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elli.的推荐LOFTER(乐乎)

欠了一年的史汪,结果发现大概是三体中的北极圈了……不过反正我站的cp一个比一个冷,无所畏惧。

有ooc,脑补私设,人物属于大刘,一切错误都在我。想交流人生的我们后记见~

【史汪】黄金时代

“人们声称的黄金时代,大抵都是最痛苦的时候。只是回忆起来才如此美好,因为充满未知,充满变数,也才因此,充满希望。”

1.

后来史强这样问过罗辑,如果能够提前预知如今的一切,你还会不会选择前往未来。

那时他们在澳大利亚,全人类的大移民让这个曾经地广人稀的国度活活变成了人间炼狱。他们一面发动着抵抗运动,一面又竭尽全力的躲避着来自治安军和水滴的搜索与打...

那时他们在澳大利亚,全人类的大移民让这个曾经地广人稀的国度活活变成了人间炼狱。他们一面发动着抵抗运动,一面又竭尽全力的躲避着来自治安军和水滴的搜索与打击。

黑暗森林威慑已然终止,人类文明岌岌可危。他们做他们能够做到的一切力挽狂澜,却也彼此对那个最坏的结果心知肚明。

他们宛如这个修罗场中寥寥几个因为清醒而悲观,却又因责任或是怜悯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救生员,只是站在开始,就已经可以望到结局。

那时罗辑说话还不怎么利索,六十多年的面壁生涯让那个曾经妙语连珠的风流博士变成了如今华发霜染的沉默老者。他听了史强的问题半晌没有说话。好在史强也已经渐渐习惯他如今的节奏,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等待也并不是一件十分难熬的事情。

罗辑一字一顿,史强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咬字时的费力。

他说:“大史,你以为,我会有选择的机会吗?”

“哈”,史强干笑一声,“那倒也是,像你这种被选定的救世主,哪怕是死了,他们也能把你保鲜起来救活,或者就学那什么PIA,直接把你大脑剖出来移植,这叫什么,永世不得超生。”

罗辑也低低笑了一声,不再说话,黑暗中,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良久,史强忽然出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他说:“但是,我曾经有过。”

2.

哪怕隔了几百年的时光,史强也还记得那天他在丁仪家里看到两位烂醉的科学家的情景,简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有时他也不明白,说起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教授博士,搞起科学研究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读过的书可能比他吃过的饭还多,可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一副扶不上墙的怂样,连孩子都不如。

丁仪强撑着惺忪的醉眼,嬉皮笑脸的招呼他道:“哟,史强,史警官来啦。随便坐随便坐,一起整两盅?”还未等史强皱眉毛,他身边另一个喝的摇摇晃晃的身影就径直扑了上来搂他的脖子,一边搂还一边呵呵的笑,不停的喊着大史,粘人的样子就像一只养熟了的小狗。

这下他原本满腔怒其不争的火被生生浇灭,认命的拍拍那人的后背,迟疑中不自觉的腾出另一只手来拥抱他。

温度很熟悉,因为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的拥抱。

史强低下头看他:“上次不是还跟我说不喝酒,一转身就和别人喝这么多,老弟呀,你这可是赤裸裸的看碟下菜啊。”

汪淼抬起头来,满眼亮晶晶的,浑身散发出那种被史强称之为“喝傻了”的光芒,嘿嘿的笑:“此一时彼一时嘛。”

“彼时怎么样,此时又怎么样?”

汪淼低下头去,眼皮一搭一搭的。史强知道这人酒量不行,酒品却还不错。喝多了都是倒头就睡的。果然汪淼的声音也有些低而涣散,嘟嘟囔囔的几乎听不真切。

他说:“彼时我还算个人,现在只能是一只虫子。”

“熊样儿。”史强哭笑不得扶着汪淼,两步走上前去踢了踢坐在地上的丁仪。

“走,带你们去个地方。”

那一天的傍晚被后来的丁仪记了很多年。那天他们在北方浩浩的土地上看天边的落日,看广袤的麦田和经久不灭的虫子。

虫子从来都没有被战胜过。而他们,浸没在人类的落日下,生命的暴雨中,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地球,生命,和万物彼此的尊严。

也正是在那一刻,他做出了冬眠的决定。无论如何,他要亲眼去看一看,看一看那或许是整个人类的落日。

那样的黄昏,土地,和麦田。

是他们在后来两百多年的岁月里,再也不会见到的万丈光芒。

3.

汪淼曾经恨过史强。

不是初见时的鄙夷与厌烦,不是当他提出“古筝计划”时的悚然与惊愕,是真真切切的恨过他。

在巴拿马运河。

那时陪在他身边的是斯坦顿上校,对方大约是看出了他的不适,一直款款的开导他。他并非任性不知好歹,表现的也还算温和有礼。

宽和与平静是表面的,他的内心里有黑色的风。

数十年寒窗,数十年心血,他总以为,自己即便不能光耀史册,作为一个普通人,力所能及的为整个人类做出微不足道的一点贡献,这一生就并非是毫无价值的。

或许他真如魏成所说,是一个好人吧,好人在史强的世界里大约也是无用的代名词了。但他的确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手会用来杀人。

伊文斯所在的大船经过那道“琴弦”时,他感到自己的手抽搐了一下,连同心尖上的震颤一起,几乎痉挛。

他想起那天那个女会员强压着恐惧的声音,和那句淡漠却精准的评价:

“你真是个魔鬼。”

史强确实是个魔鬼,汪淼从心底里苦笑,可到了这个时刻,他竟然希望他身边的人是他。或许也不是因为他似乎早已习惯对他发泄自己的愤怒与恐惧,只是因为,从在王府井大教堂的那个夜晚起,他就成了他心底最不愿承认的支撑,是他在这个宛若建在流沙上的世界里,唯一坚实而稳定的存在。

他或许粗鄙,暴躁,狡狯,不讨人喜欢。

但他同时勇敢,机敏,带着凡俗温暖的气息,强大而又坚不可摧。

每每只要是和他在一起,汪淼就觉得,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害怕。就像他总是挂在嘴边振振有词的歪理:“邪乎到家必有鬼。”可其实看破鬼怪和人心,都需要常人不能及的能力。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很快,他就见到了曾经他以为永远不会出现的,染了一身灰色的大史。

他也不知道,或许他是之前几十年和日后几百年时光里,为数不多见到那种模样的史强的人。

4.

他爱好黑白照片,总是在城市中闹中取静的寻找孤寂、空旷、带有原始色彩的僻静角落,相片上黑与白的冲击张力十足,他也因此在这座城市的摄影界自成一派,小有名气。但此刻的院士兼摄影师正在认真的思考,从今往后是否该拍摄一些带有色彩的,凡俗而温暖的相片。

打开门时,史强向头一次来他家那样抽着烟,露出一个有些傻乎乎的招牌笑容:“大晚上的连是谁都不问一声就开门,你汪教授的警惕性还挺强的。”

“这不来的人是你嘛。”汪淼说,“听说最近你不是有个大任务,天南海北的去为那个面壁者了服务去了,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这不是惦记着你嘛,刚从国外回来,时差都没倒就来瞧瞧你。”史强匆匆掐灭了烟头。

“少来。”汪淼侧身让他进门来,还没想好要怎么寒暄,就听见史强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笑音已经不见,平静到没有一点波澜,仿佛在说着最寻常不过的小事。可汪淼分明记得,即便他邀他去喝酒,声音里的起伏也总比此刻昂扬。

“汪淼,我可能要去未来了。”

“我得了白血病。”

5.

他不该哭的,所以当他把捂住眼睛的手放下,转过身面向史强的时候,除了眼眶有些红红的,半点泪痕也没有。

汪淼说:“大史,我给你拍张照吧。”

史强摆摆手,装作害怕的样子:“别呀,谁不知道老弟你就好拍个黑白照片,这我人还没死呢,倒先给我拍遗像啦?”

他退避三舍的样子倒差点真把汪淼逗笑了,于是他也摇摇头:“从今往后,我都不拍黑白照片了,专拍彩色的,你就做我的第一个模特。”

“得,就我这熊样,还模特呢?”大史也笑了,倒也没有真的拒绝。汪淼便摆弄起了相机。或许是不常拍照的缘故,史强难得的显得有些拘谨,汪淼也不作要求,只是围着他前前后后的拍。拍到最后一张胶卷方停,史强见他没了动静,笑着说:“拍了这么多,还真把我当模特了?也是,我看现在这些摄影作品,前凸后翘的美女少了,专找那些奇形怪状的,还说那才叫艺术,嘿,老弟,托你的福,我也艺术了一回。”

汪淼不说话,史强也渐渐沉默了,深夜的居民区,安静的只能听到窗外偶尔几声遥遥的汽笛声。

“大史,我不是学医的,但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通过骨髓移植来治疗白血病……”良久,汪淼方才低低问出口。

“老弟呀,你这是不是舍不得我?”史强有些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汪淼也不答,沉默或许意味着一种默认。

于是他也收起了玩笑的口吻:“说实在的,这事儿我也纠结,这两天我总犯嘀咕,未来还不知道是副什么模样,指不定就是世界末日。死在现在,未必不是种福分。常伟思那种聪明人,他都不肯去未来,可见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他低低笑了一声,有些自傲,也仿佛是在自嘲,“不过常伟思也说了,我这样的人,到未来可能有点用,就当是支援子孙后代了。我想想,也是这么个理。”

如果说丁仪是出于一个科学家本能的好奇与不甘,那么史强,或许是出于和他看上去太不相符的责任感。

汪淼低下头去:“大史,你们都说我是个好人,可我想,我大概是个最无用的人。和你,和丁仪都不一样。我现在还能人模人样的活着,只是因为我对未来已经很悲观,因为悲观,就不抱期待,没有好奇。或许我活着并非一点价值都没有,但我也清楚,我的那点用处,在我有生之年也就用尽了。我不会到未来去,我不愿看,也不敢看。”

所以,这次告别,可能就是永别了。

这是藏在他心底的话,但汪淼没有说出口。只是上前两步,紧紧地抱住了史强。男人比他高出些许,但已不像过去那样强壮,或许是因为病症,他的身体竟然有些单薄。

把时光拨回初初相见,那时的汪淼从未想到,他们最终的结局会是这样。

这些日子里汪淼总是想,他的人生是从何时被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段的?从前他以为,是从初次见到史强开始的,后来他又觉得,是在他得知了三体危机的存在,可直到如今,他才发觉,或许,那会是在他离开之后。

在此之前,他还可以意气风发,他还可以愤怒惶惑,他还可以有去卧底的勇气,还能貌似平静的看着他研制的纳米材料切割掉“审判日”号,可以大醉,可以痛哭,也可以看着黄土地上苍茫的暮色和虫子而重新燃起生活的勇气。

那是些痛苦难熬的岁月,因为充满变数,但人们所说最好的时代,也莫过如是。或许,只有走到那个特定的节点往回看,才会惊觉那些曾经绝望挣扎的岁月,或许就是记忆里的黄金时代。

汪淼注意到史强今天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衬衫,他的鬓角也有些斑白了,衬着他家白色的墙壁,所以即便用了彩色胶卷,冲刷出来,也不过只是一张张黑白的照片。

如果说从前的日子,是彼此的黄金时代;那么以后的岁月,就只能是一张黑白照片。他想的明白。

史强有点发愣,但他感受到肩膀上有些温热的液体流下,方才回过神来似的,缓缓的拍拍那人的后背,一如那天夜晚从小酒馆里把他架出来,又或者那个傍晚在丁仪家时那样。他想说些什么,比如或许根本用不了那么久,说不定此生还能相见,再见时说不定你就比我大了之类的,可他偏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生中少有这般喉头发哽的时刻,他是来向他告别的,他也知道,此别或许就是这一辈子的最后一眼了。

两人沉默着相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响起来:“爸爸,这是谁?”

史强匆忙放开汪淼,低头一看,小男孩生的俊俊俏俏,和史晓明小时候那虎头虎脑的模样不同,倒是和汪淼颇有些神似,于是有些尴尬的咧开一个招牌式的傻笑:“你儿子?”

“嗯,”汪淼蹲下去摸摸男孩的头,“小名叫豆豆。豆豆,是不是我们把你吵醒啦?这位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快叫史叔叔。”

“史叔叔好。”豆豆乖乖的叫道。史强在听得“好朋友”三个字时咧嘴一笑,也蹲下去:“嘿,这小子真乖。生的清秀,像你。”

“其实更像他妈妈。”汪淼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他不再看史强,只是貌似专心的揉着儿子的头发:“从今往后咱俩或许再也见不着了,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今后豆豆还能见着你,只是孩子现在还小,到时候估计就认不出你了。”

“那不怕,到时候,就算他也变成白胡子老公公了,我也保准认得出来。”史强笑眯眯的打包票。谁知道豆豆不乐意了,虽然不太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也大声嚷道:“谁说我认不出来啦?再见的时候我肯定能认出史叔叔,幼儿园里,老师都夸我记忆力好。”

“好小子。”史强笑了。汪淼低着头,嘴角也划开一个淡淡的笑。

那个孤寂的夜晚,最终因为孩子的出现骤然变得有些温馨,温馨而平淡,仿佛这个城市里处处可见的一个寻常的夜。

只是在那以后,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彼此。

生命如斯漫长,又如斯短暂。

6.

史强被唤醒后不久,病就被治好了,随即又和他的儿子史晓明取得了联系,然后又接到任务,再次见到了罗辑。一次次从生死关头把他救下来,他做的游刃有余。有几个瞬间他颇有些自得而欣慰的想:常伟思派他来这一趟,到底是没错的。

那是一百八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了,那个夜晚,他跟着一个人开了大半个北京城,然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把车停在东单口,坐在王府井大教堂门前哭了起来。

那时他只觉得好笑。不同于表现出来的那样漫不经心,初见时,那人对他的鄙夷与厌恶他自然分毫不差的感觉到了,他信誓旦旦的说一个人的鉴别能力和他的知识是成正比的,明明是见惯了的知识分子式的的清高,可他那模样哪里像个教授,简直就是个赌气的小孩。史强不是没有接触过高等学者,哪怕不羁如丁仪,都小心而得体的把那点对他的不屑藏好,见面时都带着笑容可掬的面具。他们瞧不起他,就如他也瞧不上他们一样。但汪淼连最表面的功夫也做不好,生气的模样甚至还带着点天真。就是那点天真,让史强想多看会笑话的心骤然一软,下意识的就推开车门去拍他的肩膀。

那时汪淼抬起一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史强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清清楚楚的欣慰和依赖——纵然他羞于说出口,但目光是不会骗人的。于是他又鬼使神差的放弃了原本送他回家的念头,转而带他去常去的店里喝酒。汪淼酒量不好,两三杯老酒便打开了话匣子。史强阅人多年,几句话间自然就称清了对方的斤两。汪淼的确是个好人,甚至他是当时那个物欲横流人心叵测年代,难得清明而单纯的人。年近四十的男人,说起看星星之类的话题时显得理所当然的纯真,被他几句话噎回来也不恼,反而烊了性子的继续喝酒。喝醉了倒头就睡,史强只好一边自认倒霉的把他拖回车子里,一边却又不自觉的掐灭了烟头,陪他从清晨坐到黄昏。

如果他的存在会使他觉得有点依靠,那么他不介意一直存在下去。

史强一直觉得汪淼恨他,恨他提出了古筝计划,恨他让他的手上沾了血。巴拿马运河之后,他有些不太敢见他,可虽然他是个粗人,也能大概想到质子锁死地球科学对他这样的科学家的打击有多大。他想起包括杨冬在内先后自杀的科学边界的成员,就觉得再也坐不下去,拼着被他骂一场来到丁仪家。没想到一开门就见他醉醺醺扑上来搂他的肩膀,笑容一片苦涩,让他觉得不忍。于是他带他回到自己的家乡,用最粗的道理告诉他他大可不必沮丧,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故土。

三体危机降临后,人类会经历许许多多的第一次,所以最后一次就显得弥足可贵。

包括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开门的时候有些神情迷糊,见到来人是他,眼睛里跳跃的又是实实在在的欣喜与意外,让史强觉得,道出此行的目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果然他背对着他,捂着眼睛沉默不语,随即又强打精神的为他照相,旁敲侧击的问他为何不愿意留下来,以及最后,抱着他的肩膀,像之前几次那样,滚烫的眼泪砸下来。

7.

在最初的日子里,史强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件事,是要史晓明去查汪淼的档案。

他想知道,那些离开后,他所错过的,他的人生。

8.

汪淼活了将近一百岁,为纳米技术的发展贡献出了他所能做的所有,名满学界,家庭和乐,子孙满堂,寿终正寝。

史强盯着那不长的几行字看了许久,手指有些不自觉的拂过那触碰不到的寥寥数语,轻轻念叨了一声:“老弟呀……”

然后他再也说不出话。

他想,他那个叫豆豆的儿子长的像足了他,他自信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那个刻入骨子里的面孔,只是他终究没有得到佐证的机会。薄薄的信封上只写着简单的几个大字:“史叔叔收”,拆开信封,只有他的一张照片。相片里的他直直的站立,背景是他家白色的墙壁,笑容显得有些傻。

于是史强乐了:“老弟呀,你可真小气,记得你当时拍了好几十张,最后只舍得洗出一张给我。”

“还说从此以后就拍彩色照片,全是蒙人,这不还是黑白的吗?”

史强念着念着,那暌违了一百多年的喉头发哽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9.

后来的一切,就如史强所说:“一旦上了贼船,就再也下不来了。”

罗辑建立了威慑系统后,世界对他的保护上升到了最高级别,为了留有最后一重保障,史强再次被冬眠,当他第二次被唤醒后,那个世界除了罗辑外,已经再无一个他所熟悉的人了。

在澳大利亚,他一步不离的跟着罗辑,两人居于深黑的地下,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囚笼。

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出现,鼓舞人心,安定局面,号召人们继续战斗下去,只是对于战斗的结局,他们远不像展现出来的一般乐观。

而日常,两人则幽居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各种组织对罗辑的威胁已经不容小觑,为他,为全人类,他得陪他走到最后一步。如史强所言,最原始的方法往往有最好的效果,所以两人深居地下。罗辑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沉默中,史强常常絮叨一些过去的事情,那些他们共有的回忆,两百多年前的日子,每一丝每一毫,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起故宫的角楼,护城河畔的夕阳,说起王府井大教堂,说起他最爱的爆肚,说到华北平原大片的麦田和成群的蝗虫,说到自己曾办过的那些案子,说到自己几乎单枪匹马的摆平了ETO的那些降临派。那些岁月,如今念来,都是发着光的。特别是在如今,身后无路,眼前亦是死路。回忆往昔,刀尖舔血的生活,竟然都是最好的年月,而当时的自己,却未必认的明白。

冬眠和死亡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可以选择,而后者往往猝不及防。常伟思固然是向他下了命令,但若他史强真不愿意,以那个骄傲将军的性格,也断然不会勉强。他也曾纠结犹豫,可他最终选择前往未来。固然是出于一定的责任感,可更多的,还是对痊愈的期待,对未来的好奇,对自己在未来所担任角色的自信与自负,以及想要将命数掌握在手中的欲望。汪淼觉得未来大抵一片黑暗,而当时的他却觉得,未来或许仍有光明。

于是他最终选择前往那样的未来。即便对过去并非全无不舍,他也依旧选择舍弃。却不曾想,曾经弃若敝履的来路,才是记忆中,为数不多的黄金时代。

他们也说到曾经为三体人所惧怕的纳米技术,说到熟悉的人名时罗辑忽然清清嗓子,那是往往他要发言时的前兆。

他不再说下去,史强也明白,那是罗辑漫长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后一段荒唐却自由的年岁,他一事无成,却风流快活。而那个时候,汪淼已经成名成家,拿着不菲的收入,有个幸福的家庭,在学术界也颇有盛名,甚至还是个小有成就的摄影师。

史强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努力让语气变得欢快:“哈,让你这种救世主都羡慕的人,不过你还别嫉妒,我跟那人还挺有交情,想不到吧。哈哈,他这人啊,就好拍个黑白照片,曾经还给我拍过一张,我给你看啊……”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有些发皱的照片,长久的身居黑暗,两人都能在暗中看清东西了。

把照片递给罗辑之前史强自己先盯着看了半晌。低着头一动不动,罗辑等的不耐,戳戳他的胳膊伸手去要。

史强这才抬起头,罗辑看到,这个万事只流血不流泪的男人,他的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他笑着说:“我之前都没注意,原来这张照片,竟然是彩色的。”

Fin

后记:

去年写完《五百英里》之后我说维云是个冷cp,但为了写这篇《黄金时代》翻了翻tag,发现史汪才是真的北极圈(哭)

也是去年这时候,我说,虽然三体同人圈几乎都是史罗的天下,但我心中史罗生死兄弟相处的模式更多一些,而论cp感的话,更戳我的是史汪。而直到今年,我依旧是这种感觉。

这并不是说我对罗辑有什么意见,相反,整个《三体》世界中,我最敬佩也最喜爱的两个人物就是罗辑和维德。三体中的许多人物多智而近妖,强大可封神,但又毕竟不是真正的神明,即便是托马斯维德,在他选择唤醒程心的那一刻,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个疲惫至极贰放下担子的普通人的模样。他们都无限接近于神,却终归只是血肉之躯,胼手胝足走到最后一刻,再重重的跌落下来。

在我看来,整个《三体》之中,足以真正封神的,就只有后期的罗辑和章北海。

所以不是不爱罗辑,而是太敬爱他了,因此不能将他放到任何一个cp里去写故事。后期的罗辑,如果心中还有个人的感情,那么也只存在于庄颜,甚至不是现实的庄颜,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永远无暇的香草美人。在我看来,比起同人小说,罗辑更适合于存在于独立的人物志中,他的轻狂时光,他的友情,他的爱情,他的一生,都足够我们去剖析后瞻仰,所谓身不能致,心向往之。

写《五百英里》的时候很顺畅,而《黄金时代》则要磕磕绊绊的多。主要是因为前者主要还是着墨于维云两人的心理,而后者则是想借着故事表达想法。毕竟史汪之间,不同于维云的压抑和互相揣测,大史是个直性子,汪淼则一片赤诚,他们是互相理解和支持的。我有时也会想,故事里,如史强这样的人冬眠而前往未来,对于罗辑,对于全人类来说固然是一份幸运;可于他自己,或许未必如是。诚然史强这样的人物,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生活的很好,甚至于发光发热,力挽狂澜。但任何人都有历史局限性,他最初与最熟悉时代只能在过去,最大最辉煌的胜利也只在过去。未来到底充满希望,还是全是绝望,都是难以预测的,而不管有多少痛苦,只有好好生活在当下,将每一刻都活成可以达成的最好的模样,回头来看,未必就不是记忆里的黄金时代。

我想表达的一切,大抵如是。

谢谢每一个读者的包容和不弃。

大史经过高三来几个月高强度学习的洗礼。

以及观望着自己濒临专科学校的分数。

突然觉悟要开始发愤图强了。

罗辑非常感动。

在晚自习课后向舍友公布。

以后大史全科补习,交由丁仪全权负责。

丁仪:卧槽,为什么?

“你这是慷他人之慨。”

罗辑分析战况。

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全年段唯一一位物理保送的同学就坐在你的旁边,何必要舍近求远。

丁仪:那你要这么说,我也可以考虑去和泰勒同桌,强哥您自己教。

罗辑开始PUA:有没有和人民群众患难与共的觉悟?

褚岩:这事儿罗老师熟啊。

“我听说罗老师便有这样的觉悟。”

罗辑:...

罗辑:小褚你站哪一边的?

褚岩:我站在人民的一边。

罗辑:滚蛋。

“一肚子坏水,净把我往火坑里推。”

大史:啊所以这是成了么,来罗老弟~

罗辑当晚泪流湿枕。

罗辑开始给大史辅导补习。

学习计划一顿猛列。

大史怀疑地看着他。

说这计划恐怕连你自己都做不到吧?

罗辑拍拍大史:好兄弟,我相信你可以。

大史:好兄弟。

一个星期下来。

后者撑不住了。

罗辑:我讲得太快啦?

大史:没有。

罗辑:我讲的用词不够专业?

大史:也没有。

罗辑:我再讲一遍?

大史犹豫了一下。

按住罗辑的肩膀。

“罗老弟,我觉得吧,你讲得非常有条理,非常清楚明白,但是呢……”

罗辑:但是什么。

“我觉得,是这个题的问题。”

罗辑:真理都是浅显易懂的啊!

大史暂且放弃求助于罗辑。

转而蹲在办公室。

守株待兔。

抓捕老师寻求答疑。

一个月下来,老师们受不了了。

“常哥,你来来来,看看这题。”

常老师:没大没小,滚回去。

“叶老师,您看看这个,就这个。”

叶老师:基础公理就不要再让我讲解了!

“杨老师,杨老师您别跑啊杨老师。”

汪淼: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大史:诶嘿,那可不!

汪淼皱起了眉头。

“2班人杰地灵,连个史强都教不了?”

大史和汪淼勾肩搭背。

“主要是吧……那些都是一个个的天才,说出来的话又深奥又难懂,我需要一个普通人通过努力可以达到的目标和榜样。”

汪淼转头,露出了幽怨的神情。

“也不是说你不是天才的意思啦……”

汪淼撇起了嘴。

“我是说,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高考生,你的脑子或许没有那么机智聪明,但是你非常地努力!”

汪淼彻底不高兴了。

汪淼不干了,汪淼罢工了。

大史意欲挽留。

1班教室的门随即被重重甩在脸上。

“好嘛!”

“乐死我了,我们小三水还没点坏脾气了?”

罗辑笑得在床上打滚。

丁仪:甩锅侠,你可满意了?

罗辑指示大史。

“人家亲口承认了,说我教不会!”

大史:罗老弟说得对。

丁仪:话说回来,你说人家淼子什么了?

大史:我说他很普通,但是很努力!

丁仪迷惑。

说这是人说的话吗?

“换我是汪淼我都受不了。”

大史:万一我不是人呢?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讲什么东西。”

大史:算了,你们俩,我全都指望不上。

“我回去磨磨我亲爱的三水儿。”

褚岩犹豫插话,说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隔三差五折腾人家三水同学为妙。

“这好像不太好。”

大史转向褚岩。

“诶呦,小褚来试试。”

褚岩吓得三步窜上床。

大史:小褚最好了。

褚岩:不不不我坏的很,我一肚子坏水,我坏到骨子里了。

大史转向维德的床铺。

维德在阴暗地睡觉。

戴了一副印着“Daddyissleeping”的眼罩。

罗辑耸耸肩。

大史:那怎么办啊?

“你还不赶紧给人家准备点什么去赔礼道歉?你去,快去!”

汪淼勉为其难地被一顿疯狂星期四收买了。

占用了2班教室外用于老师答疑的桌子。

汪淼开始给大史辅导数学。

值班的杨老师远远望见自己的专座被霸占。

气冲冲地走近一看。

又非常欣慰地离开了。

汪淼叼着一只鸡翅。

“话说,你怎么想起来要好好学习了?”

大史:我要当,警察。

汪淼嘴角上扬。

大史:你笑什么。

汪淼说我想起了开心的事情。

大史:我当不成?

汪淼:当然,当然当得成。

汪淼又忍不住笑了。

“好,好你个汪三水,你小子刑,你他妈敢笑我!”

汪淼:没有没有。

“以后你家小孩头卡栏杆里,猫爬树上下不来的时候我可不认识你。”

汪淼:不不不,这种事情消防员蜀黍会出动的。

“您老以后千万别得罪什么人,死于非命我还得给你收尸。”

汪淼:不会不会。

汪淼打了一个半饱的嗝。

“我吃不下了,嗝~”

大史:啊?战斗力不行啊!

“这还有一个手抓饼呢!”

汪淼:来学习还是来野餐了?先把你的作业写掉!

“哎呀,多吃不算啥坏事,你看你这么瘦,大风来了给你刮上天喽。”

汪淼指着玻璃窗内眼巴巴观望的罗辑。

“你们班的孩子都要馋哭了。”

大史:没关系,馋死他!!!

罗辑露出幽怨的神情。

汪淼:那我开动了。

汪淼咀嚼了半天。

大史:还不错吧。

“下次手抓饼里别放那么多肉松,晚上的不新鲜,吃起来柴柴的。”

大史:嘿,口味还刁钻得不行!

至于汪淼拎着剩下的烧烤回到1班教室。

立刻被众人的目光包围。

“怎么都看着我。”

墨子“啧啧啧”地窥视着汪淼手里提着的烤鱿鱼串。

“好福气哟三水同学,打工时薪这么丰厚。”

汪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汪淼顺手抽了一串豆腐卷。

一口闷了一块在嘴里。

潘寒凑上来。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啊。”

汪淼“嗯”了一声。

“吃不了就丢垃圾桶吗?”

汪淼“哼哼”了两声。

“你很浪费诶!”

汪淼不再搭理他。

顾自回到座位。

10.

潘寒:让我帮你吃掉吧!

11.

罗辑回到宿舍。

魂不守舍。

今晚又是个为美食所折磨的不眠之夜。

罗辑看着空荡荡的桌面。

感到自己的肠胃像空白的桌面一样空虚。

“你们竟不肯给我留一个鸡块。”

大史摊手:你让我去赔礼道歉的。

“那些都是人家三水儿的晚餐。”

罗辑难得地沉默着早早爬上床。

将床帘猛地拉上。

许久不说一句话。

大史对着丁仪摇头。

“可怜的罗老师,今天一无所获。”

12.

罗辑:笨蛋,我手机录了三水儿的现场吃播!

wb段子合集,搬运过来,纯享版

我这也算是终于从衍生回归史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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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强头上的天线和汪教授的兔牙

史强发现汪淼这人,有时候也挺蔫儿坏的,他自己这工作性质枪林弹雨惯了,干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走钢丝的活儿,所以像胳膊肘骨折这种事虽然痛是痛,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汪淼没见过啊,史强脑门上贴个胶布,右手上裹个石膏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大科学家一双眼睛里全是水,马上就知道他大科学家这毛病又犯了,但是他浑就浑在这,一看汪淼这样子,立马就要蹬鼻子上脸,挥着石膏说:“汪教授,我这胳膊可都是为你折的啊,你这得负责啊!”汪淼一听他这口气,又急又愧又气,知......

汪教授给了史强一个新印章

史强的军装白衬衫

当史强在国纳说下班

ooc预警

立冬限定,be预警,力求让你心比身体更凉(bushi)

2w+预警一发完(但可以慢慢看(doge

一.

我叫刘波,是个鞍山少爷。

话本子里的少爷要么欺男霸女要么芝兰玉树,但看我名字就知道,我活得很现实:和大家一起上学堂睡觉传纸条打手板,没有青梅全是竹马。我爹是个很新派的人,家里没什么三妻四妾;据说我娘生我的时候走了趟鬼门关,于是他也不允许我再有什么弟弟妹妹。

没有豪门恩怨,弯...

“她是我祖宗。”

我身边的小厮来福很喜欢话本儿,常常也怂恿我一两句。比如从我十五岁那年启,每年元宵都劝我出去转转,出了门儿就把我往灯会领,还总让我去猜灯谜。我以为他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灯,奈何少爷我实在不善文墨,于是想掏钱买来赏他;他又急赤白脸地拦,说要我好好表现,用才华吸引自己的真命天女。

我说你不如让我在脖子上挂十几条金链子,手上一边拎三块儿金砖,甭说女子,整条街的人我都给你引来。

他说少爷你这是什么话。

我说金砖也不轻,拿手上还能显我有钱有力,很有男子气概。

他说少爷要不咱把管家带上,他肯定会。

我说他胡闹。管家是管家的,不是管这些琐事的。

但老管家确实有文采。比如来福只会说“少爷你这是什么话”,但管家会说“少爷说笑了”,再微微欠身,很有礼仪。

管家是我八岁那年来府上的。一身妥帖板正的西装,锃亮的皮鞋,我爹说他当时以为这是来和他谈生意的老爷;后来不知道他俩谈了什么,我爹和管家就一起跑生意了,一路跑到了上海。我爹常叹管家是个奇才,他当初想把人拢下来,要和他合伙;管家说不要,要回鞍山来做管家。

还要冠家姓。

老一套的东西在腐败、陈旧,“家姓”从前是主子对仆从的信任表现,是褒奖,是光荣,但到现在逐渐被一些叫自由平等的东西打败,变成旧时代的屈辱烙印。

我爹不懂这人求的是什么。他常对我说你刘叔不是池中物,现在这世道乱得很,英雄不问出身,他自己闯能当个盘头龙,要找上家能找到正阳旗子下。我说爹你的意思就是管家让我们家蓬荜生辉呗。我爹掐了烟头叹口气,说今晚你娘下厨,咱爷俩保重。

我曾经听他和管家开玩笑似的问是不是看上我娘了,不然怎么他常驻上海守业,管家回鞍山守家;管家笑着回说是夫人不愿搬去上海,您两头跑辛苦。

我爹没说话。久到来福让我去吃饭了我才听里头传来声儿:“上海是个好地方,但不是我们的地方。夫人比我清醒。”

再后头我就不知道了。

后来我问管家我爹是什么意思,他拿了瓷白的盘码了两卷哈斗递我手上:“上次您说喜欢。”我用筷子不伦不类地把西点夹了送嘴里,含混着问他这是哪里新开的铺子,味道不错。他说自己做的,承蒙少爷夸奖。我便又大吃了几口,说:“我还是更喜欢海城馅饼,管家您下回再做给我呗。”他当然应下。

不是不懂礼数总叫人管家,颐指气使的,不好。最开始我爹是想让我叫老师的,我说他卖儿子笼络人才,但心里头还是很高兴。但管家说抬举他了。再后头我恭恭敬敬叫他刘叔,声儿没落地他先弯了腰,说少爷叫我管家就好。

我第一次见他惶恐到弯了腰,便顺了他的意。但总觉得老管家虽然对所有新奇的东西了如指掌,但骨子里还是个旧派人物。

哪里就有那么多主仆尊卑了。

没叫成老师,但管家的老师身份无名有实。我跟着他学账、做生意、人情往来,也拿着报纸讨论些时局政治,再延伸开去。他分析得总是很鞭辟入里,我夸他,他说:“我只是比少爷多活了些年岁。”来福这时候总会再跟着拍马屁,说管家若是放在古代是卧雏的人物,我再损他话本看多了伤脑子,那叫卧龙凤雏。来福这墙头草便转头来奉承我说少爷真有文采。

后来这些玩笑式的打闹有些成了真,有些作了假。

管家真是个卧龙式的人物,我爹就是那刘玄德,两人演全了托孤那一套。我爹才说下次回鞍山就不走了,让我这个儿子替他跑腿去;后脚上海那头就传来消息说老爷暴病身亡,合着我爹的骨灰罐子送回来两封信,一封送去了我娘那屋,一封送到了管家手上。

然后事情走马灯似的快。我爹头七未过,我娘的屋梁又挂了白绸,她在得消息的前几日身子便不利索,再得了信,更是不好了。他们两个是真真合心同体,撇不下另一个的。我娘本是要棺材的,得了爹的骨灰便也说要火葬了,要合棺,便把那点灰都掺一起。

不合礼数,但刘家向来便没什么礼数。

老爷夫人走了,刘府摆了七日的流水席。我把人一个个送到门外,再回去只觉得府里空荡荡。我娘身边的丫鬟请辞,我都允了;再发话说要走的都可以走,每个人都去领点儿银两再上路。

来福问我怎么打算,我没回话。管家在一边沉默地记账,来福便凑过去看,名册上的人名一个个少,他便嘟囔一声说怎么都走了。

我说:“他们都聪明。”

来福便又说少爷你这是什么话,又很坚决、很不墙头草地说:“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家就我一个,简单得很。”末了又接上一句:“我聪明着呢。”

于是我带着来福、老管家,离了鞍山的松柏,到了上海的十里洋场。

二.

初到上海便忙起来。底下人没见过我这少东家,全靠老管家撑场面。他们对着老管家毕恭毕敬,往来生意场上的人甚至叫着“二爷”。

我未见过老管家这样的排场,竟生了些陌生。

他如常应了,再对着我低了头微微弯腰,说:“这是我家少爷。”对面的人便瞎话着客套说“久仰久仰”,伸了手过来,我一握上去,便该开始入正轨了。

我实在是全靠着老管家,撑起了刘家的牌面。赶鸭子上架地经手生意,但前面有人带着,竟不觉得苦累。来福也渐渐学了些东西,慢慢成了总管;前些天管家生了场病,我便诚心地想让他歇下来。他常年舟车劳顿,身体已然不太好了。我不想来福和他再出闪失,我们仨一起,我总觉得之前的刘府还在,那么些快活的日子也在。

之前不明白爹说的那句话,现在自己竟也悟得几分。就像我这身长衫,和这派灯红酒绿隔了纱。我是个年轻人,是读得几首新诗,喝得几杯洋酒的;但比起新开的西点铺的哈斗,我总还是更喜欢海城馅饼。

老管家应了说好好地歇着,转头又替我找起新的管家。我怕他觉得被慢怠,这活总归也不是太费心劳神,便由他去了。

他慢慢张罗着寻管家的事,人没找到,新的厨娘、丫鬟却先聘上了;我说着不用,来福说少爷生意做好了得有排面,还说人多了热闹。我笑他是看上了新来的丫头豆子,想着近水楼台;他倒好,嘿嘿一笑也不争辩,光明正大拿着我的钱去得他的月,脸皮厚得很。

但我看着府上日渐热闹,灯具摆饰慢慢充盈,心里倒是高兴的。硕大的屋子,再不至于刮个穿堂风都呜呜咽咽的空荡。

过了好些日子,老管家说人寻着了,要在外头租个房子,单独教导一番。我本想让他带着人回公馆,他又执拗起来,说什么人没教好不能带回来,坏了礼数。

我说刘家的礼数就靠管家您一人,但还是犟不过他,妥协了。只是执意出了租房的钱,堪堪保住少爷的话语权。期间我本想去瞧瞧,被管家又用“礼数”拦下,勾得我愈发好奇。来福打趣说这不像找管家,倒像是新人婚前不能见面似的。

作为这番巧语的回报,我给他分了巡铺子的工作,占了他四日光景;并在豆子面前聊了聊他的童年“趣”事,给他那身大总管的皮揭了个彻底。来福回来后因为我这一打岔,反而对着豆子摆出以前没皮没脸的无赖劲儿,再不端着架子,两人是越走越近,我反倒做了回月老。

我说过,我无甚青梅。到了上海更是人生地不熟,这儿的姑娘小姐们多是如瓷如玉,我着实不敢唐突。她们邀人陪着去梨园子喝茶看戏,去舞厅喝着洋酒摆着身子,去新百货大楼裁新袍子办新首饰,若扶柳的身子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末了扬了笑娇声问你哪句戏词儿好,哪首曲子中听,湖翠的胭脂的哪件儿衣裳靓。

我一俗人,只会打算盘喝白水,说得出来张家的货比王家差哪儿,哪里的堂口回本快;遇到这些问题就像小时在学堂上睡觉遇见了夫子抽问,嗯嗯啊啊难得糊弄过去。久而久之,这些芙蓉面在我这竟和夫子那张皱巴的、枯树皮似的脸差不多了,秋波一转堪比那利眼一扫,让我敬而远之,望而生畏。

少爷小姐们的圈子里传开了说我是个外地来的粗人,好生无聊,不再与我一同品茶鉴酒,我倒是感谢他们手下留情,放我条生路。

总而言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看着府里这两人如胶似漆着实显眼。来福还趁着管家不在无人说教他,使了劲儿地显摆;闹得我恨不得摁着这俩人的头拜了天地,再一块儿团吧团吧扔出府去,眼不见心不烦。

但做少爷的,要宽容,要稳得住场子。于是我安安心心地当着锃亮的灯泡,并暗暗计算着下一次巡铺子的时候。

日子没等来,等着了我新媳妇儿似的被藏着的管家。一身墨蓝的格子西装三件套,金丝边的眼镜,锃亮的皮鞋,手上摇着老管家不离身的扇子,背挺得笔直地踱步进来。

像是来和我谈生意的少爷。

一眼我就知道,这人深得老管家真传。

我倚在正厅的靠椅上,塌着的腰不由自主地挺了挺,问:“你就是新来的管家?”

他站在厅堂中间,修竹似地身形微弯,颔首回:“是的,少爷。”

天光从外头照进来,给他镶上道边儿。先前为了应对姑娘小姐们的问特意记的戏词儿掐头去尾地蹦出来:珠样精神玉样貌,应在高梧凤一枝。

这般人物,怎么偏喜欢落我刘家一枝。

三.

龙傲天不仅挑起了老管家的所有担子——包括但不限于刘府的礼教排面、说教来福和那声“爷”,还带来了老管家的一封辞别信。

字里行间大致说他在刘家呆太久啦,想出去转转,少爷您莫要费心云云。措辞之间严谨恳切,细数了身上的盘缠和云游的计划,还在末尾说会随时寄信回来,把刘波的心情拿捏得稳准狠,伤感离别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但其还是多有惆怅,不过散在几句感叹里:“不愧是吾师啊,老管家果然还是洒脱人。”

龙傲天不管刘波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称谓,只管给他沏茶去,末了再随一声:“少爷,我做了海城馅饼,这次多放了肉,面剂子少了许。”刘波便收了那些感慨,要人把东西快快端上来。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老管家的信逢年过节地来一封,说书似的记录了沿途的人事,末了总还附上一句“言辞琐碎,少爷见谅。望您安好。”刘波总是先叫拿信的龙傲天念一遍,再自己接过来亲自细细看一遍,感叹老人家的字风骨犹在笔画更稳,然后叠好和之前的信锁在一个木头匣子里,再放进床头的底层柜子。

遇着过年,龙傲天总见他提前几天便吩咐人打扫厢房,嘴上说着“近年关了得把刘府里外扫一通”,日日又催龙傲天去问问有无新的书信;待过了小年,嘴里就总念着“得该回来了吧”,念了没几天就能收到熟悉的书信,再打开来,“望您安好”改成了“愿少爷新年胜旧年”,前头缀上个“因如何如何,不能归也。”

床头匣子里攒了四个“不能归也”,刘波慢慢就不再念了,只是年关的洒扫依旧。第五个大年夜,刘府的人照例支了圆桌在院子里。这天刘波总叫下人们不必拘束,一圈人要热热闹闹地坐一起吃个饭。龙傲天起初是不在此列的,后来刘波亲自布了菜,提着食盒送到他房里,不必等到第二年,圆桌边上就出现了龙管家穿着板正三件套的身影。

刘波让他回去添衣,他却再不肯了;只是在火锅边上给少爷烫东西,久时额上竟还带了些晶亮的汗。

到如今第五个年头,刘波还是差人摆了火锅在桌子正中间。龙傲天照旧寻了双干净长筷夹了毛肚在锅里烫,数着数捞起来,再把东西垒在一旁的空碗里。刘波今夜难得沾了酒,他平常谈生意,推杯换盏总是交给龙傲天的,因此从未想过他一个东北爷们儿,酒量不过半盏。仰头闭眼再睁开,身边儿站着的人就重了影。

初见时的感慨再升起来。

这般人物,怎么还给我涮起肉来了,真真是暴殄天物。刘波用他被酒精泡发了的脑袋思忖着,伸手就覆在身前人的小臂上:“你也吃。都堆不下了这碗。”

“你家少爷又不是猪,哪能吃这么多。”

手臂下的温热快速抽离,带着刘波往前晃荡半寸,得了半刻清明。

完了。他想。这人又要开始说我越界了

龙傲天的那句“逾越”反射般要出口,回头便见着人努力抬了头看他。刘波总说自己处处平平,但那眉眼生得是真好,连带着这张寡淡的脸都生动得很。那双眼现在隔着层醉酒的雾看过来,龙傲天便像是被堵了嗓子。

刘波没等到那声“越界”,等来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是一双手摁上他脑袋两侧的穴位,再后来就是句轻轻淡淡的:

“少爷,我不饿。”

刘波靠在椅背上,身后头是他的管家在给他按摩醉酒的脑袋。但大脑不见清明,那醉意倒仿佛是被摁进去了,热热乎乎地烫得他整张脸泛红。他说:“你还有胃病呢。”毫无意外地等到了一句“没关系少爷。”

酒这东西总能激着人露出难见的一面。放在平时刘波最多再劝上两声,现下只觉得你是少爷我是少爷,哪能你说没关系就作数,抬手拿了桌上的一牙饼,直直往上怼了去:

“吃。”

龙傲天没被这突然的一下惊到丝毫,指头还是不疾不徐地划着圈。少爷举着饼,刚刚好放到嘴边。他应该拿手接了再放回去,净了手再重新来给少爷按摩。

于是他张了嘴,就着那只手,咬了一大口。

刘波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把剩下的一半喂进自个儿的肚子。龙傲天没来得及拦,他忙嚼两下把东西咽下肚,刚开口叫了声“少爷”,刘波便含糊地问了声“咋”,再疑惑不过的扬声。

他就又说不下去了。

刘波拿着桌上的酒顺了顺饼,开口道:“傲天啊……”

“老管家再不回来……”

“我都要记不清他样子了……”

刘波抬手又要倒酒,却见了底,再倒不出来一滴。他干巴巴地笑:“才五年啊,我连五年前的第一笔账都还记得……”

“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了……”

龙傲天伸手去拿刘波手里的壶,才碰到把就被人握住手腕,刘波吐字带着热气打在他手臂内侧:“前几天我找人想给他画像,那人让我描述一番。”

“我说老管家穿着三件套的西装,皮鞋锃亮,头发一丝不苟的,整个人又新潮又老派。”

“再往后那人再让我说细些,我想了半晌,只想到一句话——”

“他是个很好的管家。和师长。”

“……再没有啦!”

龙傲天只觉得少爷这个样子像是要散了,成个幻影,像那经年的噩梦。他抬了另一只手欲要抚上那肩,又惶惶地落回去。他揽不住少爷,只能努力伸了那只少爷握住的手,稳当地被抓着,像是没有被湿意烫到。他觉得先前咽下去的饼太干了,喇着嗓子血呼呼地疼:“是哪家画画的,这都画不出来。”

“这哪里是少爷的问题,我——”

“你莫再安慰我啦。”刘波自个儿用长衫的袖子抹了脸,再抬头就是笑模样,“好歹每年都有音信儿,他老人家健在呢。”

“那用词,我总想着他老人家不当管家,当个说书先生也是不错的。”

龙傲天握着的手被松开,在空中僵了下才慢慢收回去,他低了头说:“少爷说笑了。”刘波摆摆手,扯了嗓子去笑骂来福今年来晚了,只想着吃不愿干事。来福大叫着冤枉,道:“我还带了三斤烧鹅呢!”

来福前两年和豆子修成正果,刘波便履行对自己的承诺,在外头置了栋宅子把人丢出去了;豆子开始还继续在府上做活,后来盘了家裁缝铺,自己当了老板娘。今年是光明正大地回府蹭刘少爷的年夜饭,聊表心意提了三斤烧鹅两斤的烧酒。

烧酒的后劲很足,刘波就下去了二两,就很不似人样了。半夜人散尽了,他循着刘府挂的红灯笼,一路摸到管家房里给人个红包:“今年王老板那些笔生意,麻烦你啦傲天。”

“要不是你,莫要说赚钱,我得亏钱才搭得成这条线啊。”

“少爷谬赞。”龙傲天搁了笔,从桌边起身,很认真地收下红包;没对这个不知东西南北的少爷说什么“你醉了”的话。

刘波听了这话,眯着眼睛摇头:“你这,咋还变虚伪了呢傲天。”

“是实话。王老板后来都是因为少爷做生意诚信实在才继续和我们做下去的。”龙傲天把人扶了,安顿在一旁的沙发上,回身收拾桌上的东西:“少爷的真心可贵,他当然该珍惜。”

刘波对龙傲天这般直白的话本已经免疫得差不多了,但龙傲天是奇才,总能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给他说得有些羞躁。

“那是自然。”他不自然地接了一句,急忙岔了话题,起身来到龙傲天身边:“大年夜的你还看什么账本……”

“诶?老管家来信了你也不早告诉我。”

“来得晚,本想等少爷明日得空了给您。”龙傲天拿过信,压在一旁的账本下,又搀了人准备把刘波送回房。“不碍事,我现在看,不困呢还。”刘波欲去拿信,被龙傲天率先拿起来道:“少爷您今日也累了,我念与您听吧。”

早在摸着灯笼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寒气就冰了手脚,此刻这丝缕的寒绕着往骨头缝里钻,延迟地叫醒了刘波醉酒的脑。刚刚朦胧之间惊鸿一瞥的字闯荡进脑海,剩下的半分醉意也被挤了出去。

酒精化作冷汗爬了他满背。

“傲天,你给我看。”

四.

龙傲天头一回生出自戕的心思。他攥着信纸,手掌骨骼被挤压得咯咯作响。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少爷还在一步之遥看着他。那句话之后刘波再没说话,也没做什么劈手欲夺的动作,只是瞪了眼看着他,沉默地表示着很少有的强硬。

龙傲天垂眸,看到了少爷袖袍下握成的拳头。屋内的灯明明暗得很,他却好似看清了泛白的关节。

那只手在抖。

他攥着信的手微伸了过去,又被他死死地压住,变成一次不易察觉的痉挛。对面的刘波陡然卸了力,终是哑着嗓子开了口:

“正月初三是吧。”

“傲天,我看见了。”

“你原是打算初几的时候给我看这封信的呢?总不该是初一吧。”刘波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看着龙傲天随着话语变得煞白的脸,后半句慢慢低下去,再听不见了。

正月初三落款的信大年三十出现在龙傲天的案头上,刘波的思绪乱得很,他不能往下深想一步。

他不得不往下深想很多步。

“是老管家提前给你了?”

“是。”龙傲天抬了头,他把攥着的手松开,抹平了信上面的褶皱,再放回厚账本底下压平。

“他给了你多少?”

“四年。”

“用完了吗?”

“老管家留了字让我临。”

“那你便替代他给我写信来,直到我不仅连他模样,连他这个人都要忘了吗?”刘波几欲是要吼的,气顶到了嗓子又被他咽回去,变成嗬嗬的摩擦。

眼前人说到底也没做错什么,甚至一切都是老管家对自己的一番维护之意。

他问:“什么时候。”

龙傲天回:“不知。老管家走的时候说…”

“‘少爷便当我回了鞍山,活在某山松柏间吧。’”

“他是知道有这么一天呢。”龙傲天闻言猛地抬头,刘波从账本底下拿出信,摸着破损处叹:“潇洒。”

“真是潇洒。”

他原本想讽一句,龙傲天常说“真心”,到底是如此吗。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被他压下去。

太重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龙傲天拦住。对方回身从枕头下摸出约莫五六封信,又解了系在帐边的锦囊一并递过去。刘波接过来打开袋子,里头是把折扇。

“少爷,我是真心的……”

“不想让您难过。”

刘波拿了扇子出来,展开了看,白的底上是简简单单的四句诗:

与生俱来人中首,唯吾与天同齐寿。

双脚踢翻尘世浪,一肩担尽古今愁。

是草书。和用小楷写的那些生动有趣的见闻大不一样,但细节处全是相似。刘波收了扇,把信同扇子一块儿递回去:“老管家与天齐寿呢,咱等着他便是了。”

“傲天,我也是真心的。”

真心的什么,他却再不往下说了。

正月初八,刘波逛了庙会回府,照例听了龙傲天念的老管家的来信。初三的落款,路上走了五天。他和往常一样再自己细细看一遍,信纸干净得很,他便又折起来,放进床头的匣子里。

这个年本该这么过了,但前年的恩恩怨怨倒不愿意就随着声爆竹消散。

正月十五大天明儿,刘府外头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人。打头的人脸上贯了道崎岖的疤,从额头起过了眉骨,好险从眼角边过去,留了双清明的眼。来人也不进去,吸了口烟凑近着门房脸帘儿吐了,说:“我不进去,去请你家少爷出来。”

欧阳看着门房慌里慌张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扯出笑模样。

欧阳家背靠租界做生意,哪里不能去,起初是没把刘家小少爷当家的刘氏放眼里的。直到去年被抢了好几单生意,连王世昌那个老狐狸都舍了自己去和没背景的刘家合作。欧阳听到这消息只觉得火气上涌,又憋住了好声好气约了王世昌赴宴。王老板来了,人也没少带。饭饱酒足又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回去,什么话都没留。

欧阳知道,这是因为近些天的风声传租界不大靠得住了。生意场上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但王世昌他动不得,刘家一小少爷还动不得吗?他便点了弟兄去包刘波的车,这种事儿他轻车熟路,便亲临了现场要看人的狼狈模样。

不成想遇到了一条疯狗。

欧阳眼睁睁看着手下人一个个少,车冲出重围,他本以为人就这么丢了。不曾想不多时那车又返回来,开足马力指了他们的人撞。欧阳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养了一帮饭桶,但事实就是四个轮子都歇火了座上的人毫发无伤,他们的人死伤大半,像是被阎王爷追似的四散逃去。他祭了四条命,脸上一道疤才换得死里逃生。

从那时他就知道龙傲天是条挖不走的疯狗,报复还要把他家少爷放到安全地儿,再他妈开回包围圈。

着实疯透了。

但再疯的人也是凡胎肉体,总抗不过近五百人的荷枪实弹。上头的人借了他兵,脱了制式服换了黑褂子,那腰间别着的东西可没换。欧阳心里头有底。

可看着烟灰色长衫边上的那抹影子,他还是觉得脸上那道疤抽疼。

“欧阳你……”

“您别急,今儿个我说了可不算。”欧阳踩灭了烟,回身往后撤一步,露出身后的人。

是警署督长。

刘波知道今日之事难了了。他转头去看龙傲天,后者也正望着他。龙傲天道:“少爷,您先进府。”刘波还未言语,欧阳闻言先嗤笑一声;刘波再看下去,督长弥勒佛式的脸再没像往日那般笑开了,似笑非笑的,便显出一脸的横肉,全是凶相。

刘家的宅子临街背市,是个极好的位置,不荒不闹。这边气氛冷凝得紧,那头却传来敲敲打打的音乐,和了第一声枪。

龙傲天闻声而动,护在刘波身前;督长第一次开了尊口:“怎么走火了?小心着点儿。”

刘府门脸儿的灯笼被打掉了一个,咕噜噜地落地上,滚了些灰,遮了喜庆的红。

有些像被围车那次龙傲天的衬衫。

他急得几欲落泪,管家却缓着气说自己没食言,是要“誓死守护少爷”的。他说不出话,徒劳叫人名字,对方说少爷莫要担心,自个儿会好。他的管家第一次主动用手覆了自己虚盖伤处不敢落实了的手背,说着那句老套的“用真心”。

刘波初闻只觉得难以理解,但感叹这人有几分忠心;后来听多了,竟觉得安心。

他拍了拍身前人的肩,示意让人退开。

没反应。

刘波就叹了气,小小声说:“实在不行也能劫狱的嘛。”

人挡得更严实了。

刘波又叹气,道:“用真心保证,没事儿。”

“大不了……大不了我把钱都给他们。”

说着这句他又仰了头凑到龙傲天耳边,悄摸声儿道:“正厅地毯下头,我床头帐子边上,院子假山第二块石头对着的泥地里面,还有你房间灯罩上,记住了哈。”

“我知道。”龙傲天移开了身子,“我知道了,少爷。”

五.

欧阳和刘波坐了一辆车,他靠在前排上笑,说他们刘氏父子还是得栽自个儿手里。老的不听话没背景没身份不找个树靠,小的怎么也是。再多卧龙凤雏都扶不起刘家的一群阿斗。

警督让司机停了车,让欧阳下去:“接下来的事儿不该你管了。”

刘波没什么反应,他生来幸运,身边的人都护着他,他也就投桃报李地揣着明白装糊涂。当时刘父差人送来的信,管家那封他偷偷瞧过,原是想看看他爹怎么托孤的,自己有哪儿能改进改进,以慰他爹在天之灵。结果入眼就是“中枪身亡。”

他原本不喜欢上海的,怎么就来了呢。

警督几乎是撵了人下车,转头对着刘波笑,说抱歉,唐突刘少爷。今日是邀您做客的。

刘波不置可否。

车开进了租界,停在一富丽堂皇的花园别墅前面。然后就是搜了身,被高鼻深目的人请进去喝茶、吃饭,桌子边儿站了一圈儿人,手放在枪套上。

刘波觉得消化不良。并且那肉像是过于生了,红血丝一绺绺的,他无端端想起前几日的涮牛肉。两厢对比,这群洋人是真的暴殄天物。

他为死得不值的牛默哀三秒。

“……死得其所。”对面的人揣着和牛肉一样半生不熟的口音拽着可能刚学来的新词。

我他妈都知道这词儿不这么用。刘波想。

“您考虑考虑。”

刘波翻译了一下对面的话,大概是欧阳太不中用了,我们打算换个人合作当傀儡,我看你还行,别给脸不要脸。

他想着欧阳在刘府门口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不合时宜地想笑,又急忙憋住。

这怎么还带给自个儿找替代的呢。

他挺了挺背,学着龙傲天的样子沉声问:“那欧阳如何处置?”

很好。刘波想。这个处置用得很精髓。

对面的人说双手奉上。刘波就起了身,循着记忆里龙傲天扶眼镜的模样,微张开手,用中指碰了碰自个儿圆框眼镜的鼻托,说:“我考虑考虑。”然后踱步到人前停了脚,等围着的人散开。

人自动分了道,刘波一路慢悠到了门口。

再走了十几米远,就立刻跑起来。到了转角,听到一个声音唤他:“少爷。”

龙傲天欲要下车给他开门,刘波跑过来拉车门溜进副驾一气呵成:“快开。”

呼吸缓下来,才发现后背已湿透了。

正月十五,该是去看花灯的。但出了这档子事儿谁都提不起兴致。刘波便叫人买了酒,想喝一通,附庸风雅地借酒消愁。

欧阳提起刘父,他昨儿才给爹娘牌位敬了酒。

还未等酒温好,门房就说有人来寻。刘波去看,原是以前交好的李家少爷李川来约他出门去。

李川是刘波刚来此地第一个结识的同辈,带着他见了更多的少爷小姐。奈何后来实在不习惯,刘波渐渐就不和他们一道了;李川还对此表示过歉意,算是个不错的人。人家找上门来刘波不好回绝,便跟着出去了。

万万没想到,这一趟喝的是花酒。

倒也不是什么真枪真刀的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花。几个姑娘穿着艳色的旗袍,裙角开了叉,半截儿的袖子露了双白花花的臂,淌着暖香;再携了琵琶古筝,咿咿呀呀唱几段吴侬软语,或者上几首时兴的歌。到了半途,便又有旁的姑娘掀了帘儿进来,倒了酒捧到唇边;更有甚者直接要坐上腿来。刘波连忙拒了,看着对面李家少爷游刃有余地接了酒,接过那些浪荡话,再笑着戏弄回去。

他觉得自个儿可能对脂粉香过敏,熏得难受。

李川见他不动作,揽了个女子坐,叫其余的都出去。他仰头喝了美人递过来的酒,问:“刘兄,你是对女人过敏吗?”刘波觉得这话似曾相识。他还没回,对面又一拍手,道:“懂了!”然后贴过身边女子嘱咐了什么,就让人出去了。

再回来,后头跟了三四个抹了粉的男子。刘波觉得眼前一黑。他忙招呼着人出去,李川坐原地端详了半晌才说:“确实过于庸脂俗粉了,还不及刘兄你府上管家风姿一二。”

“他刚来那阵儿,刘兄你是在小姐太太圈子里又风靡过一阵。谁叫你什么约都不去,这才淡了。”

是,邀约都强调了带上管家。刘波觉得自个儿像是耍猴的,这不要紧;他是不愿意龙傲天被这么些琐事耽误。

“有龙管家珠玉在前,刘兄你看不上眼是应该的。”

刘波觉得今天回去翻黄历,一定是“忌出门”。对方这番话他属实不知如何接下,只好倒了酒以示自罚一杯,然后忙不迭祸水东引:“你今儿个怎么了是?”

李川说刘兄你看出来啦,我家老爷子刚给我订完婚,以后可浪不成了。

“我都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姓张,就够了。张家的小姐成我的妻子,真是屈就啊。”

“所幸我也没什么爱慕之人,据说对方也是留过洋的,应该明事理。若以后她寻了真正想嫁的人,我也不妨成就一段佳话。”

“在此之前,就凑活过吧。家里老爷子发的话,都不敢说不啊。刘兄,我知道我这话混账,但我有时候是真羡慕你……”

你是真不说人话啊。刘波想。他抬了眼看,李川留了人又把人晾一边儿,自个儿喝闷酒。之前那般娴熟,还以为是什么风月场的熟客,看来就是口花花得厉害。

心中苦闷不能解,在预定轨道内小小地离经叛道,聊作发泄。

“身不由己啊……”李川叹了声,重启了个话题,“我今儿个听说你去租界了?刘兄,你这是要做什么,那边儿不可靠了,你可别糊涂。”

刘波今日说“考虑考虑”做缓兵之计,却着实没想出个章程。他自然是不愿意“合作”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属实胳膊拧不过大腿。今日被要挟着当了座上宾,下回说不定就是阶下囚。

他可不想他的管家真舍了一身剐地去监狱捞他。

李川说咱这些做小生意的,纯属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西边儿的大树不靠,就得去东边儿。总之得找个后台。

刘波觉得有理。

李川接着说,但是人凭什么就让你靠了,多的是出了事推手底下人出去挡命的。

刘波继续点头。

李川说,成了人姑爷就是一家人,那就得照拂了。

刘波的头点了一半,僵住了。他缓缓发出一声“啊?”

李川说,你小子不想靠租界,那这头沈军爷家有个适龄的女子在择夫婿,跟我提了提你。说刘家不靠山不靠水自个儿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你小子是个人才,对你青眼有加。

刘波道,我这大半江山谁打下来的你是不知道吗。

李川回,谁打下来不重要,这姓是刘啊。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你想想手底下的伙计们,刘家要倒了他们今年可不好过。

“男人得有担当。关键时刻卖卖自己,有何不可呢?”

刘波难得的伶牙俐齿:“你被你家老头子卖了,可有担当了。”

李川哑了火。半晌才说,身不由己。又说,自己这个是小事,刘波这个可是关乎性命安危家业存亡的。

李川闷了口酒,问他:“刘兄,你能想出别的法子兄弟我也就不说了。若想不出来,这就是最好的法子。”

刘波再不吭声。两个人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往来。到了后头刘波说,李兄啊,这些东西姓刘还是李不重要。

这些人给刘少爷干活还是李少爷干活也不重要。

我来上海也不是为了这些。

李川也喝得上了头,揽过刘波的肩口出粗言:“你他妈休想骗我盘你那些活计。”

“这不是还在想法子嘛。”

李川的手臂被人放了下去,他回头,看到刘府的管家臂弯里搭着件袄,站得很直,冲他一点头。

李川下意识回了个你好。

然后他看到站得笔直的人弯了腰,把袄子给快要趴到桌沿下边儿的刘波穿上,从腰到脖颈的扣子一颗不落地扣严实了,再稳稳当当地把人扶起来。

“回家了,少爷。”

六.

“不及刘兄你府上管家风姿一二。”

刘波恨死李川那张嘴了。他觉着是那些搽脂抹粉的男孩儿短暂的出现给他留下了莫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必须用对管家初见时的惊鸿一瞥来洗脑子。

李川的话魔咒似的绕在耳边,刘波生平第一次切身体会了心猿意马。这原来不是个夸张,是个写实的比喻。他心里乱得很,是正厅的人影、按摩的手、挡在自己身前的脊背,还有多是挺直的,但总对自己微微弯曲的腰线;这些影像来回地窜,不停地切。他心说别想了,就换成下一个画面。

上次这般窘迫,还是在……刘波不记得了。

萦绕在鼻尖的味道是龙傲天身上独有的。他很少谈论自己的过去,只偶尔说到自己和少爷一样是从鞍山来的,每每到这时就会很歉意地说未在刘府当管家时烟馆、船舱和码头都当过值,身边多围绕一圈抽旱烟的。自个儿卷的叶子烟烟味重,他久而久之竟被这般呛人的而味道浸透了;这些过去总是改变不了的。少爷不吸烟,他身上却带着散不去的烟草味,着实抱歉。刘波却觉得这不是呛人的烟草,像是湿的润的香木被火撩了,燃不起来,但升了股烟,带出的那种木头香。

是有暖意的。

今夜木头却像是被点燃了,暖意变成了滚烫的热。刘波是个很迟钝的人,这把火烧了经年,他才后知后觉地被火苗了心尖儿。

他被人好生地伺候着净了面,落了座,龙傲天欲要给刘波弄些醒酒的东西。今天对龙傲天而言着实险象环生,他开着车跟了人一路到了租界,眼见着他的少爷入了虎穴——但这明明是不该的。

即使今日之事他未像上次围车那般成竹在胸,他也应当去拼着不让少爷离开,能拦一阵是一阵,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徒劳的拖延。但也不能由着少爷去闯一个两全。

他想着老管家说:“少爷就是过于良善。”

太在乎自己一个管家的死活了。

正想着,手腕被靠椅上的人拉住,少爷摘了圆框钝气的眼镜,用那副很生动的眉眼看他:“傲天,你先等等再说我越界。”

龙傲天本没这个念头,但刘波着实属于耳朵磨茧心里留痕了。话一出口他才发现,不让他越界他也越了多次了,以至于轻车熟路还能堵人话头。

龙傲天奈何不了他。刘波想。希望这次也无可奈何。

感情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烈火燎原冰原尽化,汇成了不可抵挡的洪流;刘波清醒的时候必会试着徐徐图之,但奈何脑子是团浆糊,感性占领了高地。

他心有戚戚地想,我就仗着我是少爷了。

龙傲天听见他少爷说,你莫要紧张,我不是说什么我要和你做朋友的胡话。

龙傲天的“少爷说笑了”还未来得及出口,下一句话携惊雷之势炸在耳边。

傲天,我喜欢你。

刘波孤注一掷地说完,等了半晌对面没反应。他努力睁了眼去看,他等着龙傲天或许说他不尊礼数、或许说他一时戏言,但他万没料到恍惚之间瞄见的竟然是近乎绝望的神色。

定是我瞧错了。他想。

于是他手上带了劲儿,把人往下拉,却被人反挣开了去。刘波一时不察,背撞上了靠椅的软枕,发出沉闷的响。

龙傲天被惊得抬头,脚往前迈了一步又收回,他照旧站好了微微弯腰颔首:“少爷说笑了。”然后转身离去。

半夜三更,府上值班丫鬟被龙管家叫醒,送了醒酒汤到少爷房里。龙傲天跟着她到房门口,却转身走了。

不疾不徐,但又落荒而逃。

但再怎么躲,少爷和管家是拆不散的。这日,刘波应王老板王世昌的邀,上门做客。龙傲天自然跟随着一同去了。

落座后茶还未凉,王世昌便开门见山:“刘少爷,前几日的事儿我听闻了。您的想法,总得给我王某人透个底儿吧。”

刘波放下茶盏,手放回了大腿上不规矩地纠了烟灰的布料磋磨。龙傲天往前一步张口欲言,被他拉住了。顿了半晌刘波终于开口道:“王老板,您要断了我们的合作,我……我也是理解的。”

“你是要和洋人作对?”

“没有,”刘波苦笑一声,“哪里称得上是作对。”

王世昌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他。刘波被看得颇为不自在,刚想起身告辞,王世昌突然朗声大笑:“好啊,能养出傲天这样的管家,我就说你刘家小子是个有种的!”

“实在抱歉王老板我……嗯?”刘波回了神,才咂摸出王世昌的意思。他愣了神,下一秒王世昌问:“那你有法子了吗?”刘波道:“还请王老板指条明路。”王世昌便说明路算不上,那正阳旗子下的各位军爷也不是一条心。若是投人,得找准脉络。

“刘少爷青年才俊,府中也该有位良人了。”刘波之前还嗯啊应着,听到这忽然住了声儿。王世昌继续说“沈军爷是条不错的船,你也别笑我一把年纪还做起媒人的琐事儿。李家小子说他和你说过这话?”

刘波回身去看龙傲天的神色,金丝的眼镜反了光,看不出一二。他心头没底,只觉得如坐针毡,够呛敷衍了这一番,婉拒了王世昌的留客,急着离开。

刚出王府上了车,刘波就急惶惶地表心意:“傲天,你莫要听他们的话。我可没这打算。”龙傲天打燃了火,不置可否地问:“少爷是不喜欢沈家小姐吗?”“我当然!我……”刘波辩解的话刚随着一腔赤诚撒出去,又被突如其来的怪异感凉了半截。

他的管家是装了不知道他三番五次的表衷肠,演技极好。自欺欺人。

龙傲天说:“少爷若不愿娶便罢了。刘家总不是靠联姻做起来的。”

刘波无神去理解这番话的意思了,他只是沉溺于自己刚刚的顿悟,觉得难受。龙傲天又说,总有别的办法,少爷不必担心。他讷讷地回说知道了。

在刘波的认知里,没有哪个管家是他们刘家的管家这般的,一身的本领甘愿守这小小的刘府。像来福常说的,这种人物,只有话本子里那些主角儿的身边存在,为他们清扫障碍,无条件站在他们一方。

但刘波不是什么主角儿啊。他是个连名字都平凡得不得了的普通人。他适应不了上海滩的热闹,很没出息地时常念着鞍山的刘府;他也没什么进取心,想做好生意只是因为这是刘父用了命留的基业;他甚至称不上有多么大局观的民族情怀,王老板夸他有种,他不过是个俗人,不答应是为了家仇,不是国恨。

他有了这么一个管家,闹得连那些早不搭理他的小姐们都主动来约他;各路的生意人待他也恭敬,称呼他是“龙管家的少爷”。他不在乎这种本末倒置的错位,“龙傲天的少爷”这个名头给他个不平凡的光环,他甚至是与有荣焉地被这么谈论着。

没有管家是这样的。也没有少爷是这样的。

刘波以为,龙傲天总该与他些微地同步了。他不知道他哪里值得这般的真心,但他接了,好好放怀里了。

他努力做到最好了。

但龙傲天不说一字“越界”,却处处提醒着他的越界。

他甚至想,自己不过是被选中的幸运儿,或许龙傲天当谁的管家都如此尽心尽力。随即又把这般阴暗的念头压下。龙傲天那般的真心实意即使不是他想要的情感,但也深重过这世上太多感情了。这么轻浮的想法倒显得他不仅蠢,而且坏。

真真是难堪。

刘波大多时候是随和的,全部的少爷脾气就压在了为数不多的犟上。一旦倔起来不头破血流不回头的。来上海的时候是,现在也是。他不怕难堪。他怕他和龙傲天就那样自欺欺人地糊弄下去。于是他说:

“傲天,我是真心的,喜欢你。”

“你如何想,三日后告诉我吧。”

七.

龙傲天白日里开了车送刘波回府,被那句最后通牒砸得好悬没有开错路。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对着少爷尤其体贴入微,自然能懂刘波的酸涩。

周围的人都道他人中龙凤,开始还有人说他屈才,这种少爷也值得他服侍;他发了狠,这些声音才消下去。

他们哪里能懂。

没有哪家的主子能待下人这般切切实实地用真心。龙傲天想起大年夜的那场对峙,寻了枕边的折扇细细摩挲。少爷是真正通透的人。通透到尊重对待任何人的任何意愿——哪怕这个过程会委屈了自己。

但少爷又不是只会嗯啊附和的好好先生,一旦倔起来,又足够执拗,带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孤勇。

龙傲天想起今日在车里少爷说的那句话,他透着后视镜瞄到了刘波的脸。还是龙傲天觉得可爱的小团脸,钝感的圆眼镜,但带了锐意。

他不敢直视。

龙傲天想着那句“三天后”,整日不敢合眼。他闭上眼就是少爷让他同乘一把伞、少爷站在他前面不让他犯险、少爷悄声告诉他自己藏钱的地方,他扯开思绪不敢再想。可别的思绪,就是少爷醉得雾蒙蒙的眼,递到嘴边的饼;少爷手搭在他肩上毫不设防地靠着;少爷窝在沙发里握了他的手说:傲天我喜欢你。

那声“越界”哪是说给少爷听的。

奈何妄念过重,一开始乱了心曲,便再自缚不住。

他白日里看着少爷像个没事人一样与他说话,行动如常,只是更大胆了些。坦诚得很,简直是把自己的一腔真心剖开了奉上。傲天如若不要,他就任这捧东西零落成泥,也不纠缠。看了三日,龙傲天只觉得再多一眼,他就能不管不顾地接下这份情谊。他暗地里妄念许久,如今倒是触手可及。

明日就是尘埃落定的日子。龙傲天分明是一锤定音的人,但他倒是惶恐得像个孩子,不敢入睡。他和少爷,无论感情怎么变,永远都该是少爷占上风的。

连着熬了整三日,铁打的人也得歇菜。龙傲天后半夜实在没撑住,陷入了沉睡。困意并不能让人睡得安稳,不多时龙傲天忽地挣扎起来,像是被魇住了。他身后浸了一背的冷汗,在床单上留了个扭动的印记。忽地他抬了手,借着力猛地坐了起来,顶着一额的晶亮,再不能躺下。

老管家的话又在耳边转:“少爷就是过于良善。”

龙傲天打开枕边的折伞看了那与天争命的题诗,无声大笑起来。胸膛振动,带着整个上半身都颤抖起来,竟看不出笑还是哭。

他摇了扇子,靠在床头,枯坐一夜。

第二日一早,刘波按捺不住,起床就问开了。龙傲天说少爷先用完饭,刘波没辙儿,只能乖乖坐到餐桌边儿上。他是喝一勺羹看一眼人,倒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就是好看。

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刘波叫人撤了餐具,自个儿到厅堂中间坐了,微微直了背,道:“好了,你说吧。”

龙傲天站在逆光处,还是那副好模样。他像第一次来刘府那样微弯了腰,颔首回:“对不起少爷……”

刚开了头,刘波就塌了身子,摆了手叫他莫要开口。

我知道了,他说。

看上哪家的姑娘日后尽管提,少爷我送你的宅子和来福的比只大不小。

你当我戏……算了,你莫要当我戏言。但我日后会收敛,不必在意。

刘波一通话不喘气儿地砸下来,龙傲天张惶地开了口,又再说不出什么话。他说少爷我没有看上的姑娘,少爷我不要另置的宅子,少爷我龙傲天誓死守护你,但这些话此情此景显得又当又立,他明明是求仁得仁。

他只能说,我知道了,少爷。

门房就是这时候莽撞地闯了进来,他看着屋里一站一坐的两人止了步,不敢开口。“孙伯,有什么事吗?”刘波开口发问。“是王老板请龙管家府上一叙,车已经停在外头了。”门房答。

“傲天,”刘波站起身转了脸往卧房走,“你去吧。”

龙傲天想说不合礼数,怎么能越过少爷单请了自己。

终只是敛口缄默,出了府门。

一路上龙傲天的心情都不怎么美妙,于是一到王府看了王老板,张口就是一句不尊不敬的“世昌”,王世昌反而笑着迎上来说这么早把你叫来实在是叨扰,只是确实有贵人要见你。三两步把人带到前厅,堂上已经有了个军服备整的身影端坐着。

是那劳什子的沈军长。偏得奇怪,嫁女儿不自个儿和姑爷谈,要多方人来试试底;真身上阵第一个见的是未来姑爷的管家。

沈军长倒没提什么嫁娶之事,只问租界那事他们有什么法子,能调动什么资源;又问了些生意上的事情,再后头就扯到了刘波身上。龙傲天对第一个问只说少爷自有思量,又说谈生意的事情当然要和少爷说,最后直接不客气道少爷私事,外人怎可随意置喙。总之就一问三不知,就算知道也不是能随意与外人说的谈资。

王世昌在一旁插不进话,只觉得场景异常相熟。龙傲天初时谈生意的手段和这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王世昌自觉自个儿也算个奇人,不觉冒犯只觉得有趣,后来与刘氏主仆相交下来只觉得果然没错,但不知道沈军长是不是他这样的妙人儿啊!

好在坐上这位子的人,不管心里头怎么想,面儿上总是很能装的。他没得什么消息,倒是夸了龙傲天一声忠心。

送走了大佛,王世昌回头看厅里气定神闲的龙傲天,只觉得刘波一个没背景的少爷养个这么能耐的管家也不容易。他和人谈了几句,又道:“沈小姐应该已经到刘府了,她留过洋的,不听什么父母之命,非得要自己见见。”龙傲天问他们怎么就选上了少爷,王世昌便说沈军长那一脉的和租界那边一直不对付,这回知道欧阳栽了跟头,洋人也栽了跟头,俩还跌在一个坑里,就起了心思。龙傲天说:“他们这般,没想问过少爷的意见?”王世昌说这不是让闺女去相看了吗。龙傲天就不说话了。

王世昌把人送到门口,龙傲天才又开口道:“少爷若是不想娶,那便不能娶。”王世昌在心里腹诽:你他妈冲我放什么狠话,又不是我嫁。他面儿上问:“你们租界那边有法子了?”龙傲天说初具雏形。之后任由王老板怎么问都不肯多说一个字儿了。

八.

龙傲天进刘府正正巧和一阵香风撞上。沈小姐穿了身白洋纱旗袍,滚一道碧色的边,外头还罩了件水雾散花浅粉色袄子;头发很时兴地烫了卷,盘成鬟燕尾式的模样,前额的刘海也带了些波浪痕迹,斜梳在一边儿。项上简简单单挂了串珍珠链子,再无旁的装饰。

端的是人间富贵花。

龙傲天见他家少爷在后头送客,没让道,抢先过去站到了刘波身后。沈小姐温温柔柔地笑了,说早听闻刘府管家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龙傲天对这种话自然是充耳不闻的,刘波娴熟地接过话茬说谬赞谬赞。沈小姐在院子里站定了,说要是觉得合适,定个订婚的日子,只是之前要提前来沈公馆一趟。

龙傲天说少爷,谁也逼不了您。租界那边我已有眉目。

刘波说好,看素约和沈叔叔何时得空,差信儿来便是。

两句话撞在一起,无端生出一股滑稽。

沈素约笑开了,用坠着玉的锦缎折扇遮了嘴,说刘少爷的管家好生有趣,要借刘波的人说说话。

早在刘波叫了沈素约名字龙傲天就觉得荒谬,少爷对人何时这般快的熟稔,他只觉得少爷忧心生意,便等不及地说有了眉目。再听这一句,只觉得这大小姐过分浮躁,便道:“不好意思,我对你过敏。”

听上去像个不成样的借口,刘波却知道有几分真,龙傲天的确对女子的脂粉味过敏的,但他把泛指换成特指,多了些冒犯。沈素约没接,只摇了扇子站在原地等;龙傲天也不开口,只站在他少爷身后。刘波夹在中间深感里外不是人。他环顾一圈着实没人救场,于是硬着头皮道:“沈小姐有话不妨在这里说?”沈素约笑着说我又不会吃人,刘少爷怎的这么紧张。

龙傲天见刘波的窘状,前移一步道:“沈小姐借一步说话罢。”

刘波就又把人带回前厅,留两人在屋内,自己合了房门退出去。

屋内沈素约合了扇,径自在客位坐下了,她道:“龙管家手段不凡本领通天,不知道办婚宴的水准如何?”

“但凭少爷吩咐。”

“护主的奴才。”沈素约拿了还未撤的茶抿了一口,叹这茶选得是真好,末了又说真是羡慕刘波有这么个管家。龙傲天离了她八丈远,还是觉得喉咙间传来一阵痒意。他忍了不适,打断沈素约的话说沈家莫要逼迫少爷,租界一事当不成婚契。沈素约说嫁娶一事都是女方怕吃亏,何况瞧你家少爷那样儿是不情愿的吗?

她起身靠近了龙傲天,后者便发出声惊天动地的咳。沈素约往远退开,稀罕道:“你还真是过敏。”又缀了声抱歉。她又接着说,女子于情一事总归比男的敏感。

“你对你们家少爷,是什么心思?”

龙傲天被钉在原地,再动弹不能。

他想起王世昌的话。女子大多还是嘴软的;王世昌这种混圆了生意场的,会举重若轻地打哈哈,也会指着一针见血地戳心窝子。

今儿早些他就挂了副菩萨笑,问龙傲天是什么心思。说刘家这回怎么选和他关系莫大,即使这般私事他也不能不问。

龙傲天脑子里是刘波提前收拾的银两,他几乎日日跟随,自然知道刘波是打算实在不行直接转了生意走的。刘波因着心尖儿上的真心不想卖自个儿,又不能直接散了刘氏铺子让一堆人没有饭吃,在他能力范围给了最好的后路。

刘波还问龙傲天,要是月月没工钱了,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他当时能毫不犹豫地说跟随少爷,这会儿对着王老板的问就再说不出什么。

王世昌还是挂着笑,轻轻巧巧地问:

“你是要做妾吗?”

龙傲天气血上涌,手在案几底下攥成了拳头,穿堂风呼啸,只觉得是从心窝子里透过去,浸骨凉。

王世昌还在笑。

龙傲天忽地卸了力,惨笑一声:“你在激我。”

“是,生意人嘛,胆子该大的时候得大。”王世昌颇有兴致地自我调侃。他倒掉凉的茶,亲自重新倒得八分满递过去。龙傲天接了过来,放在一边。他说,既然王老板好兴致,那我便给你讲个故事。

有对主仆情深,奈何惹了小人。对方便差了百余兄弟,出其不意围逼停了主子的车。事发突然,主仆二人措手不及。仆从带着主子下了车,护人到了条巷子。巷子是条死路,但甚在狭小,对方人数的优势被削弱,仆从只需守住巷口,主子便可安全无虞。

“一夫当关,”王世昌叹服道,“是个勇士。然后呢?”

“他没守住。”龙傲天盖棺定论结束了故事。

这是他经年的噩梦。

他总觉得他和少爷,是该有上辈子的。梦里的一切都真实得吓人,他还记得千钧一发之际他护住少爷,少爷却就势换了方向替他挡了一刀。

然后他就没有少爷了。

所以在欧阳带着人围车的时候,灭顶的恐惧立刻淹没了他。但日日夜夜的折磨终究还是有些效果,那梦几乎像是老天爷递给龙傲天的剧本,他烂熟于心,不仅让少爷活,还有了余力反咬一口。

但过了这坎儿,那噩梦还是时时侵扰。别的细节都模糊了,只有少爷身陨的片段来回倒腾。这种惶恐在少爷脱口而出的喜欢里到了顶峰,定格成绝望。

太过了。他本来就该是面盾的,怎么却活成了少爷的项上玉呢。

太过了。少爷过于良善,待他,过于真心。

龙傲天这辈子要什么就去拿,唯独这东西,他最想要,最不敢要。他离伸手最近的一次,便是刘波给的最后通牒前日晚上。他原想着,明日就对少爷坦诚了吧。

差一点,得意忘形。

王世昌呷了口茶,说果然龙傲天这样的人讲故事就无甚花好月圆可言。又说,看在故事的份儿上,以后龙傲天有事,他便帮一次。

“不耽误我自个儿的前提下。”

不愧生意人,精明得很。

他龙傲天今天被诘问了两遍,眼前这沈家小姐,还在问第三遍。龙傲天再无他言,开了门只管出去,在门边又停下了,丢了句:

“沈小姐放心。”

九.

租界那头的事用龙傲天的手段解决得滴水不漏,他还顺道把欧阳给绑了带着新仇旧恨一块儿处理全乎了。刘波问起欧阳的事,他道:“放心吧少爷。”刘波沉吟半晌,便再没问起过。

他知道,管家是不想让他沾血。

现在的刘家算是成了个传奇,生意场上人人都晓得。不多时又传出来沈刘两家定亲的消息,刘家算是彻彻底底在上海滩站稳了脚跟。

定下日子那晚龙傲天问刘波:“少爷是真心想娶吗?”自三日之约后刘波果真就像他说的那样时时收敛,对之前的话绝口不提。听了这句问,到底是忍不住了,道:“傲天,你该比我知道。”

我那点儿真心都给谁了。

刘波看着龙傲天泄露的点滴无措,到底是把后半句话吞下了肚。他叹了声说:“傲天啊,我有时候真在想,我弄不懂你啊。你待我太用心啦,谁都忍不住的。”龙傲天忙回道:“是少爷待人好。”

“少爷对我,太好了。”

刘波笑了笑,说这也不是我能忍住的啊。又打趣说,情路断了,别的情也在。怕是要好一辈子了。

大大方方拿出来说,刘波想。对的,就该这样。

龙傲天回说谢少爷厚爱,又说要点宴客名单。

刘波便摆手让他去了。

龙傲天在案台上填着邀请函,那句“怕是要好一辈子”扰得他心绪不宁,接连错了好几笔。他要护着少爷,但少爷不让,非但不让,还为他以身犯险。

这万万不可。

龙傲天知道刘波的随缘都是表面的,骨子里是个很执拗的人,连家仇这种事情都能藏。他是从老管家那儿得了刘父托孤的书信;他原也以为少爷不知情的。后来知道,是能藏事儿。所以他不敢轻浮了良心去赌说少爷这份深情厚谊总会慢慢消散。

他怎么敢做了少爷的软肋。

这像是个死局。

磕磕绊绊写完了请柬,龙傲天又拿了纸去写这个月老管家的信。他用松快的口吻编了些奇闻异事,想着王世昌说他不会讲故事,龙傲天便又细细读来,觉得尚可。

末了脱衣上床,阖了眼全是那句“怕是要好一辈子”,接了血色的雾。他再躺不住。

如何也是要护好少爷的。他想。

于是他披了衣服坐回案前,又拿了纸笔,另起一封信。

龙傲天不愧是谁都赞上一声的管家,他说婚宴但凭少爷吩咐,刘波就说你看着来。看似大权下放,实则偷懒惫怠。

但龙傲天把事情办得一如既往的漂亮。

刘波平日里身边总跟着个龙傲天,因此不显身形。今日身边的人换成了小鸟依人的女子,倒显出他的身量,衣服的版型划出腰线,衬着整个人身高腿长,好一位才俊青年。前来祝贺的李川笑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刘波怎的还能看上去这么精神,言罢便被沈素约口齿伶俐地驳回去,硬生生喝了三杯酒赔罪。

刘波在一旁当个人形的架子,让八面玲珑的沈小姐带着他到处应酬。他神游天外,整个人飘飘忽忽的,落不到地上。宴席散了,他又站门边一位位送走了各路宾客,沈素约放了挽着他的手,说累死了。

刘波深以为然。

沈素约又问新婚夜不知刘少爷安排了哪间屋子洞房花烛夜。刘波让她自个儿选。沈素约便道刘少爷大手笔。两个人就一西一东地散了,各自往隔了最远的两间房走。

刘波走得很急,他在宴上恍惚着没想事儿,刚送走了人才发觉自己已经好几个时辰没看到管家了。不知为何,心中咄咄。还未进房门,小厮带了两封信,说是老管家又来信了。

刘波接过来拆了。第一封里说的是自己回了鞍山,路过刘府在的那条街,问少爷记不记得之前最喜欢买的那家热糕。然后又和往常一样聊了聊路上的事儿。末尾的“望您安好”变成了“闻您喜讯,祝少爷和少夫人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这是祝婚的词儿吗。刘波心中忿闷,又拆了另一封来看,一腔忿闷就凝成了冰。

他未看清内容,已然看到落款:

龙傲天。

刘波抓着信问小厮管家人呢,对方说不知道。他先是跑到府门口去张望,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没有那修竹似的影。刘波又跌跌撞撞地往龙傲天的房里跑,不出所料的无人。床边正对的桌上放着那把折扇,摞了账本,人像是没走,只是出去转了转。

什么都在。

只是人不在了。

刘波失了力,跌坐在地上,到底还是打开了那封皱巴的信看。

信中字字句句都是一如既往的妥帖。说什么早就有出去走走的想法,如今刘家生意兴隆,少爷生活安稳,想来是最好的时候了。又说过几日有新管家来,若是少爷不满意只管打发了他去。再有就是说少爷放灯罩里的钱他取了出来放自己枕头下面,少爷只管去拿;其他没用的东西,丢掉就算了。

条条后路都有,通篇却不提一字少爷真心。

信的末尾说,祝少爷,平安喜乐。

十.

新来的管家做事情很伶俐,刘波自然留了人。

刘家的少奶奶一个月后暴毙,连席也未办,沈军爷发话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值得操办;刘家少爷悲痛过度,只顾抱着亡妻的灵位,也无精力去办;各路的人只知道刘波还是沈家的姑爷,哪里管嫁过去的人怎么了。这件事竟然悄无声息地过了。

刘波被邀到沈府谈话,用悲痛欲绝的未亡人形象得体地一问三不知,装作没看到对方话里的支吾。想必对方对自家女儿的事猜着了七七八八,还放了码头表面安慰实则歉意。

谈完话,刘波精疲力尽地回了府。想着沈素约那丫头只管和心上人私奔,哪里管他的死活。管家端上来一盘海城馅饼,刘波咬了一口,顿时坐起了身。

“他回来了?”

“是龙管家教过在下,说是您喜欢。”

刘波又恹恹地萎顿下去,摆了手让人退下。管家递上封信,说是这个月老管家的信又来了。

刘波接过来,回房去拆了自己细细看一遍,还是照旧锁在床头木匣子里。木匣子边上放了把折扇。

匣子里的信开始多起来,除了老管家的,还有龙傲天的。刘波一股脑儿地放进去,锁好。

外头是个朗夜,月光洒得太莽撞了;刘波看着,又想起鞍山的月亮。

龙傲天不是因为他的婚宴才走的,刘波清楚。也不是他莽莽撞撞的过界。

刘波到现在也说不清,为什么非走不可。

龙傲天送了信和饼去刘府,悄悄在一旁看了少爷。瘦了些许但精气神不错,外头穿的是元宵夜喝酒他送去的袄子。少爷很快就进府了,他却看了许久,站得腿发酸,才又过了条街,回了房。

王世昌坐堂里等他。

王老板一副奸商模样后头是不务正业地掺和人家的事,找离刘府这么近的房子还是他帮了忙。龙傲天道:“王老板,你说欠我个忙,我今日便用了。”王世昌想自个儿帮的还只一件吗,但转念又想不差这一件,就回道:“你说。”龙傲天说:“你且帮我看顾一下少爷吧。”

王世昌得了这话,难得半天没言语。好久他才问,要走了?

要走了,龙傲天回。

王世昌便让他好好保重。末了又说,好。

刘波再接到龙傲天的信,已经过了半年。中间陆陆续续接到了老管家说书式的信件,现下这一封,他原本也以为是的。拆了信,就是不一样的苍飒字体,后头落款龙傲天。龙管家的信还是很简洁,但刘波翻来覆去看了数次,似才弄懂究竟是何意:

少爷亲启

我近日回了鞍山,路过刘府那条街。您从前常言的学堂被拆了做了司令部,整条街都七七八八地零散,连卖热糕的铺子也不见了。我问旁人,他们都说人已经四散了,哪里会在这种地方呆着。信我是出了省寄来的,鞍山已经没有邮工,全部撤回关内去了。

我之前走在街上,只觉得陌生。少爷总说想回来看看,您要是回来,估计也是认不出来的。现在的鞍山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少爷,寄了这封信我便打算再出关去,日后可能无法再时时寄信来了。鞍山虽然不似从前,但人好像又是一样的。我总想着和他们一道,再把少爷的鞍山挣回来。

之前认识的抗日军的人给我试了试他们的军服,我穿上竟然也显得很精神。我自己是觉得合适的,便让人拍了张照片,随信附来,少爷见笑。

少爷放心,待您回来,鞍山就又是那个鞍山了。

龙傲天

1937.3.21

信封口滑出一张照片,刘波接了,细细端详。是幅全身像。上头的人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板正的身形,那军绿的衣服衬得干脆利落,严肃地盯着镜头,唇角还微抿着。金丝眼镜倒是去了,放在胸前口袋里头,露出了双黝黑的眸。

刘波第一次看清那双眼睛,澄澈、坚定。透了镜头看过来,竟像是在看着什么信仰,让人心头一悸。

他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轻呵一声:“胡闹!”

四下无人,这音炸响,惊了一室的静默。

过了月余,王世昌亲自来了刘府,问:“最近刘少爷这动向,是要做什么?”刘波说这边打算卖了生意,您要是不愿之后再续合作,现在断了也无事。王世昌笑问:“刘少爷是不是得了什么风声,怎的也要变卖家产逃难去了?现在哪里可都没有上海安全。”刘波答道:“只是想回去看看。”王世昌稀奇道:“怎么还真有人往那乱的地方走,不怕丢了命吗?”刘波倒是实诚地回了说怕。

王世昌大笑说你倒是诚实,又说:“我本该是拦住你的。但你心意已决,那咱们便做最后一笔生意。”随后便出了个合理公正童叟无欺的价盘走了刘波的全部营生。

说是合理公正,实际已经过于优待了。世道不太平,生意难做,更别说脱手。

刘波道了谢,解散了刘家众人,送走了前来要随他一起的来福,说你已经有家啦,就好好呆着吧。

入夜他收拾了东西,一个人坐在厅堂上。上一回来上海,有老管家和来福,这一回回去,倒是孤身一人。

我也该自己走了。他想。

十一.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

暴风雨的前奏终于结束,烽烟与战火开始大规模地灼烧这片土地。全国交通通信逐渐瘫痪,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大有人在。逢此乱世,寻人简直痴心妄想,多的是生离死别;这般戏码处处见,竟然只觉得寻常。

八年鏖战后又是四年,这片土地才终得喘息,蓄势待发着新生。

历史的车轮在往前,十二年,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用这么些年拨乱反正,剜脓刮肉,得一个簇新的未来,没人能说不值得。落到个人的头上,到底还是唏嘘。

一个人,有几个十二年。

1950年9月13日。入秋了。

鞍山今年的天气怪,比往年要暖和许多。之前被拆得七零八碎的街道又修起来了,总有人陆陆续续地从关内回来,又开上了各种铺面。

一家卖热糕的店铺后头就是住的屋子,屋内陈设简朴,但收拾得也干净。中间儿的摇椅上旁放了张桌子,上头摆了个开盖的木匣子。

一人躺在摇椅上,手上拿着张照片。他看了半晌,又放了贴心口的衣服内兜里,从木匣子里的信里抽出最底下的一封最新的。说是最新,四周边儿上已经生了毛喇,浓重的墨色也开始泛了灰。上头落了“1937.3.21”的款。

躺椅上的人又翻来覆去的把这些信倒腾地看了一遍,叹了声气:

“你要回来,如今可再不能叫我少爷啦。”

声音悠悠荡荡地和铺子里热糕的甜香气叠了起来,被午后的秋风一卷,散了干净。

End

番外纵使相逢应不识

我叫龙傲天,是刘府的管家。

看了我名字就知道,我活得很命运多舛。但那都是遇到少爷前了。恩恩怨怨,说不清楚。我母亲本是真心爱着她嫁的男人,奈何一生一世一双人着实过于话本了,对方活得很现实。于是母亲就带了我,从皇城根儿底下到了鞍山。

她是个富养的小姐,若不是因为世道突变,外祖他们没落了、死了,她也不至“沦落至此”。刚到鞍山时她还总这么提,到后头就不说了,饭也渐渐做得好吃起来。

但我说了,日子总是命运多舛的。母亲虽然不再是什么小姐,但又偏承了小姐的病,身子骨常年都是虚的,郎中说是早些年亏了身体。

那个冬天挺冷的。

她终究没熬过去。

没什么钱,只能不孝,一席草席裹了她,找了个夜晚偷偷埋了。

我种了棵树在那儿。

我那时候还小,去做工别人也不收,每天都觉得我该和我娘一起走了。再后头我连那个四面漏风的屋子也不回了,和一些乞儿睡在无人的寺庙里头。

他们问我明日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抢食。

我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家的。

他们可能嫉妒我有家吧,当夜就不让我再进庙里了。

这个冬天真的太冷了。我觉得我有点扛不住。

但我又扛了一周多。扛到刘府开仓发粮了。后头别的富商也就跟着发吃的,我日子就好过了很多。

第一次去领粮食,我说有没有饼啊,我不要米,我家生不了火。那天放粮的铺子旁边站了个小少爷,他听了这话就叫我等着别走。

我没想听话的,但实在是饿得走不动。

他过了好久才出来,提了个木盒子,歪着道走过来。又拉着我坐到了棚子里,找了避风的地儿。

小少爷打开盒子,两个碗。一碗是冒尖儿的饭,一碗是肉。

我循着母亲的教导,先说了谢谢,就等不及地吃了。他让我慢点儿,说你明天来我再给你。

我说不用了,我有力气了,明天可以去干活。

他说那你来我府上干活呗。

我说过来做什么啊。我力气还可以,别的不会的可以学。

他说你就,帮我写夫子留的作业吧,写完我就和你一起玩。

我不会写作业,所以我就没去。

我第二天悄悄去学堂外听了些,不懂。我不敢给小少爷写作业,因为他们的夫子好像很凶。万一错了,他是要挨手板的。

再后来我就跟着人一路到了上海。

和我一道去的是个宫里出来的太监,他说他是后来受了阉刑。又说他也不后悔。后来他又问我要不要学字,我想起来学堂里的夫子。我问他会不会打我手板心。

他笑了,又立刻板着脸说我要是不认真就会。说完自己又憋不住地笑。

我就知道他是唬我的。

再后来他也走了,这时我有了些钱,便好好把他下了葬。刻墓碑的问我怎么刻,我想了半晌,才说不用刻了。

后来我在他坟头栽了棵树。

之后没人再带着我走,我便到处去做事。因为什么都干,所以什么都会了。

我刚辞去烟馆的工作,恰恰好听说上海新来了个刘家在招管家,我就去了。

只一眼,我就知道,是那个小少爷。

少爷还是没怎么变,我后头了解到刘府的巨变,说老爷夫人接连身亡,少爷便遣了仆人,带了个贴身小厮,来了上海。

因为从头开始,所以愈发艰难。但我和少爷一起,总还是慢慢把刘家做起来了。甚至动了旁人的利。

他们让人逼停了我们的车。

少爷未见过这等危险,但还是让我先跑去叫人,我没应。我是说过,我这条命就是舍在少爷前头的。

我站在巷子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少爷在我身后安安全全,只要我守住,少爷就能活。

我没守住。

刀砍上去了,血流了一地,行凶的人都他妈散了,巡警来了。

少爷还抓着我衣襟说,我没事他很开心。

之后的数年,我都想方设法地血债血偿。先是要欧阳家破,之后才叫他人亡。等欧阳这条命终于到了手,我便回了鞍山。少爷说他要落叶归根,我便把他的骨灰葬了回去。

我在坟头,欲要下去陪了少爷。

但我说过,我的命很玄乎。老天爷不要我死,它偏生给了我次重来的机会。

我半辈子都在与天争命,这回它倒是开了次眼。

直到我看了自己的模样,才知道这是老天眯缝着眼看我笑话。

我华发满头,少爷青春年少。

但我还是要陪他的。

回来的每一天我都能感觉离死更近,但我还是想撑着让少爷过了死劫。

于是我去鞍山的刘府当了管家。

少爷有个好爹,要让少爷叫我老师。我当然受不起,少爷又叫我叔。

落地惊雷,我才觉得镜子里的人是正在腐朽的生命。残酷的对比终究成了明晃晃的刀,我听不得。

还是叫老天爷看了笑话。

我似乎没能改变什么么。

我怕我真的没能改变什么。

再后来少爷便让我歇下来,我也日日觉得力不从心。人死前是有预感的。我还是试图去找个出路,不然我闭不上眼。

直到我看到了我自己。

我说,要不要来刘府做管家。他不置可否。我自然是了解自己的,便偷偷带他去看了眼少爷,他果然应了。

之后我便带着他出去,单独教导。闲暇时候我们也聊几句。我发现我自个儿是真气人。

我没让他知道我是个走岔路的鬼魂,他倒是给我说了那场经年的噩梦。我没告诉他,那不是梦。从平日接触里以我的思量,他是有些猜测的,但他很聪明,从来不问,我也就乐得不说。

我觉得,他能成为出路。准确来说,我只觉得我能成为出路。

我是他,我自然知道他遇上少爷会如何,不过就是我和上辈子的少爷的模样。但他万不能和我一样,走错了路。错路是要用命去填的。

我便时常提醒他,说少爷过于良善。

他现在懵懵懂懂,但日后总有会懂的时候。

再后来,我觉得和天争来的命快用完了,后来的命数我尽力做了安排,却也看不到了。

虽然冥冥之中我知道我要是死了,少爷和我有关的记忆会渐渐模糊。他不会认出新来的管家和老管家有几分相似,不会吃出来新来的管家做的馅饼和老管家一个味儿,我会成为他记忆里的一个空洞的符号。

但是我还是不想这么急促地骤然退出他的生命,让他无所适从。于是就写了数封信交给年轻的我,还让他学我的字。

我说过,他很聪明。他一看就懂我的意思。

后来的事我就不再管了。这辈子我也没占着龙傲天的名字,这是他们的故事了。

我是自愿入了歧途,渺渺人间我无归处,万丈地府也不留我。

但我还是想去找我的少爷。

全文完

二零二二.立冬.凌晨

端正态度:坚决反对校园霸凌

张主任all向:父子、叔侄等。

不大能接受乱,所以私设养父

被人发现不是亲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他和养父一点也不像——养父半框眼镜后的眼睛情绪总是很淡,但嘴角一抿,长期位居教育高位的气势就能压得人喘不上气。

“我教你校园霸凌了吗张科?不想读书就滚。”

张科素日很爱听养父叫自己。

科。

平声抻得缓和又温柔。

像这样叫自己全名的时候少之又少......

像这样叫自己全名的时候少之又少,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在头顶的一瞬张科已经条件反射地直接跪在地上。

如果早知道今天用这条皮带,张科动手时会再考虑多些。说起来这皮带还是他送的生日礼物,养父虽面上不显,但收到时舒展的眉眼做不得假。

大概是气得很了,养父半分没收着力道,急促动作引得面颊发热,那热气蒸得镜下一片白,没了皮带束缚的裤子松松挂在清瘦的腰上,每次抬手都能见到起伏的腰线带着令人遐想的弧度没入西装裤内。

不疼是假的。

甚至在皮带落下之前张科的身体就率先给出了反应,颤栗之后是熟悉的尖锐疼痛,然后自被打的地方向周围辐射出又辣又烫的感觉,再之后就是适应到麻木,每到这时候他又会发自内心的觉得安心,每一下都似打在他迷迷蒙蒙的心上,叫他灵魂也随之颤栗。

空气中只余皮带翻飞的破空声、布料的簌簌声,以及养父用力后的每一声喘息。

或许他该庆幸自己的校服裤宽松异常,不然他对养父隐晦而肮脏心思便无所遁形。

若他没误打误撞瞧见了养父赤着单薄身子在养母灵巧的手下低喘告饶的样子也起不了这样有悖伦常的念头——可偏叫他瞧见了,还常常入未经人事的少年梦里来,渐凉的床单提醒着他是多么卑劣的一个人物。

他的养父应当对此负责,不是吗?

他想。

养母是第一个发现他心思的。

大律师的眼睛毒辣得很,自他身上一寸寸扫过时像是最精密的检测仪器。

张科的胸腔跳动得厉害,他的未来写在一纸文件上,养母轻轻叩击桌面的手下,停止收养的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你觉得,他要你还是我?”

张科浑身颤抖了起来,脑子里乱成一团,视线定在养母漂亮的手上,想到这双骨节分明的手曾在那身子上肆虐,弄出一个又一个需要养父费心遮掩的印记,张口半晌只说了句:

“我给他买的钙片到了,您提醒他记得吃。”

大律师一怔,凌厉的目光突然惊人的温柔,她戴着极简腕表的纤细手腕一翻,离婚协议就压在了最上面,落款张扬,止笔干脆,见字如面,像极了她给人的感觉。

张科抬眼看向养父时,近在咫尺的皮带骤停。

如果早知道一睁眼就能看到养父低垂着睫毛慢慢凑近认真检查他鼻梁伤口的样子,张科宁愿被那温热手指戳瞎也不会闭眼。

养父有写毛笔的习惯,淡色的指甲永远修得干净整齐,正是这双混了墨水和宣纸气味的手将他从福利院领回来,不容置疑地养大。

“吃饭,做了你爱吃的。”

他的养父训人如训狗,偏他就吃这套。

————————————————————————

“张主任果然又是最后一个走的,如果没有张科这事儿,明年的优秀教师还得落在你头上,你说对么?”

办公室的灯被骤然熄灭,早有准备的校长跨了进来,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后略施了力按下了眼前人起身的动作,顺着肩线一路向上收了对方的眼镜,如愿看到那似乎永远冷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

“先进个人评定得看校方,当然,主要是您的意思,不管最后是谁获得了这份荣誉相信都是出于公平裁定,我们所有老师一定都心服口服;至于张科校园霸凌同学的事……”

校长负着手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这张脸,听到对方瞥了一眼桌上的白酒后压抑着怒意一字一顿地说:

“该如何处理相信自有法律章程规定。”

“那是自然,不过学籍的事嘛”,校长慢悠悠地说着,“法律不外乎人情,说到底还落在个人字上不是?孩子的未来要紧。事在人为呀张主任。”

校长刻意不叫他的名字,只字正腔圆地唤他张主任——走廊灯投入的白光照在张主任下颌紧绷的脸上,被钢笔压出凹痕的手指不自觉推了推早已被取下眼镜的鼻梁处,似乎彰示着眼前人的色厉内荏。

大概是处于权力的下位,此时又陷入艰难抉择,甚至还被剥夺了一部分视力,素来冷静自持的张主任竟垂了睫毛由着那双手在他身上游///移。

“别碰!”

直到碰到了扣得严丝合缝的皮带,张主任才如梦初醒般按着腰间厉喝出声,复又深吸了口气,自己褪了///裤子整齐放在一旁,随后示弱般语气轻得几乎微不可闻说道:

“别的都行。”

“那就先喝两杯。”

这人看着温和好拿捏,其实骨子里傲慢得很。平时便一板一眼叫人寻不得一点错处,宴席上双手合十地一口一个抱歉,又是单亲又是照顾儿子,从来滴酒不沾。

此时求人办事那背竟也挺得笔直,一双重回理智的眼睛里一丝感情也无,抿着嘴遂了他的心意。

校长乐得看到张主任自己爬上来,心理的爽感远大于身体上的,他想看看对方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没想到他的酒量真差到这种程度,一杯白酒下肚就能被随手找来的三角板反剪着手摁住,烧着般的脸颊贴在冰凉的台面上,涎///液顺着微张的嘴成线地滴落。

校长没做太过分,他确实有意识想锉锉他的傲气,但也没想折断他的脊骨。

只是结束时台面的教案氤湿得不成样子,可怜的张主任还得加班了。

陈禾是第二个知道的。

陈禾咬牙来接自己那几乎站立不稳的二舅回家时清楚看到了其胸口处衣衫掩映下青青紫紫的痕迹,蓝色衬衫下的肌肉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指节泛了白。

“陈禾,你上学考不上,我给你安排,找家庭教师我给你安排,你职业不知道选择什么方向,我给你安排,你找对象都是我给你安排,你住哪都是我安排,今天轮得到你来安排我?”

他如何能安排自己的二舅?天知道,别说安排,对方一句闭嘴过来他都受不住。非要说原因的话,他和张科有着相似的眼神,背后潜藏着同样的渴望,颈上缰绳也束不住的野心。

给人洗澡、擦干、抱到床上。陈禾抖着手完成整个过程,头脑却异常清晰。

陈禾扯下领带扔到一旁,一手解着衬衫,一手低声哄着打开二舅猫一样蜷缩着的身体,倾身覆了上去。

忽然,他动作一顿,无奈地说:

“二舅是要考验我吗?”

懂他那种魅力的人决计拒绝不了这样一双眼睛,睁眼时眼尾向下,严肃又认真;但闭眼时像是用水墨工笔勾勒出一个上挑的弧度,现下因得酒精眼尾泛起一抹红,媚得惊人。

“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您知道的。”

眼睛的主人拢了拢领口笑了一下,但那个笑极轻蔑:

“陈禾,你要做就做。”

陈禾撑着身子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二舅,随即起身,沉默的黑暗中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

大概是不做了。

某人嗤笑一声正欲起身,忽然被黑暗中伸出的线条流畅的手臂按了回去。陈禾一手撑在二舅枕边,另一手将衬衫撕了和眼镜一块儿扔了出去,含笑的眼睛熠熠生辉。

“遵命。”

“科儿?我是陈禾,二舅今天喝了点酒,在我这儿歇下了。”

张主任陈禾

激情短打。一点点。

剧情需要

4.5k来自舅舅的深深情浓浓爱

张主任没有名字,我用了演员本名。不喜勿喷。

然后舅甥没有很严肃。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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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

陈禾是十岁那年搬进张译家的,在此之前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在市里当老师的二舅。

他母亲当年是背着娘家人偷偷跟他父亲领的证,现在果然验证了那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父亲为了躲债跑了,母亲只好带着年幼的陈禾去挨家挨户地求闹掰了很多年的亲人。

母亲当年做得绝,他们家又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亲戚们都避之不及。娘俩在市里跑了一天,天亮...

母亲当年做得绝,他们家又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亲戚们都避之不及。娘俩在市里跑了一天,天亮到天黑,硬是找不到一家人肯接济他们。

当他们叩响张译家的门时已经是深夜,母亲根本没想过张译会开,她只是走投无路碰碰运气。对于这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弟弟,母亲年轻的时候没少欺负他,自然不抱有希望。

看着曾经风华正茂的姐姐如今变得干瘪枯萎,白发早生,张译心里也不是滋味。母亲坐在沙发上哭哭啼啼,说得断断续续。陈禾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早已经疲惫不堪,饥肠辘辘,他盯着客厅桌上的点心咽口水。

张译弯下腰,揉了揉他的脑袋,有温柔的光穿过镜片。

“想吃什么吃吧。”

彼时年幼,陈禾嘴里塞着点心,记不清母亲到底是如何和张译沟通的,只记得张译最后说的一句话。

“没事。我来安排。”

可怜的陈禾过早的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张译对陈禾来说几乎是陌生人,张译又是老师,总让陈禾害怕。好在表弟张科对新来的哥哥表示强烈欢迎,他总跟在陈禾屁股后面跑,奶声奶气的“哥哥哥哥”唤个不停。

陈禾的新学校离张译家不远,陈禾长得俊俏,也算有礼貌,老师同学都还挺喜欢他。可上学途中有条巷子,几个中学的混混常在那边敲诈勒索。陈禾见到他们总是低头快步跑开,可许是张译给他买的新书包过于扎眼,陈禾还是不幸地被混混们盯上——他们拿走了张译留给他的早饭钱。

一来大半个月,陈禾没有早饭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陈禾坐在教室里,饿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他不打算和张译说这个事情,他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他不想给张译找麻烦。

不吃早饭的结果就是陈禾吃午饭的时候像头饿疯的狼,他抱着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张译想,这孩子刚来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能吃。陈禾刮干净碗里最后一粒米,他还没有吃饱,他想去再乘一点。可当陈禾站起身的时候,忽然和张译对视。

他从张译的眼里读出了异样,陈禾猜张译一定在嫌弃他吃得多。他捧着碗愣在原地,陈禾依旧很饿,可他不打算再吃。

张译见状,他去拿陈禾手里的碗。

“是不是没吃饱?我再给你盛...”

陈禾局促地摇摇头,他没等张译说完,夺过自己的碗,冲向水槽。

“不了。二...二舅,我已经吃饱了。”

小张科不懂这些,他坐在宝宝椅上拍手。

“哥哥是吃饭第一名!”。

张译听罢也跟着笑,他捏起嗓子拿着腔调哄儿子开心。

“那小科要向哥哥学习!下次也做第一名!”

陈禾则躲在厨房,一个人默默喝了很多水。

不过陈禾当时还小,他不懂对待恶势力的最佳手段是对抗,而不是纵容,因为他们一定会变本加厉。陈禾出校门买了几只铅笔,那些混混搜不到钱,便揍了陈禾一顿。

凑巧张译那天下班早,陈禾刚走到楼道,迎面碰上张译。他躲闪着低下头,他怕张译看见他脸上的伤口。可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迟早的事。

“你打架了?”

张译掰过陈禾的脸,他的声音冷下来,眼里浸着寒光。

陈禾垂下眼睛,很小声。

“没...没有。”

“没有你哪来的伤!”

张译突然提高了音量,吓了陈禾一跳。陈禾不愿意在张译面前哭,可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些天的如履薄冰和委屈惧怕,足以让他痛哭流涕。

再心思深沉的孩子也藏不住话,张译没有费什么功夫便让陈禾招了干净。陈禾不敢撒谎,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觑着张译的脸色。他以为张译会批评他,可张译却拿来了药膏,轻柔的点涂在他的伤处。他的声音很温和,但又非常严肃。

“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二舅。”

“二舅给你做主。”

“都给你安排得好好的。”

那些混混果真没有再出现,陈禾也不知道张译究竟使了什么法子。陈禾顺利地读完小学,却不得不回原籍读初中,他当初就是借读,这是政策规定。

张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不得不到处求人。别的同学都收到了去中学报道的通知,只有陈禾还没有书念。陈禾在家里心不在焉地陪张科玩,外面的太阳毒得令人发晕,他已经能看到张译骑着自行车四处奔波的狼狈模样。

张译其实也怕看到陈禾失望的小眼神,所以回到家里,他总是装作轻松愉快。张译捏着陈禾瘦削的肩膀。

“多吃点饭。省得外面人说我苛待你。”

见陈禾没有高兴起来的迹象,张译只好勾起唇角宽慰他。

“不用担心。二舅肯定能给你安排好。”

陈禾不愿意让张译难受,他也咧嘴冲他笑着点头。张科在屋子里叫哥哥,陈禾忙应着回到房间。

陈禾知道自己这样做张译肯定会很生气。但以他的年龄和眼界,这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陈禾打算坐火车回去找母亲,他可以勤工俭学,读完初中应该不成问题。

张译给陈禾买的东西,陈禾一件没拿,他还背着母亲送他来时那个书包,从冰箱里顺了几个馍馍。张科好奇地问陈禾要去哪,陈禾蹲下身,亲了亲他的小脸蛋,骗他说,哥哥出去给你买糖。

临走时,陈禾给张译留了个纸条,他甚至没有告诉张译他要去哪。

“对不起。二舅,给您添麻烦了。”

这是陈禾第一次自己到火车站,但他失算了。他是未成年人,根本买不到车票。火车站里人来人往,陈禾猜到张译已经发现了他离开家,也看到了那张纸条。

虽然张译平时很少发怒,但陈禾暂时不敢回家,孩子对困难的逃避是直接不经思考的,他只能在售票大厅里徘徊来去。忽然,陈禾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像是匆匆赶来,跑得直不起腰。

是张译。

陈禾到底没胆子转头跑,他战战巍巍向张译走过去。张译看到是他,长舒了一口气。但张译的表情很快变得凶神恶煞,凶狠的表情在他文质彬彬的脸上平添一份诡异,张译揪起陈禾的后衣领,他顾不上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低吼。

“跑!我让你跑!你怎么不跑了!”

来往的旅客有人驻足盯着他们看,张译到底顾忌着小孩的面子,他提着陈禾快步离开火车站,把他往自行车后座上一掼,摔摔打打地蹬上车子。

回去的路上车轮硌到一个石头,陈禾没坐稳,下意识地抱住张译的腰。张译一顿,放慢了骑车的速度,即使他还是恶声恶气。

“坐好了。小心别摔下来。”

张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这样生气,哥哥只是去给自己买了几块糖。张译把陈禾按趴在床上,皮带狠狠地砸向他的身后。陈禾哪里挨过这样的打,他也没见过这样发怒的张译。陈禾害怕极了,他先是忍,忍不住了就哭,哭着求饶。

当然也吓傻了张科,他在旁边兀自哇哇大哭。场面非常混乱,张译觉得好像有人在一点点碾碎他的脑壳。他没再按着陈禾,而是到客厅点燃一支烟。茶几上还放着陈禾白天留给他的纸条,张译一把抓起,撕成几片,甩进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张译把烟递向嘴唇,徐徐吐了一个烟圈。

陈禾身后仿佛火燎似的,他揪着床单,勉强坐起身。张科举起小手胡乱地抹着陈禾脸上的泪。

“哥哥。我不吃糖,我不吃糖了。”

陈禾把张科搂进怀里,他像是张科的伙伴,兄弟二人抱在一起掉着眼泪。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张科还耷拉着小脸,现在已经靠在陈禾旁边睡得安稳踏实。陈禾睡不着,他的身后余痛未消,但他更担心张译。他庆幸张译还肯寻他回家,但他刚刚那样生气,到现在也没在搭理自己。

陈禾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悄默默地推开了卧室的门。陈禾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贼,他想大喊大叫,可他又怕惊动了盗贼,会害死他和张科。他只能装作熟睡,伪装出均匀的呼吸,再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那“贼”蹑手蹑脚地走向床边,他的动作极轻,调亮了床头的夜灯。有叹息微不可闻,陈禾背对着他,他已经知道那不是贼,而是二舅张译。

张译轻轻掀开陈禾盖了一半的被子,接着微弱的光,他想看看陈禾的伤口,张译刚刚在气头上,怕自己下重了手。他实在心疼,没忍住替陈禾揉了揉。

伤处还发着烫,张译的手指很凉。陈禾有些迷迷糊糊,他不知道张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一觉醒来,张译正在柔声地唤他起床。

陈禾想和张译道歉,可他的对不起只说了一半,张译摇摇头,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小禾乖。相信二舅。”

“二舅一定给你安排好。”

陈禾读高中的时候,张译已经是三中的主任。张译从亲切的二舅摇身一变成了杀气腾腾的老师,这一度成为陈禾的噩梦。同样的题,别的同学错了改三遍,他一定是改五遍八遍。

很多次考完试,陈禾自己还不知道成绩,已经被张译传唤到了办公室。发挥正常还好说,张译拎着他的耳朵教育几句就放他回去。有时候发挥失常,张译少不了要请出戒尺,对着试卷一道一道地教他改。

这给读小学的张科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他悄悄跟陈禾说,说他绝对不考三中。

“这可由不得你。”

陈禾看着自己被敲肿的手心,点了点弟弟的额头。

等到报志愿的时候,陈禾和张译开玩笑说自己也要读师范。张译听完,把书本卷起来往陈禾脑袋上敲,他笑骂他。

“你别读!我可不想到时候再给你安排工作!”

但之后,张译又说了句自相矛盾的话。

“去学法吧。我有几个律师事务所的朋友。之后给你安排。”

陈禾禁不住笑得肩膀都跟着抖动。

陈禾倒也不是故意要和张译作对,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毕竟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张译为他安排的。

只是那天看到韩明和李茂娟,不知为何,他想起张译当年为他求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卑躬屈膝,低三下四。

陈禾动了恻隐之心,他去问张科,谁知这小子现在混得很,自知理亏却理直气壮。张科正靠在沙发上打游戏,他不以为意。

“哥。你想去劝我爸就去。毕竟你十二岁就勇闯火车站,现在他又打不过你。”

陈禾无话可说,若不是张科受了伤,他非常想替张译教训一下这只不成器的小白眼狼。

陈禾也没猜到他的擅自做主会捅这么大的篓子,韩明夫妇不像是来道歉,更像是来问罪。张译骨子里是很执拗的人,他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也变了脸色。

陈禾拼命打圆场,可他无法阻止事情变得更糟,张译上一次当众斥责他还是在高中一节课堂。李茂娟摔了酒杯,张译居然砸冲他砸了手机。陈禾想说什么劝劝他二舅,张译怒中火烧。

“你闭嘴!”

而后张译犹嫌骂不过瘾,他最擅长做计划,不习惯有额外的人或事打乱自己的安排,哪怕是在自己身边生活了十几年的孩子。许是喝了太多酒,张译又暴跳如雷,他竟口无遮拦。

“你从小到大,学习,考大学,工作哪一件不是我为你安排的?”

“怎么这顿饭,你要来安排我!”

陈禾听得面红耳赤,他想为张译解释清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用得着你喝吗?”

张译不依不饶,韩明顺势接下话茬,他们没说几句便开始争吵,最后扭打成一团。

张译手臂受了伤,骨折住进医院。

陈禾拎着果篮和补品站在病房门口,他迟迟不进。医院的走廊里有来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他们路过,不由多抛给陈禾几个奇怪的眼神。

陈禾屏住呼吸,推门向张译走去。他刚准备把他倒背如流的解释道歉一条龙背给张译,张译却皱起眉,他指了指桌上的医保卡,嗔怪他。

“怎么现在才来。”

“来了就去帮我把药买了吧。”

“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我安排你?”

我最喜欢的一段是舅舅拍了小孩之后揉揉的

很隐晦很温柔担心后悔但不说出口

最近还在过年有点乱

产出一点短的

有的感情和铺垫我不满意

大家看着玩吧

我很喜欢蒋奇明(虽然我第一次跟我闺蜜聊他给人家叫成蒋明奇哈哈)

当然更喜欢e。

电影里饭桌上那段太精彩了

明天再次不做人

马杰从层层叠叠的文件和显示屏中抻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笑着摆摆手,又一次委婉拒绝了和同事一起订咖啡的提议。

还是去茶水间泡点茶吧。

茶多好啊,社畜小狗magic想着,生津止渴还提神,功效和咖啡相差无几,价格却天差地别——茶水间的免费小茶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从早到晚持续供应,成天从楼下买咖啡那得多贵啊,一旦出门还容易被逮到带薪摸鱼,这万一要是赶上Peter总哪天神经抽风给他扣个奖金,那多不合适。

轻快地......

轻快地扫两下键盘保存了文件,马杰抻了抻懒腰,端着他的小杯子把椅子转了个圈儿。这么一转,杯子上原本贴着的便签悠悠地飘下来,旁边还画着一个潦草的简笔小狗,此时那模样和画他的人如出一辙——笑的眼睛弯弯,比着胜利的手势,嘴角几乎扬到耳朵根儿。

下午难得清闲,马杰起了玩心,倒好了热水煞有介事地后撤两步,眯起眼睛瞄准了就把茶包咻地一丢,稳稳当当落进杯子。

马杰快乐地比了个耶。

相隔不远的几层楼上,K14办公室里的徐云峰正把龙井泡在一个深栗色扁肚子的宜兴砂壶里,用一个细瓷小杯倒出来喝。

“送去了”徐云峰端起杯又放下。

秘书点头称是,递过去一个薄薄的方形纸袋。“这是K8茶水间的茶包,全公司K11以下的供应都是统一的。不过,据统计HR那边除了magic都不太喝这个,盒里一般三四天补一次就能保证供应。”

这哪叫茶啊,徐总腹诽,这么碎,煮茶叶蛋都用不上。他脑子里一瞬间浮现出马杰抱着保温杯,拽着茶包上的线绳笑的傻乎乎的样子。

马杰端着小杯子乐颠颠地回到工位上时,发现自己桌子的角落里多了两枚包装精良的茶。

他没太在意,下意识地把它们收起来。他记得徐总喝茶喝得勤,一天要换三次叶子,每天到办公室第一件事便是坐水,沏茶。而且他喝茶喝得很酽,一次要放多半壶茶叶。徐总酒局多,现在把这两包留起来,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直到后来他才慢慢发现,不仅只有他桌子上隔三差五就变着花样地长出几枚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商品茶,就连茶水间统一供应的廉价茶包也换成了清一色的进口货。有一次还恰好碰见徐总的私人秘书在茶水间里兢兢业业地补茶包。

好家伙。

徐总真是体恤下属,连这么小的事也要亲自操心。

马杰把自己感动成了一只眼泪汪汪的鸡血小狗。

今天也要为了徐总好好努力!

马杰再次变得元气满满。

听着秘书的例行汇报,徐云峰发现马杰喝茶一点喜好规律都没有,简直是自己给什么就喝什么,不讲究也不挑剔。

于是徐云峰决定直接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反正办公室里青茶、绿茶、花茶、红茶、沱茶、乌龙茶一应俱全,但凡自己爱喝的就让秘书给马杰偷偷送去两包。马杰喝完了一筒,就给他再开一筒,喝完了碧螺春,第二天就可以喝蟹爪水仙,等罐子再度见了底就让他尝尝滇红。

舌之甘者,源在云峰。

多cp,也可能没cp向随缘食用,别吵。1.在地面上,每当罗辑精神压力大的时候,史强都会拖着他去整那家屹立了两百年的店的爆肚和二锅头。吃完罗辑就会吐,骂难吃,边吐边哭,把胆汁都呕出来,这时候史强就会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背跟他说,他跟他以前认识的一个知识分子一模一样。2.丁仪对水滴其实没什么兴趣,也没想过要拿这条老命去冒险看。只是他那天翻了翻自己两百年前写的断断续续的日记,看到有一段。“今天和汪淼蹲着喝了一个下午的酒。二锅头真好整。汪淼崇拜技术,他说,如果能活到那一天,想亲眼看看三体人的技术到底有多牛逼。我笑他傻。”中间可能掉页了,下一篇就是冬眠前写的了。“老汪拜托我,让我醒了之后,记得帮他看看三体人...

#徐马。

#一发完|ooc预|全文5k+

#好像跟标题没太大关系只是我想不出来起什么好。嘻嘻。

_

马杰破天荒的迟到了。距离他工位最近,同他最要好的潘妮瞧见他从远处小跑着过来,手里除了公文包还多了个保温桶。

小姑娘有些奇怪。magic现在都开始自己做早饭了吗。她咬着棒棒糖同马杰打了个招呼,对方急匆匆的向她摆了摆手。

潘妮咯嘣咬碎了嘴里的糖。

那个方向是副总办公室吧...她托着脸想。

百叶窗从里面被拉下,马杰站在门口调整着呼吸,攥着桶的手紧了紧...

百叶窗从里面被拉下,马杰站在门口调整着呼吸,攥着桶的手紧了紧。天杀的徐云峰,半夜发消息说让自己早上给他做早饭。

甚至用工作号发的。

把他当什么了啊,保姆吗。

即使骂了对方八百遍,推门进去的一刻脸上还是挂上了笑。三格式的保温桶落在桌上,马杰顶着徐云峰的视线任劳任怨的帮人把盖子一一打开。

“徐总。您的早饭。”马杰嘴角挤出的酒窝让他表面上看起来并不烦躁,对方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几秒后他听到了徐云峰讲。

“迟到了?”

还他妈的不是为了给你做饭...

而望向徐云峰不苟言笑面孔的那一秒,他内心本建设好的底气却瞬间全无,只得垂眸点头回答着,微颤的睫毛又有些显得委屈:“我的错徐总。”

他不相信徐云峰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所以迟的到。

老狐狸。

“在怪我?”徐云峰一句话打的马杰措手不及,被人察觉出了心思,他带着些无措的摆手,似乎觉得这样并不能说明什么于是补充:“您说什么呢徐总,我怎么会怪您...”

话音未落却惹得对方蹙起了眉头。马杰攥着衣角的指尖发白,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那人了。筷子敲在不锈钢碗沿发出的声响让马杰内心也跟着一颤,他微微躬身等待着下文。

却什么都没有。

直到徐云峰已经开始抬腕去夹菜,这才故意般的去问:“你也要吃点儿吗。”马杰猛的抬头,眸底尽是慌乱,连鞠了好几个躬又边退边开口:“不不不不用了徐总,您吃好,我工作去了..!”

他几乎是逃出办公室的,实在显得狼狈。回到工位却越发觉得些委屈。早上要早起给女儿做饭,送她上距家挺远幼儿园,然后再紧赶慢赶着坐地铁来公司。现在倒好了,又多了项给副总做饭的工作。

好想逃又逃不掉啊啊啊啊——

马杰疲惫的揉了揉脸颊,死机般的一头磕在桌面上,把一旁敲电脑的潘妮吓了一跳,连忙给人从桌子上扶起来又招呼胡建林过来看看自家养的社畜宝宝到底怎么了。

几乎没有停顿,马杰一口气把所有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最终才深呼吸着往椅背上一靠。潘妮是最生气的,她一拍桌子,嚷嚷着要找徐云峰问个清楚。

“这也太过分了吧,他把你当什么了啊?贴身秘书吗?平时没见他这么积极的要吃早饭过,还必须得是亲自做的。他这不就是压榨员工呢吗?看你好欺负啊?”潘妮皱起的眉头反应出她烦躁的心情,声音忍不住高了八度。胡建林拉住了她的胳膊,“要我说,指不定徐总是欣赏咱马杰克的工作才能....”

潘妮一个眼刀就让壮噤了声。马杰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电脑多出来的消息提示却让他不得已将刚摘掉的眼镜重新戴好。

【两点。来我办公室一趟。】

联系人清楚的写着徐云峰。

潘妮和胡建林还在拌嘴,而马杰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不知道副总叫他过去干嘛,但几天前的那晚他依旧记得清楚。手不自觉的摸向身前的工牌又忍不住拿起来端详,明明是最熟悉的面孔,他却似乎透过照片看见了背面由徐云峰亲手画上的卡通图案。是一只小狗。而当时的他却还要挂着笑脸去讲徐总您画技真好。

没关系的马杰。他自己给自己打气。

那些杀不死你的,终究会杀死你啊啊啊啊——

又是砰的一声,潘妮和胡建林的争吵戛然而止,扭头就看着魔法马杰克已经面如死灰的倒在了桌子上。

此时一个小社畜悄悄地死掉了。

不算太好,甚至糟糕。

片刻,他还是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的门。火急火燎的步伐愣是让身旁小员工们吓得不敢再交头接耳。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本的工作岗位没有见到人,只有收拾整齐的桌面预示着主人并非暂时不在,而是擅自离岗。徐云峰承认那一瞬胸腔里确实有一股无名火。

“magic去哪了。”他弯腰扣响桌面,问的是旁边工位的潘妮。徐云峰跟她并没有过任何的交集,也本不该认识她。但他知道这个小姑娘和马杰关系很要好。

好到有几次做完后,那人明明倦意袭来也要强撑着回完对方消息再迷迷糊糊入睡。惹得徐云峰很不悦。于是又重新将人拉起反扣在床上,他掐上对方腰身却不讲话,如墨的眸子垂下去看人哭到泛红的眼梢。

直到最后马杰终于哑着嗓子求饶,带着哭腔甚至语序不清的吐露着一些或许曾经就阐述过的所谓罪行,他才渐渐停下。

是小狗真的不乖吗。他想。但马杰也从来没有怪过他,哪怕是像刚刚回忆那样无赖般的对待。手机会不知道被丢在哪个角落,马杰沉着脑袋睡着之前还会黏糊的讲话。徐总对不起,我错了。

小狗其实很乖的。他又想。

“徐总,徐总?”潘妮的手在领导面前晃了晃,徐云峰这才回神,眼下没有一丁点的窘迫,而是从容的让对方再重复一遍。

潘妮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又道:“我说,马杰的女儿发烧了,现在在市医院呢。”半天,她只等来了徐云峰的一句,知道了。紧接着快步离开了。

哈哈,天杀的你们真都该死啊。潘妮现在就想叛逆一下了。哦,不止一下。

她看着副总背影消失在拐角,拿着手机给马杰发了两条消息。

【刚才徐云峰来问我你去哪了。】

【他可能去找你了..小小的社畜宝宝,你自求多福吧。】

潘妮熄了屏,掏出根棒棒糖又问在一边被晾了很久的胡建林吃不吃。

这样真的好吗。他问。

潘妮耸耸肩。那怎么办,副总亲自下场,没有不说的道理啊。

着急忙慌赶到医院的马杰甚至汗都来不及擦一下,急诊科人多,他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在儿童区挂着吊瓶聚精会神看动画片的自家女儿。

马杰终于松了口气。

他谢过了孩子的老师,手拿着挂号单算是完成了交接仪式。小姑娘安安静静的拽上了他的衣角,“爸爸,你可以低一下头吗?”小姑娘替他抹掉了鬓角沁出的汗珠。那一刻马杰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他亲了亲小孩的额头,给她贴了一片刚才从老师手里接过的退烧贴。

小姑娘凉的一激灵,又甜甜的冲他傻笑,嘴角挤出两颗酒窝。马杰替她理了理碎发,抬头看着快要见底的吊瓶,犹豫着还是说,“爸爸去给你叫护士换药。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啊。”

知道了爸爸。小姑娘点头。

看着马杰匆匆离开,徐云峰这才动身靠近。他已经在不远处站了有几分钟了。他总感觉马杰陪在孩子身边时,会比往常更柔软几分。

徐云峰走到床边坐下,与孩子无言的对视几秒,想了想又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个小面包递给她。还有一盒旺仔牛奶。

“爸爸说不让我跟陌生人说话。”小姑娘脸蛋红红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徐云峰勾唇笑了笑:“我是你爸爸的同事,我叫徐云峰。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来看看你。”他见小孩儿不反抗,于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姑娘这才接过东西。嘬了两口牛奶,又凑近徐云峰的衣服上耸耸鼻子:“叔叔,你是不是经常跟我爸爸待在一起啊。”徐云峰不动声色的一愣,柔和的开口问,“你怎么知道呢?”

“因为有时候爸爸晚上回来的时候,身上也有一股很淡的木头味道。”小姑娘揪着面包往嘴里塞,慢悠悠的回答。

“我们是同事啊。每天工作都在一个环境下,所以难免的。”

徐云峰哑然失笑。那是他办公室里香水的味道,也是偶然一次事后,马杰难得窝在他怀里不愿过早离开,迷糊着蹭他又跟小狗似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说喜欢。于是从那以后,徐云峰所有的香薰全都变成了这个味道。

他又突然没来由的有些奇怪于从未见过的,马杰的妻子。

“怎么不见你的妈妈呢。”他问。

“哦。他们俩离婚了,一直都是我爸爸在带我。”小姑娘拍掉身上的面包碎屑,语气倒是平静。

徐云峰还想问些什么,被熟悉的声音所打断。“徐,徐总....”他回望后映入眼帘的是马杰慌乱的表情。

“您..您怎么来了?”

马杰吓得差点双膝一软原地下跪再临场口述八百字自己的罪行,他没想到徐云峰会亲自来医院找他。他原本想等着晚上再跟对方讲清楚的。手心的薄汗擦在裤子上,女儿还眨巴着大眼睛在看他,马杰只能强扯出一丝笑容。

他安静的等待着徐云峰的下文,只希望对方不会让自己太难堪。“有点急事找你,发现你不在工作岗位。magic。”徐云峰视线下移落在马杰的工牌上,于是若有所思的开口,语气淡淡的和他这个人一样。

“现在有空吗...”“当然有!”他语气过于紧张,以至于甚至抢答了徐云峰的话。等给女儿换完药,他才跟在徐云峰身后往外走。可出了门他却又变得慢吞吞了。前者已经跨进了无人的安全通道,后者却还离得老远。

他几乎耗尽了耐心,伸手去拽马杰的工牌,看着人一个踉跄跌进自己怀里又急忙的分开些距离,眼神无措的乱飘,就是不肯跟他对上视线。

曾经不算太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打了个哆嗦,条件反射的就要往地上跪,还是徐云峰眼疾手快将人揽住。等到抱起来之后,徐云峰成功收获了一只啪嗒着掉眼泪的小狗。

马杰爱哭,这点他徐云峰再清楚不过。很多时候他还没做什么,单单是语气生硬强烈了些,就瞧着对方垂眸抬腕开始抹眼泪,倒还真能让人心生几分怜爱。

“好了别哭了。”徐云峰难得妥协般的抬手替马杰擦断了线般的泪珠,却被对方见了鬼一样的躲开。他看着马杰站在离自己两步远的位置,“不不不用徐总...我自己来就好。”

徐云峰咬了咬牙。真是软硬不吃啊。

“我没有擅自离岗徐总...我跟皮特总说过的。”

为什么不跟我说。徐云峰这么问。

马杰骤然瞪大的眸子似乎能表达出人现在的不满。皮特是他的直系领导,没人告诉过他打报告还要给集团副总说啊。他脑袋乱线了,几次开口却只换来最终泄了气般的一句。

徐总。我错了。

他不是在道歉就是在道歉的路上。即使内心并不这么认同,但还是会毕恭毕敬的弯下腰,低垂着眼睑去讲这么一句话。

徐云峰知道跟马杰发脾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他突然间的一笑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倒惹得马杰不自在了许多。但徐云峰终究是没给他过多的思考机会,工牌被人接近于粗暴的缠绕在手腕上,后背撞上墙壁的一瞬让马杰蹙了下眉头,无意识的哼声被尽数吞下。

唇齿间相抵厮磨,徐云峰探进他衬衫下摆手激的人打了个哆嗦,马杰似同欲拒还迎般的推上那人的肩膀。

“徐总..现在不行..”他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没什么底气,凭他对徐云峰的了解,如果那人想,现在他已经被人顶到说不出话了。然而已经摸上肌肤的那只手短暂的停顿后还是没有继续。徐云峰无声的笑笑。小狗嘛,偶尔有点自己的主见也未必不是好事。

他起身,替马杰解开了捆在手腕上的工牌。马杰垂着脑袋默默地揉了两下腕骨上被挂绳勒出的红痕,徐云峰从容的替他将工牌重新戴好。

“走吧。”

马杰没想到眼前人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于是连连鞠躬,抬头的瞬间眼眸像泛着光般亮晶晶的。徐云峰勾唇一笑。实在是有些不忍心说接下来的话呢。

“剩下的事情,我们晚上再说。”他懒洋洋的靠在门边,还好心的帮人把门打开。

马杰迈出的脚步一顿,没有说话。

出了医院已经很晚了,马杰抱着已经睡着的女儿站在门口,连续两下的车喇叭声让他不得已把视线放了过去。

徐云峰的车。他有些崩溃。

车上开着暖气,马杰的心却是那么的冰冷。小姑娘在后座睡得安稳,他的目光从后视镜移开又忍不住飞快的略过身边安稳开车不说一句话的人。他不安的绞着衣角。

你离婚了。这是一句肯定句,马杰有些窘迫的看向窗外,却不自然的摩挲上无名指的戒指,“啊,是的徐总。”他听见那人又笑了,于是那股不安逐渐变得强烈。

徐云峰指尖叩响在方向盘上,似乎是放大了马杰心跳的声音。“那为什么还要带着戒指?”他松了口气,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经烂熟于心,于是他开口,语气里是同刚才不一样的松懈。

“听之前的前辈说..已婚的身份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也就是说之前你跟我讲,不能再延续这种不健康关系是因为你的妻子..是在骗我。对吗马杰?”

徐云峰讲话时内心的确在发笑。

这就上钩了啊,还是笨。

马杰实打实的一愣,好像从头到脚窜过一股没来由的冷气,大脑彻底死机了。

“回答我马杰。”徐云峰挑了挑眉,视线却依旧目视前方。

“对对对不起徐总!我不是故意骗你的...”马杰有些煎熬的想要开窗透气,犹豫了几秒还是吸了吸鼻子缩了回去。没再听到对方说话,他真感觉自己要哭了。

趁着红灯,徐云峰终是扭头望向马杰,瞧见对方发红的眼圈儿后抬手似抚摸小动物那般揉了揉他的脑袋,指尖向下划过脸颊,最后落在身前的工牌。拽紧。继而迫使马杰向他凑近,他注意到那人无助甚至于紧张过度的表情。好像坠入陷阱逃不出去还无法求助的小动物般惶恐,而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妥协。

红灯的最后几秒,他才不急不慢的开口道。

看来我们还有很多账要算呢。马杰。

END.

“又在给外包的那个小姑娘发消息吗。马杰。”徐云峰冷不丁的开口,马杰扭头看着那张冰块脸实在是有些欲哭无泪,只能闷闷的点头然后外加上一句已经可以不经脑子脱口而出的话。

我错了徐总。

(写完啦——)

是小狗被迫出轨的故事

马杰出轨了

要命的是他出轨的是k14的副总裁

更要命的是,他把副总那啥了

更更要命的是,他k10

最要命的是,k14要求他负责

完犊子了

马杰在酒店醒来,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谁懂啊,原本被他送进局子的副总裁屁事没有,前一天晚上他做小伏低疯狂陪笑,希望徐云峰把他当个屁放了,结果,他喝醉后把副总那啥了

他确实为了工作可以拼上一切,但马杰发誓,绝对不包括这个,就是向天再借他五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啊,再一看副总的状态,马杰觉得他应该思考的是买什么款式的骨灰盒

马杰急的抓耳挠腮,偏偏这个...

马杰急的抓耳挠腮,偏偏这个时候,徐云峰醒了,和马杰想的反应不一样,徐云峰很平静

“第一次和男人做?”

“嗯”

“你是直男?”

“啊,是”

徐云峰觉得马杰很有意思,举报自己的时候毫不含糊,c上也很猛,现在倒是拘谨起来了,挺好玩的

而且,马杰,技术很不错

如果不是马杰喝错了Peter的酒,他们应该不会有这一回

“马杰,跟我吧”

“啊,啊????”

马杰懵了,然后就是慌

他都做好了马上滚蛋的准备,万万没想到,等到的处理结果是这个,要他说,和滚蛋各有各的痛,难分伯仲

“那个,徐总,这次是意外……我是直男”

“直男?做一夜s四次的直男吗?”

徐云峰的嘲讽让马杰无地自容,他也说不清昨晚是怎么了,记忆好多地方都是模糊的,但他知道,徐云峰不会骗他

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屑骗他

所以,自己真的闯下大祸了

“徐总,对不起,我,我……”

马杰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特别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狗,徐云峰觉得怪可爱的,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

“你不用太担心,我只要你两个月,两个月过去,这段关系自然结束”

顿了顿徐云峰继续道:“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从那之后俩人的关系就变了味,白天是没有交集的下属和上级,夜晚却会在一张c上疯狂纠缠

这段关系中,马杰最痛苦的是,徐云峰要的太多了

马杰感觉他快被榨干了

要不是他和老婆常年分居,他根本招架不过来

曾经最爱的周末成了马杰的噩梦,每次都是走着进去,抖着出来

感觉再来几次腰子就要下岗了

他想过和徐云峰谈谈,能不能别这么频繁,他可以做社畜但他的肾不可以啊!!

但每次看着那张即使在情事中依旧冷淡高傲的脸,马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一个月,他吃掉了相当于过去三年的枸杞量

马杰熬呀熬,盼呀盼就盼着两个月过去能回到从前

好不容易熬到了,徐云峰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和你老婆离婚吧”

彼时马杰刚结束辛苦的劳作,正抱着保温杯默默的喝着枸杞水,徐云峰一句话,整的他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不是,徐总,这……这太突然了吧”

马杰更想说,你多冒昧啊

但他不敢

两人的情事虽然徐云峰在下位,但实际上一直是他在主导,马杰感觉自己就是高级充气娃娃,没有也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徐云峰爽

一开始他不会跟男人做,全程都是徐云峰指挥,马杰发挥勤学苦练精神,几次下来终于能把人伺候的满意了

马杰以为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岗位需要的知识和能力,没想到徐云峰又提出了新的需求

“徐总,怎么就到离婚这步了啊”

“你那名存实亡的婚姻,留着有意思吗”,徐云峰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我对你挺满意的,离婚后就搬过来吧”

“不是,您查我?”

“不然你以为我会跟一个底细背景不明的人做?”徐云峰诧异的挑了挑眉,似乎马杰说了什么蠢话一样

马杰愤怒了

徐云峰扫了他一眼

马杰冷静了

“您查我是应该的,不愧是您啊,做事永远这么缜密有条理……”

马杰笑的谄媚讨好,但意外的,徐云峰不讨厌,不仅不讨厌,他甚至又想揉揉他的头了

把自己查到的资料发给马杰,徐云峰就不再说话了,他相信马杰看完之后会改主意的

等了一会,马杰还是沉默,徐云峰抬眼看去,发现马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眼眶红红的俨然是心碎小狗的模样

徐云峰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马杰反应会那么大

想着到底是自己把人惹哭的,叹了口气,徐云峰动作生涩的揽过了人,轻抚着马杰的后背:“其实你早就有预感了对吗”

察觉到怀中人身体陡然一僵,徐云峰失笑,还真猜对了啊,所以这还是一只有什么事都喜欢压在心里的小狗

“想哭就哭吧”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马杰情绪彻底崩溃了

呜呜呜呜呜呜

他自认为之前从来没有对不起妻子的地方,虽然不能陪伴在身边,但也在用自己方式努力弥补,工资卡上交,时不时还会给妻子准备小礼物,妻子怎么能这样呜呜呜呜

再说那个男人,没自己帅没自己赚的多,妻子怎么能找一个这样的呜呜呜

越想越破防,马杰彻底失控了

也不管自己是在哪,对面是谁,他直接就是大哭特哭,原地变身人形喷泉

直到他发泄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搂着徐云峰的腰!!!闹了差不多一小时!!!

徐云峰还就让他抱着!!!还会摸他的头!!温柔的像个冒牌货!!!这种场景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马杰想起了聊到一半的话题,他鼓起勇气问道:“徐总,您让我离婚搬过来是什么意思”

救命,不会要变长期工吧

虽然说他也有爽到,但他还是更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啊

徐云看着那双写满忐忑的狗狗眼,就知道马杰在想什么,无非是希望自己说是开玩笑的

可惜,马杰的期待注定落空

“做我男朋友吧”

不祥的预感成了真,马杰条件反射就想严词拒绝,理由他都想好了

“怎么要说你是直男”

徐云峰冷笑道:“直男每次会y成那样?”

“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你不会只想ss不想负责吧”

马杰想高呼冤枉,谁要s的啊,还不是您要我做的我才做

他有一肚子的嘈想吐,但在徐云峰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马杰,你以为那天晚上我们为什么会发生关系?”

徐云峰其实在马杰他们去找他的时候就动了心思,当时胡建林在诉说着标准件厂有多冤枉,他的心思则早就飞到了马杰的身上

精壮的身躯搭配那一身窝囊的气质,反差感极强,徐云峰在他进来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而马杰坐下后除了一开始礼貌的微笑之后就没再抬过头,自然也没发现徐云峰一直在打量着他

徐云峰几乎在马杰落座后就确定了他想要他

都是男人,他一眼就看出马杰的本钱不错

至于技术,可以慢慢学

重要的是,他勾起了徐云峰的欲望

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你和你的妻子曾经也是真爱吧,但现在又如何呢”

“即使你再找一个,你能保证同样的事不会重演吗”

“你说你是直男,但真正的直男对同性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反应甚至会反感恶心,你觉得你符合吗”

马杰懵了,直了三十来年孩子都有了,现在被人告诉他不直,关键是他思考了一下,竟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

所以,我是双???

但他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虽然不反感,但也没有很感兴趣,如果说想手冲,他第一反应还是女孩子

于是马杰提出了质疑

质疑被驳回并附赠徐云峰冷笑

“马杰,你是觉得我是很随便的人吗?”

徐云峰面色阴沉,看的马杰立刻就想跪地高呼:“臣惶恐,臣冤枉”

马杰办完离婚,身份火速转成了徐云峰男友

徐总得偿所愿,把看上的小狗带回家养了起来

小狗听话,他会好好奖励他

如果不听话,他很愿意教他怎么做一只合格的小狗

END

剧版《三体》

“你迟到了很多年,我依然为你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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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淼决定给史强发短信是在一个日落。

这个日落和人类文明史上几百亿个日落一样,太阳在缓慢而苍凉地在落下,宛如一个已经经历了几百亿次衰亡的心脏,它的血缓缓地流出来,铺在天空,自远而至地透过莱卡相机的镜头到达汪淼的眼底。

然后无声地掀起了许多东西。

比如关于在巴拿马运河发生的一次寂静的屠杀,甲板上的血和船体切割平面所倒映出的霞光。

再比如史强那张招人憎嫌的脸上陡然滴落的一滴血。

那滴血从他的鼻子缓缓流下,起初只是一滴,在汪淼的手上发出闷闷的“嘀嗒”声,然后是两滴、三滴……最...

那滴血从他的鼻子缓缓流下,起初只是一滴,在汪淼的手上发出闷闷的“嘀嗒”声,然后是两滴、三滴……最后顺着汪淼悬在半空中的手腕滴落在地面上,汇成一滩小小的湖。

而史强那张带血的脸上却还是挂着那副傻笑。

“唉,啧,这白血病吧——”史强说,“真是怪麻烦的。”

他用自己的手背去擦血,越擦越多,汪淼捉住了他的手腕,血于是蹭在了汪淼的指尖上。

“干嘛啊。”史强看着他,“干嘛这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啊。”他说完又拍拍自己的脑袋。

“哦,忘了,还真要世界末日了,哈哈哈。”史强说。

汪淼没说话。

“组织上安排我去冬眠了。”史强又说,“去未来,诶,到时候你头发花白,脸都皱得跟树皮似的,看到我还是年轻力壮可别嫉妒啊,大科学家。”

他总是这幅德性,一张嘴叭叭叭地讲个不停,在世界坍塌的时候也这么叭叭的,在他自己要轰然倒塌的时候也这么叭叭的,好像无论是人类的落日还是他自己的落日,都比不上闭嘴让他来得崩溃。

这人怎么这么能讲?汪淼想。

他倾身抱住了史强。

这个举动让史强闭嘴了一秒,也仅仅只有一秒。

“诶,血蹭你衬衫上了。”史强笑着,一只手拍拍他。

史强去冬眠那天,汪淼在实验室加班。

那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汪淼是直到史强进入冬眠快一个月才知道的。

原因是汪淼发现那台用了许多年的手机突然变得卡顿,像个罹患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他拿着手机去维修店,师傅说是因为里面太多信息了。

“但是你这手机里储存的短信多啊。”师傅说。

汪淼于是拿过手机,将短信调出来。

来自大史。

满屏幕的“大史”把他的手机挤得满满当当,顿时将他清静的手机变得吵吵嚷嚷的。

师傅在那看了半天,看到汪淼本来生动的一张脸慢慢地沉寂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先生,还修手机不?我把你这些数据都清一清?

汪淼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汪淼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史强已经去冬眠了。

汪淼看着手机里那些满满当当的,来自史强的短信。

短信就不一样了,史强的短信就跟他爱吃的那家卤煮店似的,熙熙攘攘的、也没什么正经调调,字里行间都冒着市井热腾腾的粗俗气。

史强通常在蹲点的时候给汪淼发短信——这倒是不影响任务,因为史强蹲点的对象和他短信骚扰的对象都是汪淼。

“汪教授,太阳晒到屁股眼儿了,这么能睡呢?”

“汪教授,睡衣上画小熊,挺童真啊。”

“汪教授,你家阳台有朵花枯了你知道吗。”

汪淼一开始的时候觉得不胜其烦,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会逐一回复:

“因为我凌晨三点才睡觉,麻烦您不要操心我的睡眠。”

“我女儿挑的,麻烦您不要操心我的睡衣。”

“前天忘了浇水,我会换的,麻烦您不要再监视我的阳台。”

史强会站在底下,那辆黑色的桑塔纳旁边,看着汪淼的回复笑得四仰八叉,笑声从楼下一直通到天上,掠过枯萎的花,继续骚扰汪淼的耳朵。

现在汪淼一条条地把这些短信往上翻,越翻越觉得离谱,离谱于这些短信居然真的多到几乎翻不完,离谱于自己居然还会跟他一来一往地互发这种毫无营养的短信,离谱于这些短信戛然而止的时候,他世界里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落也随之悄然瓦解了。

汪淼就这样被史强扔在了一个陡然安静下来的世界,太憋屈了。

“你看看,把我闹成什么样子了,我这下找谁说理?”汪淼说。

他对着落日说完觉得不甘心,又噼里啪啦地用那台卡顿的、笨拙的手机,往史强的号码里发送了一条短信:你挤坏了我一部手机你知道吗。

手机彻底报废在一次实验。

第一座实验基座在赤道,他们做出了第一条纳米碳管缆绳,并不高,纳米丝比当年古筝计划的量多了将近六倍,汪淼在进行卫星轨道同步调试的时候,试验用的小型电梯舱在高处受到热带气流的影响发生了偏航,然后坠落。

那个试验用的电梯舱只有一个饼干盒大小,从高处往下坠落的时候在燃烧着,燃烧成一个不容小觑的金属火球,身后黑烟滚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产生了一场小小的爆裂,引发了赤道上一阵很小很小的末日。

末日的边缘距离汪淼只有几米,热浪席卷而来,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擦过他的额头,空气也在他耳边爆炸出仿佛吸纳了万物生息的黑洞。

在那一瞬间,汪淼似乎被震荡包裹在了一层真空中,意识也脱离了现实的引力,很自在地、不受控地,飘散到了很多年前的某一个时刻——史强在他面前被炸弹掀倒在地的那个时刻。

当额头上的血浸透了汪淼几乎半张脸的时候,汪淼才被医护人员和实验室的学生唤回来。

碎裂的眼镜将汪淼的世界切割成了很多块,铺了半张脸的血又在他破碎的世界上盖了一层红,赤道的白光给他撕扯出一道同现实的空白地带,他在那里,看到了满脸血污的史强,龇着白花花的牙在冲他笑。

仿佛在说,嘿嘿,汪教授,你也被炸啦?感觉咋样?

“汪教授!汪教授!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周遭的人围上来急切地问着、喊着。

汪淼在担架上,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一个“V”。

人是没事,需要修养两天,额头上的伤口并不算深,只是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彻底报废了。

实验室的小徒弟说大家给他买了部新手机,最新的智能手机。

“那原来手机里的一些数据能转移到新手机里吗?”汪淼问。

“通讯录吗?”小徒弟问。

“还有短信。”汪淼说。

“短信里有什么重要数据吗?”小徒弟多嘴又问了一句。

“嗯。”汪淼点头,“重要数据,麻烦了。”

新手机过了三四天才送到汪淼手上,号码还是原来的号码,通讯录也整整齐齐,汪淼打开里面的短信,还是满满当当的“来自大史”。

手机送过来的时候李瑶正坐在病床旁给他削苹果,她把削好皮的苹果又切成整齐漂亮的块,放在果盘上像朵花,放在汪淼的床头,临走时嘱咐汪淼一定要把苹果吃了。

汪淼冲她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当时自己切给史强的那盘苹果,不知道他到底吃了没有。

他很疲倦地靠在床头,用新手机,往大史的号码里又发送了一条短信:

“那盘苹果,你还是没吃吧?”

卤煮店在2011年关门了。

汪淼是走出这家店的最后一个客人,倒数第二个人是丁仪。

危机纪年第4年(旧历2011年)12月31日23:38。

危机纪年四个大字在黑色的苍穹下漂浮着,从玫红变成红色,再由红色变成紫色,诡异地折射出空气里四处弥漫着的恐惧、绝望和放纵。

汪淼指着那个巨大的霓虹灯,拍拍丁仪:我还是比较喜欢旧历的算法。

丁仪手里抱着两瓶啤酒,指着身后看起来行将倒闭的卤煮店问:你就找这么个地儿庆祝?

是啊。汪淼很欢快地走进店里,很熟稔地同老板说:两份卤煮。

他选了进门的第三排,中间的那张桌子。

丁仪在他旁边坐下,两人开了酒瓶盖,碰杯。

玻璃相碰的声音在这家卤煮店里荡漾开来,伴随着老板的热锅“咕噜咕噜”的烧汤的声音。

他们灌下第一口:敬没被打倒虫子。

他们灌下第二口:敬昭然若揭的文明危机。

他们灌下第三口:敬生命的暴雨。

喝完三口之后卤煮上来了。

汪淼夹了一口放在嘴里,有些烫,雾气蒙在了他的镜片上。

“常来?”丁仪问。

汪淼嘴里嚼着肠,他的表情并不享受,但依旧嚼得慢条斯理。

“不算,偶尔。”汪淼回答。

“一个人?”丁仪又问。

“嗯。”汪淼又放了一口肠在嘴里,“偶尔也会带学生来。”

第一座太空电梯的雏型已经形成,调试成功挺过了最后一轮,数据完美、运行完美、稳定性完美,不出两年,人类将拥有第一台太空电梯。

店里老式的电视在播报一则青年学生自杀的消息,还在攻读清华物理系,这样的新闻近几年也层出不穷。

汪淼甚至送走过两个自己实验室的学生。

他上午参加完葬礼,下午继续试验,实验室的其他年轻人就像这家还在苟延残喘的卤煮店一样,平静、苍白、濒临崩溃,而汪淼却只是推一推自己老旧做派的眼镜,用有些发凉的手挨个拍一拍这些年轻人。

再撑一撑,今天结束后,我请你们去吃卤煮吧。汪淼对他的那些学生说。

其实汪淼到现在还吃不惯卤煮的味道,这个食物的气味极其冲,味道也很蛮横,滚烫热辣的汤、浓稠的酱汁味,有时还能尝到浓烈的动物皮脂的味道,再配合二锅头,几乎能麻痹汪淼惯常清淡的舌头,他想不通史强为什么这么爱吃这玩意儿。

他的学生们被味道和酒精熏得直掉眼泪,他们年轻的手抓着汪淼细瘦的胳膊,呜咽着问:“教授,我好绝望——未来、未来在哪里——汪教授……太空电梯造出来之后,人类的未来——我们的未来就能得救吗?”

“汪教授,我们冬眠吧,去冬眠吧,去未来吧——我想冬眠……”

汪淼当时想,如果是史强,能说出什么话来?他那淬毒也淬血的心肠,和抹油跑车的嘴能说出什么混账话来安慰这群绝望的年轻人?

他想不出来,他自己也是个在绝望的泥潭挣扎着的人,于是汪淼选择不说,他唯一能从史强那里学到的,就是在他们濒临崩溃的时候,带来这里,点上一份卤煮,再要一瓶二锅头,带他们来看看淹没在充满浓重世俗的烟雾中,还在谈笑的人们。

这群年轻人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冬眠,也没有自杀,他们第二天照常工作,并跟汪淼说着谢谢。

“所以你为什么不冬眠?去增援未来。”丁仪问。

汪淼摇摇头,“总有人要留下来创造现在,要不然,去未来的人拿什么增援?我的价值在当下,我总要为他……他们,好好铸剑。”

他们最后走出卤煮店的时候是2011年12月31日23:57,卤煮店的老板说汪淼和丁仪是他最后两个客人,这家卤煮店要关门了,再也不开了。

2012年的新年到了,人类又进入了新的一轮危机纪年。

丁仪在告别他之前,跟汪淼说,“你把他的一部分活在了自己身体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淡淡的,似乎在陈述一个并不太好的发现。

汪淼却觉得挺好,他不置可否,只是和丁仪挥了挥手,表示告别。

李瑶发了一段视频给他,是她和豆豆在家过元旦的视频,最后豆豆对着镜头说:爸爸早点回来,别太累。

汪淼用文字回复她:你们也早点休息。

他抬头,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很微妙的时空,这个时候,李瑶和豆豆已经熟睡,丁仪正独自坐在远去的出租车上,实验室空无一人,卤煮店的老板在铁门之后准备着新的营生,绝望的年轻人和满怀希望的年轻人都进入同一个梦想,而汪淼孤身走在苍穹下,仿佛脱离地心引力。

推动他的,只有一种强烈的、无意识的念想。

2012年1月1日,危机纪年的第5年,凌晨1点20分,汪淼独自坐在了王府井教堂前。

他在这里坐了很久,从夜空中飘荡下来的寂静和无处不在的智子凝视压在他的肩上,堵塞他的呼吸。

而这个时候的汪淼已经不会哭了,他变得更瘦削,也长了很多白头发,这些岁月和劳累带来的变化同时也在慢慢地萎缩他的泪腺。

汪淼最后拿起手机,拨通了史强的号码。

很快,对面传来空荡荡的“嘟——嘟——嘟——”的声音,汪淼等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那句:“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已为您转接语音信箱,请听到‘滴’声后开始留言。”

汪淼听到一声短促的“滴——”。

他举着手机,呼吸也变得苦涩,他想不通为什么,是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地时刻,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令他绝望又幸福的部分真相。

“……史强。”汪淼说。

然后,他的声音就湮灭在了他轻轻颤抖的呼吸中。

史强从冬眠中被苏醒的时候,组织上将他的物品一一清点过归还给他。

其中就包括一部旧手机,诺基亚。

是旧时代的产物,跟他现在的身份很相称。

“不用。”史强拿着自己的老款诺基亚笑呵呵地说,“我这人怀旧,你就给我把电充上就行。”

“可是这个型号的手机早就停产了。”

“停产了又怎么地,你们这科技都发达成这样了,给一款老式手机充个电都不行?”

最终还是给这款诺基亚充上电了,很快。

史强看到屏幕亮起来的时候,狭窄的屏幕上不断地涌出海量的短信。

来自汪淼纳米,怂。

史强心想,呵!这么能讲!

远处的太空电梯发出一阵微弱的轰鸣,史强转头去看,旁边的工作人员给他介绍说,这样的太空电梯全球有4座。

“有4座这么多?!”史强笑起来,欣喜爬满了他眼角的细纹。

他苏醒后见的第一个人是个中年的学者。

她介绍自己说是纳米碳管材料研究中心的主任,姓张,登门拜访的时候还拎了一个箱子。

“我是汪教授的学生。”她自我介绍说,她将手中的黑色箱子打开,是个电脑,屏幕上漂浮着粒子,屏幕正当中有一串下划线。

“这是汪教授的遗志。”张主任介绍说。

“什么?”史强不明白。

“就是他保留的一小部分意识数据,按照他的遗嘱,他最后的这一部分意识数据属于您。”

她接着解释了一大通关于数字生命的事,史强很勉强地从她那些晦涩难懂的术语中提出了几个信息:

汪淼保留了自己的一部分,还“活”在这台加密的电脑里。

“数据经过严格的加密,密码是8位数字,汪教授说,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能解出来。”

史强心疑这是否算一个任务。

他现在对跟汪淼有关的8个数字一点儿方向都没有。

张主任审视着这个来自旧时代的警官——穿着发皱的夹克衫,头发乱翘着,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就夹上了香烟的手,以及手臂上的一些疤痕。

她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同年轻时的汪教授站在一起的画面,像一副不大高明的拼接画。

“史警官。”张主任说,“您知道,汪教授在走之前,去看过您吗?”

史强后来去看了监控。

进入冬眠的人不能随意探望,汪淼也没有任何的特权,上层基于汪淼德高望重的身份以及对他的敬重,特许他能够在门口看一眼。

并且要在基地人员的全程陪同和监控下进行。

史强说这群人多少有点毛病,“你这么个老头,还能干啥啊?腿都走不了只能坐轮椅了,还要全程监控和跟随。”

他是对着监控里的汪淼说,仿佛是在聊天。

监控里的汪淼应该将近一百了,史强看不到汪淼的正脸,只能看到满头的白发,整个身子陷在巨大的黑色风衣和黑色轮椅里,放在轮椅操控柄上的手也干枯如树皮,上面匍伏着一些衰老的筋脉。

“你这人吧,老都老了,一身黑居然还是挺帅。”史强那闲不住的嘴巴又说。

汪淼的动作很慢,他在基地人员的陪同下,坐在了自己这台冬眠仓旁边。

其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只能勉强看到一张脸。

史强看到自己在熟睡着,对汪淼的到来一无所知,对他们即将的永别也一无所知。

汪淼来到他身边,很缓慢地抬起那只干枯的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老树杈似的“V”。

这就是他来探望的全部了。

张主任带来的电脑上,8个密码位还空荡荡地悬在屏幕中间。

史强搜索了关于汪淼的全部。

网络上对他的记载、报道有很多,包括他的生平、制造太空电梯的全过程、他的家庭、他的寿终正寝。

“挺好的,哥白尼咯!”史强说。

资料上盛赞汪淼做出的贡献和其不怕死的科研精神。

“在试验第一座太空电梯雏型的时候,由于热带气流的影响,试验用的微型电梯舱坠落,引发小型的爆炸事故,汪淼教授在现场,遭遇了爆炸,万幸的是抢救及时……”

人工语音很甜美地介绍汪淼命悬一线的经历,史强看到现场有人拍摄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汪淼还很年轻,可惜半张脸都盖着血,史强没法看清他的脸,只能看清汪淼那只流着血的手,悬在半空,食指和中指伸着,比出一个“V”。

史强盯着那张现场的照片看了良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句:“……收到。”

他开始翻看汪淼发给他的短信。

史强印象里,汪淼这人话少,是个闷葫芦,非得敲他一下才乐意发出一两声简短的声儿。

偏偏人又轴得很,有敲必回。

史强那时候在车里玩累了贪吃蛇,就突发奇想地用发短信去逗他,结果这小傻子居然这么好逗,他发一句,汪淼客客气气回复一句,他发一句,汪淼再客客气气回复一句,字里行间都是不胜其烦,却每条都回。

太逗了,史强想。

他的爱好就从贪吃蛇变成了给汪淼发短信。

他没想到,后来冬眠了,汪淼这么个不爱讲话的人,居然能一个人给他发这么多短信。

“怎么还变话唠了?”史强对着手机嘀咕着。

他从最早的一条开始读,立刻就看到了汪淼那句诘问:

你挤坏了我一部手机你知道吗。

“我的错我的错,汪大教授。”史强笑呵呵地用声音回复汪淼两百多年前的信息。

那盘苹果,你还是没吃吧?

“吃了!怎么没吃?!你大科学家削的纳米苹果我哪敢不吃,我都吃光了!”史强甚至觉得有点委屈。

一条条,全是类似的琐事儿:

豆豆小学毕业了,她说要当物理学家。

“挺好的嘛,我看这丫头比你机灵。”

我还是吃不惯这个卤煮味。

“真没品味,吃不惯就别吃呗,非给自己找不痛快干嘛呀?”

史强有问必答,即使这些答复晚了两百多年。

他和两百多年前的汪淼从清晨一直聊到黄昏,却始终想不到汪淼留下的8位数字的密码线索。

张主任邀请史强参观太空电梯。

史强问,“这玩意儿是不是跟坐‘跳楼机’似的?”

“跳楼机?”

“就是游乐场里那个,一根柱子绑着好几个座位,一下蹿上去跟蹿天猴儿似的,又一下降下来模拟自由落体。”史强比划着,看到眼前张主任迷惘的表情,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会不知道游乐场是什么吧?”

张主任果然摇摇头,说不知道。

史强摸摸鼻子:得。

他在直升机上向外看,张主任介绍说电梯的基底在赤道地带,有些在海里,有些在荒原上,他们今天参观的这一座是自几内亚地区出发的。

史强看到银色的缆绳连接深不见底的虚无苍穹和无垠的荒原,纳米碳管组成的缆绳在日光下泛着银光,远远看去像几根随风摇曳的细弦。

古筝计划之前,汪淼曾经在烟雾缭绕的卤煮店里同他描述过太空电梯的蓝图,他说得眉飞色舞,在喷薄着的白色的烟火中显得生气勃勃,他说纳米材料虽然很纤细,但是稳定性很高云云,史强听不懂这些令他头疼的名词,一边心想《十万个为什么》到底还是买浅了,另一边注视着汪淼纤细的、上下挥舞着的双手。

史强在想着,这双白净的、纤细的、文弱的双手,所制造出的纳米材料是否能轻而易举地完成一场无声的屠杀。

古筝计划之后,汪淼恢复了以往的沉默,他坐在史强身边沉默地喝着酒,史强想,那时候汪淼肯定恨死他了吧。

但是汪淼却说,“史强,我能给你打造一把比‘飞刃’更坚固的利器。”

微醺的汪淼搭着史强的肩膀,在热气翻腾的卤煮店,眼神牢牢地锁住史强,一字一句地说,“我留下来,当你的铸剑师,史强,你放心去未来。”

史强将他的眼镜摘下来,汪淼的眼睛清澈如湖,底下却藏着一片深海。

这就是汪淼,清澈而冷静地缓缓淌过末日的地狱。

两百年前的史强,和两百年后看着太空电梯的史强,同样想着。

“那么,汪教授的遗物,有头绪了吗?”张主任问。

史强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张主任问的是那台储存着汪淼意识数据的加密电脑。

8位数的密码。

“汪淼是留了什么小金库吗?还是留了什么机密数据,这么想知道。”史强问。

张主任摆摆手,“误会了,史警官。”她沧桑平和的脸上很罕见地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汪教授在给过我很大的鼓舞,如果没有汪教授,我恐怕早就自杀了。”

“汪教授说自己这辈子只有一个遗憾,就在那台电脑里。”张主任很真诚地说,“史警官,只有您能帮他完成。”

史强再次搜索了汪淼的资料。

关于汪淼去世的消息——现有的资料显示——曾经引起过一阵不小的轰动,他曾经住过的筒子楼、实验室,以及据他的学生说他生前最喜欢去的一家卤煮店旧址,一路上都摆满了鲜花。

汪淼在遗嘱中说,他没有藏匿任何有关技术的秘密,只有他个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遗憾,需要在未来等他的好友史强苏醒后完成。

“可是汪教授一生功成名就、家庭幸福、子孙满堂、福泽万世,怎么会有遗憾呢?”专家说。

“怎么不会有?”负责人反问,“相比起来,我更相信汪教授留有遗憾,而不是藏匿了什么技术机要。”

他点燃苏醒后的第一根烟,喷出一口白雾,白色的呛人烟雾在他眼前烟消云散,像是他错过的地球的这两百年。

烟酒店的对面开着一家花店,花不是很多,史强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买了一束蓝色的花。

店主是个姑娘,告诉史强说,这是飞燕草,象征清明、正义和自由。

史强点点头,他其实并不在乎这个花叫什么,花语是什么,他只是突然想起,汪淼曾经穿过一件同样颜色的衬衫,在夜色里走向他,拎着公文包,脚步轻快,意气风发。

“多少钱?”史强掏出钱包。

姑娘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说先生,我们现在没有多少纸币了,我没钱找您。

“那你们通常怎么结账?”

“我们用电子码付款。”

“那我只有现金,你就别找了行不行?”

“但是这不符合规定。”

“小姑娘这么轴呢。”史强笑笑,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她眼前晃,“看见没,我这老年机,破烂儿,刷不出什么电子码。”

小姑娘很熟练地拿了一台很轻薄的笔记本出来,她说可以帮史强往老年机里加载一些程序,能进行小金额的电子交易。

史强失笑,“……你们卖花的都这样吗?”

“先生,我刚从北京航天航空的电子信息专业毕业。”

“哟,小科学家啊!”史强咧开嘴,呲出大牙花子,“行吧,你帮我加载,我说你们科学家呀,都……”他又想到汪淼,一开始也这么一板一眼地,皱起眉告诉他楼道里不能抽烟的模样。

“都挺有意思。”史强说,“挺可爱。”

小姑娘这边电脑上开始跑史强手机里的信息数据。

“先生。”小姑娘很惊奇似的轻声说,“您手机里有一条语音信息,来自2012年。”

史强拎着小小一束飞燕草,走到王府井教堂。

王府井教堂还在,作为古文化建筑一直被保留着,但是周围已经被拆空,绿化带、长椅这些都不复存在了,史强觉得自己走入了一座旧城形销骨立的遗体中,遗体的内脏已经被掏空,教堂像是被风干的骨架支棱在那里,顶上是黑色的、深不见底的宇宙。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只万幸的虫子,能在同一时刻拥有现在和数不胜数的古老又灿烂的过去。”汪淼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盛赞的那些恒星的光都在他的眼睛里。

史强说自己从不抬头看天,他抬头的话犯人就要跑,但是在此时此刻,史强觉得汪淼的话,以及说这句话的汪淼,在他记忆里都十分动人,以至于史强罕见地,想把脑袋扬起来,去承受这样巨大而灿烂的幸运。

与此同时,他把手机里的语音信箱调出来,放在耳边。

来自两百多年前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到他耳朵里。

先是绵长而缓慢的呼吸。

再是带着苦涩的喘气。

汪淼的一呼一吸像个倒计时,宣告着他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东西。

这漫长的倒计时的尽头是汪淼带着轻微颤抖的声音:

“……史强。”

这声宛如蝴蝶扇翼的声音,穿越了两百年,在史强身体里掀起了一阵海啸。

他似乎知道了那8位数字密码。

“核验基因信息中……”

“校对基因信息中……”

“校对完成,史强,请输入密码。”

1-0-1-8-4-4-0-0.

“密码正确。”

这是一切的起始——他们同步的开端。

电脑里显示了一则口令,以及一个坐标信息。

史强带着电脑,顺着这个坐标,找到了一家小型的研究所,研究所像个方方正正的象牙墓碑,一个披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接待了他,他说这里是遗言博物馆,提供生命数据的储存、上传、共享和销毁服务。

“不算合法,但也不算不合法。”年轻人同史强解释。

汪淼的数据需要对应的接口,结合领取者的基因信息和死者的秘密口令才能进行解码对接。

年轻人让史强进入一个类似睡眠舱的胶囊中,胶囊内的座椅上遍布着感应器,触感像一块巨大的果冻。

“开吧开吧。”史强陷落在果冻一样的座椅里回答说。

睡眠舱关闭之后,史强的世界黑了一秒,好像自己变成一团数据被关机、拽入线路,然后风声、温凉的空气以及视觉又一同被重启。

他眼前是一片落日,落日下是年轻的汪淼,他坐在一棵树下,完全是史强记忆里的样子:瘦削、文弱、挺直。

“我有次来这里考察,发现这里的黄昏很美,所以想带你来看看,这件事我想了七十年,等了一百三十年。”汪淼说,“现在好了,你来了,史强,我能说再见了。”

这章有老郑出场嗨嗨嗨,话说郑刚那张年轻时候的照片真是帅到我了

真的,因为是all,我是大变态,所以受不了的别进(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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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志田不信神佛,却深信因果报应。但他依旧如同向死而生的蛾子扑向火堆里,泯灭成灰也在所不惜。

他肯定自己似乎已经褪去了原来的外壳,确切又质疑的。黎志田被拽住头发在地上爬的日子已经过去,他不用在对方喊出狗杂种的时候大声答“在”,也不用面对雇主少给钱而隐忍退让。...

他肯定自己似乎已经褪去了原来的外壳,确切又质疑的。黎志田被拽住头发在地上爬的日子已经过去,他不用在对方喊出狗杂种的时候大声答“在”,也不用面对雇主少给钱而隐忍退让。

二十岁,黎志田用积蓄开了商店,倒买倒卖,远处进货在有钱人家孩子必经之路卖些小玩意,后来又和几个同伴商量着花大价钱买了个商铺,做起了生意。

他开始读书,那时候推广城镇化,村里的土房子开始翻修。中午他看店,没什么人来,几个大爷买了瓜子饮料坐在圆凳上打牌,叼着烟露着膀子,黎志田是在劣质的烟草味下读的书——他庆幸自己还识一点字。

书很旧,上面有些页已经折损,有的因为太阳暴晒泛黄,上面的字迹不清,那种太阳炙烤书籍发出的味道竟让人觉得舒畅。黎志田的五官长开了,透出些刚强的帅气来,不同于原来的清秀漂亮了,但仍有弱气的感觉。头发剪成了当时流行的样式,姑娘们放学就喜欢往他这处跑。

他的老熟人喜欢和他叙旧,仍旧很有钱的表哥笑嘻嘻的讽刺他成了“黎老板”,那位交了钱没把他吃到手的客人坚持了很多年对他进行骚扰——当然,干了多年搬运工的黎志田身子骨好的很,从未让对方得过手。

在工地里搬砖的工人们有的小时候念过书,拽上两句文邹邹酸溜溜的高级词语,他们说:“当了商人以后他一定会出卖自己的灵魂。”

黎志田不置可否,他开始买贵一点的烟,点燃,发觉它和便宜货就是不一样。手指轻弹几下烟尾,烧灼后的灰掉在烟灰缸里,他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歪头看向几个朋友。

“我们把店开大,怎么样?”

一些人同意了,另一些墨守成规将店中收成分为几块退出了合作。

黎志田是什么时候体会到钱权的好处的?或许是他花钱偷偷雇了混混把那位年少时揽的稀烂债的命根子废了的时候,肾上腺激素飙升让他的眼皮突突的跳,黎志田又想起了他奔跑在土房子之间的感觉——那是一种带有快意的、超脱的自由。

他想笑,嘴咧成一个弧度,露出白亮整齐的牙齿,眼睛笑得眯了起来。那个老相识被吓疯了,黎志田时常去看他,给他带不便宜的蔬果,即使对方看见他就缩成一团打起战栗来,他也毫不掩饰自己开心的情绪。

那么美妙的东西——钱、权、人。

有钱能生权,有权能生钱,人就尽在掌握之中了。

黎志田聪明,老天似乎又在补偿他年少时受的苦,他过的顺风顺水,踏足房地产行业赚的盆丰钵满,成了个有钱人。

开始有人管他叫“黎总”,同行前辈看好他,叫他“小黎”,感谢他早些年养成的谦虚习惯,傲气在他身上被打磨成了谦和。

黎志田开始穿正式西装——它们总是把他的身材衬得很好,宽肩细腰,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他抹起了固定发型的发蜡,他看起来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村中人口中的东西了——他好像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一切都改变了。

黎志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竞标失败,差点让他的企业半路夭折。

没有人可以救他,那些昔日的好友没有人伸出手拉他一把,因为要搞他的人和那些“官”有关系,即使是小官,但官官相护。对手盯了他好久,试图把他这个新生的狼崽子打落这块利益足够多的大蛋糕。

公司受到对方的狙击,那家小公司买下了零散的股份抛售,恶意控制他的亏损。那天黎志田在办公室把桌子掀了,等唐大年听见动静推门进入的时候,他跌坐在散乱的白色文件里,发型散了,几缕头发搭在额前。

黎志田蜷起腿,手环成一个圈,将额头靠在膝盖上听见脚步声茫然的抬起头——唐大年看见对方的头上印着红红的压出来的印子。

黎志田的眼眶是红着的,但没有哭——他只是受面貌影响本就是这样,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孤零零的可怜的小狗。他坐在散乱的纸堆上,穿着严肃的西装,却让唐大年大逆不道的想开玩笑。

“老黎?”

“……”

黎志田眨了眨眼睛,还是用最平常不过的习惯抿抿嘴,“咋啦。”

唐大年挑了挑眉,忽略周身狼藉:“今晚有人请你去饭局——从没接触过的人物。”

“谁?”黎志田手撑在地上,稍微挺了挺腰。

唐大年也蹲下了,凑在他耳边说:“新任的厅级干部,叫郑刚,以后可能是要向上升迁的。”

公司的玻璃能看见街底下的熙熙攘攘,黎志田一下站起来,头晕的摇晃几下。

“不去。”

“欸,老黎!”

黎志田走到窗边,静静的站在那里,吓得唐大年毛骨悚然以为他要轻生,上赶两步忙拉住他。

“诶诶诶不去就不去,咱别逞强,开不下去就算,大不了回去继续开我们的小店。”他警惕的看向他,“别想不开啊。”

这句话彻底刺激到了黎志田,他反而扣住唐大年的肩膀,用他坚定的、好似从未改变的眸子盯着唐大年的瞳孔深处。

“你知道吗。”黎志田用沙哑的声音说,“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个道理。”

唐大年竖起耳朵试图听明白,但好友却没有继续说出来。

我发现,我似乎从未变过,黎志田想说。

一过十几年,黎志田脱离了那令他窒息的死皮,但发现自己仍旧跑在那条逼仄的房与房之间的过道,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

他双手被捆,挣扎起来,如待宰的羊羔。可他没有什么信仰,这时候本着实用主义向上天乞求,但却不知道朝拜哪路神仙,只能洗净身子沐浴更衣等着降罚。

“黎志田,二十二岁,身价近五百万。”那干部穿的西装革履,长相俊朗,看起来一派正气。

他笑着感慨:“年少有为啊。”

黎志田不会瞧不上他,因为换作自己也会这么选,而且他们都是同样的人——一个在地下爬,一个跪在地下。但如今黎志田却可以在心里嘲笑对方——谁叫最终获益的人是郑刚呢?

“不敢当,您也一样。”黎志田笑着,起身敬了他一杯。

或许几年后的黎志田会带着虚伪的奉承接待他,但现在的青年人还是被一些面子控制,只能做到不卑不亢,而难说好话。

红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而年轻几岁的黎志田惹得郑刚发笑,他从碰撞的杯子中看见了黎志田的倒影——下颚、脖颈、滚动的喉咙,皮肤,嘴唇、下垂的无辜的眼睛,光洁的额头。

这意味着他暂时失去了局面的控制,在这一瞬间。郑刚扶了扶额头,指尖匀速敲击着桌面,他原本是想收买这只潜力股,让他帮自己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们钱货两讫,各取所需。

但现在——

郑刚猛然顿住,停止了思索,黎志田在对面着酒微笑的看着他。他看见他的嘴唇被酒浸湿,亮晶晶的,和他的眼睛一样。

“黎老板,你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吗?”

“不知道。”

“当真不知道?”

黎志田愣了一下,他轻巧的眨眼:“骗你干嘛,哥。”

郑刚突然好像被敲了一闷棍,或许是青年人的目光太纯粹,与自己本来的形象完全不符,竟让郑刚却恶寒的撇了撇嘴,半点不理对方的讨好。但他不得不承认,黎志田很聪明,只是演技需要练习。

“我知道你们公司的情况,你也调查过我,我们都心知肚明。”郑刚点了烟,夹在两指中间,看着它冒出烟雾迸发火星,“不要装傻,黎总。我有权力,你有脑子和野心——未来也会有很多钱财。”

这时候装傻就没什么意思了,黎志田说;“我要做什么?”

他心里明白,这包厢本就是敞开口的四方格鸟笼,也是捕鼠夹,他从他进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退路。与其说合作,不如说是郑刚给予的施舍,看中他未来的价值。

而他现在处于弱势,也说明——他需要付出比郑刚更多的代价。它是什么呢?黎志田也不知道,但是,他可以付出任何东西。

郑刚沉默的凝视他片刻,直到黎志田觉得有些瘆得慌,而饭菜也几乎变凉。

那位上位者说:“不有损你公司利益,而我需要的任何事。”

黎志田怔愣的看向他,把筷子撂下,手指蜷起,他觉得有些好笑,所以笑的很大声,直到眼尾又起了水雾才停止。

“你让我签卖身契?”

郑刚想否认,但又觉得没那个必要,索性无所谓的点点头。

黎志田投过玻璃杯看见折射的吊灯,奢华的饭馆,窗户仿照欧洲风做了白色雕纹,他看了一眼包厢的门口,那里已经被服务员关上了,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四方格空间。

鸟笼似乎闭合了。

黎志田觉得喘不过气,这是份不平等的条约。但他想到快要垮台的公司,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着恶意小村子,他磕在桌子角上,身上留下的是殴打的痕迹,那充满恶心气息的房子,长着满脸褶子的女人,钱,还有以为有钱什么事情都能办成的自己。

神经突出的跳动,黎志田听见了奇怪的梵音,那不来自任何神明,而来自莫须有的、充满奴性的自己。

他发觉自己还是惧怕的,惧怕权威,它们似乎轻而易举的能将他碾碎,像表哥让他爬过胯下、喊他狗杂种的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而他决不能回去。

黎志田不想妥协,至少不那么轻易,郑刚看见他的眼圈红了一点,嘴唇蠕动几下,以为他要拒绝。正思考要不要降低这过分的条件时,他听见黎志田的回应。

那声微不可查的“好”。

接着,像是自我肯定一样,他带着颤抖的尾音,它们听起来梗塞沙哑。

“好,我答应你。”黎志田说。

TBC.

———————————————————

恭喜荔枝甜搭上老郑贼船,给不安分的主找个不安分的人。

另说,我在考虑让何姐掺和一脚(咳

“任何事情”包括黎志田的所有,在期限内归属老郑。

以我这进度,估计下也写不完,算了再说吧

想看什么可以说说(合十

编造了些情节

纯xj向小圈预警

陆秉坤看着面前跪在地上将手机里把梁安娜投入海中的视频递给他看的安俊才,笑着从电脑上调出段模模糊糊用手机拍摄的影像,上面赫然摆着梁安娜乘着船远去的情景。

“阿才,不听话了?”陆秉坤用手指轻轻抚过安俊才的喉结,安俊才只觉得他那冰凉的指尖带着些死亡的感觉。

安俊才第一次觉得说话如此困难。喉咙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干涩至极,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哥。”安俊才努力了半天,只叫出这么一个字。

陆秉坤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哥,我错了……。”安俊才想来想去,只能说得出这么一句话。

陆秉坤气急了,却又觉着有些无能...

陆秉坤气急了,却又觉着有些无能为力,反倒还能笑出来跟他开点玩笑:“阿才,你想休病假就直说,不用费尽心思找什么梁安娜当掩护。”

安俊才不敢说话了。他觉得陆秉坤的视线似乎能射穿他,头愈发低了些。

“上衣脱了撑墙边,一个周的病假从今天开始。”陆秉坤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这算是对安俊才的偏爱了,别人要这样早被他崩了。

安俊才贴上冰冷的墙面时才发觉自己今天怕是不能清醒着出陆秉坤的办公室了。

陆秉坤从一旁观音像手中持着的水瓶中抽出条平时作为装饰早已吸满水的藤鞭,甩了甩多余的水分,硬生生劈在安俊才背上。

…………(指路afd)

“哥……”他艰难的发出的声音中都带着颤抖。

哥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成个废人。

安俊才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着急,一个周的病假呢,慢慢还。”陆秉坤带些戏谑的一笑,将藤鞭插回观音手中的瓶子中。

——————

本来是想写的很严肃的结果后面越写越觉得轻松愉快欢乐了不少(目移)

另外放个换合集通知。换新合集是主页的“陆秉坤x安俊才”啦以后都会在那个合集里面更新(这篇到时候会移到那里的)

二编:老福特屏蔽了……

脑嗨产物,ooc预警

养父,介意勿入

你是被陆秉坤在寺院门口捡回来的。

衣衫褴褛,头发乱作一团,脸上全是黑灰,陆秉坤领着你穿过挤满人的狭窄过道,夹道的目光堪比利刃,新奇得像是茫茫大海上中远洋船只的唯一一头羔羊。

他们都觉得,又瘦又小的你只配做最底层的猪仔。陆秉坤一开始也是这种想法。

你打碎了陶罐,划破三个男人的喉颈,挣扎踉跄着从阴暗的房间里跑出,成为了他最得力的打手。

飞溅的血痕,掌心皮开肉绽,还有已经结痂留疤的伤口,沾水的毛巾轻轻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被陆秉坤别到耳后,“宝贝,宝贝。”他把你揽进怀里轻声安慰,逼仄又狭窄的浴室,花...

飞溅的血痕,掌心皮开肉绽,还有已经结痂留疤的伤口,沾水的毛巾轻轻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被陆秉坤别到耳后,“宝贝,宝贝。”他把你揽进怀里轻声安慰,逼仄又狭窄的浴室,花洒流出水滴浇灌你们,只剩一层薄薄的衬衣,身体紧贴着。

伤口缝了五针,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胶带。陆秉坤坐在医务室门口的长凳,香烟燃尽后带你回了家。

陆秉坤给你剪了头发,他让你喊他养父。你摇摇头,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他,意思是听不清。

你的听力很差,几乎是脸贴着脸的程度才能听清,大字也只认识简单的几个,说话更是结结巴巴。陆秉坤微微发怔,剪刀尖端划过耳郭,一两滴血落在他的食指。

“我叫陆秉坤,以后你就喊我养父。”他俯下身子凑到你的耳边,镜子里映出你们的脸,你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的呼吸。

陆秉坤给你安排了他隔壁的房间,十一点,你抱着枕头敲响了他的房门。陆秉坤嘴里塞了牙刷,招招手又推你回去,你执拗地站在原地没动。

等凌晨他再开门时,你还是站在门口。陆秉坤拗不过你,把你领进了房门,他的床足够睡下两人。

五月的迦南已经半入雨季,屋内有些闷热,他的床边架了盏吱呀呀响的风扇,靠外的位置让给了你,右臂揽住你的肩膀,似乎是怕你翻了个身跌下床。

未干的头发垂落在眼角处,有几缕黏在额头上,陆秉坤闭着眼,呼吸均匀。你抽手替他撩开,在指尖触碰的下一秒被握住,他睡得很浅。

“怕黑。”你磕磕巴巴说了第一句话。

陆秉坤的力度并不大,你继续了下一步动作,等结束后乖乖把手放回原位,他没说话,揽住你肩膀的那只手挪至后背,轻轻拍着,他嘴里似乎唱了小调,你听不清,却还是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做打手很简单,无非是陆秉坤给你下命令,你照做。听不见刺耳的惨叫,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你基本不开口,点头和摇头足以搭建你跟安俊才的沟通。

陆秉坤的办公室有一个到顶书架,但他从不放书,上面摞满了钱。自从你来后,他倒认认真真清出了一间格子,又在商店里买了些识字书。

你学会的第一个名字就是陆秉坤,他笑着拍拍你的脑袋夸赞,却又话锋一转,“该给你取个名字。”你提笔在纸张角落写下一个字,“陆”。

陆秉坤用两根食指在空中比了个等号的形状,他说这是路,也是你们约定的标记,他偶尔懒得上前主动喊你,就在目光相接时比出手势,你就知道他需要你。

你学东西很快,尽管写出来歪歪扭扭,却是认认真真记到脑子里了。陆秉坤的名字是你练习了最多次的,他总是笑盈盈地问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你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又重重点头。

温床,饱腹,以及怀抱,陆秉坤罕见的悲悯降临在你身上,你爱他,毋庸置疑。

第一次看见烟花是在你来的第二个月,绚丽灿烂,食堂里挤满了人,手里举着酒瓶载歌载舞。你依稀听清了几句,被热闹的气氛感染想要加入,却手足无措呆愣在原地。

下一瞬,陆秉坤揽着你的肩,一边跳着舞一边喝酒,一路来到大厅中央。“别板着脸,笑一个。”陆秉坤用手指撑开你的嘴角。

你接过他手里的酒瓶,也学着他的样子边舞边喝,很蹩脚,陆秉坤被你逗笑了,于是挽住你的手臂并排着从走道这头跳到那头。

酒精灌入口腔,口感像是掺了沙土的水,你不想扫兴,将最后小半瓶啤酒喝尽后趁陆秉坤站在桌上召集大家时去了阳台。

“不高兴吗。”陆秉坤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没等你偏头去看,他双手环抱住你的脖子,下巴枕在脑袋上。

你被他束住了,没法摇头,“不是。”说话还是磕磕绊绊的。陆秉坤抽身离开,缓步到了你面前,半靠在栏杆旁。

陆秉坤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烟,很自然的,你替他摁下打火机的开关,没等火焰和烟头相遇,他咧开嘴朝你露出了笑,随即向后倒去。

没有半分犹豫,你翻身越过围栏,和他一起跌进夜色。预想中骨头碎裂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陆秉坤放声大笑,他将你搂在怀里,你们一同陷入柔软的垫子。

“新的游戏。”陆秉坤替你将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别至耳后,他轻轻拍打着你的背,就像每晚哄你入睡那般,这次多了在额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宝贝,宝贝,我永远爱你。”他轻声开口,呼吸烘暖了耳畔。

陆秉坤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一边给你塞大把大把的水果糖,一边又拍你的脑袋让你赶紧去刷牙。

陆秉坤很少动怒,偶尔一两次,办公室里的东西被他砸得稀烂,没人敢拦,也没人敢去劝。

满地碎片,你一声不吭替他收拾好,玻璃划破了指尖,他又会帮你包扎伤口,然后继续愤怒撒钱,最后你们一起把一张张纸币重新叠齐码好。

他有时会强硬地拒绝和你睡在一张床,又会在夜里揽紧你哼歌哄你睡觉。

听得多了,你也就会了。

迦南的七月底雷雨很多,即使拉着厚厚的窗帘也挡不住,陆秉坤会失眠到后半夜,于是你也学着他的样子,拍他的背,哼那首旋律。

“父亲,父亲,我爱你。”你对他说,轻吻落在他的眉头,陆秉坤笑着说你是雷雨中的夜莺。

破败的街道,荒郊的落日,陆秉坤领着你出了园区,他说夜晚最适合飙车最适合不过。他总是冒出些荒诞的想法。

一辆老旧桑塔纳,颠簸的石子路差点把引擎盖震飞,发动机轰隆隆地响,陆秉坤给你按下半个车窗,凉风如浪般穿过车窗扑向你的脸。

衬衫扣子被解下三颗,油门踩得很用力,你们差点冲进河里,在陆秉坤一个急刹下重返乡间杂草小路。

意料之中的,车子抛锚了。午夜十二点,荒唐离奇的出行。

后座相对宽敞,你趴在车窗上,半个脑袋探出。陆秉坤也一样,只不过他在抽烟,你在吃薄荷糖。

他拉了拉你的衣角,“还有吗。”你翻遍口袋找到最后一颗,撕开包装袋塞进他嘴里。

陆秉坤含着那颗糖,深呼吸了几下,你嗅到了空气中薄荷的味道,小动作被他敏锐地捕捉进眼底。

“没了吗。”你点头。陆秉坤揽住你的腰,没有反抗你很轻易被他抱紧,跨坐在他的大腿上。陆秉坤的脸一点一点在你的视线中放大,鼻尖对着鼻尖。

被汗水浸湿的发梢掠过你的脸,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那颗糖果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散,融化在舌尖,大脑短暂思考了三秒,你没拒绝,捧住他的脸努力回应。

陆秉坤舔了舔唇,“宝贝,回家吧。”

你喜欢吻陆秉坤的唇,尤其在最后时刻,他那只手表从来不摘,每次蹭到大腿时都很痒,你听不清他的话,只感受到升高的体温和温热的鼻息。

于是你勾紧他的脖颈,感受着他的气息在口腔里横冲直撞,有时不小心咬破,甜腥味灌进喉咙,却仍旧辗转缠绵。

他会笑着问你什么感觉,你不回答,只往他嘴里塞糖,有时候是酸的,有时候是甜的。

偶尔看见他和别人亲昵举动,会在夜晚生气把他摁在身下打,但你也不说话,拳头落在他的胸口,只是眼睛会流泪。陆秉坤只是笑,带着得逞的快意,他吻去你眼角的泪,拍打后背哼歌哄你。

免不了会有人在背后议论,陆秉坤会随便找个理由让阿才教训一顿。

你问陆秉坤为什么,他就吻咬你的手掌,那道横亘于掌心的伤疤,结痂后脱落,重新长出粉白的嫩肉,隐隐消失,他的指尖,他的唇,他的气息,无一不偏爱。

不知道是那个男人第几次出逃被发现,钢/钉/深/嵌/眉/心,惨叫回荡在大厅,陆秉坤点了根烟,神色有些不耐烦。

你很利落地为男人终结了痛苦,子弹穿透心脏,像缺氧的鱼,扑通几下后没了声响。

“是他们贪,不是我们坏。”你重复这句话。

陆秉坤和你并肩沿着园区围墙散步,最后找了个梯子瓦房楼顶,你们坐在危险的屋脊,感觉随时摇摇欲坠。

“对不起,宝贝,父亲从小就没教过你生而为人,要有良知。”陆秉坤近乎低喃,理智尚存。

在这份错误的感情中,爱和占有是疯狂的大多数,理智偶尔清醒,又在一丝庆幸中沉溺。

你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挽紧他的手臂,“宝贝,宝贝,晚安。”陆秉坤吻了吻你的头发。

陆秉坤把同样的调子唱了三十三次,眼泪顺着鼻尖滑进口腔,他还在唱。

“我的宝贝啊,我的爱人,我的厄勒克特拉,千万不要远行啊。”

迦南一年四季高温,当门上贴了第一幅对联时你才意识到春节到了。

爆珠被挂在竹竿尖端,一大伙人围着院子,捂住耳朵,笑呵呵地看红色的碎屑漫天飘扬。

陆秉坤给你包了红包塞到枕头底下。“这是我们那边的习俗。”他耐心解释,“会带来好运的。”

他朝你笑了笑,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长命百岁,你。”

陆秉坤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玉佩替你戴上,他说他的愿望和你一样。“我?”你指了指自己,语气疑惑。陆秉坤点头,他又说这块玉佩是他在寺院里求来的,开过光,很灵。

陆秉坤从不信佛,但每次解决叛徒后或者办成大单他会带着你和阿才一起点香拜佛。可你选择相信。

这次陆秉坤比任何人都诚心,他在神佛面前磕够了九十九个头,沙巴山顶的庙宇,倾听了他虔诚。

烟雾报警器的警笛声刺耳尖利,监控摄像头里密密麻麻全是警察。

“陆。”你第一次这样喊他。陆秉坤揽住你的肩就要往外跑,“没事的。”

你还是停在原地,你握住他的手腕,牵引着他握住你的喉颈。“你/杀/了/我吧,戴罪立功。”这大概是你有史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我本来就是该/死的。”

你深知这是你们两人的困局。只希望他能活下来就好了,你这样想。

头顶的防火装置还在不停地洒水,水珠旋转着飞跃,重重砸向墙壁,代替了飞溅的/血/痕。

你咬住陆秉坤的领带迫使着他一步步朝你靠近,窒息感控制神经,忍不住大口喘气,也许是眼泪,顺着眼角淌落在他的表带。

越来越近,意识开始模糊,在你抵达天堂的前一秒,陆秉坤卸了力,双手顺着肩滑至腰间,身体瞬间被束进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淡淡的烟草味,你想起了陆秉坤第一次替你擦拭伤痕时的浴室。“宝贝,宝贝。”他轻轻念着。

他握住你的食指悬停在空中,指尖相抵,“宝贝,宝贝,跟我回家吧,我们一起走吧,这是我们的路。”你第一次听得如此清晰。

两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胸膛,死的时候蓄着胡子,尸体被捆绑着掩埋,血肉被狼犬践踏。陆秉坤临死前的最后一句,他托狱警告诉你,“宝贝,宝贝,我爱你。”

最后你无声的世界只剩一摊猩红的血和那块玉佩,也是两颗子弹贯穿心脏,灵魂仓皇出逃,意识残存,你没敢去想陆秉坤最后的模样。

“我的灯塔,我的爱人,我唯一效忠的父亲,比起你的王冠来,我更爱你的心。”

All你,共两篇,HE

何,桧,孙VS你(官妓)

三观混乱邪恶,你不是好人,是黑莲花/真诚

【0】为妓

人为了活着,可以做多少事情?

你本是邵府里嫡出的二小姐,自小便生的金枝玉叶,而那邵府虽不算名门望族,却也在江南小有名气,你的童年可谓是十分滋润。

然而,好景总是不长。

靖康年间,朝野动荡,邵府深受党争牵连,没多久便被新上任的官家给抄了个干净,满十六岁的一律斩首,不满的男儿发配边疆,女子送作官妓。

每每想起亲姊那日所遭遇的凄惨凌虐,你都会庆幸,还好自己彼时还只有十一岁,而来抄家的士卒们也并没有恋童之癖好。

剩下的便乏善可...

剩下的便乏善可陈。你和你的几个庶出的姊妹乃至年轻的姑嫂们一起,被送往教坊里教导。

你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而你也算才慧夙成,自小便耳濡目染,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又或许你实在太早成了,当你听父亲与门客哭道官家都被金人掳了走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曾被罚着抄写过的《枯树赋》——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官家犹如此,平民何以堪?

这年代乱的,官家都被掳走了,谁能保住谁呢。

自那会儿起,尚且年幼的你看着父亲那铮铮傲骨的不屈模样,便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这个家恐怕撑不久了。

后来果不其然,应证了这个道理。

所以现在的你,想活着,想活好,就总是在心里回想父亲的模样,然后告诫自己,父亲曾做过的事,你断不会去做。

你家风忠烈,小姑为保贞洁,以簪自绝;姊妹受不了沦为妓子的侮辱,日益消瘦……唯独你,鲜廉寡耻,有求必应。

素来惯写经史子集,淫词浪语也抄得;素来善画花鸟山水,春宫图亦不在话下。唱词唱曲你虽不太擅长,但琴你却能弹的很有古意。

你最绝的技艺,便是方才还在仙风道骨的弹广陵散残篇,一会儿便能坐到那些权贵怀里,端着几分清冷任君采撷。

教坊里落魄的名门闺秀不少,但大都要么性子贞烈,要么郁郁寡欢,像你这样的又端庄又妩媚的倒真是屈指可数。

故而,很快你便有了名气。

有了名气的你,伺候的人也越来越有名气。

终于,你被送到了宰相的宴席上。

【2】秦桧

“会,咳咳,会些什么?”

宰相端坐在屏风后,身影并不怎么清晰,声音也有些喑哑,看着十分病弱。但他释放出来的威压,却是实打实的。

你躬身低首,行了个礼,而后便温顺地跪坐在地上。

“大人,奴什么都会。”

这大概是你能伺候的官最大的一位了罢。

你心里不痛不痒地腹诽了一句。

“抬起头来。”

屏风后的宰相又低声说道,同时做了个手势,帘子被缓缓抬起。

“是。”

你抬起头,却依旧不敢直视宰相,只将目光停留在那人朱色的锦袍上。明明身不由己,你却能做出从善如流的气质,行动虽温顺,身段却几分高傲。

宰相似乎很喜欢你这点韵味,撑着头看了一会儿。

然后,你听见他缓缓说道:“你是,子浊的孩子?”

你破天荒地顿了顿,差点没绷住娴静温良的表情。

邵清,字子浊,是你早已入土的父亲。

或许没有入土,只是烂在了菜市场里,你不得而知,但你还是颇愿相信,他被安葬得很好。

“奴是。”

你垂下头回话,听不出语气。

“本相在朝堂上,咳咳,曾见过你父……”

你更加不敢抬头。见过你父亲的人里,敬佩的不少,恨上的更多,尤其眼前这位宰相的主张,你也并非不清楚。

“早年间,他还提携过本相些许,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这番话没听出来恨,倒是听出来些许缅怀,你大着胆子抬眼看过去,这才终于看清了宰相的面容。

其实座上那人的面相并不奸诈凶狠,反而看上去颇为柔和,面白肤净,玄冠朱袍,略有蓄须却很文雅。

文人雅士,这好办,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都是你最擅长的主顾。

宰相也同时望着你。

他似乎想从你身上找出点什么,风骨或者是心机,但他最终还是收回目光,又比了个手势。

一把年代颇久的古琴被放在你身前。

你跪坐在地,容止凛然,做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样式,缓缓奏响。

你弹得是《高山流水》。

这曲子意味高远,本是妓女不配弹的,奈何以前你就这首曲子弹得最好最妙,走亲访友能溜出去秀得父亲满面荣光。

为今之计,要博出个好印象也只能赌一把了。

未曾想,你弹着弹着,感受到背后多了一只肆意游走的手,温和但不容拒绝,缓缓抚到腰间,又游离开来。

你琴音素雅依旧,口中低低唤道,大人。

嘘——

宰相大人附在你耳侧,胡子蹭得你面颊微痒。你于是手上弹琴声便愈发不敢停下,只任由他在你身后为所欲为。

其实,也没有多放肆。

似乎是不想耽误你演奏,他甚至连你的衣服都不曾褪下,只做了些不痛不痒的抚摸,仿佛在把玩某种珍器,或是在给宠物顺毛。

他倒是众多主顾中,头一个听你演奏,不以破坏为目的,以欣赏为目的的。

这么想着,你的琴声中难得带上了几许真情实意。

“往后,常留在府里为本相奏曲,可好?”

一曲终了,微凉的手被轻轻按住,身上不知何时多了见带着体温的披风。

你缓缓抬眼,看见宰相真假莫辨的和蔼笑容,行了个拜谢大礼。

若能日后都留在府中伺候宰相,自然比在教坊里“逐水草而居”来得好。

你求之不得。

【2】何立

伺候人是一门功夫,这门功夫你在教坊里摸爬滚打了六七年,自认为深得精髓。

然而相府里还有个比你更会伺候,更能伺候的。

何立——何总管。

蓝褂青衫,长身瘦腰,每每走起路来,衣摆微飘,帽后的黑丝绦随风轻摇。

你打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很熟悉。

不是惺惺相惜,而是臭味相投。

这也是个能装的,而且装得更微妙,更威风。你看着那人的绰约风姿,倒是突然就明白了宰相的喜好。

很显然,宰相就好所谓风情不摇晃这一口,太素无趣,太俗招厌,何总管这样的,就端得正好。

他也确实比你强得多,有一点,你打心底佩服他。那就是,他有本事在伺候别人的同时,让自己也被人伺候上。

还被伺候得毕恭毕敬,战战兢兢。

你静待一边给何总管让路,心底流露出几分羡慕与敬畏,不过也并不多。

然而,就在路过你时,何立步子微滞。

扇柄轻轻敲在你的肩头,又转到你的下巴上,你从容不迫地就着那股力道抬头,垂着双眸,神色淡淡的。

“唷,新面孔,不错。”

“奴是教坊乐妓,请何大人安。”

“眼睛看着我回话。”

那扇柄不轻不重地在你脸上拍了拍,莫名多了点轻佻意味,恍若戏台上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动作。

你为求稳妥,也决定在这人面前扮演一个最无趣味的良家妇女,微微抬眸,眼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忍辱与惊惶。

“小姑娘倒挺有意思。”

何立看着你那似乎很悲愤的模样,收回扇子,“哗”的一下撑开,摇了摇,露出个不达眼底的微笑:“但是,装贞洁烈女,装得不像。”

你那皱起的柳叶眉微微抖了抖,忽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表情,眼底流露出几分失措。

而眼前的何总管看你那颇为窘迫的神色,笑得更开了,倒真有些得了趣味。

“乐妓嘛…都会干什么?”

“回大人,奴什么都会。”

你当即很识时务地决定回归本职,尽职尽责低眉顺眼,做回伺候人的角色。

“哦?什么都会?那……”何立凑近你,声音压得非常低,带着点沙哑,笑道:“杀人会吗?”

你愣了愣,露出点恐惧的神色,片刻后又垂首正色,坦然道:“不会,但何大人若有需要的话,奴可以去学。”

这回轮到何立感到有些意外了。

何总管对于让自己意外的人和事只有两个处理方法,一个是弄明白,还有一个就是除之而后快。

他暂时还不能除掉你,所以只能先采用前者。

何总管目前最好奇的,就是你的底线,或者换句话说,软肋。

他承认自己有点想用你。然而,再忠诚的狗,没有绳子拴着,何立看都不会看。

软肋和底线,就是那根绳子。

所以他在试探。

但这是白用功,你其实并没什么底线,如果非说要有的话,只是活着而已。好不好,有时候都不那么紧要,毕竟活得太好的人总是活不长。

总之,当何立召你深夜单独入院中的时候,你基本没穿太多衣服。

官妓也是妓,明面上虽有规定,可背地里常该干些什么,你怎会不懂?

宰相那里你得端着气质,伺候地隐晦又风雅。而何大人似乎并不喜欢贞烈的,那便只有先试试风骚的了。

虽然你其实不是很擅长搔首弄姿,但你知道,若你这张算得上冰清玉洁的脸穿暴露些,哪怕没有那些妖娆妩媚的动作,也别有一种纯欲的风情。

何立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种风情,并且看起来很受用。

夜已三更,灯火晦暗昏黄,他的案边放着刚抄录完的记事薄,字体清瘦,却棱角分明。

真是字如其人,看着单薄,却处处锋芒。

何立一面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一面抬起头望向被推开的门扉,只见你褪去斗篷,内里穿着似透非透的裙衫,摇曳间可隐隐窥得风月无边。

“大人案牍劳形,奴来帮帮大人。”

你虽然冠服不雅,行礼却很周正,礼罢便抬眸看向何立,似羞还怯,看情郎一般。

他露出看戏般的笑容,道:“怎么帮?”

你伸向砚台,何立则向后一仰,面上虽然依旧带着笑容,却做出了个回避防御的动作。

“奴为大人研墨。”

你全神贯注地盯着砚台,轻而慢地磨着那方上好的条状墨石,素手纤纤,十指偶有滑动,富含明显的挑逗意味。

何立却突然开口问道:“识字?”

你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眼前真是个精明到恐怖的人,连你回避记事薄的动作都能算出这许多。

你没有回答。

折扇又拍在你手上,带着些许警告意味。

你于是停下了磨墨的动作,转而轻轻握住那折扇的扇头,染了朱蔻的食指在那顶部做了个转圈的动作又收回来,挑眉看着何立,添了一口。

何立呼吸微滞,原来虚执折扇的手亦骤然握紧,指尖发白。

他到底没想到自己这柄从不离身的折扇,也能染上如此风尘,一时有些恼,却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你真是个勾人的祸害。

但何总管何许人也?

向来只有他勾人恼人的份儿,轮不到别人去招惹他。

你看他眸子里流露出几分狠劲儿来,心道不好,大概是弄巧成拙,把人惹急了。

然而却不等你想出应对之际,颈间陡然微凉,那方才还握着纸扇的手已攀上你的脖颈,温热的气息也渐渐逼近。

你随后便被猛一拉扯,坐到了桌案旁的木椅上。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何大人的腿上。

你看不到那人的神色,又想起那人杀伐随心的传言,不由心里有几分忐忑。

何立偏偏最喜欢,也最善于察出的,就是他人的恐惧。

“很喜欢我这扇子,嗯?”

他将扇子抵在你颈间,做匕首状,凑近你低声耳语,声音微哑。

你坐在他腿上,为避扇柄,下意识地便往他怀里缩,却无意间似乎蹭到什么,惹得身后的心跳乱去一拍。

觉出这个,你突然又有了些底气。

你也有你的看家本事,不是么?

“奴原先待字阁中时,很喜欢品玩书画扇子。”

用一句话交待完两个问题,你便伸手缓缓按住喉间骨节分明的却有些凉的手,往上抬了抬,落下一吻。

喉间的扇子被骤然抽开,你的腰也被猛然掐住,身后之人的心跳更乱。

转眼间,已改换了姿势,你被强迫着转过身,面对面抬首看向何立。

“唷,被抄家了啊,怪可怜的。”

那人也垂眸看你,唇边挂着一抹笑容,仿佛狐狸在戏耍死到临头的猎物:

“有想过报仇么?”

你的神色如水般晃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温顺,亲了亲眼前人的颈项,柔声道:

“奴只想服侍大人。”

何立又笑了,这此甚为真情实意。

他那稍有些枯瘦的手流利地扯开了你的衣襟与封带,却在看到你锁骨间尚未消退的些许红痕后,顿住。

而后意味深长地摩挲了一二。

“才见过宰相?”

你的身子随着何立在那红痕处的骤然发力而绷紧,不用看,那浅淡的红痕定然已被转为青紫。

“还求,求大人怜惜奴。”

你向来是个怕疼又怕死的人,嗓音里于是带着点颤。

而回应你的,则是柄被塞入口中的木扇。

注释:

【1】官妓是古代供奉官员的妓女。

唐、宋时官场应酬会宴,有官妓侍候,明代官妓隶属于教坊司,不再侍候官吏。历史上,官妓为朝庭特别设定,有大户人家抄家后女眷入官妓,也有自小培养入官妓的。官妓不是单有姿色,官妓为了迎合文官们的需要,会诗书琴画等。

宋元时期,理学兴起,重男女之防,对于官员狎妓有所限制,规定有些官妓只能为官员提供歌舞和陪酒这类活动,不能提供性服务,违者要受到各种处分。这种规定执行起来的难度,是私下的交易似乎很难被发现。

故而地方军政行政长官命令地方官妓提供性服务依旧很普遍。

【2】北周·庾信《枯树赋》:“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碎碎念:

诸位若是看的开心,给点个赞呗我会尽量快点把下搞出来的,如果红心多或许速度还会更快/doge

其实大胆点,我还有点三人行的想法,但是我觉得发不出来(其实是我自己写不出来/拍走)

高启强在盛怒之下的抽打是没有章法的,唯有狠厉,对于自己的弟弟,但凡涉及原则问题,他不会手软,这一次便是。

高启盛在声嘶力竭的怒吼,可是身后那人仍铁面无情的抽打,无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哥觉得是我做的?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已经成立,自己也许真的让哥失望太多次了,他才会这般笃定。

因为喊了太久,高启盛的嗓子发干,剧开始剧烈的咳嗽,胸腔的振动带动整个身体在晃动,扶在桌边的手臂险些滑落。

高启盛顺好气之后,咽了口吐沫,汗已经浸湿衣衫,发丝也塌软下来,贴在额角,身后的痛在叫嚣,他这般撕心裂肺总换不回哥的一丝动摇吗?

奇怪的是,身后的痛楚并没有继续传来。一个希望的火苗在心中冉冉...

奇怪的是,身后的痛楚并没有继续传来。一个希望的火苗在心中冉冉升起,哥还是会相信自己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不是他的辩解有效,也不是哥开始心软,是因为高启强觉得他很吵,并且他再喊很容易把嗓子喊哑。

高启强随手拿起赌桌上的一枚筹码,递到高启盛嘴边。

“咬着,不许掉下来。”

高启盛懂他哥的意思,是想让他闭嘴。

“哥…真的不是…”

高启强没有给他说完整的机会,一只手直接摁着他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把筹码塞进高启盛嘴里。

高启盛十足的委屈感油然而生,咬着筹码牌让自己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痛感清晰的不得了,大脑的弦一直在紧绷。

“孟钰到底哪?”

高启盛用皮带扣抵着高启盛的身后,俨然一副审问罪人的语气,让人透不过气。

尖锐的刺痛冲破云霄,高启盛终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高启强感觉到了不对劲,弟弟好像在哭,因为他感觉高启盛的身子在极小幅度的颤抖。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从来不愿意在人前流泪,就算是自己。

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他了?

扔下了手中的皮带,高启强把高启盛扶起来,嘴里筹码被拽出来扔到一边,泄了力的高启盛靠在高启强怀里,可是高启盛没有多逗留,撑着桌边勉强站稳。

看到哥眼里对自己的心疼,他知道他哥终于相信他了,这顿打也值了。

“哥…我没事…”

他最不愿意看到哥的眼神是难过的,这条为他铺就的路,从来都是荆棘丛生,不管哥做什么,自己甘之如饴。

“哥带你回家。”

“先不回去…”

高启盛忍着疼痛,推开高启强扶着自己的胳膊。

“你说什么胡话?”

高启强抓着他的肩膀,想要带他走。

“只有我能查出来…哥…你别担心…”

高启强看着高启盛没有血色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更加心疼不已。

“先上药。”

高启强最后嘱咐到,高启盛点点头答应,看着高启盛的背影,觉得自己这个哥哥没有做好。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长大了,而长大的代价就是总能看到他的背影。

一键三连

彩蛋:下一章精彩预告

(后续就完全不按电视剧情节了想看的人多的话就写不想看的话就不写了就这样爱你们~)

你:

懂藏拙,懂养生的佛系副总管呀~

本来想做安安稳稳过点小日子,但却在武义淳死后被突然派去宰相府。

管高宗叫皇帝叔叔,官儿也是皇帝派的

资深黄色话本爱好者。

开始因为话本传言比较怕何立,适应后和何立两人互相拿捏。

先试试水,如果有小伙伴看的话还会有后续的身份

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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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湖传闻,宰相府总管何立何大人,面目凶煞,身形粗犷,手持三百斤的板斧,杀人如麻。而其为人,那叫一个诡谲玲珑,心狠手辣,风流成性,变态奸邪呐...

这是你小时候在话本里...

这是你小时候在话本里看到的描述。

那时你就被吓的不轻,这样的狠角色,你是绝对绝对绝对应付不来的。

原本你只负责在皇宫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用应付。

但是啪的一下,很快啊,你成了宰相府新任的副总管。

就在刚刚,皇帝叔叔塞到你怀里的一纸任状,彻底掩埋了你原本清闲怡然的皇宫小日子。

你从藤椅秋千上弹起三尺多高,拼了命的摇头——

皇帝叔叔我我我,我不行啊。小女,小女才刚刚十六,这大好的世界,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求您,让我多活几年吧。

只见高宗将你从拉到身旁坐下,笑嘻嘻地对你说,

去不去呢,由你。不过要是不去,那就只能,入我后宫了...

我去。

你立马从嗓子挤出了两字。

他满意的笑笑,拍拍你的肩膀,低声在你耳边说——放心,我会保全你父亲和你们家的。

你微微吃了一惊,这皇宫里人人都夸你纯良天真。你的心思和隐忧,只有这位皇帝叔叔能看得董,只有他会同一个刚刚及笄的懵懂少女如此老谋深算的讲话。

派自己去宰相府做女官,也算是,委以重任了吧。

但是不好意思皇帝老叔叔,我从小就知道你的话不能信。所以对不起了您内,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半天不到,你便麻溜地收拾收拾上任了。

/2

山高自有可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

这政事纷扰又与我何干。

到任后,你始终保持这在皇宫中的优良作风——

瓜子要磕几堆,屁事不干一件。

故而你的日常基本就是,嗑瓜子、打太极、喝清茶、晒太阳、看话本,当然夜深人静时,你也会偷偷看会儿正经书,稍稍内卷一下。

哦对了,还有最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

躲,何,立。

你十六年的皇宫生存经验告诉你,此人危险系数,100%。

所以你一进府,让丫鬟给宰相捎了礼物,自己则一头钻进副总管的小院,谁来问都是正在生病,勿扰。

自然而然,该你这个副总管的处理的事务便一股脑儿全堆给了何立这个总管。

如此一来,你便更不敢见他。

按理说,何大人是你的顶头上司,再没规矩的下人都知道下级该去拜访上级的道理。

但是一想到何立,你的心里便只有一个念头,能躲一刻是一刻,保命要紧。

只可惜,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一日清晨,你趴在书房津津有味地看着些言情话本,正到尽兴处,便得到了何大人前来探病的消息,说是人已经走到门口了。

你手忙脚乱地一边藏话本一边收拾散落一地的瓜子壳,一边深呼吸压制自己的紧张一边向报信之人打探,

拿没拿他内个内个,三百斤的板斧啊?

什么表情?平静?开心?愤怒?悲伤?

走路什么速度?健步疾走还是?

哦不对不对,听闻那人应该身形壮的要命,大概率健不了步,走路应该是邦邦邦掷地有声的那种...

“bang!”

一把折扇敲在你脑袋上。

“谁啊?”

你蹲在地上收拾瓜子皮,满心的机灵都放在如何对付何立的预设上了,冷不丁脑袋上挨了一下,你被吓了一跳

猛地起身转头,发髻上的步摇差点落在身后人的侧脸上,幸好那人迅即的向后一闪,躲了过去。

你看到了一幅纤瘦修长的人影,身姿挺拔,气韵谦和。

一袭青衣长袍,一把白纸折扇。

蓄了一须山羊胡,却并不显老态,反而添了几分文人的风雅气质。腰间佩一把精巧的短剑,让他的儒雅与不羁相得益彰。

他的眼中好像敛着些惊心动魄的深不可测,好像一只狐狸,目光危险偏邪,但却勾着我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他去一探究竟。

那一刻,你把自己曾经看过的话本男主,用他的模样全部代了一遍。

你很开心,因为以后看画本,应该会好看许多。

嗯,就是黑眼圈重了些。

“看来副总管,病已大好了。”

他看了眼还没收拾干净的瓜子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你这个皇宫来的小丫头。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你脑中产生,察他的语气,身份应是在自己之上,宰相内院除了宰相,就只剩一人了。

“何大人?”

他哼笑一声

“我刚刚说的,都,听见了?”

他露出诡计得逞般的嘲弄表情,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完了。

你想扇自己几个大比兜,这谁能想到,你的预案没有一个能用得上。

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逃跑总归是没错的。

你尴尬的冲他笑着,低着头慢慢绕过他,然后趁其不备,抬脚跑路

“哎~~~”

你还没走出几步,便被他的一声哎吓到抬不动脚,粘在原地。

你脑恨自己的腿太不争气,但想起话本里何立的杀人如麻,你感觉整个身子都要瘫软下去。

事到如今,看来是逃不掉了。

你只能颤颤转身,扑通跪在何立面前。

“何大人,小女子确实是病了。病糊涂了。刚刚确实不该过问,不对不对,不该揣度大人的风姿。还望大人念在我初到相府,举目无亲,饶了小女子一命罢。”

“怕了?”

何立盯着我看了一阵,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饶不饶你,回头再议。”

彩蛋是何立对你的感jiao和何立来的目的~

后续会再丰富。

*背景很混乱很混乱,就当成是架空吧

*本来想搞mob何立的,但是写着写着不知道写的是啥了,凑活看看

*有部分人身伤害,惨兮兮的何立

*有mob和肉体伤害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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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何立半倚靠在墙上,看着自己手腕上扣着的手枷。

地牢极暗,墙角阴湿,他的衣服下摆粘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泥,是何大人这么多年从没有过的狼狈。

他不知怎么的捡了一条命回来,落到了对方手里,诡刃被摸走,从不离手的折扇也被折断扔在一旁。抓走他的人很有耐心,已经把他扔在这里两天了,不给食水,哪怕是何立也有点撑不住了。

他把手背到身后,用手指把墙角的青苔刮到手心,然后全部倒进嘴里,面不改色地......

他把手背到身后,用手指把墙角的青苔刮到手心,然后全部倒进嘴里,面不改色地从土腥味的青苔里面汲取那一点点的水分。

孙均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何立靠着墙角,青衣蒙了一层土,受伤的那只手无力地耷拉着,水袖拖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嘴,抑制不住地干呕。何立的眼睛半眯着,看向他的时候,里面的诡谲阴狠一闪而过,又被一层浮于表面的笑意遮住了。

“孙总管。”何立抬眼,唇角微抬,露出了一个笑来。“又见面了。”

“何大人。”少年将军不善言辞,只冲他拱了拱手。然后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何立踹得碰上墙根,后脑撞出“咚”的一声响。

何立用力咳嗽起来,肩膀抖得厉害,他好几天没吃过饭了,咳嗽的时候肺叶都要咳出来,抬起头却还是笑的。

“孙总管要杀我,何必还带我到这里来?”

“杀你?”孙均眼里厉色一闪而过,“那太便宜你了,你欠了多少人命你自己没数吗?”

何立垂眸,连忏悔的深色都懒得露出来,他摩挲了一下指尖,像是在摸茶盏的边缘,声音慢悠悠:“那孙大人说要怎么办吧。”

少年将军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他只留个何立一个背影,说:“你自会知道。”

02.

张大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过去是市井之人,后来当了兵也依旧敏锐。他敏锐地觉得兄弟们最近有什么秘密瞒着他,所有人都知道,但他一问,所有人又都讳莫如深。

张大最受不了被瞒,他正想着要用什么办法搞清楚,就听到前面几个人悄声聊天。

“你今天还打算去吗……?”一人问。

“去呗,”另一人说,“只要给孙总管两钱就能去一趟,不去白不去……那可是那位大人。”

他轻声嗤笑起来:“以前宰相还得势的时候,谁能想到那位大人也有今天。”

“想想他也可怜……”其中一个人小声说,“瘦得跟猫仔一样,都能摸到骨头……”

“不要命了!”其他人嘘他,“不怕被他剜出眼睛吗?”

几人小声交谈着走远了,只剩下张大在原地好奇得抓心挠肝。他本就不是憋得住事的人,当天晚上就摸到了那几人的营房,果然看到那几人结伴往外走,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东拐西拐地走到一座营房——比起营房更像是牢房,外面有人守着,窗户用铁板围着,简直像是关着犯人。

张大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有缝隙的窗户,他把脸凑过去,压到底,才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那是何立。

他半跪在地上,手腕被并着压在墙上,细细的一截腰被身后的人顶得前后摇晃,他的头发凌乱,鬓角被汗浸湿,扬起的脖颈细长。他的面颊上全是粉色,唇上有被咬出来的血迹,他半阖着眼睛,一声也没哼,只有痛极了才会轻声哼哼一句。

他只要一出声,身后的人就会探头过来咬他的唇,不知道是恨极还是怎么样,一声声地唤他“何大人”。

何立睁开眼,目光冷得像是刀,透过窗户的那点缝隙,极其精准地对上了张大的眼睛。在这种时候,他的眼里也没有半分迷乱,狡猾得像是皮毛火红的狐狸,他注视着张大,眼里居然泄出了一点笑意。

张大猛地收回目光,他的背后被汗浸湿,脑子里乱得不可思议,一面觉得荒唐,一面脑中又不断地想起何立的那点笑意。

他站起身,到旁边的树林里走了两圈,等头脑冷静了一点才回到这个营房。守卫的人没有拦他,让他很顺利地进了房间。

何立独自一人坐在垫子上,他裹着那件已经破破烂烂的青衣,倚靠在墙上啃一个梨。他的胸口大敞着,露出来的地方遍布青紫的痕迹,像是一大片荼蘼的花。看见他进来,何立很自然地瘫了下手:“真抱歉,现在没有茶可以招待你了。”

真是可恨,明明已经狼狈至此,居然还敢跟他拿架子。

张大突然有点来火,他冷笑一声:“何大人也没扇子用了?”

“是啊,”何立也笑了一下,“处境不佳,让你看笑话了。”

“确实,主人倒台,狗也跟着处境差嘛。”张大说。

何立的笑容消失了一瞬间,然后他抬眸看着张大,慢慢地说:“我给你变个戏法怎么样?”

他以前经常这么说,然后会拿出他那个两个玛瑙的诡刃,可惜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只是坐直了一点身体,说:“你走近一点,我身体不大好。”

张大想看他玩什么把戏,依言走近了一点。

何立笑他:“怕什么,再近点。”

张大就又走近了一点,他有些不耐烦:“何大人,你有什么戏法,就这么变——”

他的话尚未说完,何立就猛地暴起。他没有利器,于是只能像动物一样,用一口牙直直地咬上了张大的喉咙,牙齿合拢,犬齿刺破皮肤,留下血印。这样的暗杀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他只在张大的喉咙上留了一个浅浅的血印,就被猛地甩了出去。

他被甩到地上,又开始咳嗽,张大这才发现他瘦的吓人,两片肩胛骨凸起,像是蝴蝶合拢的翅膀,只有一双盯着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亮而危险。

“张大!”何立倒在地上放声大笑,“孙均!你们别落在我的手上!”

张大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晦气,他走出门外,冲着两个守门的护卫招了招手,说:“你们一起去。”

他再走远一点,就不太能听到何立的声音了,他又想到那双眼睛,觉得喉咙上的牙印痛得不行,仿佛在灼烧一样。

真是晦气。

03.

过了两天,孙均来找了张大。

他一向不善言辞,于是言简意赅:“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张大笑了一下,“是知道何立没死,还是知道何立被你用来做……做那种事?”

孙均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是惩罚。”

何立得势的时候也算是枭雄,心狠手辣,如今落到这个下场,怎么不算惩罚呢?

但张大就觉得哪都不对,他把茶一饮而尽,问孙均:“你去过他那里吗?”

孙均把自己的茶喝尽了。

他说:“何立会死得很惨的。”

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他又说:“他挖出过好几个人的眼睛,你之前是不知道。”

孙均把张大的茶满上,说:“他很危险,你以后别去了。”

————————

何大人太迷人了……上午看完电影,下午就开始mob他

杜城当着警局所有人的面,将那一叠画用力甩在了沈翊的脸上,发出了“啪”的一声闷响。沈翊吃痛,却只是轻轻皱起了眉,也不出声,默默地看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画。只见他慢慢蹲下了身,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

沈翊第一次知道,原来用力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舌头会颤动的这么厉害,连一句完整话都难以说出口。

“你怎么现在就出院了,身体都好了吗?”沈翊还是不看杜城,视线只落在自己手中的那些画上。

杜城越看眼前的人越不爽,一步上前抢过沈翊手中的画,三两下便都撕成了碎片。“我没想到你还是个变态!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别再画画了!你的画只能害人!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画我?是想咒我死吗?”...

杜城越看眼前的人越不爽,一步上前抢过沈翊手中的画,三两下便都撕成了碎片。“我没想到你还是个变态!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别再画画了!你的画只能害人!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画我?是想咒我死吗?”说完杜城便将那些碎片随手丢进了办公桌旁的垃圾桶里,“看见了吗,你的画,只配待在它该待的地方。”

张局听着外面的动静越闹越大,“杜城,你一大早发什么疯呢?你私自提早出院我就不说你什么了,现在你这是要造反啊?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的妈呀,城队这是不要命了吗。他居然用画砸沈老师,还撕了沈老师的画,最后还扔了!!”蒋峰猫在一旁,拼命晃着李晗。李晗用力踩了他一脚,“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沈老师!诶!沈老师,我陪你一起捡!!”李晗赶忙一同蹲在垃圾桶边上,陪着沈翊一起捡起里头的画。

此时此刻的场景十分诡异,周围很安静,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假装忙着自己的事情,却都时不时的观察着垃圾桶这边的情况。

——办公室内

“我理解你现在失忆了,情绪很急躁,但你也不能这么闹啊!你把这公安局当成什么地方了?在这作威作福给谁看呢?没人管得了你了是不是?”张局是真的头痛,这些年杜城有沈翊在身边,性子沉稳温和了不少,不像从前那般激进了。现在好了,那个愣头青又回来了。

“你们都说我和他是一对,我真的想象不到,我怎么会和间接杀死我师傅的仇人在一起?”杜城烦躁的揉了把头发。

张局将一个文件袋往桌上一丢,“你自己看看吧。”

杜城一脸疑惑地从桌上拿起,“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雷一斐案子的卷宗。”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杜城沉默不语,只是将它仔仔细细地重新装进了档案袋,放回了桌子上。“是我给张局添麻烦了,只是我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别的先不说,至少你们还是同事,日后还要在一起出任务的,总要和平相处吧。去,给人小沈道个歉去。”

“……”杜城明显是不情愿的。

“在这杵着干嘛,去啊!”

最后还是张局把杜城赶出了办公室,看着杜城走出去的背影,张局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你倒是把门儿关上啊——”

杜城一路走到沈翊的工作室门口,门没有关。

一眼望进去,就看到了坐在画台前的沈翊。桌上摊着一堆碎片,他正试着将他们都粘起来。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洒落到沈翊的身上,波光粼粼的,像细碎的钻石。那人大概还是委屈的,眼下泛红,睫毛微微打着颤,神情却很专注,好像是在拼凑什么易碎的宝贝。杜城却觉得,沈翊才是那个会随时随地就要碎掉的人,好像他轻轻一碰,就……

“你不是很厉害的画像师么,怎么,这些画你就不能再画一副一模一样的出来?”杜城甩了甩头,甩掉了自己那些奇怪的想法,大步走了进去。

沈翊身形微微一怔,抬起头来望着来人。

杜城对上了沈翊微红的双眸,突然后悔自己嘴快,明明是来道歉的不是吗。

“世上不会有一模一样的画,每一幅都是独一无二的。”说完这句,沈翊又低下头开始拼凑那些画,杜城看着沈翊小心翼翼的动作,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总之,刚刚是我太激动,抱歉,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以后还可以是搭档。”

沈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好啊,我接受了。”阳光映在沈翊的脸上,使白皙的皮肤更加透明,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用好看来形容。

还有,那人明明眼眶还是红的,偏偏笑的这么…杜城觉得自己再多待一会儿,就要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了,只和沈翊点了点头,便快速的走了出去。

杜城讨厌自己因为看到这样的沈翊而心软,不管怎样,他还是一个间接杀死自己师傅的罪人。

他只是道个歉,因为自己在警局让沈翊当众难堪,同时也不想张局难做,仅此而已。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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