,真是该罚。

推开门,那笑容里满是算计“清清,我回来了。”

楚砚清恨不能跑过去捂他的嘴“王爷怎么不差人说一声。”

“怎么,走了一年又与我生分了。”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朝他走过去,这人一点都不知道在外人面前留面子。

夫妻二人与镇南侯夫人告别,上了马车他一用力,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盯得她直发毛,楚砚清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王爷一路辛苦了。”

他一手掐住她的腰“又喊王爷,清清也怀疑我了。”

“我,我没有。”她分明是有些心虚。

“真得吗?”崔榭的头贴在她的脖颈处,她是真得不敢乱动了。“没事,清清,你可以问你想问的,我肯定不瞒你。”

“王爷在外面有别人吗?”

“清清这是吃醋了?”崔榭还有些高兴,难为她担心。

“才没有。”她一口回绝更像如此。

崔榭亲了亲她的脸颊“无妨,为夫会让清清相信的,”

到了府门前,崔榭扶着她下车,刚进内院,他便把人扛了起来。

“放我下来。”

“别动,再摔了你。”

楚砚清也没想到他这么不讲理,以前还讲究个循序渐进,这倒好,进了房把人放在床上就不管不顾得撕扯她的衣服。

“王爷,还是白天。”

“放心,没人敢说什么。”

“行舟要回来了。”

“这小子也满十二了,明天就把他扔军营里面历练,省得天天你还得照顾他。”

“你别咬我脖子,疼。”

“你也知道疼,我也疼,你都不知道这一年我有多想你,你还冤枉我,今天我得证明我的清白。”

崔榭这一年可不是苦吗,他不是没机会找个别的女人,可是他还是忍了下来,只等早日回家能抱自己的媳妇。

楚砚清逐渐沉沦,任由崔榭为所欲为。正当他在兴头上,却听到外面的声音。

“杨嬷嬷,父亲回来了吗?”

楚砚清怕发出声音,死死地咬着崔榭的胳膊,他被迫暂时停下。

“世子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王爷还有事,等王爷忙完,老奴再去请世子。”

外面声音消失,楚砚清脱力躺了下去,崔榭拉过被子又将二人与外面隔绝开。

“清清还有力气咬我,是为夫的错。”

她已无力回应,随他折腾。

崔榭说到做到,崔行舟真被他打发进了军营,每旬回趟家。

楚砚清此时还在昏睡,哪里知道自己儿子就这么被崔榭送走了。她也确实是低估了崔榭的体力,从他回来,三天了,她晚上就没歇着,至于白天,眼皮根本就睁不开。

“王爷,歇歇吧,我真累了。”

“我不累,清清不喊夫君,看来你还是和我生疏了。”

她被逼无奈,为了早日看到外面的阳光,放低姿态求饶。

崔榭在一句句的夫君中更是亢奋,终于在他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折腾完了之后才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这些年崔榭哪里都体贴,唯独这事时不讲理。

崔行舟开始对军营的生活还充满向往,三天后彻底崩溃了,待旬休回家时,见着楚砚清就诉苦,被崔榭提着衣领扯开了好远。

“说话就说话,规规矩矩站着。”

楚砚清瞪他一眼,吃饭时只顾着给崔行舟夹菜。

如此情况持续了两个月,崔行舟回家就喊着想吃楚砚清做的点心。

当母亲的心疼儿子,立刻去了厨房忙活。

崔榭正在检查崔行舟的箭法,星雨慌慌张张来找他。

“王爷,王妃刚刚昏倒了。”

他各种猜测,在得知她是怀孕时嘴都咧到了后脑勺,不过半日,整个真州城差不多都知道了。

楚砚清不知道他搞出这些事,醒来后就见到他那张满是谄媚的脸。

听他讲完前因后果,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清清,你放心,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出去了,一定陪着你把孩子生下来。”

他整日兴致勃勃四处炫耀,再回府时却发现自己的东西都放在了存思堂。

“王爷,王妃说了,生产之前要分房。”

她院里的几个小丫头怎么能防的住他,半夜他摸进了她的房间。把刚入睡的人又吓醒了。

“清清别怕,为夫来陪你。”

“呸,你这不要脸的。”

他撩起她的寝衣亲了亲她的肚子“不要就不要吧,能陪着你就行。”

楚砚清摸了摸他的头“那我先睡了,难为夫君做一下守夜的小丫头吧。”

第二天一睁眼看到他还爬在床上握着她的手,她护着肚子坐起来,看到窗户中透进来的阳光,笑着轻轻推了推他“夫君,醒醒。”

————

(完结)

想看HE的到这就OK了,不用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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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榭睁开眼睛,看到楚砚清端着碗,似要给他喂药,她看上去面色憔悴,不是之前那般明媚。

“王爷先把药喝了吧,几位姨娘还要见您。”

他心中疑惑,哪里来的姨娘,明明他只有她一人。

直到那几个姨娘哭哭啼啼进来,他又分不清现实了,这不是上辈子的事情吗,他怎么又看到了。

“王爷,求您为我们做主,世子他,他要送我们去寺庙,大公子二公子都被世子所杀。”

崔榭一口血吐了出来“逆子。”

一群家丁进门,押住几位姨娘直接捆了起来,崔行舟也进门了。

“父亲,府中闲杂人等太多了,这些姨娘还年轻,我就不让她们为您殉葬了,让他们去寺庙为您祈福。”

“混账,你母亲呢,我要见她。”

“父亲,母亲守了您一夜,现在就别惊动她了,您安心休息,我还要和三哥四哥去聊一聊。”

“你,你…”崔榭一句话没说出来,又吐了口血,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一切不过是个梦,重生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可惜他没机会和她再见一面了。

THE END
1.为什么母猫绝育比公猫贵?猫咪多大绝育最合适?对于母猫来说,绝育手术要比公猫复杂的多,风险也大很多,因此也会贵不少。而且就麻醉方式来说,更建议选择安全系数更高的气麻,这种麻醉比药物麻醉醒的更快一些,不过价格也更高一些。...展开全文c 公猫绝育是在2侧阴囊各纵向切开个小口,将两颗睪丸挤出切除,将睾丸连同部分输精管摘除,将输精管打结送回阴囊即可。切口...https://weibo.com/p/2313474347255485287084/wenda_home
2.德文卷毛猫知道自己被绝育了吗:母猫多大绝育比较好如果是母猫不孕治疗,可以避免母猫生殖系统的疾病,消除母猫发情吠叫的现象。 如果猫没有繁殖需求,可以错开发情期送宠物医院进行绝育手术。 公猫不育是指通过手术摘除公猫睾丸等生殖器官。 由于猫皮肤的特殊性,手术创伤选择了阴囊处。 切开阴囊表面皮肤,露出公猫睾丸,结扎精索等结构,摘除两侧睾丸即可。 通常,公猫做不孕...https://m.syt126.com/pet/2022/20221110050003_306090.shtml
3....宠物!宠物店加盟连锁佼佼者之一!开宠物店要多少钱哪家好解答。母狗与母猫相比,其卵巢肾脏韧带非常短,另外子宫动脉与输尿管的交叉处离子宫角距离也非常近,另外一般是采取子宫体以及子宫体两侧动脉集束结扎,所以这几个因素导致极易误扎输尿管,所以母狗绝育的危险性比母猫要大很多.另外母猫一般采用腹白线正中切口,而母狗则采用垂直腹白线切口,后者比前者出血量要大,且愈合时间要长...http://www.shengpet.com/chongwuhunpei/142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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